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武 華俊 潘杰 張賢

【摘要】仡佬族主要分布于貴州省境內(nèi)，其民族于長期歷史發(fā)展演變中形成了極具特色的民俗文化，尤其涵蓋茶席、酒席及飯席，且分別名為接風(fēng)洗塵、八仙醉酒及四方團(tuán)圓的“三幺臺”民俗文化，具有悠久性、文化性、習(xí)俗性、程式性、詩歌性、娛樂性、宗教性、禁忌性、孝道性及穩(wěn)定性等民俗基本特征。

【關(guān)鍵詞】仡佬族；三幺臺；民俗文化；基本特征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仡佬族分布于貴州省遵義市、貴陽市、興義市、六盤水市、安順市、黔西以及廣西、云南和越南等地，其族源可追溯至商周時代。仡佬人在其日常生活中逐漸形成了極具特色之民族風(fēng)俗，即現(xiàn)今所見廣泛存于祭祀、婚喪嫁娶及節(jié)日慶典中之“三幺臺”文化。對該文化之研究，目前為之甚少，主要集中于食俗文化的討論。而筆者在《仡佬族“三幺臺”民俗文化研究》一文中已探知“三幺臺”所含食俗文化、詩歌文化、宗教文化及禁忌文化等民俗文化元素，然對其文化基本特征就連現(xiàn)今學(xué)術(shù)界也尚未涉及。故此本文擬就仡佬族“三幺臺”民俗文化基本特征展開，以拓寬其研究范圍。

一、仡佬族“三幺臺”簡介

仡佬人凡逢婚喪嫁娶、節(jié)日慶典必興“三幺臺”?！扮邸闭?，末也；“幺臺”，結(jié)束也；“三幺臺”，即經(jīng)過三道程序而結(jié)束之意。“三幺臺”這一特殊民俗概念，乃是仡佬人的民族方言。它含有茶席、酒席及飯席三道程序。開席前，仡佬人先燒香祭祖，以此作為開場白。祭祀儀式完畢后，開啟“三幺臺”。第一臺為茶席，名為接風(fēng)洗塵。該席仡佬人唱著迎賓歌，歡快地敬請賓客飲茶；第二臺為酒席，名為八仙醉酒。此席仡佬人唱著勸酒歌，端舉美酒讓賓客們歡暢共飲，其樂融融；第三臺為飯席，名為四方團(tuán)圓。此席為“三幺臺”之正席。席上佳肴豐盛，色香味全，用餐講究長幼有序，主客之別，極具特色。

仡佬人“三幺臺”為其民族民俗文化瑰寶。它潛在著別具一格的民族民俗基本特征，極富文化研究價值。

二、仡佬族“三幺臺”民俗文化基本特征

仡佬族在其歷史發(fā)展演變過程中，所成之“三幺臺”特色民俗文化，既有其獨具風(fēng)格的文化特性，又有其民俗文化的基本特征。

（一）悠久性

獨具特色的“三幺臺”民俗文化，其源頭約可追溯至古代隋王朝開皇十九年，即公元559年，距今已歷1400余年之久。抑或言其雛形非是如此。但不管怎樣，絕不能把仡佬族“三幺臺”民俗文化淹沒于非歷史之中，其所呈現(xiàn)的歷史化悠久性，已是顯而易見。

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演變中，仡佬人世代承襲其民俗文化“三幺臺”?？v使歷經(jīng)千年的演變，其原生態(tài)型有所變化，但其茶席、酒席及飯席三道流程仍被傳承下來而為后人知曉，故而言其為具有歷史悠久性的特征。

（二）文化性

仡佬人“三幺臺”并非純粹吃喝玩樂的簡單流程，而是由食俗文化、詩歌文化、宗教文化及禁忌文化等文化所構(gòu)成的一種特色的且含有文化性質(zhì)的民俗文化。它是其民族歷史發(fā)展及承襲中漸成文化系統(tǒng)的總稱，因而具有文化性質(zhì)特征。

（三）習(xí)俗性

仡佬人所擺之“三幺臺”，無論其茶席，還是酒席，抑或是飯席，皆已具習(xí)俗性。他們茶席以油茶配以糖食果餅為食。所配之果品糕點為其乳白清香酥食，紅、黃、綠糯米，天星米麻餅，百花脆皮，帽子粑、美人痣泡粑、核桃、落花生、葵花籽及柿花等食品。雖然所搭配的小吃時有不同，但以茶相伴混合而食卻早已成習(xí)俗。于酒席上，據(jù)仡佬習(xí)俗，凡在席舉杯者，三杯為敬。第一杯為敬客酒，由東道主伴以歡迎之辭向舉杯之客敬酒；第二杯為祝福酒，由賓客對主家之盛情招待述以答謝祝福之話語；第三杯為孝敬酒，此則為其晚輩敬予長輩之祝酒，待其飲畢后敬者才全飲。[1]酒席之飲俗甚多，有如交杯酒（交杯即是兩人各自用右手把自己酒杯交付對方，左手接過對方酒杯后，長者先飲而幼者其后。此種飲俗多見于席間敬酒之用），又如砸酒（即借助竹管、泡木桿等管狀物插入酒缸中直接將酒吸入口中，因吸時口內(nèi)發(fā)出“砸砸”聲而得名。此種飲俗多見于婚喪嫁娶席間之用），再如和解酒（酒席間，若兩人存有糾紛，則于德高望重長者之調(diào)解下，輸理者須以酒敬對方，二人舉杯相碰后，表明對方已接受其歉意，以達(dá)和好如初、眾人歡快之意。[2]）等均體現(xiàn)其“三幺臺”文化的習(xí)俗性。而于飯席上之用餐順序表明，仡佬人既有尊老愛幼、長幼有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又于言傳身教之承襲下成為習(xí)俗，因而也就致使“三幺臺”民俗文化之習(xí)俗性得以顯現(xiàn)。

（四）程式性

仡佬人“三幺臺”之茶席，在伴唱著迎賓歌敬請賓客飲茶時，盛茶須以碗作為器皿，而非其他。賓客可飲一碗，也可兩碗；酒席上，主家與賓客須敬足酒三杯。敬客酒為主家歡迎賓客到臨為之；祝福酒乃賓客回敬主家為之；孝敬酒則是晚輩給予長輩而為之。綜上，不論其茶席盛茶以用碗器，或是酒席須足飲三杯，均體現(xiàn)了“三幺臺”民俗文化程式化的特征。而后飯席中，有如豐盛的佳肴，每樣菜一盤，每盤固定為十片，一桌八人或十人；或一席飯菜須具備九碗，四盤或十二碗，而十六碗需加四盤，直至酒足飯飽后眾人才下席；又如黔北道真縣飯席中遵循菜碗擺放定式，只可桌擺六碗或九碗或十二碗，忌擺十碗等現(xiàn)象更使得“三幺臺”民俗文化程式化特征愈加明顯。諸此現(xiàn)象表明，經(jīng)數(shù)代傳承幾乎無一例外的“三幺臺”民俗文化，不免凝聚以成程式化的固定模式。

（五）詩歌性

仡佬人之“三幺臺”以祭祖為其開端，因而三流程之前奏詞又稱其為祭祖開席之言辭。有如前奏曲：“賓朋好友八方來，仡佬山鄉(xiāng)添光彩，歡天喜地迎貴客呀，宴席擺起三幺臺。賓朋好友八方來，仡佬山鄉(xiāng)樂開懷，山也歡來水也笑哇，貴客來到仡家寨。賓朋好友八方來，仡山花兒正在開，采花請進(jìn)仡山莊呀，山莊只等貴客來。賓朋好友八方來，仡山花兒開不敗，山好水好人更好哇，歡迎你到仡山來?！庇秩缬e歌：“龍洞水啊清晃晃，油茶燒來黃亮亮。千百年來如一日，燒成一碗干凈湯。油茶香啊油茶鮮，喝了油茶賽神仙。上山打柴不怕虎，千斤重?fù)?dān)腰不彎。油茶好啊油茶俏，待人接客茶先到。阿妹拉著阿哥手，阿哥要摟阿妹腰。油茶釅來油茶爽，一碗油茶情意長。喝了油茶精神爽，胸懷大志走四方?！痹偃鐒窬聘瑁骸耙谎奖苼頋M滿斟啦，請問那客人從哪里來呀？客呀請坐下我呀敬酒啊，杯中的酒啊請一呀口悶啦?？脱娇屠惭焦梗械木瓢≌堃谎娇趷灷?。二呀杯酒來也滿滿斟啦，讓我來表達(dá)仡家人的心啦，若呀是看得上兄弟這個人啦，頭杯喝下二杯又來呀。客呀客啦呀哈喂，頭杯喝下二杯又來呀?？脱娇屠惭焦梗^杯喝下二杯又來呀。三呀杯酒來也滿滿斟啦，客呀聽我來把話呀說明啦。有呀緣遇著客這樣的人啦，千杯萬杯都喝呀不醉啦。客呀客啦呀哈喂，兄弟的友誼萬年啦長啊?？脱娇屠惭焦梗值艿挠颜x萬年啦長啊。”從祭祀至茶席再到酒席均有歌曲相伴，不僅體現(xiàn)其仡佬民族鮮明之文化特色，亦表露出“三幺臺”民族民俗文化的詩歌性特征。

（六）娛樂性

仡佬人“三幺臺”上，有如（重慶武隆浩口仡佬人“三幺臺”《敬酒歌》：“歡迎貴客到浩口，進(jìn)了仡寨要喝酒，唱起歌兒把酒喝，起碼三杯才算過。首先敬上第一杯，為給貴客洗風(fēng)塵，旅途一路多勞累，舒筋活血提精神。迎客敬上第二杯，酒桌之上盡真心，杯中美酒不能留，一點一滴喝干凈。自古仡寨最好客，主客就是一家人，今天喝下三碗酒，歡迎來日再登門?！敝~；或“賓客進(jìn)入寨內(nèi)，主家以歌相請飲首碗“進(jìn)山酒”：“今天是個吉辰日，貴客來到寨子里，送上一碗進(jìn)山酒，誠表主人淺薄意?！倍螳I(xiàn)上二碗“洗塵酒”：“我來敬上這碗酒，要給貴客洗風(fēng)塵，進(jìn)山的路不好走，一路風(fēng)塵一路累，喝了這碗洗塵酒，舒筋活血提精神?！闭?，主人敬酒時，又唱道：“以酒待客古來俗，歡迎你們進(jìn)寨來，痛痛快快喝干酒，高高興興樂開懷。我敬酒來要唱歌，唱起歌兒把酒喝，碗中有酒莫要留，那是情意在里頭。山里人家講情意，說話做事都耿直，客人只要看起我，一口一口喝干凈。酒是水來水是酒，喝起酒水交朋友，你我把盞來碰杯，兩個就是兄弟伙?！辟e客離去時，主家歌唱“送行酒”：“田家山寨喜人客，來客就是喜進(jìn)門，本想再留耍幾天，你說下次再進(jìn)山，今后一定多多來，美酒香茶等倒你。我家酒是楊梅釀，香味濃來甘又醇，客人喝了一碗酒，平平安安返回程”）為之送行之詞，又如務(wù)川方言歌曲（“啊天我呆你家你家屋頭來，你們噠懶擺懶擺三幺臺，你迪忙剎鉄來迪忙喊坐，部錄一歇抬上來。吥錄一歇抬上來來來來來來來；你家就在對桿對桿噠門懶，和捆你不昂不昂我要來，你迪忙剎鉄來迪忙喊坐，部錄一歇抬上來。吥錄一歇抬上來來來來來來來。一幺臺一幺臺一幺一臺，趕緊一哈圍過來圍過來，來起疏食、麻餅、厥燙燙，滾啰啰勒油茶和紅帽子豬兒粑。二幺臺二幺臺二幺二臺，拆空打盆重新來重新來，拿起豪杠來咔火，滿桌咖咖下莽莽莽莽莽莽莽；三幺臺三幺臺三幺三臺，小鍋土酒抬上來抬上來，弟兄葉合、巴適、嘿生整，屁股一抬喝了要重新來。起過了三幺臺三幺臺，光二門子扎幾來扎幾來，仡佬漢子嘿耿啦直喲，不會玩喃茶衣?！保┑忍厣窖詩蕵分~，再如主家迎賓歌、勸酒歌與賓客回敬歌，及男女對唱飲茶喝酒歌、席上舞蹈相伴，以使賓客歡聲笑語、開懷暢飲等現(xiàn)象表明，“三幺臺”既有詩歌性民俗特征，亦具有娛樂性民俗文化特征。

（七）宗教性

“三幺臺”民俗文化具有宗教性。開席前，勤奮好客的仡佬人擺放好盤、碗、盞等用具后，立即焚香化紙祭祖。仡佬人婚卜宴席上，賓主雙方須食盡雞肉而所剩之雞腿骨以作卜卦之用[3]。仡佬人“三幺臺”祭祖所用壇案桌上或拜臺前，擺有酒三杯或六杯。巫師口念法語，一杯潑向天，一杯灑向地，一杯噴向紙錢。余下巫師一杯，在場者皆飲，忌躲避以寓驅(qū)邪。于祭祖期間，婦女因生孩摸屎擦尿不可參與祭祖，或在場者忌言漢話，違者受處，以免法事失靈這些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三幺臺”民俗文化宗教性特征。

（八）禁忌性

仡佬人擺起“三幺臺”，同桌共食者須同時下席，或前二臺食飽者仍勿離席，必同食第三臺，否則，視為不敬。于酒席中，上下不提壺，左右不開杯。父子同桌不對坐，逝父母者一年內(nèi)不可坐上下席；興義市仡佬人“三幺臺”中，賓客進(jìn)門勿踏門檻，席間忌食貓肉、蛇肉及豬心 ；忌道他人長短、隱私及生理缺陷問題；席間，年長者忌小孩吃豬蹄叉，因之食后難以找“媳婦崽”，提親時遭“打讒嘴”；黔北務(wù)川縣“三幺臺”飯席上，忌用筷敲盆、敲碗、敲桌子。盛畢飯后勿將筷直插碗里，因是予以逝者供祭之用，生人為之視為不吉利；用餐中，忌衣衫不整，狼吞虎咽，須講究吃相文雅?？晡鹕熘了嗣媲案傁鄪A菜，亦忌左挑右選。夾菜完后以碗相接，忌剩飯撒菜；兒媳弟婦亦忌與公公伯伯同桌共食；餐畢，筷子平放碗口，視為不敬。若賓客為之則視之對主家不滿。諸如此類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三幺臺”民俗文化禁忌性特征。

（九）孝道性

仡佬人“三幺臺”文化中，有如《祭山神》載：“敖偉天神，列位祖先，地盤業(yè)主?，F(xiàn)在我們地好，全靠你們的業(yè)績。坡是你們趕來的，山是你們留下的。你們開辟的地盤，寬廣抵天邊。我們享你們開的田地，享你們開的大河，享你們砌的墻，享你們建的包房，享你們修的瓦房，子孫后代用不完，千秋萬代不用買?！庇秩顼埾希磔叢荒苋涡杂貌?，而必待長輩先嘗試后方能動筷，否則視為大不敬。長輩夾菜時，也會洋溢著笑容邀請大家一起用菜，只是食飽后，將雙筷合舉或把碗平端，以示請諸位慢慢享用之意 ；后輩們需嚴(yán)守規(guī)矩，即使先吃完飯也不能揚(yáng)長而去，須得待長輩們食畢離去后，才可相聚退席。這些現(xiàn)象不僅體現(xiàn)其仡佬人等級有序、尊老愛幼的民族傳統(tǒng)，亦使得“三幺臺”民俗文化中之感恩及孝道性得以顯現(xiàn)。

（十）穩(wěn)定性

“三幺臺”民俗文化的形成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歷史演變過程，其食俗文化、詩歌文化、宗教文化及禁忌文化或是其文化中交融的民族情感與民族認(rèn)同感均具有超強(qiáng)的穩(wěn)定性。

其上即為仡佬人“三幺臺”民俗文化基本特征之所述。對之民俗文化的基本特征，是其民族歷史發(fā)展及其民族生活認(rèn)同感所致之結(jié)果。

三、結(jié)語

仡佬族主要分布于貴州省境內(nèi)，其民族于長期歷史發(fā)展演變中形成了極具特色的且具有悠久性、文化性、習(xí)俗性、程式性、詩歌性、娛樂性、宗教性、禁忌性、孝道性及穩(wěn)定性等民俗基本特征的“三幺臺”民俗文化。然而對于已現(xiàn)漢化危機(jī)的“三幺臺”民俗文化而言，其保護(hù)之策應(yīng)內(nèi)外結(jié)合。既強(qiáng)化其民族民俗文化自我傳承保護(hù)意識，又集外界力量而加大宣傳力度給予輔助，以利于其文化之傳承與保護(hù)。

參考文獻(xiàn)：

[1]胡潔娜主編.仡佬族文化研究論文集[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

[2]鐘金貴.仡佬族民俗文化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

作者簡介：曹文武（1991-），男，漢族，貴州興義人，六盤水師范學(xué)院歷史與社會文化科學(xué)系，研究方向：歷史學(xué)、民族學(xué)；華?。?992-），男，漢族，貴州興義人，六盤水師范學(xué)院歷史與社會文化科學(xué)系，研究方向：歷史學(xué)；潘杰（1991-），男，漢族，貴州大方人，六盤水師范學(xué)院歷史與社會文化科學(xué)系，研究方向：歷史學(xué)；張賢（1993-），男，漢族，貴州遵義人，六盤水師范學(xué)院歷史與社會文化科學(xué)系，研究方向：歷史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