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長旭

摘 要：現實學校教育中經常出現對學生價值的漠視和忽視現象，這源于教育的“規(guī)訓化”。規(guī)訓化教育對學校教育的時間和空間進行切分和延展，進而也就實現了對學生身體的控制和改造。教育的“規(guī)訓化”具有工具性價值，但在為學校的管理和運行帶來便利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無法忽視的問題。探索“規(guī)訓化教育”的實施路徑如下：掌握空間分割的技術;利用時間控制的技術。

關鍵詞：規(guī)訓化教育;空間;時間

中圖分類號：G44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7-0142-02

一、“規(guī)訓化教育”的概念

教育，尤其是學校教育，其根本目的是培養(yǎng)人，可以說不需要涉及權力關系。在學校中，教師和學生的角色是先入為主的：教師教給學生未來社會生活所需要的知識，在教育過程中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需要教師權威的參與。在這個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中，師生互愛，使權力關系最小化。然而這僅僅是我們的理想罷了。由于現在被構建的學校是各種利益沖突的場所，因此要維持權力關系的條件，即使當他們是與教育者公開聲明的仁慈與改良的目標發(fā)生沖突時。由此可以看出，在教育中維持一定的權力關系是必需的。

規(guī)訓（discipline）是?？伦詣?chuàng)的術語。這個詞具有紀律、教育、訓練、校正、懲戒等多種釋義，同時還有“學科”的釋義。?？吕眠@個詞的多義性，賦予它新的含義，用以指一種特殊的權力技術——既是權力干預肉體的訓練和監(jiān)視技術，又是制造知識的手段。無論是中世紀時代對罪犯的直接懲罰，還是近代社會中“微觀權力”對人的“零敲碎打”，在任何歷史時代，人的身體都受到權力控制，而這種權力所要產生的就是馴順的身體。

我們的教育中對學生價值的漠視和忽視，源自于教育的“規(guī)訓化”?！耙?guī)訓化”教育反映的是我們的教育缺乏一種以人為目的來建構教育制度和安排活動方式的價值?！耙?guī)訓”事實上成為現代性教育的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征?！耙?guī)訓化”教育的目的和功能并非教化人，而是訓練人成為順從的個體。這種教育對學生的訓練體現為一種操縱，一種為了“有用”而進行的訓練。這種教育就是通過精心設計的、無處不在的控制技術，竭力把學生塑造成“溫順而有用”的肉體，強力把他們塑造成有特定類型的人[1]。并且“它們不是把身體當作似乎不可分割的整體來對待，而是零敲碎打地個別處理，對它施加微妙的強制，從態(tài)度、姿勢、運動、速度來掌握它。這是一種支配活動人體的微觀權力[1]。”

?？抡J為，規(guī)訓對身體進行著精細地標識和控制，在其作用之下，處于微觀權力中的個體漸漸向著社會預期的目標聚攏。規(guī)訓通過對身體進行細致入微的管理，對個體行為進行紛繁瑣碎的監(jiān)督與檢查，對生活細枝末節(jié)的監(jiān)視與控制，加上經過精心計算所得到的巨大效力，在工廠、醫(yī)院、學校等現代生活空間日益蔓延開來。

當前的學校教育，采用的是一種制度性課堂教學，通過標準化運行的課堂管理，教育早已形成了一套歸置系統(tǒng)。“它試圖讓進入學校制度里的孩子迅速轉換角色，成為‘學生，這個過程是無奈的、殘酷的。孩子們的身體在入學開始就接受教育制度的打磨、歸置和分派”[2]。與此同時，教學中的知識也并非學生主動去尋求的。而是已經安排好的、滲透進統(tǒng)治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非客觀”的知識。學生要么被動地、無聲地接受這些“非客觀”的知識，要么就會被教育邊緣化。或許會有學生表現出各種各樣的反抗，但是，結果我們也可以看到，就是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這種知識，規(guī)訓化的教育產生了規(guī)訓的個體。

二、“規(guī)訓化教育”的實施途徑

1.空間分割的技術

規(guī)訓權力主要是從細小入微、紛繁而具體的日常生活入手來剖析權力對身體的規(guī)訓的，這種細微的規(guī)訓經常會表現為調度、組合、計謀等策略。在?？陆忉屢?guī)訓權力確立的過程中，空間占據了很重要的地位。他認為規(guī)訓權力的實施首先要在一定的封閉空間中進行。在這個空間中，每個人被“鑲嵌”在一定的位置上，任何動作、行為、態(tài)度受到多角度的監(jiān)視和控制。

?？率苡髁x思想家、監(jiān)獄改革的提倡者邊泌（Bentham）的“全景敞視監(jiān)獄”的啟發(fā)，提出全景敞視主義來描繪現代“監(jiān)禁的社會”。“全景敞視監(jiān)獄”被設計成一種環(huán)形建筑，中心是一座監(jiān)視塔，所有的一個個單獨的囚室都對著中央監(jiān)視塔，由于逆光效果，監(jiān)視塔里的看守對囚徒的活動一覽無遺，但是后者卻不能觀看前者[1]。“每個囚室被安排成正對著中心■望塔，這就使得囚室中的人有了一種向心的可見性，但囚室之間又是被分割開來的，則意味著一種橫向的不可見性”。這種封閉的且相互割裂的空間結構暗示了一種每個人都被嵌入其中的無微不至的監(jiān)視機制，它是規(guī)訓機制最典型、最精細的微觀形式。

表面上看，它僅僅是解決了一個技術問題，但通過它，便產生了一個全新的社會。全景敞視在使用上具有多種價值：不僅可以用來改造犯人，也可以用于醫(yī)治病人、教育學生、監(jiān)督工人勞動。也就是說凡是需要與一群人打交道而又要給每個人規(guī)定一項任務時，就可以使用全景敞視模式。

這種支配技術在學校中被運用得爐火純青、樂此不疲。學校對身體的規(guī)訓主要是運用了以下技術手段：一是封閉的空間。固定而封閉的學?？臻g，通過圍墻與外界隔離開來，這個封閉的空間就是學生在校時間內的活動范圍。二是空間的分割。固定的班級、班級中的固定座位，全校性的活動中（例如：課間活動、升旗儀式）每個班級固定的位置。這就使得“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而每一個位置都有一個人”[1]。三是座位的編排。教室中座位的編排不僅是依據身高視力的標準，而是依據考試名次、日常表現、教師好惡、家長身份來安排座次。這種秧田式的座位排列方式不僅對學生身體進行物理上的隔斷，而且對學生的心靈也產生了隔斷。簡單的座次安排卻體現了等級次序。

2.時間控制的技術

學校時間是指在學?？臻g里與教育活動有著緊密關系的時間。從這個解釋中可知，空間因素是解釋學校時間不可缺少的條件。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我們的日常教育生活中，我們發(fā)現“學校作為一種物理空間的存在是我們容易感知的，甚至我們可以發(fā)現物理空間上的明顯‘切割。譬如：圍墻把學校空間同其他空間分開來，學校建筑又把學校內的空間分割成不同的部分?？墒牵c空間不同，我們對時間的‘切割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至少現在我們尚無法對時間做出物理上的區(qū)分”[3]。

第一，時間的符號性表達。因為時間在不停走動著，在物理上我們無法像辨認空間那樣對時間有一個客觀性認識，這時候就要借助于其他事物了。古時候的“結繩記事”、“沙漏計時”里的“繩”、“沙”可以看作是時間的替代物，這就是最原始的符號化了的時間。到了鐘表的出現則意味著時間符號的進一步精細化。學校最高建筑物上的時鐘和教室墻壁上的掛鐘會給予師生對時間的感知。符號化的時間除表達為鐘表時間外，在學校場域中還表現為鈴聲。相比時間的抽象性和不易分辨，鈴聲是對學校時間進一步的具象表達，也變得更容易被識別，更容易對教學活動進行把控：幾時上課，幾時下課，幾時放學等等。

第二，時間的“分割”。大工業(yè)社會，班級授課制得以推廣，主要原因是它滿足了教育對效率的要求，即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里向盡可能多的學生傳播知識。也正因為受眾的增多，所以學校場域對秩序有著嚴格的要求。要保證學校生活有良好的秩序，首先必須確定的就是時間的秩序。時間是看不著、摸不到的東西，如何使得它整合進人們的生活呢？上文已經表述過了“符號化的時間”這一概念，包括“鐘表時間”和鈴聲。這兩種時間的符號在學校場域的運用使得時間融入管理之中成為可能，鐘表時間最大的特點就是“可分割”。因此，為了生產秩序，人們首先采用的策略就是借助鐘表對學校時間進行“分割”，時間被精準到每小時、每分鐘。

第三，時間的延伸與內化。如此看來，學校對時間的劃分僅僅是停留在了學生在校時間，規(guī)訓權力的觸角止步于圍墻之內，學?？臻g是時間行使其權力的界限，學生從放學踏出校門之后就不再受其控制了。但事實卻并非如此，學校教育的“制度時間”不僅僅停留在校園圍墻之內，它的觸角已經伸出了學校空間，延展到學生的日常生活中了。這種延展性是學校時間控制的又一技術。

這種延展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教師對學生校外時間的規(guī)劃與安排。教師雖不能干預學生在校外時間做什么，但是卻經常利用布置家庭作業(yè)的方式來規(guī)劃學生的校外時間，在這段時間里，雖然沒有“時間表”和“課程表”，沒有嚴苛的紀律，但是家長們永遠是無償地、主動地幫助學校監(jiān)督學生在這段時間的行為。這種安排是學校教育實踐的變形和延展。二是對學?？臻g的擴展。時間發(fā)揮效力要依賴于空間。因此如果要延展學校時間，那么擴展空間的邊界即是一個很好的方法，空間擴展了，那么自然而然就產生了更多的學校時間。當下多種多樣的“課外輔導班”、“課外小餐桌”就是學校教育的空間擴展。我國教育部門明文規(guī)定學生的在校集中學習時間，“小學、初中和高中學生每天在校集中學習時間分別不得超過6小時、7小時和8小時”。這樣的規(guī)定在現在看來不僅沒有減輕學生的負擔，反而給予了學生更多的課外時間，被家長們送到了各種輔導班、特長班。

三、規(guī)訓化教育的影響

?？抡J為，規(guī)訓既不純粹是強迫的也不是屈尊的。它既意味著權力的技術，也意味著自身的技術?！霸谶@種滲透性的控制中，個體既是受規(guī)訓的，又是主動迎合的，既是被算度的，又是被算度的，既是被謀劃的，又是共謀的，個體共同籌劃了生產過程?！盵4]如此看來，學校教育對學生不僅通過使個體屈服于一種特別的時間框架來規(guī)訓他們，它的力量也把個體征服為一種自我規(guī)訓的認同，從而引發(fā)一種“產生自我約束的主觀性”的征服形式，也即學校通過“內化”的策略實現了學校教育對個體的征服，對自身的身體以及思想做出經常的檢查，不斷衍生出一種會對自我進行檢查的主體。

無論如何，教育中的規(guī)訓是客觀存在的。我們所要討論應該如何看待它。規(guī)訓實施的機構有學校、工廠、醫(yī)院、監(jiān)獄等，較之于其他機構，學校具有天然的優(yōu)越性，因為學校教育的目的是培養(yǎng)未來社會所需要的人而不是懲罰對社會造成消極影響的罪犯。教育中的規(guī)訓意味著希望和未來，而諸如醫(yī)院、監(jiān)獄的規(guī)訓代表著墮落和錯誤。學校通過一系列的課程對學生進行知識和能力的生產，通過道德教育和禮儀規(guī)范進行價值觀的教化。作為現代權力規(guī)訓的一部分，學校承擔著為社會培育符合要求的人才的責任，因而學校中的規(guī)訓具有實現這些目標的工具性價值。

另一方面，學校場域中的規(guī)訓，無論其實行多么隱蔽，面目多么溫和，也無論其工具性價值多么巨大，都不能掩飾它作為一種權力，對學生的壓抑和刻畫。目的仍舊是將學生個體馴化為“有用的”、合乎社會需要的身體。學校規(guī)訓借助一系列技術和手段，在為學校的管理和運行帶來極大便利和創(chuàng)造價值的同時，也帶來了一些無法忽視的問題。

參考文獻：

[1]福柯.規(guī)訓與懲罰——監(jiān)獄的誕生[M].劉北成，楊遠嬰，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

[2]張曉蕾.課堂教學生活中學生身體問題考察[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0.

[3]桑志堅.超越與規(guī)訓——學校教育時間的社會學研究[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2.

[4]金生.規(guī)訓與教化[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