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海
(成都師范學院 美術學院,成都611130)
根據原國家教委和公安部(1998)的定義,廣義的流動兒童指6 至14 周歲(或7 至15 周歲),隨父母或其他監(jiān)護人在流入地暫時居住半年以上,有學習能力的兒童。 而狹義的流動兒童則專指隨父母移居城市上學的進城務工就業(yè)的農民工的子女。 國家統計局的最新全國農民工監(jiān)測調查報告顯示,2014 年我國農民工總量達到27395 萬人, 成年勞動力的傾巢而出導致流動兒童群體的規(guī)模不斷迅速擴大。最新統計數據顯示:在2000—2010 年間,我國0—17 歲流動兒童的數量增長超過了80%,達到3581 萬人(國家統計局,2012);到2013 年,中國城鎮(zhèn)地區(qū)平均每3 個孩子中就有1 名是流動兒童。 隨著流動兒童群體規(guī)模的不斷擴大, 其心理發(fā)展日益受到我國學者的關注。我國對流動兒童心理狀況的研究在2000 年之后才逐漸興起。近年來,相關的心理研究主要涉及兩大主題:一是流動對兒童心理發(fā)展的影響;二是影響流動兒童適應與身心健康的相關因素,包括內在機制及干預措施[1]。尤其是近五年來,關于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歧視知覺、身份認同、心理健康、心理彈性和積極心理品質的研究文獻大量增加。 本文通過對流動兒童心理發(fā)展狀況及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進行回顧和梳理, 提出相應的研究展望,旨在拋磚引玉,為未來研究者提供啟示。
社會適應是兒童社會性發(fā)展的重要指標,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狀況自然首先受到研究者的關注。 但縱觀已有研究不難發(fā)現,各項研究的結果不盡相同。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在于:雖然我國的《心理學大辭典》將社會適應定義為“社會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時,個體的觀點、行為方式隨之而改變,使之適應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的過程”,但這一定義頗為籠統;社會適應明顯具有廣義的多維度結構,但當前心理學界對這一理論結構的認識并不統一。 這就直接導致從事流動兒童社會適應研究的實施者對社會適應的操作性定義不一致。 雖然總體上研究主題都是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狀況,但各項研究所采用的調查或測評工具的維度(因素)建構具有較大的差異。 因此,以下各項研究的差異,其實質上體現了不同研究者對流動兒童心理適應、學習適應和社會文化生活適應不同方面的研究結果。
多項比較流動兒童與城市兒童社會適應狀況的調查研究均發(fā)現:流動兒童社會適應的總體水平低于城市兒童,流動兒童在社會適應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問題,尤其在學校適應性方面存在較大問題[2-5]。 而且,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在不同適應維度、流動時間、學校類型等方面存在差異。例如,一項比較貴州市3 個區(qū)512 名流動兒童與462 名城市兒童社會適應狀況的研究結果表明,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總分及在人際友好、活動參與、學習自主等8 個因素上的得分均顯著低于城市兒童[6]。 而另一項針對北京流動兒童城市適應的研究結果顯示,到京6 年以上的流動兒童在目標專注和積極認知方面均高于到京6 年以下的流動兒童;公辦學校、未轉學、家庭收入2000 元以上的流動兒童在目標專注、情緒控制、積極認知、家庭支持、人際協助五方面均高于打工子弟學校、轉過學、家庭收入2000 以下的流動兒童[7]。 第三項針對684 名一至九年級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流動兒童比城市兒童存在更多的行為問題[8]。
此外,兩項個案研究也未發(fā)現流動兒童在社會適應上的問題。 其中一項發(fā)現,盡管年齡增長會增強流動兒童對社會排斥的體驗程度,并因此影響其心理健康水平;但其具有的積極人生態(tài)度、優(yōu)秀品質和理想等均能幫助其很快適應生活環(huán)境[11]。 而另一項對21 名流動兒童進行的個案訪談研究發(fā)現,受訪兒童的城市適應總體狀況較好[12]。
歧視知覺指個體知覺到由于自己所屬的群體成員資格而感受到有區(qū)別或不公平的主觀體驗,既包括知覺到指向自己的歧視,也包括知覺到指向自己所屬群體的歧視[13]。 研究者們在對流動兒童社會適應狀況進行研究的過程中逐漸發(fā)現了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問題,它同時也是影響流動兒童健康適應的重要因素。 鑒于其對流動兒童行為與發(fā)展的重要影響,近年來有關流動兒童歧視知覺狀況、后果及影響因素的研究成果逐漸涌現。 研究結果大體上一致,僅有一項較大樣本研究結果部分不同于其它中等樣本研究結果。
一些中等樣本的調查研究發(fā)現:(1)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整體上處于中等水平,且個體水平的歧視知覺高于群體水平的[13]。 (2)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受到性別、學校類型、年級、流動性的影響;打工子弟學校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多于公立學校的流動兒童[13-15],男性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高于女性[13-15],高年級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高于低年級流動兒童[13-14],流動性高的兒童的歧視知覺高于流動性低的兒童[15]。 (3)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具有顯著的消極后果;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與其自尊、幸福感水平具有顯著負相關和負向預測作用[13-14][16-17],會通過正向影響流動兒童社會身份沖突的方式負向影響其城市適應狀況[18],對流動兒童的問題行為和抑郁具有正向預測作用[19-20],對流動兒童的社會文化適應具有負向預測作用[21],對流動兒童的社會融入產生直接負面影響[22];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會消極影響其認同整合,而認同整合作為多身份認同個體看待多重身份之間關系的重要個體差異指標,對于流動兒童實現社會融合的的最終標志——自我身份認同的實現具有重要作用[23];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除了直接影響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水平外,還通過應對方式和自尊間接影響其心理健康水平[15];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水平越高,孤獨感也越高[24]。 針對北京市1164 名流動兒童進行的調查研究雖然發(fā)現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整體上并不明顯,但也發(fā)現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對其社會文化適應具有負向預測作用[21]。
在考察研究歧視知覺這一危險性因素對流動兒童健康適應的消極影響的同時,已有研究還揭示了積極應對、社會支持、自尊、內群體情感認同等保護性因素在二者之間的調節(jié)作用。例如,積極應對、社會支持對流動兒童歧視知覺與抑郁之間的關系具有共同調節(jié)作用[20];積極應對對流動兒童歧視程度與孤獨情緒之間的關系具有增強作用[23];社會支持在歧視知覺與社會文化適應的負向預測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這一中介作用受到城市認同、老家認同的調節(jié)[21];社會支持在歧視知覺與認同整合、應對方式與認同整合的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22];自尊在歧視知覺與心理健康水平之間起到部分中介作用[15],自尊水平的提升能增加群體可滲透性對流動兒童生活滿意度的影響[22];群體可滲透性在歧視知覺與社會融入之間起著有調節(jié)的中介作用[22];群體地位感、內群體情感認同在流動兒童的歧視知覺與主觀幸福感之間具有雙重中介作用,且該作用受到歸屬需要的調節(jié)影響[16-17];心理彈性中的個人力維度能調節(jié)歧視知覺與問題行為之間的關系[19]。
身份認同也稱自我認同,是指個體認識到自己屬于某個特定的社會群體,同時也認識到作為該群體成員帶給自己的情感和價值意義[25]。如果在關鍵期不能建立良好的自我認同,青少年很可能出現行為[26]、心理健康和人格[27]等方面的問題。 流動兒童的身份認同對其社會適應與社會融入具有明顯的重要意義,因此近年來也出現了對流動兒童身份認同的心理研究。 研究者考察了流動兒童的身份認同情況、后果及影響因素。 研究工具的不統一是導致已有研究結論難以橫向比較的主要原因,這就為后續(xù)研究在測量與調查方式上的進一步完善提出了挑戰(zhàn)。
有關流動兒童身份認同狀況的研究結果存在差異性,其差異的產生主要是源自調查工具的差異。例如,一項采用修訂的MEIM 量表考察北京市415 名流動兒童身份認同情況的研究結果表明,18.9%的流動兒童具有農村身份認同偏好,69.9%的流動兒童的身份認同處于不確定狀態(tài)[28];而另一項采用自編的《流動兒童身份調查問卷》與艾森克人格問卷考察浙江省三城市527 名流動兒童身份認同與人格特征的研究卻發(fā)現,55.22%的流動兒童認同“農村人”身份[29]。
有關流動兒童身份認同后果的研究發(fā)現,流動兒童身份認同的矛盾直接影響了其健康人格的形成,阻礙了其城市融合[29]。 流動兒童對其“農村人”的社會身份認同能夠促進其城市適應,并且這種促進作用通過自尊發(fā)揮作用[30]。一項考察成渝兩市591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結果表明:相對于身份認同模糊與具有城市身份認同偏好的流動兒童來說,具有農村身份認同偏好的流動兒童的消極應對、自尊及學校歸屬感都較差[31]。
有關流動兒童身份認同影響因素的研究發(fā)現,學校類型、父母的身份認同、家庭環(huán)境、親子依戀關系等因素均會對流動兒童的身份認同產生影響。 例如,公立學校流動兒童的“農村人”身份認同感高于打工子弟學校的流動兒童[28]。 針對北京市858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父母的身份認同行為、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均能正向預測流動兒童的身份認同行為,家庭環(huán)境在父母身份認同促進行為與流動兒童身份認同的關系中具有中介作用[25]。 一項針對成都市5 所打工子弟學校329 名中小學生的調查研究表明,不安全親子依戀關系和不安全感對流動兒童的自我認同具有較大影響[32]。
變頻工況下,起重機帶載啟動,保持U1/f1不變進行調速,研究變頻條件下的系統動載特性,以頻率為15Hz、20Hz、25Hz 3種情況分析,如圖7所示。
對流動心理健康狀況的評估及其保護因素研究,是我國流動兒童心理研究的重點之一。該領域研究主要包括對流動兒童心理健康總體狀況的評估和個別指標的評估。 鑒于心理健康測評工具的豐富多樣性,已有的流動兒童心理健康總體狀況研究采用的工具主要包括:中學生心理健康量表(MSSMHS)、心理健康診斷測驗(MHT)、癥狀自評量表(SCL-90)等。 對于體現心理健康水平的個別指標,研究者們主要考察了流動兒童的安全感、孤獨、抑郁、社交焦慮狀況等。
在流動兒童心理健康總體狀況方面,已有研究一致發(fā)現,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狀況普遍差于城市兒童。 例如,對沈陽市991 名流動兒童的調查結果顯示,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水平偏低,學習焦慮、自責傾向、恐怖傾向和總分均高于城市兒童[33];對貴陽市453 名流動兒童的調查研究顯示,其心理癥狀檢出率高于城市兒童[34];對南寧市573 名流動兒童的調查顯示,流動兒童的自我接納、自我評價均低于城市兒童[35];對沈陽858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流動兒童存在心理健康問題,學習焦慮的發(fā)生率高達48.5%[36]。 在流動兒童心理健康的個別指標方面,研究者主要考察了流動兒童的孤獨感、抑郁和社交焦慮的狀況。 例如,對黔滇兩市366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發(fā)現,流動兒童的孤獨感總分高于非流動兒童,社交焦慮得分高于全國常模[37];對廣州與貴陽近700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發(fā)現,其抑郁癥狀檢出率高于城市兒童[38];對北京1164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流動兒童的社交焦慮和孤獨感高于城市兒童[39]。
關于流動兒童心理健康狀況的影響因素,已有研究發(fā)現,性別、年級、學校類型、城市類型、家庭社會經濟地位(SES)、家庭環(huán)境等因素均會影響流動兒童的健康水平。 例如,在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總體水平排序上,男童高于女童;初中高于小學和高中;公立學校高于打工學校;一線城市低于二線城市,二線城市低于三線城市;高SES 家庭高于中SES 家庭,后者又高于低SES 家庭[40]。 家庭親密度、家庭組織性與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問題呈負相關,家庭矛盾性與其心理健康問題呈正相關,家庭知識性與流動兒童的對人焦慮、孤獨傾向、身體癥狀、沖動傾向等呈負相關[41]。 在心理健康的個別指標的影響因素方面,存在同樣的學校類型差異,如打工子弟學校的流動兒童的社交焦慮、孤獨感和抑郁得分高于公立學校的流動兒童;但卻存在不一樣的性別差異,如女童的社交焦慮高于男生,但男生的孤獨感高于女生[15]。對北京6556 名打工學校流動兒童的調查研究表明, 男童的抑郁癥狀高于女童,12 歲后流動兒童的抑郁癥狀隨年齡增加而加重,流動時年齡越大越容易抑郁,父母關系越差、社會支持越低越容易抑郁[42]。
此外,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存在著一些保護性因素。例如,社會支持的主觀支持[43]、認同整合[40]的水平越高,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水平越高;社會支持可以通過核心自我評價來影響抑郁[44];特定社會支持能通過心理彈性來負向預測流動兒童的抑郁癥狀[45]。
包含全國多個城市樣本的多項研究均發(fā)現流動兒童問題行為的檢出率高于城市兒童。 其中,南寧市536 名流動兒童的行為問題檢出率高達25.2%[46];成都市428 名3—6 歲流動兒童異常行為和高危行為的檢出率分別達到13.54%和61.46%, 檢出率較高的高危行為依次為抑郁、不合群和攻擊行為,男童的高危行為檢出率高于女童[47];廣州市1009 名流動兒童中,流動男童行為問題檢出率排名前三位的依次為強迫、交往不良和多動,女童行為問題檢出率排名前三位的依次是違紀、性問題和多動[48]。 此外,流動兒童還存在一個較突出的行為問題——網絡成癮。 一項比較3416 名流動兒童、留守兒童和農村普通兒童的研究發(fā)現,流動兒童的網絡成癮傾向比例和得分均高于后兩者[49]。
心理彈性也稱心理韌性、心理復原力,是指個體在壓力或逆境等不利條件下,能夠積極利用內外部資源以主動適應環(huán)境的一種穩(wěn)定的心理品質的綜合[50]。 作為在四個生態(tài)系統中均處境不利的群體[8],心理彈性無疑是流動兒童心理健康和社會適應的保護性因素。 近幾年來,對流動兒童心理彈性的研究開始出現。
已有研究集中考察了心理彈性在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保護性因素與抑郁、孤獨等不健康癥狀之間的調節(jié)和中介作用,以及心理彈性對流動兒童社會適應的促進作用。 例如,對華南和西南798 名流動兒童的調查顯示,流動兒童的心理彈性增強了社會支持對其抑郁、孤獨的負向影響,對其心理健康發(fā)揮了保護作用[38,45];對北京685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流動兒童的心理彈性對其抑郁與孤獨的預測力強于其它個人、家庭和學校因素,流動兒童的心理彈性越強,其心理健康水平和社會適應狀況越好[51];對北京585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流動兒童的心理彈性對其城市適應具有積極影響[52]。
此外,已有研究還考察了流動兒童心理彈性的發(fā)展狀況和影響因素。 例如,對四川省1391名兒童的調查研究表明,中學組流動兒童的心理彈性水平低于城市兒童和留守兒童[53];對北京685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 打工子弟學校流動兒童的心理彈性差于公立學校的流動兒童及城市兒童,混合入校能促進流動兒童積極人格和心理韌性的發(fā)展,核心自我評價在社會支持、目前情感溫暖和心理彈性之間發(fā)揮部分中介作用[54];對河南省686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表明,流動兒童的社會支持和自尊均能預測其心理彈性,流動兒童的社會支持會通過影響其自尊水平進而影響其心理彈性[55];對北京585 名流動兒童的研究則發(fā)現,流動時間、流動次數、學校類型均會影響流動兒童的心理彈性[52]。
近年來,個別研究者打破“問題論”的研究定位,開始關注流動兒童的積極心理品質對其社會適應的影響。 雖然僅有的幾項研究采用的研究工具并不相同,對積極心理品質的操作性定義也有差異,是從不同的視角出發(fā)考察流動兒童積極心理品質的發(fā)展狀況及作用,但卻是站在“非問題群體”的立場開展流動兒童心理研究。
其中一項研究采用小學生積極心理品質量表和城市適應問卷, 考察了北京585 名流動兒童的15 個積極心理品質對其城市適應的影響,結果發(fā)現:流動兒童的積極心理品質受到學校和家庭經濟因素的影響,公辦學校被試得分高于打工子弟學校的被試,月收入2000 元以上家庭的被試得分高于月收入2000 元以下家庭的被試;在控制了學校和家庭因素的之后,流動兒童的積極心理品質仍能較好地預測其城市適應狀況[56]。 采用同一積極心理品質測評工具的另一項研究考察了北京449 名流動兒童的積極心理品質及對其學校適應的影響, 結果發(fā)現:積極心理品質水平較高的流動兒童,其學校適應狀況也較好[57]。而另一項關注流動兒童積極心理品質發(fā)展特點的研究,采用了個人掌控感問卷、樂觀主義—悲觀主義人格傾向問卷和積極—消極情感量表,結果發(fā)現:大部分被試的積極心理品質處于中等或較好水平,只有約三分之一被試的積極心理品質處于較差水平;公立學校流動兒童的積極心理品質好于打工子弟學校流動兒童[58]。
早在21 世紀初, 北京教育科學研究所的課題組就對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進行過為期一年的干預探索。 采用心理咨詢技術,通過個體干預和群體干預兩種形式,為參與干預的流動兒童提供情緒宣泄渠道,并從培養(yǎng)學習自信心、學習方法、學習習慣等方面著手來干預流動兒童的學習適應問題[59-60]。 作為難得一見的干預研究,上述研究確實取得了較好的效果,但其干預的方面仍然不夠全面,沒有體現社會適應的多維度結構。 這一問題的產生與當時我國有關流動兒童心理狀況的研究方興未艾存在直接關系。
隨著流動兒童社會適應狀況研究的不斷涌現, 近年來該領域研究也取得了一些進展,研究者采用團體心理輔導的方式對流動兒童的心理發(fā)展進行了少量干預研究。 包括:開始根據流動兒童的心理健康、心理彈性、社會支持、自尊狀況出發(fā),設計和實施團體輔導方案,最終取得了提高輔導對象心理健康總體水平和心理彈性水平、增加其社會支持的顯著效果[61];采用團體心理輔導對流動兒童的孤獨感、自我接納程度進行干預,減輕了流動兒童的孤獨感水平,并且提升了其自我接納與自我評價的水平[62];通過孤獨感團體輔導,降低了被輔導流動兒童的孤獨感水平,提高了其領悟社會支持的水平[63]。 但上述干預研究也發(fā)現,團體輔導對改變流動兒童的強迫、偏執(zhí)、人際緊張、焦慮和學習壓力沒有顯著作用[61]。 可見,當前針對流動兒童的心理干預研究具有心理輔導方式單一的特點,這影響了心理干預的效果。
絕大多數已有研究都將視角聚焦于流動兒童的社會適應不良、歧視知覺較高和心理健康水平偏低等消極方面,這種“問題取向”的研究加劇了人們將流動兒童視為問題群體或心理弱勢群體的傾向。 可事實上,不但有些研究并未發(fā)現流動兒童的“問題”一面,新興的流動兒童心理彈性和積極心理品質研究等甚至發(fā)現了其發(fā)展較好的一面。 而且,已有研究普遍發(fā)現公立學校流動兒童的心理發(fā)展狀況優(yōu)于打工子弟學校流動兒童,造成這一差異的原因尚未得到清晰、系統的研究與分析,已有研究尚停留于描述性研究階段。 上述現狀啟示我們,后續(xù)研究應該基于“發(fā)展取向”,積極探索和挖掘流動兒童的心理保護因素與積極心理品質的發(fā)展狀況,系統考察公立學校流動兒童心理發(fā)展狀況優(yōu)于打工子弟學校流動兒童的內在原因。 只有這樣,才能為流動兒童心理狀況提供新的評價指標,才能為流動兒童心理輔導與心理健康教育提供新的更具操作性和實效性的途徑。
已有研究在研究方法上主要存在以下不足:首先,研究方法的單一性影響了研究視角的廣泛性和研究內容的系統性、深入性。 絕大多數研究采用問卷法和訪談法,僅停留在描述性研究層面,鮮見實驗研究和個案、敘事研究,無法系統而深入地揭示流動兒童各種心理特征或品質之間的動態(tài)因果關系及其內在作用機制。 因此,后續(xù)研究的一個主要方向,就是要厘清并揭示各種因果關系。 其次,已有研究絕大多數均采用橫向設計,缺乏縱向設計的追蹤研究。 但兒童階段的心理發(fā)展過程本來就是階段性與連續(xù)性交織的動態(tài)變化過程,其發(fā)展變化的具體規(guī)律與特點需要采用追蹤研究進行探索。 第三,測量工具豐富而雜亂,即使考察同一心理特征或品質的測評工具都不統一。 已有研究不但采用了多種標準化工具,甚至還采用了大量自編調查問卷,測評工具的不一致性導致同類研究結果無法比較,這不但不利于該領域研究的理論構建,而且大大降低了其對流動兒童心理輔導與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參考價值。
已有研究在流動兒童取樣方面存在四個方面的偏差:第一,流動兒童幾乎為從農村流動到城市的兒童,缺乏關注從農村流動到一些小城市或經濟較為發(fā)達城鎮(zhèn)的兒童,以及從城市流動到其他城市的兒童。 第二,研究者所選被試大多是6 歲至14 歲之間的流動兒童,相對忽視學前流動兒童。 而相較于已經帶有更多本地文化及心理發(fā)展水平較高的前者,流動給后者帶來的影響很可能具有不一致性。 第三,研究者選擇的流動兒童均為在校流動兒童,而那些未入學流動兒童的身心健康狀況受到了忽視;第四,城市流動人口作為一個特殊群體分布在社會的不同階層,而已有研究所選取的流動兒童卻僅限于農民工子女。 對于處于不同社會階層的流動兒童來說,他們的歧視知覺、城市適應狀況等應該具有差異。 因此,更多地將目光投放到社會各階層流動人口子女,特別是中小城市的流動兒童,是以后研究的新切入點,有利于研究結果的推廣與應用。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且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關鍵期,各種文化的急速融合對流動兒童的成長產生了重要影響。 已有研究更多地關注了城鄉(xiāng)差異、經濟條件等社會因素,卻忽視了文化差異的影響。 例如,從農村地區(qū)流動到北上廣等一線城市的兒童和流動到二三線城市兒童之間的差異,從少數民族地區(qū)流動到漢族地區(qū)的兒童之間的差異等,都很值得探究。 未來研究應加強跨文化比較,全面考察文化因素對流動兒童身心發(fā)展的影響。
如前所述,已有的少量心理干預研究都集中于團體心理輔導的效果檢驗,忽視了對綜合運用多種心理輔導方式的效果探索。 另一方面,近年的多項研究在揭示影響流動兒童健康適應的風險因素的同時,揭示了積極應對、社會支持、心理彈性等保護性因素在風險因素與流動兒童適應不良二者關系中的調節(jié)作用。 同時,剛剛興起的流動兒童積極心理品質研究也給干預實效研究帶來了努力方向。但迄今未見針對上述保護性因素的培養(yǎng)與訓練實效研究。可見,未來在應用研究領域還具有廣闊的研究前景,研究者們應該加強對流動兒童保護性心理因素的培養(yǎng)與塑造,站在“發(fā)展論”的視角,采用多種心理輔導和教育方式對流動兒童的積極心理品質進行全方位的塑造,用實效研究為流動兒童心理輔導與心理健康教育提供研究基礎和數據支持。
有關流動兒童心理研究的成果豐碩且主題眾多,所探討的影響因素也頗為繁雜。 如前所述,因為缺乏系統性,已有研究并未全面地揭示流動兒童社會適應和心理健康狀況的影響因素和作用機制,這勢必限制了研究結果對實際工作的指導價值。 未來應加強有關流動兒童心理的應用研究。 既然個體的發(fā)展是其與整個生態(tài)環(huán)境相互作用的結果,那么未來研究應該從政策、文化與社會層面、學校心理素質教育和心理輔導層面、家庭層面和個人層面較全面地分析與整合促進流動兒童心理發(fā)展的應對策略, 系統地探討各個層次所包含的成分和作用路徑,研究如何建構“政策扶持、社會支持、技能訓練三位一體”的心理發(fā)展促進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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