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節(jié)”大問題

□斯淮

“小節(jié)”大問題

□斯淮

邢總的來電

老紀與小王找金龍漁業(yè)公司的老板錢某談話，核實其涉嫌給省漁業(yè)部門有關人員行賄的問題。錢某借口與合作伙伴談生意，直到下午五點多才來到約定的談話地點。

錢某中等個，圓臉，眼睛、鼻子、嘴巴幾乎擠在了一起。他衣著隨意，左臂夾著皮包，右手拿著手機，見到老紀點頭哈腰，非常謙恭。錢某剛坐下來，手機就響了。他看看來電顯示，又看看老紀，按斷了通話。不一會兒，錢某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搖了搖頭，對老紀說：“我能不能出去接個電話，生意伙伴打來的。”老紀擔心與案件有關，說道：“就在這里接吧。”

電話那頭似乎不高興，聲音有些大：“我在金輝酒店，你現(xiàn)在馬上過來?！薄拔艺谡勆?，走不開，我馬上派人到你那兒去?！卞X某掛了電話，向老紀央求道：“我能再打個電話嗎？”老紀點點頭。錢某似乎因為剛才受了氣，電話里帶著情緒：“你現(xiàn)在馬上帶財務到金輝酒店去，邢總在等你?！睂Ψ胶孟駟柫诵┦裁?，錢某更加不耐煩，提高了聲調說：“不要問哪個邢總，去了就知道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老紀與錢某的談話并不順利，他向老紀訴了半天苦，主要是說現(xiàn)在做生意不容易，處處是關卡，誰也得罪不起。錢某也承認想用錢疏通關系，但接著說，人緣不熟的冒昧去送，人家也不要。老紀覺得僅憑一次談話難以讓他說出實情，便讓他留下隨時聯(lián)系的方式，并提出不能與他人提及此事的要求，就讓他走了。

邢某的發(fā)票

三天后，老紀接到省紀委領導批來的一份急件。這是一封投訴到紀檢監(jiān)察網(wǎng)站上的舉報信，反映省漁業(yè)監(jiān)察總隊的副總隊長邢某，利用職務之便吃喝玩樂，叫民營企業(yè)埋單，并且態(tài)度惡劣。省紀委領導批示，“領導干部作風問題不是小事，請紀檢監(jiān)察室抓緊調查核實。有人對加強作風建設的規(guī)定置若罔聞，頂風違紀，一經(jīng)查實，必須嚴肅處理?！迸e報中說的情況比較具體，發(fā)生的時間是三天之前，核實起來比較簡單。不過，舉報信是匿名的，一時難以找到舉報人，老紀決定直接找當事人談話核實，必要時再進行外圍取證。

在省紀委的談話室，邢某的精神有些萎靡。由于長期做漁業(yè)監(jiān)察工作，難免風吹日曬，他的皮膚黝黑，臉上的皺紋較深。“事情很簡單，”老紀說道，“近段時間，你是否安排接受相關企業(yè)的接待？”“沒有！”邢某辯解道，“兩天前，我的幾個大學同學從外地來，是我私人安排的接待。”“能說一下你是如何安排的嗎？”“先是在金輝酒店二樓包廂吃飯，然后到五樓歌廳聽歌，當晚就住在金輝酒店，第二天他們就走了?！薄罢l買的單？”“我買的，這是發(fā)票?！闭f著邢某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了發(fā)票。發(fā)票項目寫的是餐費和住宿費，金額是4800元，付款人是邢先生。

回到辦公室，老紀和小王面面相覷。看來邢某的解釋是可信的，他不僅將情況說得很清楚，而且提供了消費發(fā)票。那么，舉報人為什么要寫這封舉報信呢？如果是出于其他的目的，為什么要強調邢某的態(tài)度惡劣呢？說不定這背后還有一些意料不到的情況。從舉報內容上看，舉報人是了解情況的。舉報信中說的情況包括細節(jié)都與邢某的解釋相一致，只是時間上相差一天。另外不一致的是由誰買單，有消費發(fā)票并不一定就是自己買單，查清誰買的單是弄清真實情況的關鍵。

票根的玄機

在金輝酒店財務室，老紀和小王看到了發(fā)票的存根，與邢某所提供的發(fā)票一致。發(fā)票是機打的，所填項目不可能更改。老紀一臉茫然，手捏著一疊發(fā)票存根，漫無目的地翻著。突然，一張發(fā)票存根使他眼前一亮。這張存根的付款人是金龍公司，除填寫日期較邢某提供的發(fā)票早一天外，其他全部相同。更讓老紀感興趣的是，這張存根附了一張票，用訂書機釘在一起，從背面看應當是發(fā)票聯(lián)。酒店的財務人員解釋說，對方說這張發(fā)票開錯了，另換了一張票。

事情的進展往往出乎意料，剛才還迷霧重重，現(xiàn)在卻峰回路轉。接下來需要找錢某和邢某分別談話，查清這兩張發(fā)票背后的問題。

錢某再次見到老紀，仍然大倒苦水，并且半討好半恭維地笑著說：“有你們撐腰，今后就不怕了，我會依法經(jīng)營，按章納稅，決不搞歪門邪道?！崩霞o不愿聽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沒等錢某說完就問道：“前幾天你公司在金輝酒店是不是接待過客人？”“這個……近幾天生意上的事情多，我沒有過問這些小事?！卞X某應付道?！澳闩c邢某熟嗎？”老紀看他兜圈子，直接問道?！八闶钦J識，一些業(yè)務上的事情打過交道?！卞X某淡淡地說?！吧洗挝覀冋夷阏勗挄r，是誰給你打的電話？”老紀突然問道。錢某馬上緊張起來，滿臉漲紅。他躲開了老紀直視的目光，言不由衷地說：“一個生意上的朋友?！薄澳芨嬖V我們，他的電話嗎？”老紀盯住錢某問道。錢某抬頭看了下老紀，目光接觸后又馬上躲開，喃喃地說：“這，這，唉！我告訴你們實話吧?！?/p>

錢某交代，上次老紀找他談話時，打來電話的正是邢某。邢某告訴錢某要招待客人，讓錢某去買單。錢某無奈，只好叫公司副總帶著財務人員去辦理。邢某看到錢某沒來很不高興，當著客人的面把副總臭罵了一頓，還說：“告訴你們錢總，以后有事不要再來找我。”副總和財務人員直等到他們喝好酒，唱完歌，安排好住宿，買了單后才走。第二天，邢某又給錢某打電話，同樣訓斥了一頓，說錢某不出面，派個副總去應付，讓他丟了面子。當邢某得知是省紀委的人找錢某談話時，頓時慌了神，先是威脅說，如果把他的事說出去，錢某的生意將沒法做。過后又打來電話，讓錢某馬上將昨天買單的發(fā)票送給他。

錢某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副痛苦和無奈的表情。錢某告訴老紀，邢某曾經(jīng)在辦理漁業(yè)捕撈證等方面幫過他的忙，他曾對邢某說要感謝他，邢某表示絕不收錢，但是如果有私人接待會讓其予以安排。錢某沒有想到邢某沒完沒了，每年都有好幾撥人需要接待，并且稍有不周就發(fā)脾氣，甚至借故對企業(yè)進行刁難。

在省紀委的談話室，邢某垂頭喪氣，面對確鑿的證據(jù)，他交代了事情的經(jīng)過。他的幾個大學同學在鄰省工作，每年都要聚一次，這次由他出面安排聚會。他讓錢某出面買單，不僅能解決費用問題，而且顯得自己有面子。當?shù)弥X某是省紀委找談話而未能來時，他很快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從錢某處要到發(fā)票后，他馬上去金輝酒店換了發(fā)票，由于日期無法更改，所以發(fā)票的時間晚了一天。最后邢某一再說，“我絕沒有收過錢某的錢，也沒有收過別人送的錢。我認為吃點、拿點、用點都是小節(jié)，沒想到省紀委會這么較真，更沒想到自己會犯下大錯誤。”

老紀的話

小節(jié)能夠反映大問題，很多腐敗分子都是從吃點、拿點、用點等看似小節(jié)問題一步步陷入深淵的。小節(jié)不廉，容易勾起貪欲，貪欲一起便難以控制，進而一發(fā)不可收拾。邢某聲稱不收錢，但其謀取私利的性質與收錢并無區(qū)別，所謂小節(jié)無礙，不過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