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快 席紅梅
摘 要:湯顯祖的《牡丹亭》是一部被譽為同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齊名的世界名劇。隨著其在國內外的傳播,《牡丹亭》有多種英語譯本,出于不同的目的采取的翻譯策略也不同,從歸化和異化的角度出發(fā),對張光前和汪榕培的《牡丹亭·驚夢》的英譯本進行分析,分析其文字選擇、詩韻的異同點。結果發(fā)現(xiàn),不同的文本內容側重點不同,采取的翻譯策略也不相同,要根據(jù)特定的文本材料及其特定的語境采取相應的、合適的翻譯策略。文章有利于以翻譯理論更好地指導翻譯實踐,而且有利于文化傳播,幫助人們更好地了解中國傳統(tǒng)的戲曲文化。
關鍵詞:牡丹亭·驚夢;英譯本;歸化;異化
中圖分類號:I2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2-0116-02
湯顯祖的《牡丹亭》是中國古典文學中一部不朽的杰作,無論在思想內容方面,還是在藝術成就方面,都達到了中國古典戲曲的巔峰。20世紀《牡丹亭》不僅被譯成了十幾種文字,典型的英譯本有三個:一是美國西里爾·伯奇1980的譯本,以流暢的現(xiàn)代英語再現(xiàn)了原著的風貌,總體上忠實于原文,唱詞和詩體部分都采用了自由詩的形式[1]。二是中國張光前1994的譯本,原文意思的理解和表達兩個方面都更為準確,他運用莎士比亞的素體詩的格式,以抑揚格為基本節(jié)奏來翻譯唱詞和詩句[2]。比伯譯更加準確、更加精煉,但不及伯譯流暢、地道。三是汪榕培2001年的譯本,以“傳神達意”為目標,唱詞和詩句的翻譯借鑒了英語傳統(tǒng)的格律詩的形式以及押韻來翻譯唱詞和詩句,創(chuàng)造性地再現(xiàn)原文的音韻、節(jié)奏之美[2]52。由于《牡丹亭》是文言文,其中涉及了很多典故、歷史文化差異,伯譯雖然整體上忠實于原文,卻沒有張譯和汪譯的準確、精煉,所以本文對張光前和汪榕培的《牡丹亭》譯文進行分析。
以往研究《牡丹亭》英譯的文獻很少,對比研究不同譯本的文獻更少。汪榕培(1999)對比了伯奇、張光前和他自己的三個英譯本的翻譯的主導思想[3];郭著章(2002)認為汪譯從整體上達到了“傳神達意”的目標,是迄今國內外最令人滿意的英文全譯本[4]。尚永芳、杜麗娟(2007)以汪榕培的《牡丹亭》英譯本為文本,分析了英譯漢文化詞及典故的三種策略:意譯、音譯和直譯[5]。劉婷(2008)從譯者顯身的層面探討譯本的翻譯策略對汪榕培譯本的《驚夢》進行了個案研究,認為譯文中存在的否定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譯文質量[6]。楊浦慧(2014)利用萊斯文本理論闡釋汪榕培的英譯本[7]。這其中對《驚夢》英譯本的研究特別少,所以本文從歸化和異化的角度對《驚夢》的兩個譯本進行研究。
一、理論基礎
歸化和異化是由美國著名翻譯理論學家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在《譯者的隱身》中提出來的?!皻w化”是要把源語本土化,以目標語或譯文讀者為歸宿,采取目標語讀者所習慣的表達方式來傳達原文的內容。“異化”是“譯者盡可能不去打擾作者,讓讀者向作者靠攏”。異化翻譯法則是“接受外語文本的語言及文化差異,把讀者帶入外國情景”。使用異化策略的目的在于考慮民族文化的差異性、保存和反映異域民族特征和語言風格特色,為譯文讀者保留異國情調[8]。由此可見,直譯和意譯主要是局限于語言層面的價值取向,異化和歸化則是立足于文化大語境下的價值取向。
《游園驚夢》是《牡丹亭》的第十出,杜麗娘的感情起伏非常大,從青春意識覺醒所帶來的煩悶到對愛情的朦朧渴望,以及這種渴望無法實現(xiàn)的無奈,從贊美春天到傷感春天以及傷感個人命運的無法把握,復雜的內心世界通過游園被加以細膩地描摹。從歸化和異化的角度分析《牡丹亭》中《驚夢》的英譯本時可以更全面,不僅僅從文本文字的方面,還從文化的角度對比張光前和汪榕培的譯本使用的翻譯策略的不同。
二、譯本對比分析
(一)文字的翻譯
以下來自“繞池游”這一小節(jié),對比張譯和汪譯和原文可以發(fā)現(xiàn),無論是內容還是詩韻方面,二者都沒有原文給人的印象深刻,但是就兩個英譯本而言,二者又存在很大的區(qū)別。
例1. 湯顯祖: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 拋殘繡線, 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張譯:In this secluded court I take a stand.
Agalloch joss sticks have consumed themselves;
Forsaken silk yarn lies across the floor.
Will this spring as forceful as the last?
汪譯:I stand in deep thought on the courtyard ground.
With burned incense
And silk yarns scattered here and there.
This spring no longer holds back maidens fair.
湯顯祖的原文“人立小庭深院”是用歐陽修的“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意味,刻畫了一個被簾幕阻隔在閨房深處中孤獨寂寞的女性形象。“小庭深院”中的“深”是用來形容“院”的,指杜麗娘住的又小又深的庭院。張光前把“深”譯成secluded 非常具體,比較貼切原文,同時又符合成英語的語言習慣,并看不出明顯的翻譯的痕跡,采用的明顯是歸化的策略。然而汪榕培的譯本是把“庭院”簡單地譯為了court,表達不出原文的庭院“深”的意境,體現(xiàn)不出原文的含義。此外,汪譯增譯了in deep thought,原文只是想表達站在深深的庭院中的這一場景,并沒有詞語表示杜麗娘是“深思”或“憂慮”的狀態(tài),所以汪譯此處的翻譯并沒有張譯的貼切原文的表達。
“醉扶歸”是杜麗娘自憐的集中表現(xiàn),她認為自己的美可使沉雁落、鳥驚喧,但是這種美并沒有人能理解,這種反差造成其心靈深處的失落[9]。而這又和春色無人欣賞是一樣的,“恰三春好處無人見”就是這一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所以她非常憐惜春光,其中兩句體現(xiàn)了獨立年對春色的憐惜,雖然感情一致,但是兩個譯本的文字的選擇和翻譯策略不一樣,譯文的效果也就有很大差異。
例2. 湯顯祖:踏草怕泥新繡襪,惜花疼煞小金鈴。
張譯:Take care, the turf might tinge your fine silk shoes,
dont led your love torment the grass.
汪譯:To walk grass I fear to soil my socks,
to love the blooms I want to keep them under locks
原文意為踏草怕沾污新繡襪,動詞“泥”意為“沾污”或“弄臟”,tinge意為“輕染”,與原文的含義有出入,沒有準確地傳達出原文的意思。而汪譯采用歸化和異化相結合,譯為soil,無論是詞性還是含義方面都非常貼切,不僅準確地傳達了原文的意思,而且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原文的文字的使用風格——名詞動詞化。因此,汪譯更貼切,符合英語語言習慣,讀起來比較流暢。
第二句的翻譯卻不同于第一句,張譯采用歸化的手段,把“花”譯為了grass,與上句的“草”相呼應,但并沒有準確地傳達原文詞的表達。而汪譯把歸化和異化相結合,把“草”譯為grass,把“花”譯為blooms,整體上既表達出了原文意思,又保全了原文上下文的對仗。把“鈴”換“鎖”,構成了上下句的押韻,同樣表達了惜花護花之意,因此,可以說對“鈴”這一詞的改譯非常好。汪譯基本上實現(xiàn)了音、義兩美,既保證了意思的準確性,又有韻律和節(jié)奏美。
(二)音韻的翻譯
“皂羅袍”是《驚夢》的高潮,刻畫了杜麗娘千回百轉的心態(tài)變化[9]38。杜麗娘看到花園里百花盛開、鶯歌燕舞,因而聯(lián)想到如此美好的春光卻無人觀賞,由此聯(lián)想到自己,不禁悲從中來,感慨萬千,對比這段話的兩個英譯本可以發(fā)現(xiàn),同一段文字,采用的翻譯策略不同,譯文就會有很大的不同。
例3. 湯顯祖: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張譯:So the garden is all abloom in pink and red,
yet all abandoned to dry wells and crumbling walls.
The best of seasons wont forever last,
can any household claim undying joy?
汪譯:The flowers glitter in the air,
Around the wells and walls deserted here and there,
Who is the pleasant day and pretty night?
Who can enjoy contentment and delight?
張譯采用歸化的手段,采用了抑揚格的形式,前兩行是整齊的六音部抑揚格,后兩行是整齊的五音步抑揚格,所以整體讀起來比較有節(jié)奏感和韻律美。但張譯并沒有押尾韻,所以不及原文流暢。汪譯也采用抑揚格,前兩句中air和there押韻,后兩句night和delight押韻。雖然不如原文“遍”、“垣”、“天”和“院”全部押韻,汪譯采用多種不同韻式,在形式上更加貼近原文。但對“良辰美景奈何天?”的翻譯卻似乎不夠忠實原文,原文意為上天沒能留住良辰美景,好景不長之意,而不是找不到美景的意思。
同樣,例1中“院”“煙”“線”和“年”押同一尾韻,英譯本既要準確地傳達原文的意思,又要保證原文的韻律,因此,這是很難實現(xiàn)的。但是由于汪譯借鑒了英語傳統(tǒng)的格律詩的形式和押韻,譯本的節(jié)奏美得到增強,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原文的韻律美。汪譯的前兩行air和there押韻,后兩行night和delight押韻,這樣不僅貼切全文,又盡可能地保證了原文的韻律,使譯文讀起來比較流暢,有音韻和節(jié)奏之美,這一點是張譯所缺少的。
三、結論
通過以上對張光前和汪榕培的《牡丹亭·驚夢》的譯本的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張光前的譯本在準確度上方面把握比較好,然而在韻律方面卻不及汪榕培的譯本。汪榕培的譯本既傳達出了原文的意境,又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原文的韻律美。在將一種文化譯介為另一種文化的過程中,確實存在著一些因素阻礙部分源語文化忠實、貼切地保留到譯文中去,這就需要譯者在不同的語境下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有些情況下的異化更易于理解。然而,有時由于文化差異異化的翻譯并不易被人們所理解,這時就要采取歸化的翻譯策略,我們不能斷定哪一種翻譯策略更好,而是要結合特定的文本材料,決定哪一個可以更忠實貼切地表達原文,然后才能采取合適的翻譯策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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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郭著章. 談汪譯《牡丹亭》[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2(8): 56-59.
[5]尚永芳, 杜麗娟. 漢文化典故的英譯策略——以《牡丹亭》英譯本為例[J].石家莊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7(15): 42-45.
[6]劉婷. 汪榕培英譯《牡丹亭》之《驚夢》個案淺析[J]. 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學報,2008(1): 121-122.
[7]楊浦慧. 從文本功能的角度談戲劇翻譯策略——以《牡丹亭》英譯為例[J]. 山西師大學報,2014(41): 111-112.
[8]Venuti, Laurence.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5:20.
[9]王麗梅. 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牡丹亭·驚夢》賞析[J].語文講堂,2005(12): 3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