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華
(浙江工商大學 日本語言文化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舊長崎唐通事與近代日本對華交涉
許海華
(浙江工商大學 日本語言文化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明治維新后,日本政府起用了一批舊長崎唐通事。19世紀70—80年代,以鄭永寧、吳碩、潁川重寬等為代表的舊唐通事,作為赴華使團或駐華使領館內(nèi)翻譯、外交官、漢語教師等,以不同形式在日本近代對華交涉活動中發(fā)揮了作用。該歷史過程也反映了長崎唐通事這一翻譯職能集團從近世到近代的發(fā)展軌跡。
舊唐通事;明治政府;對華交涉
1870年,日本明治政府首次派遣使團赴華,與清朝就建立邦交展開了預備交涉。1871年,中日雙方在天津締結(jié)《中日修好條規(guī)》,標志著近代意義上兩國外交關系的正式確立。從此,日本的對華交涉活動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為了滿足處理對華交涉事務的需要,明治政府從舊長崎唐通事中揀選出多名既有語言技能又富有涉外事務處理經(jīng)驗的人才,將這一支力量投入到當時對華交涉活動的第一線。
舊長崎唐通事原為日本江戶時代隸屬于長崎奉行的一種較為特殊的職能機構(gòu)人員,他們以“唐話”為專業(yè)技能,主要從事文書翻譯、唐船貿(mào)易管理等對外關系事務。明治維新后,部分舊唐通事及通事家子弟被重新納入國家的外交機構(gòu),承擔了對華交涉中的翻譯、 聯(lián)絡、信息傳遞、文件處理等諸多事務。這是中日交流史研究中一個值得關注的課題。
然而在以往的研究中,對近代中日外交史上具體從事交涉事務的人員的關注非常有限。具體到舊長崎唐通事和近代日本對華交涉的問題,雖然20世紀80年代以來梁嘉彬[1]等人的研究對鄭永寧等舊唐通事出身已有所提及,但這種關注并沒有從某一人物延伸到整個舊唐通事群體上。而有關長崎唐通事的專題研究,又多限于江戶時代,對1868年后的舊唐通事的存在形態(tài)缺乏具體分析。
因此,本文將從職員錄、履歷書、外交文書中相關記錄入手,對1868年后舊長崎唐通事的發(fā)展軌跡進行梳理,并將聚焦19世紀70—80年代舊唐通事從事的對華交涉事務,以考察近代中日兩國關系背景下舊唐通事發(fā)展變化中最具特征的一面。
作為江戶時代日本處理對外關系事務的職能機構(gòu)之一,長崎唐通事初設于1603年(慶長八年)①,經(jīng)17世紀40—50年代的職位分化和發(fā)展,逐漸形成了以大通事、小通事、稽古通事三級為基本結(jié)構(gòu)的體制。1867年(慶應三年),長崎奉行對行政機構(gòu)進行了改革,廢止了江戶時代的唐通事制度,改設“長崎奉行支配通事”②,使得舊唐通事能繼續(xù)在開放口岸長崎的對外關系事務處理上發(fā)揮作用[2]。明治維新后,1868年5月設立的長崎府為了維持開放口岸城市的正常運轉(zhuǎn),起用了大量舊體制下的地方行政人員。當時有44名舊唐通事和18名唐通事家子弟被錄用為長崎府職員,其中包括:外國管事衙門下屬諸司長1名、副管事1名、通譯管事1名、通譯副管事2名、上等通譯7名、中等通譯6名、下等通譯1名、見習通譯2名;廣運館下屬法語學助教1名、翻譯2名;御船手職下屬通譯副管事1名、上等通譯5名、中等通譯4名、下等通譯4名、見習通譯24名[3]277-279。從人數(shù)上來看,如將這62人加上幕末時期脫離唐通事的3人以及在1867年改革中因年老、疾病被免職的唐通事人數(shù),則人員總數(shù)與1864—1867年長崎唐通事的人數(shù)基本相當③。從職位名稱來看,舊唐通事在長崎府仍主要從事對外關系事務的處理。
明治維新以后,新政府開始著手擴充、完善各對外通商港口城市的行政機構(gòu),因此包括唐通事在內(nèi)的舊長崎地方行政人員被陸續(xù)派往大阪、神戶、橫濱等地。1868年,林道三郎被任命為神奈川縣通譯④。長崎府外國管事衙門副管事潁川保三郎(后改名潁川重寬)被派往神戶,廣運館翻譯吳碩則被派往大阪。1869年,任長崎府上等通譯職的唐通事家子弟游龍鷹作被任命為大阪府外國事務局通譯;同年,盧篤三郎(后改名盧高朗)、彭城秀十郎被調(diào)往兵庫縣外國事務局,潁川永太郎亦受命前往神戶[4]。此外,早在1864—1868年就被借調(diào)去神奈川的何幸五郎,在1871年被正式調(diào)往神奈川縣,同年被任命為該縣的譯官[5]。舊唐通事被調(diào)往各通商港口城市后,仍主要承擔翻譯等與對外交涉相關的事務。
除前往大阪、神戶、橫濱等地任職之外,更多的舊唐通事被新政府各省廳局所錄用,這其中又以進入外務省任職的最多(見表1)。明治政府在掌握日本的外交權(quán)后,隨著國家外交“一元化”的進展,需要將幕末時期培植起來的外交事務處理力量納入新的國家外交機構(gòu)[6]。而新政權(quán)重新培養(yǎng)具備外語能力的外交人員所需時間太長,因此起用舊唐通事等兼?zhèn)渫庹Z技能和對外事務處理經(jīng)驗的人才勢在必行。
舊長崎唐通事中最早被明治政府外交機構(gòu)起用的是何禮之助(后改名何禮之)。1868年(明治元年),何禮之助被任命為外務省的前身“外國官”的一等譯官[7]。翌年,石崎次郎太、鄭永寧也從長崎任上調(diào)往“外國官”,同為一等譯官⑤。至此,7名一等譯官中有3人為唐通事出身。其后,外務省又陸續(xù)從各通商港口城市的行政機構(gòu)及其他省廳調(diào)入舊唐通事,據(jù)1868—1888年外務省官(職)員錄及其他履歷資料,其間至少有23名出自舊長崎唐通事系統(tǒng)的人員進入外務省(參照表1)⑥。
表1 外務省任職的舊長崎唐通事及通事家子弟(1868—1888年)
年份姓名[官職]明治元年(1868)何禮之助[一等譯官]明治二年(1869)何禮之助[一等譯官(派駐大坂舎密局)]、石崎次郎太[一等譯官]、鄭永寧[一等譯官→大譯官 無位]明治三年(1870)鄭永寧[大譯官 從七位守→文書司權(quán)正 從七位守]明治四年(1871)鄭永寧[文書司權(quán)正 從七位守]、柳谷謙太郎[權(quán)大錄]、潁川重寬[權(quán)大錄]、蔡祐良[權(quán)中錄]、神代延長[少錄]、彭城中平[少錄]、清河武雅[權(quán)少錄]、石崎肅之[權(quán)少錄]、何禮之[六等出仕 正七位]明治五年(1872)何禮之[六等出仕 正七位]、鄭永寧[少記 正七位]、平井希昌[少記 正七位]、潁川重寬[大錄]、蔡祐良[權(quán)中錄]、神代延長[少錄]、周道隆[少錄]、彭城中平[少錄]、石崎肅之[權(quán)少錄]明治六年(1873)平井希昌[少丞 正六位]、鄭永寧[少丞 正七位]、何禮之[六等出仕 正七位]、潁川永太郎[九等出仕]、蔡祐良[中錄]、神代延長[權(quán)中錄]、周道隆[權(quán)中錄]、彭城中平[權(quán)中錄]、林道三郎[香港領事館 副領事(明治五年十月三日任香港副領事,明治六年九月十九日歸國,二十二日去世)]
續(xù)表
23人之中,何禮之、石崎次郎太、鄭永寧、潁川重寬、平井希昌、柳谷謙太郎、林道三郎、蔡祐良、神代延長、彭城中平、吳碩、鉅鹿篤義、潁川永太郎、潁川君平、清河武雅等15人曾任唐通事。單從人數(shù)而言,15人約占江戶時代末期唐通事總數(shù)的兩成,但從上述人員任唐通事時的職位級別、語言能力以及事務擔當經(jīng)驗來看,其中不乏當時唐通事集團的中堅力量,或為青年通事中的佼佼者。此外,鄭永昌、鄭永邦、高尾恭治、吳啟太、吳大五郎、潁川高清、周道隆、石崎肅之8人雖無正式出任唐通事的經(jīng)歷,但均出自唐通事世家。
關于舊唐通事進入外務省的途徑,大致可分為三類:(1)在長崎府(后改長崎縣)職員任上直接調(diào)入外務??;(2)前往其他通商港口城市任職后被征用調(diào)入外務??;(3)經(jīng)由大藏省、民部省等其他中央官廳或臨時國家機關任職后調(diào)入外務省。而鄭永昌、鄭永邦、吳啟太、吳大五郎等之所以能進入外務省,除本人出身唐通事世家,自幼學習外語以外,與父兄供職于外交機構(gòu)也是不無關系的。
從上述舊唐通事及通事家子弟在明治時代的任職經(jīng)歷來看,23人中20人都曾有從事外交活動的經(jīng)歷,作為使團成員遠赴海外或被派往日本駐外公使館、領事館的情況相當普遍。
明治政府對舊唐通事的起用不僅限于外務省。據(jù)何禮之[8]、石崎次郎太[9]、鄭永寧[10]35、柳谷謙太郎、鉅鹿篤義、蔡祐良[11]、平井希昌[12]、盧高朗[13]等人的履歷資料,可知內(nèi)務省、大藏省、文部省、民部省、工部省、司法省、農(nóng)商務省等都曾調(diào)舊唐通事入省任職。明治政府通過起用舊長崎唐通事,將幕末時期培養(yǎng)起來的兼具外語和對外關系事務處理能力的人才集中到了中央政權(quán),使之服務于明治初期的國家建設和外交事務的處理。
如前所述,明治維新后舊唐通事并未因長崎唐通事制度的終結(jié)而退出歷史舞臺,他們所具備的外語和對外事務處理能力為新政府所重視和需要。江戶時代,長崎唐通事一直以“唐話”,即漢語為本集團的專業(yè)技能,19世紀50年代開始雖有部分唐通事開始兼習英語等其他語言[14],但漢文漢語始終是唐通事的專長和處理對外關系事務中最主要的工具。也正因為如此,明治政府在展開對華交涉之初,就將多名舊唐通事派往交涉活動的第一線,由他們擔任口譯、筆譯、聯(lián)絡、信息收集和傳遞、文件處理等各項事務。而19世紀70年代的清朝尚無日語人才儲備,因此許多情況下兩國交涉不得不依靠日方翻譯。舊唐通事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參與到了近代日本對華交涉活動之中。
自1870年明治政府首次遣使赴華展開兩國建立邦交的預備交涉開始,無論是每年向清朝派出的使節(jié)團,還是1872年開設的日本上海領事館、1874年設于北京的日本在清國公使館及其后設立的香港領事館、天津領事館等駐中國使領館,舊唐通事在明治政府對華交涉的第一線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以下將就鄭永寧、平井希昌、吳碩、潁川重寬、石崎次郎太等人在其中所承擔的具體事務和活動情況作一些考察。
鄭永寧,1829年出生于長崎唐通事世家,生父為小通事吳用藏。后為唐通事鄭干輔養(yǎng)子,改鄭姓,名右十郎。1848年成為稽古通事[15]81,1851年升為小通事末席[15]54,1860年鄭干輔病逝后職位升至小通事過人[15]33,到1867年已位列小通事[3]270。明治維新后不久就被任命為長崎府廣運館翻譯。1869年,40歲的鄭永寧被調(diào)往外務省的前身“外國官”任一等譯官。1870年鄭永寧作為柳原前光使團成員首次赴華,之后在1871年伊達宗城使團、1872年柳原前光使團、1873年副島種臣使團、1874年首任日本駐清公使柳原前光使團中也都作為主要成員⑦,從條規(guī)簽訂的預備交涉,到《中日修好條規(guī)》、通商章程及各海關稅則的簽訂及修訂談判,以及在兩國換約、謁見同治帝禮儀問題等一系列重要的交涉中,鄭永寧承擔了翻譯、記錄、聯(lián)絡、信息傳遞等具體工作,可以說親歷了近代中日建立邦交最初階段兩國間交涉的全過程[16][17]133-138,160-185。1874年,柳原前光使團結(jié)束了在上海、天津兩地的談判后于7月進入北京,11月柳原前光回國,鄭永寧就任日本駐清臨時代理公使⑧。1876年新任公使森有禮到任后,鄭永寧繼續(xù)擔任公使館一等書記官,直至1879年回國。
鄭永寧不僅進入外務省時間早,而且深得信任和倚重。從1870年到1879年,在明治政府與清朝的接觸、交往中,鄭永寧所發(fā)揮的作用絕不僅限于單純的談判翻譯或記錄。例如1872年,當柳原前光使團完成談判回國后,鄭永寧就曾作為日本駐上海領事品川忠道的代理駐留上海。當時,秘魯船瑪也西號因非法運送中國苦力被截留在日本,明治政府通過鄭永寧將該事件的相關信息傳遞給蘇松太道沈秉成,使清朝了解到事件處理的情形,并在送返中國苦力上達成了協(xié)議。其后,清朝派遣陳福勛赴日接收瑪也西號上的中國苦力,史稱晚清“中國官員到日本國之第一次”,其間鄭永寧一路陪同,翻譯、會見安排多由其承擔[18]。又如1874年,柳原前光公使團肩負開設駐清公使館的使命,進入北京后公使團先是租住東交民巷的外國旅館作為臨時公館,鄭永寧任臨時代理公使后便著手收購了位于東四牌樓六條胡同北側(cè)原某盛京將軍的宅邸,將該處作為日本公使館正式館舍[19]。在任代理公使期間,1875年1月同治帝去世時,鄭永寧比較妥善地處理了清帝喪中改換公文格式的問題[20];同年3月,當聞知有琉球貢使未事先通知日本方面而抵達北京時,鄭永寧以日本公使館有權(quán)召喚琉球貢使為由向清總理事務衙門提出交涉要求,并于3月24日與恭親王、毛昶熙、崇厚、夏家鎬和周家楣等人進行了談判[21]。1876年1月,日本特命全權(quán)公使森有禮來華與李鴻章進行會談,鄭永寧亦在場。從中方記錄的會談內(nèi)容來看,雖然鄭永寧的主要職責是翻譯,但李鴻章卻多次希望通過鄭來緩和與森有禮的言辭沖突[22]。
1881年6月,鄭永寧主動提出辭去在外務省的職務,一說是因在日本對華外交問題上與上司意見不合所致。此后雖然一度進入司法省任職,參與了《大清會典》的訓點工作,但在1885年2月再次接到外務省的任命,復職為外務權(quán)大書記官,并隨全權(quán)大使伊藤博文赴華,在“天津談判”中擔任日方翻譯[10]34-35。由此可見,當時明治政府仍然重視鄭永寧在對華交涉上的能力和長年積累的經(jīng)驗,這在舊唐通事中是絕無僅有的。
平井希昌,唐通事平井家第十代,曾名義十郎。1852年始任稽古通事見習,1856年正式承繼家業(yè)任稽古通事,其后經(jīng)小通事末席、小通事過人,于1861年升任小通事助。因其在漢語之外又擅英語,1863年擢升為“長崎奉行支配定役格”,并于1867年升任幕末長崎通事(詞)的最高位。明治維新后,歷任長崎府外務局長、外國管事衙門諸司長、廣運館總管等職,于1869年調(diào)入民部省,隨后又轉(zhuǎn)入工部省任職[12]。1871年入外務省,1873年2月被任命為副島種臣使團二等書記官,隨使團赴華期間主要承擔各國公使、領事來訪時的接待事務,或被派往俄、法、美、英、德等各國駐華公使館、領事館,與各國駐清機構(gòu)進行事先溝通,從中收集、交換信息[17]121,131-155,161-186,為使團與清朝方面開展交涉、談判創(chuàng)造了有利的外部條件。
吳碩,小通事吳用藏之子,鄭永寧之兄,后過繼唐通事振浦系吳家,曾名碩三郎。1842年初任稽古通事,經(jīng)小通事末席、小通事并、小通事助、小通事過人,于1861年升任小通事[23]149。至1867年,已升為大通事[3]270。明治維新后,先是與鄭永寧同為長崎府廣運館翻譯,而后任大阪府外國事務局通譯。1873年2月,時任大阪府四等譯官的吳碩被任命為上海領事館一等書記生[24],3月隨副島種臣使團同船前往上海。1874年,福島九成奉命兼任廈門領事館領事,吳碩也接到隨同赴任廈門領事館的指示[22]。在廈門期間,吳碩曾一度代理領事之職[25]。1876年,吳碩重回上海領事館,任一等書記生,直至1882年。他被派駐在華領事館多年,有輔助上海領事品川忠道、廈門領事福島九成等各任領事之功,因此被稱為領事館的活字典[10]95-96。
潁川重寬,唐通事潁川家支派葉茂通系潁川氏第八代,曾名保三郎。1845年初任稽古通事,后歷任小通事末席、小通事并、小通事助、小通事過人[23]150。明治維新后任長崎府外國管事衙門副管事,并于1868年赴任神戶。1870年,外務省為儲備漢語人才,籌備在省內(nèi)設立漢語學所,并從舊長崎唐通事中物色漢語教師,潁川重寬因此入職外務省文書司,之后蔡祐良、周道隆、清河武雅、彭城中平、石崎肅之5人也被相繼調(diào)入[26]。1871年,潁川重寬被任命為漢語學所的督長兼教導,隨后又作為伊達宗城使團的一員赴華,參與了有關《中日修好條規(guī)》簽訂的交涉活動[27]。1872年隨柳原前光再次赴華,在日本與清朝的會談中承擔了翻譯、記錄、文件處理等交涉活動中的具體事務[28]。1875年11月,潁川重寬以文部省一等教諭兼外務五等書記官的身份,隨同特命全權(quán)公使森有禮前往北京[29]。
潁川重寬不僅在使團赴華期間直接參與兩國間的交涉活動,還作為漢語教師間接為明治初期日本政府的對華交涉提供支持。由于漢語學所名義上的負責人鄭永寧忙于各項交涉事務,并長期駐留北京公使館,因此一般認為漢語學所的管理和教學實際是由潁川重寬主導的[30]。
石崎次郎太,唐通事柳屋氏支派石崎家第四代,曾名喜代松。1831年初任稽古通事,歷任小通事末席、小通事并、小通事助、小通事過人,于1860年升任小通事[23]149。明治維新后被任命為長崎府外國管事衙門通譯總管,1869年調(diào)入外務省的前身“外國官”,后調(diào)入司法省并被派往兵庫縣裁判所,又經(jīng)任職大藏省、開拓使,于1878年調(diào)回外務省,次年2月被任命為北京公使館一等書記生[31],直至1881年。特命全權(quán)公使宍戶磯來華之時,在清總理事務衙門與恭親王奕、沈桂芬、王文韶等進行會談,石崎次郎太與中田敬義一同擔任了翻譯[32]。
除上述5人以外,唐通事神代家支派第七代神代延長,自1870年隨品川忠道赴任上海[33],上海領事館成立后即擔任書記生[34]。葉良直系潁川家的潁川君平于1871年作為伊達宗城使團成員赴華[35]。唐通事蔡家第九代蔡祐良,于1870年隨柳原前光使團前往上海,參與了《中日修好條規(guī)》的預備交涉,此后于1875年被任命為外務三等書記生,被派往上海領事館。唐通事鉅鹿家第八代鉅鹿篤義,1875年被派往日本在天津領事館任書記生,翌年又轉(zhuǎn)赴上海領事館任職[11]??梢哉f19世紀70—80年代,舊唐通事的語言和對外關系事務處理能力通過不同途徑被直接或間接地運用在對華交涉活動之中。
以上通過對19世紀70—80年代舊唐通事在日本對華交涉活動中所承擔事務的梳理,對近代以來舊唐通事發(fā)展變化最具特征的一面進行了考察。
迄今為止,對長崎唐通事的研究多局限于江戶時代。通過對江戶時代末年到明治初年唐通事集團和個人軌跡的追蹤,可知唐通事在制度上宣告終結(jié)后,其所具備的語言技能、涉外事務經(jīng)驗仍為新政權(quán)所需要。舊唐通事中最優(yōu)秀的力量被輸送到各通商港口城市和國家中央官廳,其中又以外務省對舊唐通事及通事家子弟的起用最具代表性。
在明治政府沒有時間培養(yǎng)新的漢語外交人員,清朝方面也沒有日語人才儲備的情況下,舊唐通事作為一種緊缺資源被投入到對華交涉活動之中。從鄭永寧、平井希昌、吳碩、蔡祐良、潁川重寬、神代延長、潁川君平、鉅鹿篤義等人在日本對華交涉中的活動來看,在日本赴華使團或駐華公使館、領事館中擔任翻譯、聯(lián)絡、信息傳遞、文件處理等是舊唐通事參與對華交涉最直接、主要的形式。除此之外,以潁川重寬為首的舊唐通事及通事家子弟數(shù)人擔任了外務省漢語學所的漢語教師,培養(yǎng)漢語外交的后續(xù)力量。明治政府充分利用了這支脫胎于唐通事的力量。
近代日本對華交涉中的舊唐通事,反映了培植于江戶時代的外語、外事人才在新的歷史環(huán)境下的發(fā)展,也體現(xiàn)了近世翻譯職能集團在近代的生存狀態(tài)。
注釋:
①一說為1604年(慶長九年)。
②據(jù)江戶時代末年曾任唐通事的林道三郎履歷:“改革之時,以家祿五人扶持、津貼金七拾五兩,任長崎奉行支配三等通事?!睉c應三年長崎奉行進行行政機構(gòu)改革時將唐通事、荷蘭通詞進行合并,之后統(tǒng)稱為長崎奉行支配通事。
③據(jù)日本長崎歷史文化博物館藏《慶應元年長崎諸役人明細分限帳》及九州大學記錄資料館藏《元治元年 慶應三年諸役人分限帳》,1864、1865、1867年長崎唐通事的人數(shù)分別為72、73、69人。
④據(jù)長崎歷史文化博物館藏林道三郎履歷明治元年七月條。
⑤日本國立公文書館藏明治二年五月、明治二年七月《官員錄全 改》“外國官”項下載有“石崎次郎太” “鄭匡輔”二人姓名。據(jù)《對支回顧錄》記載,鄭永寧于明治二年二月前往東京任外國官一等翻譯官。從時間、姓名以及排名等因素推測,官員錄中的“鄭匡輔”極有可能就是鄭永寧。
⑥1885年(明治十八年)外務省官(職)員記錄缺失。
⑦以1871年伊達宗城使團成員排名為例,鄭永寧位列欽差全權(quán)大臣伊達宗城、副使柳原前光和津田真道三人之后,足可見其在使團中的作用和地位。
⑧據(jù)日本國立公文書館藏《處蕃始末》(甲戌六月之四·第二十冊)及明治七年七月外務省公文錄中所載相關內(nèi)容,鄭永寧被任命為臨時代理公使的內(nèi)部決定下達時間應不晚于1874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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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特命全権公使宍戸磯総理衙門ニ於テ大臣沈桂芬ト対話筆記·四條[OL]. 國立公文書館,JACAR Ref.A03023000600.
[33]品川大録兼通商大祐外二人ヘ清國在留ニ付御慰労伺[OL]. 國立公文書館,JACAR Ref.A01100005600.
[34]清國在勤十等出仕神代延長三等書記生任用屆[OL]. 國立公文書館,JACAR Ref.A01100027000.
[35]頴川君平特旨敘位ノ件[OL]. 國立公文書館,JACAR Ref.A11112712700.
FormerNagasakiTōtsūjiinJapan’sNegotiationswithChinaDuringtheModernPeriod
XUHaihua
(SchoolofJapaneseLanguageandCulture,ZhejiangGongsh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18,China)
In the Meiji period,the Japanese government reinstated a group of former Nagasaki Tōtsūji,who emerged from the Bakumatsu period. They,represented by TEI Einei,GO Seki,EGAWA Shigehiro,utilized their skills as translator,diplomat,or Chinese teacher,in Japan’s negotiations with China in the 70s and the 80s of the 19th century. It shows the development of Nagasaki Tōtsūji as a functional translation group from the early modern period to the modern period.
former Nagasaki Tōtsūji;Meiji government;negotiations with China
K256
A
2095-2074(2015)02-0091-07
2014-07-16
許海華(1982-),女,浙江杭州人,浙江工商大學日本語言文化學院講師,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