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動態(tài)”法制史研究的典范之作
——讀《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

何先成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天津南開300071)

摘要：劉長江教授等編著的《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一書，對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的運作進行了系統(tǒng)的反思和評論.該書選題獨到，視角新穎，內容全面；史識獨具，創(chuàng)見頗多；資料詳實豐富，運用史料游刃有余，恪守學術規(guī)范；充分運用了個案研究法；滲透著著者人文關懷的理念，是“動態(tài)”法制史研究的典范之作.劉著為當前中國法制史的研究帶來了一股新風，將法制史的研究推進到了新的高度.從某種意義上說，《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是劉長江教授二十余年來潛心從事中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匯集與總結.

關鍵詞：《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法制史；評介

收稿日期：2015-02-25

作者簡介：何先成(1986—)，男，四川達州人.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隋唐史研究.

中圖分類號：G929文獻標志碼：A

一

中華法系是中國古代留給世界的重要文化遺產，影響深遠，被世人稱為世界五大法系之一.學界對中華法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的研究已逾半個世紀，其代表性成果早已蔚然大觀，但這些成果多以官制、皇帝制度、法律制度、中央與地方行政設施的研究為主，注重對封建司法行政體制下的司法、行政、監(jiān)察等制度分別進行考察，對歷代政治制度的形態(tài)、實質、機制與得失等多局限于靜態(tài)的梳理，缺乏對司法行政體制的動態(tài)考察.劉長江教授等編著的《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一書，在前人研究的成果基礎上，對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進行了系統(tǒng)地反思和評論，將法制史的研究推進到了新的高度.[1]從某種意義上說，該書是作者20余年來潛心從事中國政治制度史研究的匯集與總結.

全書以朝代為縱貫線，重點考察了秦、漢、唐、宋、明、清等朝代的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情況，將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的演變劃分為戰(zhàn)國、秦漢形成期、唐代發(fā)展期、宋代完善期、明清成熟期.其主要內容分為四個部分，共有八章，洋洋灑灑近四十萬字.第一章和第二章為第一部分，主要論述的是秦漢時期的司法行政體制及其運作情況.第二部分即第三章和第四章，論述的是唐代司法行政體制及其運作.第三部分包括第五章與第六章，考察的是宋代的司法行政體制及其運作情況.第七章與第八章構成了全書的第四部分，探討的是明清時期的司法行政體制及其運作實態(tài).[2]每部分的書寫模式是，先對各時代的司法行政體制進行制度上的靜態(tài)縷析，然后通過具體的典型案例來闡明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特點，從而揭示出各個時代司法行政體制運作過程中的合理之處及其存在的問題.

二

在書中，作者著眼點更多地是放在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的運作上.筆者細讀劉著之后，對于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有了更為直觀的體認，這種收獲是閱讀那些從靜態(tài)政治史角度書寫的著作中所得不到的.具體來說，劉著有如下幾個顯著特點.

選題獨到，視角新穎，內容全面.雖然前人對中國古代法制史的研究已經達到相當高的水平，但是劉長江教授以敏銳的洞察力，發(fā)現(xiàn)了學界迄今為止尚無將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作為獨立個體進行深入系統(tǒng)地研究.因此，作者將中國古代的司法與行政有機結合起來，對具有民族特色的立法、審判、監(jiān)督、彈劾等司法行政體制的運作情況，進行了動態(tài)考察.作者以這種獨特的視角闡述了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的流變，即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的形成、發(fā)展、完善、成熟等；論證了政治制度史與法律制度史的關系，揭示了二者之間不可避免的矛盾；探討了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特點與利弊；從社會歷史發(fā)展全面、平衡的認知角度提供完整的重建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的重要補充資料；比較了不同朝代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異同；特意探討了“風聞彈奏”的監(jiān)察制度；等等.這些內容既對秦漢、唐宋和明清時期的司法行政體制進行了靜態(tài)描述，又對該體制的實際運作情況予以了動態(tài)考察，無疑豐富了中國封建政治制度史的內容.

史識獨具，創(chuàng)見頗多.作者在宏富的資料中孜孜以求，通過充分、細密的具體研究，以敏銳的感悟力和判斷力提出了一些富有新意與啟發(fā)性的結論，充分顯示了作者深厚的史學功底與卓越的史識.[3]筆者在此試舉三例.作者通過考察中國古代司法行政體制的實際運作情況，揭示出封建司法行政合一的本質.[4]140-141又，作者在闡述中晚唐宦官逐漸竊取司法審判權時，對宦官插手司法，法制遭到踐踏的現(xiàn)象進行了精辟的評論：“唐代中后期，宦官以北軍獄、內侍獄和神策獄等方式插手司法，逐漸竊取了司法審判權.這不僅打亂了原有的中央司法系統(tǒng)，侵奪了大理寺、御史臺、刑部的司法權；還直接破壞了唐朝中后期的法律制度，加深了政局的不穩(wěn)……足見宦官干預司法和插手司法對唐后期法制的破壞與踐踏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4]156又，在探討宋代司法行政體制運作時，作者強調，宋代統(tǒng)治者采取了鞫讞分司、錄問與翻異別勘等分權制衡的制度來保障司法機構的正常運轉.[4]219-221

參考文獻資料詳實豐富，運用史料游刃有余，恪守學術規(guī)范.從書中的注釋與中可以發(fā)現(xiàn)，本書網(wǎng)羅了宏富的資料，既有大量傳世文獻，又有金文、簡牘、墓志石刻資料.可見，作者具有優(yōu)秀學者應有的坐冷板凳精神，對基本史料下過一番“笨”功夫；從書中內容看，作者在運用史料論證的過程中，堅持有一分材料說一分話的原則，不發(fā)空論，考述嚴謹，言必有據(jù)，從而使得書中的論點與結論顯得扎實可信.[5]作者重視汲取今人的研究成果，并且對其中引論失當、謬誤缺漏之處進行了糾正，反映了作者既尊重他人學術研究成果，又不盲從附和的嚴謹治學態(tài)度；從行文上看，語言樸實流暢，分析論證深入淺出，闡述精到，毫無史料堆砌的跡象，使得洋洋灑灑近40萬字的鴻篇巨著兼具了學術性、趣味性、可讀性的特點.可見，作者對史料逐條進行了認真研讀、消化.著者非常注意學術規(guī)范，治學嚴謹.緒論中的學術前史，正文中的注釋，附錄中的主要參考文獻皆詳注出處，為以后學者繼續(xù)深化相關問題的研究，提供了必要的資料、線索和思路.通觀全書，雖名為“編著”，實則“著”的成分占了全書十之八九，故稱之為“著”更為妥當.

充分運用了個案研究法.研究方法是運用智慧進行科學思維的技巧，對它的應用水平直接影響著科學研究的效果、效率、效能.為了說明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情況，作者在勾勒當時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一般情況的基礎上，花了大量筆墨深入剖析了在審判實踐中的眾多經典案例.通過對歷史個案的透視，對于認識中國封建社會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特點與利弊以及立法體制所經歷的曲折復雜的歷史變化，起到了“一葉知秋”的效果.筆者在此僅舉一例加以說明.如作者通過唐代“姚文秀打殺妻案”這一刑事案件，揭示了唐代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諸多問題：唐代統(tǒng)治者關于“慎用死刑”的立法指導思想，案件如何定性、如何定罪的問題，刑事案件審判的司法程序，中唐以后皇帝不按律條處決已是常事，判決結果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等等.[4]109-113

劉著無論在內容上還是在立意上都滲透著作者人文關懷的理念.對此，筆者十分欽羨.作者在書中總結出的一些有關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及法制建設的經驗和教訓，為當前我國正在進行的政治體制改革、社會主義法制建設、黨風廉政建設、社會主義監(jiān)察制度建設、民主政治建設、司法制度的深化改革等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對建立更加公平、公正、公開的現(xiàn)代法制體系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三

白璧難免微瑕.劉著作為學界第一部比較系統(tǒng)、全面研究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專書，個別地方也略有微瑕，謹就目力所及略陳一處.該書第83頁，注①引用的是《四庫全書》中收錄的《唐六典》，但實際上，現(xiàn)在已經有著名學者陳仲夫校勘的精良單行本《唐六典》問世(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版).

從內容構成來看，《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也有些許缺憾.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司法行政體制，它一方面繼承了秦漢時期的制度，另一方面在其變革中所產生的新因子對于隋唐時期的司法行政體制有著重要的影響.[6]元朝是第一個統(tǒng)一中國的少數(shù)民族政權，其司法行政體制具有蒙、漢二元的特征.在這樣一部范圍廣闊的專書中，卻未述及這兩個時期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情況，不免令人心生遺憾.事實上，劉長江教授曾在公開發(fā)表的論文中闡述了魏晉南北朝和元朝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的情況.不過，總結這些疏漏、微瑕未免有求全責備之嫌.即使它們存在也瑕不掩瑜，毫不影響劉著的學術價值.

從總體上看，劉長江教授所著《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一書，是一部兼具重要學術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的高水平學術專書，是“動態(tài)”法制史研究的典范之作.該書的出版為當前中國法制史的研究帶來了一股新風.

參考文獻：

[1] 佘力焓.論專利權救濟之懲罰性賠償機制——從權利屬性的視角[J].貴州大學學報，2014(5)：90-94.

[2] 黃輝，鐘凰元.控權：風險社會語境下中國行政法的理性選擇[J].貴州大學學報，2014(1)：115-121.

[3] 楊曉賠.淺析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道路意蘊[J].四川文理學院學報，2015(1)：83-87.

[4] 劉長江,等.中國封建司法行政體制運作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5] 張志文.法律發(fā)現(xiàn)的立場變遷：從歷史法學到概念法學[J].四川文理學院學報，2013(3)：46-56.

[6] 覃遠春.略論我國占有訴訟的提起及其適用程序[J].四川文理學院學報，2014(6)：50-55.

[責任編輯范藻]

A Classical Work of "Dynamic" Law History:

ReadingAStudyofChinaFeudalismJudiciaryAdministration

HE Xiancheng

(History School of Nankai University, Nankai Tianjin 300071, China)

Abstract:The monograph China Feudalism Judiciary Administration by Liu Changjiang makes a systematical reflection and comment on the operation of feudalism judiciary administration in China. The book has a unique subject, a new perspective, a full content, an individual understanding of history and enough innovation. The precise and abundant documents are adopted skillfully according to the standards of academy. The case study is used and the idea of humanity care is permeated in the book. The book can be called a classic of "dynamic" law history study. The monograph by Professor Liu is fresh style of law history study and pushes a new stage of this study. In a sense, the book is summary of the author's study in the last 20 years.

Key words:ChinaFeudalismJudiciaryAdministration; law history;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