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碩[東北大學外國語學院,沈陽110004]
從紐馬克的翻譯二分法看《紅樓夢》兩種譯本的服飾翻譯
——以第三回之王熙鳳服飾翻譯為例
⊙王碩[東北大學外國語學院,沈陽110004]
《紅樓夢》中的服飾描寫展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服飾文化所傳遞的審美價值及其文化底蘊。本文從紐馬克的翻譯二分法角度,以楊憲益、戴乃迭譯本和霍克斯先生譯本中關于第三回王熙鳳的服飾翻譯為例,對兩種譯本的譯者翻譯手法進行比較、探究,從而得出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翻譯的一些啟示。
翻譯二分法《紅樓夢》兩種譯本服飾文化
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歷史悠久、獨具特色,為世人所矚目。傳統(tǒng)的服飾不僅展現(xiàn)了古代中國人民的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明,同時也深刻地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審美價值和文化內(nèi)涵。而《紅樓夢》作為集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之大全者,其作品中的人物穿著打扮無不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內(nèi)在的精神追求。本文選取《紅樓夢》最具代表性的兩個譯本,即楊憲益、戴乃迭夫婦譯本(以下簡稱楊譯)和霍克斯先生譯本(以下簡稱霍譯),針對第三回中關于王熙鳳服飾的描寫片段,擬從紐馬克翻譯二分法角度,即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兩種翻譯方法進行分析,對兩種譯本的譯者翻譯手法進行比較、探究,從而得出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翻譯的一些啟示。
彼得·紐馬克是20世紀英國二戰(zhàn)后的主要翻譯理論家。他的《翻譯問題探討》繼承了前人的研究成果,并結(jié)合自己的思考給予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揮,從不同的角度對翻譯類別、原則以及翻譯方法和技巧方面從理論高度做了系統(tǒng)的闡述。其中,紐馬克對普通翻譯理論的最重要貢獻是在于他對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的詳盡闡述。在《翻譯探索》一文中,作者把翻譯分成“交際翻譯和語義翻譯”兩種翻譯方法,從語言的形式和內(nèi)容兩個方面,探討了達到不同“對等”的翻譯方法。
根據(jù)紐馬克的闡釋,“語義翻譯”(semantic translation)力爭表現(xiàn)確切的語義,譯文盡可能接近原文的詞匯結(jié)構(gòu)和語法習慣,語義翻譯把表達的內(nèi)容限制在原文文化范圍內(nèi),不允許對原文中富有民族文化色彩的概念加以改變,表達原作者的“thought-process”。由于語義翻譯所產(chǎn)生的譯文通常比較復雜、累贅、嗦和過于詳盡,譯者盡力追蹤原作者的思想而容易造成“超額翻譯”(over-translation)。然而,需要指出的是紐馬克本人也認為,語義翻譯并非是一種完美的翻譯模式,而是與交際翻譯模式一樣,在翻譯實踐中處于編譯與逐行譯之間的“中庸之道”。
而交際翻譯(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作為紐馬克提出的兩種翻譯模式之一,其目的是努力使目的語讀者所產(chǎn)生的效果與源語讀者所產(chǎn)生的效果相同。交際翻譯的重點是根據(jù)目的語的語言、文化和語用方式傳遞信息而不是盡量忠實地復制原文的內(nèi)容,譯者在交際翻譯中可以更加靈活地向目的語讀者傳遞信息、排除歧義,從而使得譯文更加流暢、簡潔。由于交際翻譯的關注點是目標語讀者,所以常常會產(chǎn)生“欠額翻譯”(under-translation)。值得注意的是,交際翻譯也并不是一種極端的翻譯策略,它和語義翻譯一樣是翻譯中的“中庸之道”,既不像編譯那么自由,也沒有逐行譯那么拘謹。
總之,紐馬克的翻譯二分法為翻譯理論研究提供了很好的翻譯方法,而在翻譯的過程中應該準確地結(jié)合兩種翻譯手法,既要忠實于原文的意思又要達到目標讀者所接受的程度。
《紅樓夢》中“許多詞句言簡易豐,經(jīng)受了歷史文化的積淀,反映了漢民族的社會狀況、宗教信仰、價值觀念等,蘊含著豐富的文化涵義……”而翻譯活動在歷史、地理、宗教等各種文化的影響下,也受到了相應的制約。相對于服飾語言來講,由于不同的文化淵源,歷史時代不同、政治需求不同、讀者需求不同,導致譯者在傳遞服飾文化語言中出現(xiàn)了文化上的缺位或錯位。根據(jù)楊譯和霍譯兩種不同譯本,從紐馬克翻譯二分法的角度,探索服飾文化翻譯中的優(yōu)缺點及其原因。
下面對第三回中王熙鳳服飾描寫進行逐一剖析。
(1)原文:“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
楊譯:Her gold-filigree tiara was set with jewels and pearls.
霍譯:Her chignon was enclosed in a circlet of gold filigree and clustered pearls.
原文的意思是說,王熙鳳戴著用金絲穿繞珍珠和鑲嵌八寶(瑪瑙、碧玉之類)制成的珠花的發(fā)髻。從紐馬克翻譯二分法的角度來看,這句對王熙鳳頭飾的描寫都采用了交際翻譯的手法,即譯者并沒有完全忠實于原文,而是采用交際翻譯的手法有助于目標讀者的理解。但他們塑造的形象卻不盡相同。例如,在楊譯中,用tiara表示王熙鳳的頭飾,而tiara指婦女在晚宴等正式場合頭上佩戴的珠寶,好似皇冠。霍譯卻用了chignon(假髻),指女性頭后的發(fā)結(jié),這顯然誤解了王熙鳳頭飾形象,而完全按照西方女性的頭飾觀念進行描述,符合目標讀者的理解。此外,霍譯用circlet表示于tiara相似的頭飾。根據(jù)王熙鳳頭飾的真實形象,如圖1,對于中國讀者來講,楊譯更加忠實于原文,更加符合王熙鳳所帶頭飾。
但值得注意的是,楊譯和霍譯都未能把頭飾中的“八寶”翻譯出來,根據(jù)《漢英文物考古詞匯》中“金鏨花八寶雙鳳盆”的翻譯“Gold basin embossed with design of Eight Treasures and Double Phoenix”的描述,可知八寶可翻譯成“Eight Treasures”。結(jié)合兩個版本的譯者來看,楊譯和霍譯都未能把其翻譯出來,是出于對目標讀者的考慮,以便于目標讀者容易理解。
(2)原文:“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
楊譯:Her hair-clasps in the form of five phoenixes facing the sun,had pendants of pearls.
霍譯:It was fastened with a pin embellished with flying phoenixes,from whose beaks pearls were suspended on tiny chains.
“朝陽五鳳掛珠釵”指的是一種長釵,樣子是一支釵上分出五股,每股一支鳳凰,口銜一串珍珠。從翻譯二分法的角度來看,兩種譯本都比較忠實于原文,都體現(xiàn)了長釵的真實形象,如圖2。但楊譯的忠實程度更高一些。比如對于“朝陽五鳳”的翻譯,楊譯用“five phoenixes facing the sun”,完全忠實于原文,而霍譯只用了“flying phoenixes”而并沒有把鳳的數(shù)量翻譯出來,根據(jù)中西文化差異的因素,霍克斯的翻譯是可以理解的。因為西方民族禁忌“五”這個數(shù)字,主要來源于“星期五”,若星期五正好是十三號,那就是禁忌中的大忌了,所以這又是文化空缺中的部分空缺現(xiàn)象。但從形象生動的角度來看兩種譯本,霍譯要比楊譯所表現(xiàn)的形象更加豐富動人。
(圖2)
(3)原文:“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
楊譯:Her necklet,of red gold,was in the form of a coiled dragon studded with gems.
霍譯:Her necklet was of red gold in the form of a coiling dragon.
根據(jù)原文的意思和圖3的展示,可知這句話楊譯采用的是語義翻譯的方法,忠實于原文,詳盡地介紹了“赤金盤螭瓔珞圈”的形象。而霍譯采用交際翻譯方法,只是簡單地進行描述,概括總結(jié)的性質(zhì)比較多,更易于目的語讀者的理解。
(圖3)
(4)原文“: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
楊譯:She had double red jade pendants with pea-green tassels attached to her skirt.
此句霍克斯沒有相應的譯文,或許有意省譯。
如果嚴格按照紐馬克的翻譯理論來看,楊譯沒有完全地忠實于原文翻譯,他并沒有把原文中的原“雙衡比目玫瑰佩”翻譯完整。而“雙衡比目玫瑰佩”是玫瑰色的玉片雕琢成雙魚形的玉佩。比目,是一種魚名,傳說這種魚成雙而行。衡,指佩玉上部的小橫杠,用以系飾物。因此按照一些學者對這句話的探索和研究,可采用以下的翻譯:double red fish-shaped jade pendants with pea-green tassels attached to her skirt,這樣中華服飾中的“魚”的豐富內(nèi)涵就可以體現(xiàn)出來了。
楊譯:Herclose-fitting red satin jacket was embroidered with gold butterflies and flowers.Her turquoise cape,lined with white squirrel,was inset with designs in colored silk.
霍譯:Her dress had a fitted bodice and was made of dark red silk damask with a pattern of flowers and butterflies in raised gold thread.Her jacket was lined with ermine.It was of a slate-blue stuff with woven insets in colored silks.
但值得學習的是,霍譯用“in raised gold thread”形象地展現(xiàn)給西方讀者這種服飾的細膩感和生動感。
(6)原文:“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p>
楊譯:Her skirt of kingfisher-blue crepe was patterned with flowers.
霍譯:Her under-skirt was of a turquoise-colored imported silk crepe embroidered with flowers.
對于這句的描述,霍譯的翻譯要比楊譯更忠實于原文。從對“洋縐裙”的理解和圖5可以看出,王熙鳳穿的可能是一種舶來品,所以霍譯更符合西方人穿的襯裙。原文中的“洋”也被霍克斯先生很好地體現(xiàn)出來,用“imported”來進行修飾,而楊譯根本沒有體現(xiàn)“洋”的概念。
(圖4)
(圖5)
以上是根據(jù)紐馬克翻譯二分法理論對兩種譯本中對王熙鳳服飾翻譯的剖析,可以看出,楊譯在服飾翻譯策略上使用語義翻譯方法,更多地忠實于原文作者的思想。相反,霍譯更多采用的是交際翻譯方法,更貼近西方讀者的理解,更好地展現(xiàn)出西方讀者心中的王熙鳳形象。然而,我們不能說楊譯完全采用語義翻譯,霍譯完全采用交際翻譯,而是兩種翻譯方法相互交織。不僅要將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的異域風情展現(xiàn)出來,又要增加西方讀者對譯文的可讀性。
在紐馬克的翻譯理論中,強調(diào)把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看成一個整體,翻譯中不可能孤立地使用某種方法,也不能說語言翻譯與交際翻譯哪一個更好。二者在翻譯中常常交替使用,只是側(cè)重點不同而已,有時兩種方法還會合二為一。這一點在《紅樓夢》第三回,對于王熙鳳服飾兩種版本的翻譯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我們只能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楊譯版本更加側(cè)重于語義翻譯,忠實于原文的表達,而霍譯更加側(cè)重于交際翻譯,更加傾向于西方讀者對于中國傳統(tǒng)服飾的理解和認知。但同時我們也看到,楊譯版本中也有交際翻譯策略,霍譯版本中也有語義翻譯策略,交替使用,二者合二為一,向不同的讀者展現(xiàn)了王熙鳳服飾中不同的美的享受。因此,作為翻譯工作者,我們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服飾,從而讓西方讀者更好地了解《紅樓夢》中所展現(xiàn)的中國傳統(tǒng)服飾文化。
[1]Hawkes,D.The Story of the Stone(Vol.1)[M]. 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9.
[2]Yang,H.Y.&G.Yang.A Dream of Red Mansions(Vol.1)[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Press,1994.
[3]曹雪芹,高鶚.紅樓夢[M].長沙:岳麓書社,1987.
[4]顧小穎.論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J].中國科技翻譯,2003(2).
[5]李文革.中國文化典籍中的文化意蘊及其翻譯問題[J].外語研究,2000(1).
[6]原虹.論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J].中國科技翻譯,2003(2).
作者:王碩,東北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公示語翻譯研究。
編輯: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