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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孝與尊老
      ——西漢詔令中的“孝”倫理思想探究

      2015-03-28 00:24:46王傳林
      湖北工程學(xué)院學(xué)報 2015年4期
      關(guān)鍵詞:詔令西漢倫理

      王傳林

      (北京師范大學(xué) 哲學(xué)與社會學(xué)學(xué)院,北京 100875 )

      崇孝與尊老
      ——西漢詔令中的“孝”倫理思想探究

      王傳林

      (北京師范大學(xué) 哲學(xué)與社會學(xué)學(xué)院,北京 100875 )

      秦亡漢興,“孝治”確立。從西漢詔令凡涉“孝”的內(nèi)容來看,“孝”作為一種政治倫理理念貫穿于整個西漢王朝。從“孝”的“呈顯”與“發(fā)用”來看,“孝”之于政治似乎存在一個向人倫至情回歸的邏輯向度與價值向度,即“孝”始于“情”,發(fā)用于“事”并在發(fā)用于“事”時回歸到“情”本身。從西漢歷史之維看,“孝”作為一種政治倫理理念在西漢政治中始終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它所彰顯的并不僅僅是一種政治關(guān)懷與人道精神,而且也是一種血濃于水的人倫至情與終極性的倫理情懷。

      《西漢詔令》;崇孝;尊老;價值向度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詔令”是最高統(tǒng)治者即皇帝頒發(fā)的命令,其內(nèi)容涉及政治、經(jīng)濟、倫理、文化、軍事、外交政策等諸多方面。在某種程度上,一個帝國的“詔令”不僅僅是那個時期的重要史料,而且對于研究王朝興衰、制度變遷、經(jīng)濟狀況、政治矛盾、社會矛盾、倫理文化與價值取向等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清人云:“兩漢詔令,最為近古,虙等采輯詳備,亦博雅可觀”;“詔令之美,無過漢唐”;“《兩漢詔令》雖取之於‘三史’,然匯而聚之,以資循覽,亦足以觀文章爾雅、訓(xùn)詞深厚之遺”。[1]495愚觀西漢所制詔令特點鮮明:內(nèi)容文實相兼,行文典雅而凝重,氣韻溫潤而渾厚,足為后世之典范。凡考,《西漢詔令》為宋時“吳郡林虙德祖編。采括志傳,參之本紀,以示信安程俱致道。俱以世次先后各為一卷,差比歲月,纂而成書,且為之序”[2]133?!啊稏|漢詔令》十一卷宗正寺主簿鄞樓昉旸叔編。大抵用林氏舊體,自為之序。”[2]133由此可知,《西漢詔令》與《東漢詔令》原為兩書,各自為卷。宋室南渡后,樓昉依林虙之體,編《東漢詔令》以續(xù)之,并在嘉定十五年(1222)作《自序》。至此,《西漢詔令》與《東漢詔令》“編合為一書,題曰《兩漢詔令》,而各附原《序》於后。其首又載洪咨夔所作《兩漢詔令總論》一篇”[1]495。也就是說,南宋之末,兩書珠聯(lián)璧合,合而為一,始成《兩漢詔令》。時至清代,清朝官方編纂《四庫全書》時,從之。又考,《西漢詔令》成書于北宋之末(1109年),成書不久即付之版刻。其證據(jù)是《西漢詔令》目錄后有大觀三年(1109年)程俱、林虙、蔣瑎三篇序言和林氏的發(fā)刊識語。林虙所輯《西漢詔令》,凡涉詔令內(nèi)容均直引《史記》與《漢書》,收錄西漢高祖至平帝,凡十一帝與一后(呂后)所頒詔令凡計“四百一章”(即401道詔令),以世次先后編成十二卷。該書是一部收錄完備、編次講究的西漢詔令總集,同時也是古代詔令編纂史中的重要成果之一。

      循歷史之維,探儒術(shù)之用。本文試圖通過對《西漢詔令》[3]中“孝”倫理思想的梳理,以探尋儒家政治倫理思想在西漢政治中所凸顯的倫理理性、倫理范式與價值向度。

      一、“孝”思想在政治中的確立

      秦亡漢興,“孝治”初立。漢初,出于對歷史經(jīng)驗的總結(jié)與更好地建設(shè)新政權(quán)的需要,上至皇帝下至學(xué)者都對秦朝的成敗得失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反思與總結(jié),前有陸賈與劉邦的“十二論”,后有賈誼的“過秦論”。在反思歷史經(jīng)驗教訓(xùn)中,儒家的孝悌仁義思想受到廣泛的重視。當(dāng)然,“孝”在政治上的重要表現(xiàn)還反映在皇帝本人對“孝”倫理觀念的認同與推崇。史載劉邦當(dāng)上皇帝后,于高祖六年五月頒《尊太上皇詔》,此《詔》可謂是漢朝確立“孝治”為其政治倫理理念的重要標志。繼而,在家國同構(gòu)的政治間架下,“孝”的理論邊界被突破,逐漸由家庭領(lǐng)域擴展到社會領(lǐng)域與政治領(lǐng)域,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影響。

      1.反思“秦弊”。面對秦時“不施仁義”而最終導(dǎo)致滅亡的歷史教訓(xùn),陸賈向劉邦進呈的“十二論”,大談“仁義”的重要性,他說:“圣人懷仁仗義,……危而不傾,佚而不亂者,仁義之所治也。……守國者以仁堅固,佐君者以義不傾,君以仁治,臣以義平?!盵4]可以說,陸賈的“新語”為劉邦接受儒家仁義孝悌提供了理論依據(jù)??陀^地講,法家的政治哲學(xué)對處于戰(zhàn)時狀態(tài)中的秦國而言,有助其迅速實現(xiàn)政治層面的從無序到有序之變,有助其迅速實現(xiàn)經(jīng)濟層面的從窮困到富裕之變,有助其迅速實現(xiàn)戰(zhàn)爭層面的從無力到勇猛之變。當(dāng)然,我們也應(yīng)當(dāng)看到法家的嚴刑峻法之弊、急功近利之弊與仁義不施之弊。賈誼曾以《過秦論》細數(shù)秦之利弊,在他看來:“秦以區(qū)區(qū)之地,致萬乘之勢,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為家,崤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盵5]由是觀之,賈誼以“仁義不施”畫龍點睛式地概括出了秦亡的癥結(jié),凡此在某種程度上為儒家倫理之于西漢政治的合法性與合理性提供了基于歷史經(jīng)驗的精辟論證。其實,司馬遷對秦的短暫宿命與嚴刑峻法的弊端也有不同程度的反思。例如他在《史記》中云:“商君之法,舍人無驗者坐之。”[6]2236司馬遷更是借商君之口喟然嘆曰:“嗟乎,為法之弊一至此哉!”[6]2236-2237又如,《史記》記載:“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礉少恩”[6]2156;李斯更是“阿順茍合,嚴威酷刑”。[6]2563凡引可見,法家之法使人噤若寒蟬,即便是曾貴為立法者,有時也難免其害;法家用刑之深,不僅扭曲了人性而且淹沒了人情,更疏離了正常的人倫關(guān)系與社會交往。

      2.確立“孝治”。秦亡漢興,“孝治”初立。隨著“孝”倫理觀念進入到政治,原本冰冷而血腥的政治似乎多了幾絲溫情。這其間或許是因為政治的需要,但也是倫理親情之于政治層面的一種彰顯。

      很顯然,“孝”在西漢政治中的確立與皇帝們對“孝”倫理觀念的認同與推崇是分不開的;“孝”在政治上的重要表現(xiàn)還反映在皇帝本人對“孝”倫理觀念的認同與推崇,例如劉邦當(dāng)上皇帝后,將其父封為太上皇。史載,高祖六年五月頒《尊太上皇詔》,詔曰:“人之至親,莫親于父子,故父有天下傳歸于子,子有天下尊歸于父,此人道之極也?!盵7]62由是觀之,此詔不僅體現(xiàn)了劉邦內(nèi)心流露出的基于血親關(guān)系的至親之情,而且也確立了漢家“以孝治天下”的政治倫理理念。又如,孝惠帝毀“復(fù)道”之事,更是反映出即使身為皇帝也必須遵守“孝道”,不敢貿(mào)然有違。據(jù)《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記載,孝惠帝為東朝長樂宮,及閑往,數(shù)蹕煩人,乃作復(fù)道,方筑武庫南。叔孫生奏事,因請閑曰:“陛下何自筑復(fù)道高寢,衣冠月出游高廟?高廟,漢太祖,奈何令后世子孫乘宗廟道上行哉?”孝惠帝大懼,曰:“急壞之?!笔鍖O生曰:“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壞此,則示有過舉。愿陛下原廟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廣多宗廟,大孝之本也?!鄙夏嗽t有司立原廟。原廟起,以復(fù)道故。另據(jù)史載,漢文帝本人也曾以孝聞名,對此袁盎贊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孝遠矣?!盵6]2739上引可見,儒家“孝”倫理思想在西漢政治中的規(guī)約性與影響力。同時,漢文帝為母嘗藥盡孝之事被世人傳為美談,“當(dāng)時天下咸禰頌帝之仁孝”。此外,“孝”在西漢前期政治中的重要性還表現(xiàn)在皇帝們的謚號多追加“孝”字。根據(jù)《史記》本紀記載,西漢前期諸位皇帝多以“孝”為尊,例如孝惠帝、孝文帝、孝景帝、孝武帝等皆以“孝”為謚號。這一現(xiàn)象側(cè)面反映出漢初諸位皇帝對儒家倫理思想的認同與推崇,同時也折射出“孝”作為一種基于家庭親情關(guān)系的倫理范式之于政治的重要性。盡管西漢初年官方在政治層面與經(jīng)濟層面大力推崇黃老之學(xué),但是在具體的家庭生活與社會倫常中,儒家倫理哲學(xué)依然有其存在的價值與發(fā)展的空間,尤其是儒家推崇的“孝”倫理思想不僅成為維系家庭倫理關(guān)系的樞紐,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維系政治倫常秩序的關(guān)鍵。

      由上觀之,西漢王朝確立“孝治”為其政治倫理理念既有對歷史的反思與回應(yīng),又有迫于維系現(xiàn)實尊卑關(guān)系的理論需求;同時也反映出人倫至情從家庭領(lǐng)域向社會與政治領(lǐng)域擴展的新動向。換言之,西漢王朝確立“孝治”為其政治倫理理念有歷史、現(xiàn)實、倫理與文化的背景和基礎(chǔ)。通考《西漢詔令》,我們發(fā)現(xiàn)“孝”或“孝治”作為政治倫理理念在詔令中有比較集中而又普遍的體現(xiàn)。

      二、“孝”思想在詔令中的體現(xiàn)

      在儒家所描繪的“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的倫理理念與美好藍圖的吸引下,西漢初期的諸位皇帝也多是“以孝治天下”而自居。如前所述,無論是劉邦所頒的《尊太上皇詔》,還是其他諸位皇帝的謚號加“孝”,足見他們對儒家“孝”倫理思想的認同與推崇。對于“孝”或“孝治”作為政治倫理理念在詔令中的體現(xiàn),我們可以從詔令“孝悌”、詔令“尊老”與詔令“廢刑”三個維度略加縷敘。

      1.詔令“孝悌”。盡管西漢初期迫于經(jīng)濟與政治的壓力,中央政府大力推行黃老無為之策,但是儒家政治哲學(xué)尤其是倫理道德在實際社會生活中仍然有著較強的適應(yīng)性與生命力。自從劉邦在《尊太上皇詔》中為漢家確立“孝治”政治倫理理念后,西漢諸位皇帝在詔令中對“孝治”亦多有體現(xiàn),今據(jù)《西漢詔令》兼參《史記》與《漢書》,摘要茲錄如下。

      例如,漢文帝十二年(前168)的《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詔》云:“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眾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戶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7]124又如,漢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四月頒《復(fù)高年子孫詔》,詔曰:“古之立教,鄉(xiāng)里以齒,朝廷以爵,扶世導(dǎo)民,莫善于德。然則于鄉(xiāng)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順孫愿自竭盡以承其親,外迫公事,內(nèi)乏資財,是以孝心闕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已有受鬻法,為復(fù)子若孫,令得身帥妻妾遂其供養(yǎng)之事?!盵3]994漢武帝元朔元年(前128)十一月頒《詔議不舉孝廉者罪》,詔曰:“公卿大夫,所使總方略,壹統(tǒng)類,廣教化,美風(fēng)俗也。夫本仁祖義,褒德祿賢,勸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繇昌也。朕夙興夜寐,嘉與宇內(nèi)之士臻于斯路。故旅耆老,復(fù)孝敬,選豪俊,講文學(xué),稽參政事,祈進民心,深詔執(zhí)事,興廉舉孝,庶幾成風(fēng),紹休圣緒。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厥有我?gu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雍于上聞也。二千石官長紀綱人倫,將何以佐朕燭幽隱,勸元元,厲蒸庶,崇鄉(xiāng)黨之訓(xùn)哉?且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古之道也。其與中二千石、禮官、博士議不舉者罪?!盵3]998漢武帝元狩元年(前122)四月頒《遣謁者巡行天下詔》,詔曰:“朕聞咎繇對禹,曰在知人,知人則哲,惟帝難之。蓋君者心也,民猶支體,支體傷則心憯怛。日者淮南、衡山修文學(xué),流貨賂,兩國接壤,怵于邪說,而造篡弒,此朕之不德?!对姟吩疲骸畱n心慘慘,念國之為虐?!焉馓煜?,滌除與之更始。朕嘉孝弟力田,哀夫老眊孤寡鰥獨或匱于衣食,甚憐愍焉。其遣謁者巡行天下,存問致賜。曰‘皇帝使謁者賜縣三老、孝者帛,人五匹;鄉(xiāng)三老、弟者、力田帛,人三匹;年九十以上及鰥寡孤獨帛,人二匹,絮三斤;八十以上米,人三石。有冤失職,使者以聞??h鄉(xiāng)即賜,毋贅聚’?!盵3]1000-1001漢武帝元光元年(前134)五月頒《詔策賢良》,詔曰:“今朕親耕藉田以為農(nóng)先,勸孝弟,崇有德,使者冠蓋相望,問勤勞,恤孤獨,盡思極神,功烈休德未始云獲也。今陰陽錯繆,氛氣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濟,廉恥貿(mào)亂,賢不肖渾淆,未得其真,故詳延特起之士,意庶幾乎!”[3]996另說,此詔頒發(fā)時間為建元元年五月,姑且存疑。由上觀之,“孝悌”一詞在漢武帝的詔令中頻繁出現(xiàn),這或許與儒家倫理思想經(jīng)過公孫弘、董仲舒等人的努力后,業(yè)已成為漢武帝治理國家的重要思想有關(guān)。其中,漢武帝“建元五年初置五經(jīng)博士”[7]726可謂是儒家政治倫理思想正式被漢朝官方確立的重要標志。

      時至漢宣帝、漢元帝時期,隨著儒學(xué)在政治中的擴散,儒學(xué)逐漸占據(jù)了政治與文化的主流地位,因此“孝悌”思想在詔令中出現(xiàn)的頻次有增無減。例如,漢宣帝地節(jié)三年(前67)頒《舉孝弟等詔》,詔云:“……《傳》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其令郡國舉孝弟、有行義聞於鄉(xiāng)里者各一人?!盵7]260漢宣帝元康元年(前65)三月頒《鳳皇甘露詔》,詔曰:“…… 加賜鰥寡孤獨、三老、孝弟力田帛。所振貸勿收。”[3]1018漢宣帝元康三年三月頒《神爵集宮苑等詔》,詔曰:“……朕之不逮,寡于德厚,屢獲嘉祥,非朕之任。其賜天下吏爵二級,民一級,女子百戶牛酒。加賜三老、孝弟力田帛,人二匹,鰥寡孤獨各一匹。”[3]1020漢宣帝地節(jié)四年(前66)春二月頒《吏有喪勿繇事詔》云:“導(dǎo)民以孝,則天下順。今百姓或遭衰绖兇災(zāi),而吏繇事,使不得葬,傷孝子之心,朕甚憐之。自今諸有大父母,父母喪者勿繇事,使得收斂送終,盡其子道?!盵3]1017又如,漢元帝永光二年(前142)春二月頒《赦天下詔》,詔曰:“蓋聞唐虞象刑而民不犯,殷周法行而奸軌服。今朕獲承高祖之洪業(yè),托位公侯之上,夙夜戰(zhàn)栗,永惟百姓之急,未嘗有忘焉。然而陰陽未調(diào),三光晻昧。元元大困,流散道路,盜賊并興。有司又長殘賊,失牧民之術(shù)。是皆朕之不明,政有所虧。咎至于此,朕甚自恥。為民父母,若是之薄,謂百姓何!其大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鰥寡孤獨高年、三老、孝弟力田帛?!盵3]1030-1031漢元帝頒《敕諭東平王宇璽書》(此詔具體頒布時間不可考,疑為初元至永光年間),詔曰:“蓋聞親親之恩莫重于孝,尊尊之義莫大于忠,故諸侯在位不驕以致孝道,制節(jié)謹度以翼天子,然后富貴不離于身,而社稷可保。今聞王自修有闕,本朝不和,流言紛紛,謗自內(nèi)興,朕甚憯焉,為王懼之。詩不云乎?‘毋念爾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褔。’朕惟王之春秋方剛,忽于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納,故臨遣太中大夫子蟜諭王朕意??鬃釉唬骸^而不改,是謂過矣?!跗渖钗┦胨贾?,無違朕意。”[3]1034-1035

      時至西漢晚期,隨著儒術(shù)地位在政治中的鞏固,儒家政治倫理思想業(yè)已滲透至政治、社會與文化的方方面面。具言之,儒家宣揚的孝悌仁義甚至成為諸侯大臣獲得分封或去職削爵的重要標準,這一點在漢成帝、漢哀帝與漢平帝的詔令中多有體現(xiàn)。例如,漢成帝建始年間頒《復(fù)東平王削縣詔》,詔曰:“蓋聞仁以親親,古之道也。前東平王有闕,有司請廢,朕不忍。又請削,朕不敢專。惟王之至親,未嘗忘于心。今聞王改行自新,尊修經(jīng)術(shù),親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奸吏,朕甚嘉焉。傳不云乎?朝過夕改,君子與之。其復(fù)前所削縣如故?!盵3]1037漢成帝河平四年(前25)六月頒《封楚王囂子詔》,詔曰:“蓋聞‘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楚王囂素行孝順仁慈,之國以來二十馀年,孅介之過未嘗聞,朕甚嘉之?!盵3]1039漢成帝永始二年頒《冊免薛宣》,詔曰:“君為丞相,出入六年,忠孝之行,率先百僚,朕無聞焉。……罷歸?!盵3]1043漢成帝綏和元年(前8)二月頒《立皇太子詔》,詔曰:“…… 定陶王欣于朕為子,慈仁孝順,可以承天序,繼祭祀。其立欣為皇太子。……三老、孝弟力田帛,各有差。”[3]1045漢哀帝建平元年(前6)頒《策免何武》,詔曰:“君舉錯煩苛,不合眾心,孝聲不聞,惡名流行,無以率示四方。其上大司空印綬,罷歸就國?!盵3]1048由上可見,“孝”已經(jīng)成為衡量一個人為人與出仕的重要條件,換言之,孝或不孝既可成為一個人獲得仕途機會的基本條件,亦可成為一個人失去仕途機會的借口。同時,“孝”也成為立太子的道德標準。又如,漢平帝元始年間頒《授四輔等詔》,詔曰:“太傅博山侯光宿衛(wèi)四世,世為傅相,忠孝仁篤,行義顯著,建議定策,益封萬戶,以光為太師,與四輔之政。車騎將軍安陽侯舜積累仁孝,使迎中山王,折沖萬里,功德茂著,益封萬戶,以舜為太保。左將軍光祿勛豐宿衛(wèi)三世,忠信仁篤,使迎中山王……”[3]1067此外,漢平帝的《九錫策》也曾論及孝,策云:“詩之靈臺,書之作雒,鎬京之制,商邑之度,于今復(fù)興。昭章先帝之元功,明著祖宗之令德,推顯嚴父配天之義,修立郊禘宗祀之禮,以光大孝。是以四海雍雍,萬國慕義,蠻夷殊俗,不召自至,漸化端冕,奉珍助祭?!盵3]1060由此觀之,即便王莽有不臣之心,其仍然需要從道德層面贏得大家的認可,尤其是皇帝及朝廷的褒獎。在此,我們甚至可以說道德業(yè)已成為通往政治及權(quán)力之巔的鋪路石,“道德”的本質(zhì)甚至被政治與權(quán)力所“異化”。盡管如此,我們?nèi)匀徊荒芊裾J西漢中央政府對儒家“孝悌”倫理思想的認同與推崇。

      2.詔令“尊老”。 西漢詔令的尊老與崇孝互為表里,“尊老”作為政治倫理理念從家庭到社會、政治甚至到外交,層層擴散,貫穿西漢。漢初,漢高祖頒《諭諸縣鄉(xiāng)邑》“除去秦法”[6]362,又頒《赦天下》以示“尊老”。時至文景,漢文帝元年(前179)三月頒發(fā)的《養(yǎng)老詔》云:“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飽。今歲首,不時使人存問長老,又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yǎng)其親?今聞吏稟當(dāng)受鬻者,或以陳粟,豈稱養(yǎng)老之意哉!具為令。”[7]113漢景帝中元三年(前147)頒《頌系老幼等詔》,詔曰:“高年老長,人所尊敬也;鰥寡不屬逮者,人所哀憐也。其著令:年八十以上,八歲以下,及孕者未乳,師、朱儒當(dāng)鞠系者,頌系之?!盵7]1106漢景帝元年(前156)冬十月,頒《文帝廟樂舞》,詔曰:“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關(guān)梁,不異遠方;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收恤孤獨,以遂群生;減耆欲,不受獻,罪人不帑,不誅亡罪,不私其利也;除宮刑,出美人,重絕人之世也。朕既不敏,弗能勝識。此皆上世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盵7]137凡引可見,詔令"尊老"映現(xiàn)出西漢前期政治哲學(xué)中的儒學(xué)底色,以及政治權(quán)力儒家化的傾向。

      時至宣元,漢宣帝元康四年(前62)春正月頒《遣太中大人循行天下詔》,詔曰:“朕念夫耆老之人,發(fā)齒墮落,血氣既衰,亦無暴逆之心,今或羅于文法,執(zhí)于囹圄,不得終其年命,朕甚憐之。自今以來,諸年八十非誣告殺傷人,它皆勿坐。”[3]1020漢宣帝神爵五鳳年間(神雀四年夏五月)頒《裒黃霸詔》,詔曰:“穎川太守霸,宣布詔令,百姓鄉(xiāng)化,孝子弟弟貞婦順孫日以眾多,田者讓畔,道不拾遺,養(yǎng)視鰥寡,贍助貧窮,獄或八年亡重罪囚,吏民鄉(xiāng)于教化,興于行誼,可謂賢人君子矣?!盵3]1023漢宣帝神爵元年(前61)正月頒《改元神爵詔》,詔曰:“朕承宗廟,戰(zhàn)戰(zhàn)栗栗,惟萬事統(tǒng),未燭厥理?!瓥|濟大河,天氣清靜,神魚舞河。幸萬歲宮,神爵翔集。朕之不德,懼不能任。其以五年為神爵元年。賜天下勤事吏爵二級,民一級,女子百戶牛酒,鰥寡孤獨高年帛。所振貸物勿收。行所過毋出田租?!盵3]1020-1021漢元帝初元元年(前48)四月頒《遣光祿大夫循行天下詔》,詔曰:“朕承先帝之圣緒,獲奉宗廟,戰(zhàn)戰(zhàn)兢兢。間者地數(shù)動而未靜,懼于天地之戒,不知所繇。方田作時,朕憂蒸庶之失業(yè),臨遣光祿大夫褒等十二人循行天下,存問耆老鰥寡孤獨困乏失職之民,延登賢俊,招顯側(cè)陋,因覽風(fēng)俗之化。相守二千石誠能正躬勞力,宣明教化,以親萬姓,則六合之內(nèi)和親,庶幾宓無憂矣?!盵3]1026同時,漢元帝又頒《詔關(guān)東今年毋出租賦等》,詔曰:“關(guān)東今年谷不登,民多困乏。其令郡國被災(zāi)害甚者毋出租賦。江海陂湖園池屬少府者以假貧民,勿租賦。賜宗室有屬籍者馬一匹至二駟,三老、孝者帛五匹,弟者、力田三匹,鰥寡孤獨二匹,吏民五十戶牛酒?!盵3]1026漢元帝初元五年(前44)四月頒《罷角抵宮館等詔》,詔曰:“……博士弟子毋置員,以廣學(xué)者。賜宗室子有屬籍者馬一匹至二駟,三老、孝者帛,人五匹,弟者、力田三匹,鰥寡孤獨二匹,吏民五十戶牛酒?!盵3]1029漢元帝建昭四年(前35)四月頒《遣諫大夫博士詔》,詔曰:“朕承先帝之休烈,夙夜栗栗,懼不克任。間者陰陽不調(diào),五行失序,百姓饑饉。惟烝庶之失業(yè),臨遣諫大夫博士賞等二十一人循行天下,存問耆老鰥寡孤獨乏困失職之人,舉茂材特立之士。相將九卿,其帥意毋怠,使朕獲觀教化之流焉?!盵3]1033此外,漢宣帝與漢元帝多次頒《赦天下詔》,漢成帝河平年間頒《減死刑詔》,漢哀帝建平元年(前6)正月頒《詔舉孝弟等》,漢平帝元始四年正月頒《詔勿擊老弱》等詔令亦多反映西漢后期官方對“孝”的重視與“尊老”程度。其中,漢平帝的《詔勿擊老弱》頗具代表性,詔曰:“蓋夫婦正則父子親,人倫定矣。前詔有司復(fù)貞婦,歸女徒,誠欲以防邪辟,全貞信。及眊悼之人刑罰所不加,圣王之所制也。惟苛暴吏多拘系犯法者親屬,婦女老弱,構(gòu)怨傷化,百姓苦之。其明敕百寮,婦女非身犯法,及男子年八十以上七歲以下,家非坐不道,詔所名捕,它皆無得系?!盵3]1057綜上可見,西漢自漢高祖至漢平帝無一例外地皆強調(diào)“尊老”,重視弱勢群體,因此他們的詔令不僅言語懇切,而且亦彰顯一種政治關(guān)懷與人倫精神。換言之,從西漢詔令來看,“養(yǎng)老”是以最高命令與法律形式確立的,既具有法律的強制力又具有道德的約束力。從詔令強調(diào)的重點來看,國家不僅在經(jīng)濟上要對那些喪失勞動能力和部分喪失勞動能力的高年群體進行幫扶與贍養(yǎng),而且要在政治上對高年群體予以應(yīng)有的尊崇即賦予高年老人一定的政治特權(quán)——“無侮鰥寡,惠此煢獨”。凡此可見,詔令尊老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優(yōu)撫老人,其旨在建立一個政治倫理制度或以政治意志為主導(dǎo)的養(yǎng)老制度。

      3.詔令“廢刑”。 如果說西漢詔令中的崇孝與尊老是互為表里的,那么崇孝在另一個層面的體現(xiàn)則相對較隱蔽——詔令“廢刑”。愚以為,在某種程度上,“崇孝”在詔令“廢刑”中是有所體現(xiàn)的,而且貫穿于整個西漢王朝。史載,漢高祖元年(前206)十月,頒《諭諸縣鄉(xiāng)邑》,詔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市。……馀悉除去秦法。諸吏人皆案堵如故?!盵6]362漢高祖六年(前201)十二月頒《赦天下》,詔曰:“天下既安,豪桀有功者封侯,新立,未能盡圖其功。身居軍九年,或未習(xí)法令,或以其故犯法,大者死刑,吾甚憐之。其赦天下。”[7]99盡管“劉項原來不讀書”,且曾“戲儒簡學(xué)”, 凡此亦足見其對儒家孝悌仁義思想的接受與應(yīng)用。

      時至文景,淳于緹縈因代父受刑而書奏漢文帝,文帝憐悲其意,于漢文帝十三年(前167)頒《除肉刑詔》,詔云:“制詔御史:蓋聞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與!吾甚自愧。故夫訓(xùn)道不純而愚民陷焉?!对姟吩唬骸異鸬芫樱裰改??!袢擞羞^,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為令。”[7]1098此外,漢文帝二年五月頒發(fā)的《除誹謗法詔》廢除了誹謗罪,漢文帝二年(前178)頒發(fā)的《詔議犯法者收坐》廢除了連坐罪,漢文帝十三年(前167)夏頒發(fā)的《除秘祝詔》廢除了因災(zāi)異而刑于百姓的做法。又,漢景帝元年頒《減笞詔》,詔云:“加笞與重罪無異,幸而不死,不可為人。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盵7]1100漢景帝中六年(前144)又頒《減笞詔》,詔曰:“加笞者,或至死而笞未畢,朕甚憐之。其減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盵7]1100凡引可見,西漢文帝、景帝之仁厚以及其對儒家政治哲學(xué)的認肯與推崇。

      時至武帝,漢武帝元封四年(前107)三月,頒《赦汾陰等詔》,詔曰:“朕躬祭后土地祇,見光集于靈壇,一夜三燭。幸中都宮,殿上見光。其赦汾陰、夏陽、中都死罪以下,賜三縣及楊氏皆無出今年租賦?!盵7]195漢武帝元朔元年三月的《赦天下詔》,詔曰:“朕聞天地不變,不成施化;陰陽不變,物不暢茂?!兑住吩弧ㄆ渥?,使民不倦’?!对姟吩啤抛儚?fù)貫,知言之選’。朕嘉唐虞而樂殷周,據(jù)舊以鑒新。其赦天下,與民更始。諸逋貸及辭訟在孝景后三年以前,皆勿聽治?!盵7]169

      時至宣元,漢宣帝元康二年(前164)五月頒《察吏詔令》,詔曰:“獄者萬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養(yǎng)育群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深淺不平,增辭飾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實,上亦亡繇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稱,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務(wù)平法。或擅興繇役,飾廚傳,稱過使客,越職逾法,以取名譽,譬猶踐薄冰以待白日,豈不殆哉!今天下頗被疾疫之災(zāi),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zāi)甚者,毋出今年租賦?!盵3]1019漢元帝初元元年(前48)頒《議律令詔》,詔曰:“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難犯而易避也。今律令煩多而不約,自典文者不能分明,而欲羅元元之不逮,斯豈刑中之意哉!其議律令可蠲除輕減者,條奏,唯在便安萬姓而已?!盵3]1026此外,漢宣帝地節(jié)三年(前67)十二月頒《置廷平詔》,漢宣帝地節(jié)四年五月頒《子首匿父母等罪勿坐詔》,漢宣帝與漢元帝多次頒《赦天下詔》,漢成帝河平年間頒《減死刑詔》等詔令亦反映出西漢中央政府對“法”、“刑”與“罰”的弱化。

      綜上,我們認為,西漢時期的“崇孝”在詔令中的反映是多層面的,貫穿于整個西漢時期。換言之,從西漢之史來看,“孝治”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貫穿于整個西漢王朝,同時也是一個由親情倫理向政治倫理轉(zhuǎn)化的過程。這個過程不僅對政治倫常起到了規(guī)范作用,而且還影響了西漢政治哲學(xué)的走向及其倫理價值的取向。同時,“孝”作為政治倫理理念反過來又深深地影響著社會、家庭的倫理關(guān)系。這一點在詔令尊老中體現(xiàn)得最為明顯,詔令尊老使得“孝”本身的規(guī)約力被拓展,從而具備了法律的強制力。

      三、詔令“崇孝”的價值向度

      縱觀《西漢詔令》,涉“孝”之詔令凡計約百,足見西漢王朝對“孝”的推崇。當(dāng)然,“孝”在《西漢詔令》中的價值向度也是多維的,對此,我們可以從以下三個向度略加詮釋。

      1.詔令“崇孝”的政治價值。對于詔令“崇孝”的政治價值,我們則可從以“孝”治國、以“孝”選才與以“孝”外交三個層面略加剖析。

      (1)以“孝”治國。如前所論,自從劉邦頒《尊太上皇詔》確立了以“孝”治國的政治倫理理念后,繼任者無不“崇孝”。正是在西漢諸位皇帝的推動下,“孝”作為政治倫理理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擴散,逐漸滲透至社會、政治與文化等諸多領(lǐng)域。因此,我們認為西漢時期可以說是“孝”思想占據(jù)政治主流位置的歷史時期。這種現(xiàn)象反映出“孝”作為人之至情既適用于治家,在家國同構(gòu)的政治間架下也適用于治國;同時也反映出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政治與倫理的內(nèi)在相通性,即政治統(tǒng)治并非完全排斥倫理與道德。因此,當(dāng)源于家庭領(lǐng)域的“孝”進入政治后,它必然會彰顯出自身的倫理溫情與人文關(guān)懷。簡言之,詔令“崇孝”的政治價值就在于此。

      (2)以“孝”選才。如前所論,“孝”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成為皇帝選拔人才、分封或廢黜諸侯大臣的重要依據(jù)。西漢王朝不僅開創(chuàng)了“舉孝廉”的人才選拔制度,而且以詔令的形式詔告天下不舉孝廉、不勸孝廉者有罪,例如漢武帝曾頒《詔議不舉孝廉者罪》。從歷史的維度看,以“孝”選才在漢成帝、漢哀帝與漢平帝的詔令中多有體現(xiàn)。例如漢成帝建始年間頒《復(fù)東平王削縣詔》,漢成帝河平四年(前25)六月頒《封楚王囂子詔》,漢成帝永始二年(前15)頒《冊免薛宣》,漢成帝綏和元年二月頒《立皇太子詔》,漢哀帝建平元年(前16)頒《策免何武》,漢平帝元始年間頒《授四輔等詔》,漢平帝頒《九錫策》等等。由上可見,“孝”不僅成為一個人出仕的重要條件,而且成為一個人擢升或罷黜的憑據(jù)。從漢成帝綏和元年(前8)二月頒《立皇太子詔》中,我們發(fā)現(xiàn),“孝”甚至成為立太子的道德標準,同時,也成為評價皇帝的重要標準。例如漢哀帝建平三年(前4)十一月頒《令太皇太后詔有司》,詔曰:“皇帝寬仁孝順”[3]1061。也就是說,“孝”作為倫理規(guī)范不僅對普通百姓有約束力,而且對太子與皇帝也有一定的約束力。凡此,我們不難想到,西漢官方對“孝”的重視程度,儒家倫理思想在西漢政治中的影響力。

      (3)以“孝”外交。在此,我們講以“孝”外交主要是指西漢詔令中凡涉外交的詔令體現(xiàn)了“孝”思想。這一點,在漢文帝時期的《遺匈奴書》中有較為集中的體現(xiàn)。例如,漢文帝前六年(前174)的《遺匈奴書》曰:“…… 愿寢兵休士卒養(yǎng)馬,除前事,復(fù)故約,以安邊民,使少者得成其長,老者安其處,世世平樂?!盵6]2897又如,漢文帝后二年(前162),《遺匈奴書》曰:“…… 圣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長,各保其首領(lǐng)而終其天年。朕與單于俱由此道,順天恤民,世世相傳,施之無窮?!盵6]2902-2903由是觀之,內(nèi)涵幾乎完全相同的尊老與崇孝思想已經(jīng)從家庭領(lǐng)域擴散到政治領(lǐng)域,再經(jīng)由政治領(lǐng)域擴散至外交領(lǐng)域。漢文帝提出的“使少者得成其長,老者安其處,世世平樂”與“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長,各保其首領(lǐng)而終其天年”的外交主張可以說就是“孝”思想的一種具體化。換言之,漢文帝試圖以“崇孝”與“尊老”的政治倫理理念去影響或改變“匈奴俗賤老”[6]2899的陋俗;同時以期基此去改善多年以來的時戰(zhàn)時和的漢匈關(guān)系。

      2.詔令“崇孝”的倫理價值。在農(nóng)耕文化與宗法社會中,“孝”作為基本的倫理范疇無論是維系家庭倫常關(guān)系還是維系社會倫常關(guān)系都是十分重要的。另一方面,詔令崇“孝”的倫理價值還體現(xiàn)在政府的政令化、制度化養(yǎng)老,即詔令崇“孝”不僅有助于養(yǎng)老制度的形成,而且有利于營造良好的政治倫理氛圍。同時,“孝”作為道德評價的標準之一,還體現(xiàn)出儒家倫理思想中的一種人文關(guān)懷與終極關(guān)懷。(1)彰顯人倫關(guān)懷。如前所論,詔令“孝悌”、詔令“尊老”與詔令“廢刑”皆從不同層面彰顯西漢詔令崇“孝”的倫理價值與人倫關(guān)懷。從儒學(xué)學(xué)統(tǒng)看,先秦儒家對“孝”所蘊含的人倫關(guān)懷曾有論述。例如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論語·學(xué)而》);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孟子·離婁上》);孔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孝經(jīng)·孝治》)等等。也就是說,“孝”作為個體本能地改善與祖宗、父母之人倫關(guān)系的倫理規(guī)范有其不同的理論指向。比如說,在事親與事亡方面,“孝”則主要體現(xiàn)在敬親、哀戚、守喪等層面,凡此在西漢詔令中也有所體現(xiàn)。例如漢哀帝建平二年(前5)六月頒《葬丁太后詔》,詔曰:“…… 孝子事亡如事存?!盵3]1049(2)改善人際關(guān)系。詔令“崇孝”的倫理價值還體現(xiàn)在改善人際關(guān)系中,“孝”作為衡量人之為人的倫理規(guī)范與道德標準,它具有明確的指向——“我”。也就是說,“孝”作為一種始于情、發(fā)于行的道德律令,它具有“自律”的性質(zhì)。具而言之,“孝”之于改善人際關(guān)系主要有三個基本層面:一是家庭內(nèi)部的長幼人倫關(guān)系;二是社會層面的人我關(guān)系;三是政治層面的君臣關(guān)系。凡此,在劉邦的《尊太上皇詔》中均有體現(xiàn)。換言之,如果一個社會中每個人都能夠做到“孝”,那么那個社會必然會是風(fēng)氣純樸、人際關(guān)系和諧的社會。反之,當(dāng)一個社會反復(fù)提倡“孝”時,則意味著那個社會可能出現(xiàn)了道德難題。因此,西漢王朝在詔令中反復(fù)提到“孝”,一則反映后繼者對漢初以“孝”治國理念的繼承,二則反映他們自身對“孝”的認肯與推崇,三則反映出“孝”之于理順政治秩序與化解社會道德難題的重要性。

      3.詔令“崇孝”的文化價值。在此,我們可從兩個基本層面來討論詔令崇“孝”的文化價值:

      (1)樹立道德典范。上行下效,君為民師。當(dāng)基于血親關(guān)系的“孝”被統(tǒng)治者放大后,無論是出于血緣親情與人之本性,還是出于效法人君與迎合政治,老百姓對“孝”倫理思想均表現(xiàn)出高度的認同與推崇。從發(fā)生在西漢文帝時期的“淳于緹縈代父刑罪”(見《史記·孝文本紀》)一事中可見“孝”的作用。在某種程度上,“淳于緹縈”甚至被視為“孝子”的典型。史載,“齊太倉令淳于公有罪當(dāng)刑,詔獄逮徙系長安。太倉公無男,有女五人。太倉公將行會逮,罵其女曰:‘生子不生男,有緩急非有益也!’其少女緹縈自傷泣,乃隨其父至長安,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法當(dāng)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fù)生,刑者不可復(fù)屬,雖復(fù)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由也。妾愿沒入為官婢,贖父刑罪,使得自新’”[6]2796。淳于緹縈的“求贖父刑”不僅得到了漢文帝的認可與表彰,而且還促成漢文帝頒發(fā)了《除肉刑詔》。如前所言,漢文帝本人也以“孝”著稱,對此袁盎贊曰:“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孝遠矣。”[6]2739據(jù)說,漢文帝為母嘗藥盡孝之事,“當(dāng)時天下咸禰頌帝之仁孝”。凡此,不難發(fā)現(xiàn)道德典范的影響力,以及“孝”思想在當(dāng)時人們心中的地位。

      (2)凈化社會風(fēng)氣。如上所言,“孝”具有改善人我關(guān)系與君臣關(guān)系的功能與價值。因此,當(dāng)“孝”作為政治倫理理念被官方所弘揚時,它必然會對社會風(fēng)氣起到凈化之作用,并且通過自身特性的彰顯向社會釋放出正能量與正價值?!靶ⅰ币云渲燎槭谷宋谊P(guān)系、父子關(guān)系、君臣關(guān)系回歸到真情本身,回歸到?jīng)]有功利目的的倫常關(guān)系中。可以說,正是因為“孝”之情的質(zhì)樸與至真,社會風(fēng)氣在其影響下才可能得以凈化并歸于淳樸與和諧。換言之,如果一個社會中人人都講“孝”、行“孝”,那么這個社會必然會是風(fēng)氣淳正的社會,人我關(guān)系、社會秩序與政治秩序也必然會是和諧而有序的。

      總的來看,詔令“崇孝”的價值體現(xiàn)是多維度的、多層次的。也就是說,“孝”不僅僅是一種家庭倫理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而且也是維系君主專制社會良性運行的必要手段和道德價值導(dǎo)向。從另一個角度看,以“孝”治家與以“孝”治國在精神實質(zhì)與價值向度上是相通的,因為“孝”的倫理精神實際上統(tǒng)馭著“三綱”中的“二綱”,即“君為臣綱”與“父為子綱”。

      四、小 結(jié)

      綜上所論,從“孝”在《西漢詔令》中的多維度體現(xiàn)來看,“孝”作為一種政治倫理理念已經(jīng)突破了原有的理論邊界即由家庭領(lǐng)域進入社會領(lǐng)域與政治領(lǐng)域,同時也突破了學(xué)術(shù)派別與政治派別的紛爭以及時間的界限。換言之,“孝”倫理思想的突顯不僅為西漢政治注入了新思想與新理念,而且為儒學(xué)在西漢政治中的崛起奠定了良好的政治基礎(chǔ)。

      從“孝”的“呈顯”與“發(fā)用”來看,“孝”之于政治似乎存在一個向人倫至情回歸的邏輯向度與價值向度,即“孝”本源于子女與父母的血親至情,盡管它一度越過了原有的邊界進入社會與政治領(lǐng)域,但是其作用與價值的彰顯則又使諸種關(guān)系的處理回到“至情”本身。也就是說,“孝”始于“情”,發(fā)用于“事”并在發(fā)用于“事”時回歸到“情”本身。其實,“孝”作為人類社會所特有的一種人倫規(guī)范與倫理精神,從歷史的維度看,它具有貫穿人類發(fā)展史始終的永恒性、超越性與客觀性;從個體生命的歷程看,它又具一種貫穿個體生命始終的天然性、主導(dǎo)性與規(guī)范性。從“孝”至“孝治”,盡管其有不同的倫理范式與價值向度,但是其自身所彰顯的倫理精神卻不會為政治、時代與文化所局限或消解,它必將以其自身特有的倫理關(guān)懷與價值向度伴隨人類社會與個體生命之始終。

      縱觀西漢詔令,我們發(fā)現(xiàn):“孝”作為一種政治倫理理念在某種程度上貫穿于整個西漢王朝,并逐漸成為西漢王朝的重要倫理范式,同時也彰顯出其自身的倫理價值。也就是說,“孝”作為一種政治倫理理念在西漢政治中始終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它所彰顯的并不僅僅是一種政治關(guān)懷與人道精神,同時也是一種血濃于水的人倫至情與終極性的倫理情懷。

      [1] 永瑢,紀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上[M].北京:中華書局,1965.

      [2]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3] 林虙.兩漢詔令[M]//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26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971-1061.

      [4] 陸賈,王利器校注.新語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6:25-30.

      [5] 賈誼,閻振益校注.新書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0:3.

      [6]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7] 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責(zé)任編輯:祝春娥)

      2014-12-16

      王傳林(1978- ),男,安徽阜陽人,北京師范大學(xué)哲學(xué)與社會學(xué)學(xué)院博士研究生。

      B82-052

      A

      2095-4824(2015)02-00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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