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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克思主義是具體的烏托邦”

      2015-11-05 09:35:24金壽鐵
      社會科學 2015年3期
      關鍵詞:烏托邦馬克思主義

      金壽鐵

      摘要:烏托邦是20世紀一個重要的哲學范疇和馬克思主義范疇。布洛赫的烏托邦這一哲學命題,確切地說,他的“具體的烏托邦”方案不僅是他的全部哲學創(chuàng)作的軸心,也是他對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的創(chuàng)新所在。在布洛赫那里,烏托邦是人類對未來更美好世界的預先推定,也是人類改造現(xiàn)實的能動原則和人類社會發(fā)展必不可少的精神支柱和希望之源 馬克思主義并非不是烏托邦,而是具體的烏托邦的新事物?!熬唧w的烏托邦”即“現(xiàn)實的烏托邦”與“抽象的烏托邦”相對立。“具體的烏托邦”是一種客觀的、現(xiàn)實的可能性的尺度,是一種斗爭原理、一支社會力量,它預示政治上的未來遠見、新事物的未發(fā)現(xiàn)狀態(tài)

      關鍵詞:烏托邦;馬克思主義;抽象的烏托邦;具體的烏托邦

      中圖分類號:B08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257-5833(2015)03-0110-10

      人是什么,這首先是一個人類學的命題。德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家恩斯特·布洛赫( ErnstBloch,I885-1977)認為,人是來自自然的“烏托邦的生物”。布洛赫恰恰用《希望的原理》把握住了烏托邦概念:“我們完全可以用烏托邦這個外來語代替和翻譯希望這個詞?!碑敒跬邪畋粯嗣魇恰叭说奶卣鳌?,而對人來說,預先推定是“我們的力量以及諸如此類的命運”時,烏托邦就被提高為人類學的基本原理。在此意義上,烏托邦是人類對未來更美好世界的預先推定,也是人類改造現(xiàn)實的能動原則和人類社會發(fā)展必不可少的精神支柱和希望之源。

      一、蝸牛與烏托邦

      人活著,總是預先推定一個更美好未來的現(xiàn)實圖像。因此,只要人類夢想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就存在希望。與此相反,蝸牛只知道自身所屬的那層軀殼,而全然不知道外在于這層軀殼的世界。但是,人不是生活在自身軀殼中的蝸牛,對于人來說,不僅世界是敞開的,未來也是敞開的。因此,在《向烏托邦告別嗎?》一文中,布洛赫指出,“對更美好生活的夢的放棄態(tài)度僅僅適用于蝸牛。這種動物現(xiàn)在并不持有烏托邦、將來也不會持有烏托邦。”就像柏拉圖“國家”(Politeia)中的洞穴奴隸們一樣,蝸牛只是抽象地接受外部世界,根本不想從自身軀殼中“向外走出來”。

      值得注意的是,在《蝸牛日記》(1972)中,德國當代作家君特·格拉斯(Gunter CrasS,1927-)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對布洛赫烏托邦的精神和希望的原理提出了質疑和批判。《蝸牛日記》為一部紀實體的文學作品,在這部小說中,作者有意識地將負面人物奧特的家安排在“離布洛赫教授不遠”的地方。這與格拉斯對布洛赫《烏托邦精神》和《希望的原理》的批判態(tài)度是一脈相承的,他在以后問世的《比目魚》(1977)、《母鼠》(1986)等作品中也不時地對布洛赫旁敲側擊,呼吁世人告別烏托邦。

      在《蝸牛日記》里,格拉斯援引所謂“蝸牛原則”勾畫自畫像,可謂惟妙惟肖、鞭辟入里。例如,“試圖將我定位是毫無意義的”,因為蝸牛原則壓根就不包含確定性和連貫性;他極度懷疑理想主義、唯一真理要求等“冥思苦想者的騙局”,特別“害怕那些想勸我皈依的人”,因為蝸牛原則從來不吃這一套;他強烈拒斥“絕對性以及諸如類似的緊箍咒”,堅決反對不給個體留下任何空間的極權主義思維以及憧憬某種或許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的第三者,因為蝸牛原則根本不信這一套。

      減然,字義上,德文Utopie表示“烏有之鄉(xiāng)”,也可了解讀為“空中樓閣”,即表示“不切實際、好高騖遠、不符合客觀現(xiàn)實可能性的空想”。但是,“烏托邦”也可在“現(xiàn)實性”、“可能性”、“趨勢一潛勢”等概念意義上使用。在布洛赫那里,“烏托邦”正是指這種人類的普遍意向,即對“尚未存在的”更美好世界的希望和期待。在布洛赫看來,世界是一個尚未完成的、向未來的各種可能性永遠開放的過程,而人類總是期望達到更完美的狀況。他認為,世界是造夢、追夢、圓夢的“世界夢”,即一個沒有貧困、剝削、壓迫和異化的社會制度,因此,他的“烏托邦的精神”、“希望的原理”與空中樓閣正相反對。

      但在格拉斯筆下,布洛赫這位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的名字卻成了一個簡單的代碼,它代表了一種空想的“烏托邦主義”哲學,一種無視人的歷史責任感的盲目樂觀情緒,一種對與日俱增的憂郁現(xiàn)象視而不見的天堂般的承諾。格拉斯筆下的蝸牛害怕“天堂”這個字眼,深信自己的人生經(jīng)驗,認定在所有的天堂承諾那里所期待的只能是大災難。因此,面對世人不斷提出的“有望還是無望”的問題,格拉斯總是表態(tài)說“無”,總是“對終極目標的幸福狀態(tài)的追求”表示嚴重質疑,從而他恰恰扮演了布洛赫筆下又臭義硬的“蝸牛”形象,即“現(xiàn)在不擁有烏托邦、將來也不會擁有烏托邦”的動物。

      在《向烏托邦告別嗎?》一文中,布洛赫對格拉斯筆下的這一套蝸牛原則做出了無情揭露和批判:“現(xiàn)在,我認為,向烏托邦告別其實只適合于從未持有,將來也不會持有烏托邦的蝸牛;是的,有個小有名氣的作家[格拉斯]著有《一只蝸牛的日記》。但是,對于蝸牛,不可以期待烏托邦。對于蝸牛,也不可期待烏托邦和自然法所分擔的主要內(nèi)容,即直路和直路的矯形外科手術。.在我看來,如果有人現(xiàn)在把蝸牛之路接受為是典范,那么他就完全放棄了人性,這本書也只能為通曉這方面的蝸牛閱讀了?!?/p>

      但意味深長的是,布洛赫用“向烏托邦告別嗎”這一問句單刀直入,直接擊中了20世紀70年代西歐歷史哲學中風行一時的反烏托邦的懷疑主義以及所謂“科學技術意識形態(tài)批判”的軟肋。實際上,“向烏托邦告別嗎”這一問句不啻是針對現(xiàn)代所有左翼知識分子,即對馬克思主義感到幻滅的人們敲響的警鐘。按照布洛赫的觀點,那些借口前蘇東社會主義的解體,旋即拋棄自身的批判世界觀的人們無異于迄今仍然寓居在自身軀殼中的蝸牛。如果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意識到理論與實踐的差異,或者更確切地說,這些人從一開始就承認理論變化與實際變化之間的差異,那么他們當初就決不會對馬克思主義如醉如狂,而且現(xiàn)在也決不會對馬克思主義有一種絕望的幻滅感。

      二、布洛赫烏托邦概念特征

      那么,布洛赫又是怎樣把“預先推定的意識”(das antizipierende bewusstsein)解釋成“烏托邦”的呢?就基本前提而論,布洛赫的烏托邦概念與迄今有關研究大同小異,但是就基本取向而論,他的烏托邦概念與迄今有關研究卻存在明顯差異。也許,正是出于這個原因,布洛赫最終沒有徑直用“烏托邦”一詞標明自己的哲學思想。鑒于50年代東歐各國對烏托邦概念的偏見和誤解,布洛赫有意識地把這個概念與其他類似概念混合使用,例如,他常用“希望”、“可能性”、“趨勢一潛勢”等用語追蹤歷史中頻繁出現(xiàn)的烏托邦理念的蹤影。歸納起來,布洛赫的烏托邦概念具有如下四個基本特征:

      第一,他的烏托邦概念強調“意識的預先推定”,使其充當改變現(xiàn)實的“酵素”或改革意志的“催化劑”;第二,他從風格史和效應史人手,利用“國家小說”等烏托邦類型擴大了烏托邦概念;第三,他的烏托邦概念積極吸納文藝復興時代以前的猶太教、基督教末世論的未來指向性;第四;他的烏托邦概念甚至包含前蘇東社會主義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批判,在此意義上,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宏觀的、顯現(xiàn)的馬克思主義思維方式。

      第一特征:布洛赫的烏托邦概念強調意識的預先推定的作用,本身承載著現(xiàn)實變化乃至改革意志的酵素。如前所述,人的意志追求更美好的未來世界,但是,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總是存在一定距離,人的變革意志未必歷史地、完全地得到實現(xiàn)。霍克海默爾時常把烏托邦解釋成與現(xiàn)實完全無涉的一種超前意識,其理由是:“由于錯誤的實踐(或由于邪惡的人的實踐),一種理想著魔似地發(fā)生變質并出現(xiàn)在歷史之中。”然而,布洛赫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即使現(xiàn)實的變化狀態(tài)與過去夢寐以求的烏托邦理念不相一致,也不能說烏托邦概念與現(xiàn)實的變化完全無涉。因為烏托邦理念至少與尚未發(fā)生變化的但應當發(fā)生變化的現(xiàn)實狀況相關聯(lián)。

      作為一種革命酵素,烏托邦加速現(xiàn)實的變化過程,促進其新陳代謝,加快結構調整步伐,但是,在以后的社會境況及其變化中,烏托邦并不能完整無缺、不折不扣地實現(xiàn)自身的初始意圖,而且,一旦烏托邦履行這種催化作用,它的預先推定功能也就消耗殆盡。不過,就像永不滿足的人的欲望一樣,在業(yè)已發(fā)生變化的社會現(xiàn)實中,烏托邦重又作為新的理想社會的理念萌發(fā)、滋長,并在自身的意義方向上充實“客觀的內(nèi)容”,在自身的意義形態(tài)上充實“現(xiàn)實的暗碼”?!耙驗槭澜邕^程本身就是某種烏托邦的功能,而且世界過程與作為實體的客觀可能性的物質是結合在一起的。在此,人們有意識的計劃和變化這一烏托邦的功能只不過是曙光女神的具體體現(xiàn)而已。就像顯現(xiàn)世界的曙光女神一樣,在一切真正的暗碼之中,烏托邦的功能顯示最向前的、最積極的位置?!?/p>

      布洛赫用專門術語“趨勢”(Tendenz)、“潛勢”(Latenz)來標明了烏托邦的這種潛移默化的萌芽性質。如果“趨勢”是指某個特定時間中業(yè)已內(nèi)在于事物的可認識的實現(xiàn)可能性,那么“潛勢”就是指業(yè)已內(nèi)在于全世界變化中的客觀現(xiàn)實的變化可能性。在布洛赫的《希望的原理》中,這兩個概念與“尚未被意識到的東西”(das Noch-Nicht-Bewusste)和“尚未成功的東西”(das Noch-Nichit-Gewordene)密切相關。在歷史過程中,“尚未被意識到的東西”與“尚未成功的東西”相互趨向、相互滲透,從而為烏托邦理念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概言之,歷史上的各種烏托邦理念使烏托邦更加表面化了。從歷史上看,與其說烏托邦理念與業(yè)已變化的當下現(xiàn)實相聯(lián)系,毋寧說它與尚未發(fā)生變化的未來的現(xiàn)實狀況相聯(lián)系。烏托邦理念并不直面現(xiàn)實的難點和困境,現(xiàn)實的變化也很少體現(xiàn)烏托邦理念。盡管如此,作為預先推定的意識,烏托邦理念既能“超乎其外”,又能“人乎其內(nèi)”,本身擁有解決乃至克服現(xiàn)實難點的意志。因此,布洛赫認為,烏托邦乃是一種強大的酵素和催化劑,它不僅有助于加速當下現(xiàn)實的變化過程(潛勢),也有助于加速更美好的世界的進程(趨勢)。

      第二特征:布洛赫從風格史和效應史人手,利用“國家小說”等烏托邦類型擴大了烏托邦概念。在領悟烏托邦理念方面,布洛赫不僅積極吸納了自托馬斯·莫爾以后“國家小說”(Staatsroman)中理想社會的構想,也積極吸納了人類全部生活領域里的烏托邦因素,例如,白日夢,藝術中的幻想等。

      按照W.福斯卡姆的劃分,烏托邦的類型可以劃分為“場所”(Ort)鳥托邦與“時間”(Zeit)烏托邦兩大類。所謂“場所”烏托邦是指從托馬斯·莫爾到C.M.維蘭德的文學烏托邦,他繼承柏拉圖的理想國的傳統(tǒng),致力于用文學形式表現(xiàn)人類社會的夢想和憧憬。在文學作品中,人類改變世界的愿望主要通過“孤島”和“半島”等空間領域而被形象化。在孤島或半島上,理想社會的核心價值是某種抽象的秩序原則或至高的價值理想。例如,在J.G.施納貝爾的《弗爾遜堡孤島》中,場所烏托邦就被凝縮為某個理想社會的至高秩序。在此,作為完備的社會組織形式,這種理想社會的最高秩序總是與既定現(xiàn)實相區(qū)別、相對立。

      1770年,即在法國大革命前夕場所烏托邦轉變?yōu)榫哂蓄A先推定的意識的時間烏托邦。這種轉變有其兩方面的原因:第一,作為市民革命的精神遺產(chǎn),場所烏托邦的社會構想對同時代人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換言之,通過天翻地覆的革命風暴,人們試圖加快建設此岸世界的理想社會。此時,人們不再仰望天空,整日沉湎于“子虛烏有的理想之島”。

      第二,19世紀初,人們意識到地球上已不再存在未知的新大陸。因此,時間烏托邦就開始承載人的革命態(tài)度,力圖把最后的時間世俗化為當下的現(xiàn)實社會。這一點尤其表現(xiàn)在盧梭關于“自由人”的假想國中,表現(xiàn)在L.S.梅西耶的未來幻想作品《2440年:一個似有若無的夢》巾,表現(xiàn)在維蘭德的國家小說《金鏡》中。于是,在風格史和效應史上,理想社會的“完善性”(perfectio)就為理想社會的“可完善性”(perfectibilite)所代替。

      但是,上述從場所烏托邦到時間烏托邦的范例轉變表明,烏托邦理念并非源白肯定社會的構想,而是源白否定社會的構想,兩者各有其局限性:第一,場所烏托邦僅僅探究文獻史上的理想社會,以致完全排除了時常浮現(xiàn)在人的意識巾烏托邦因素;第二,時間烏托邦僅僅與“終末”(Eschaton)相結合,以致完全排除了文藝復興以前時常縈繞于懷的猶太教、基督教的末世論。有鑒于此,布洛赫并未在上述意義上將場所烏托邦與時間烏托邦區(qū)分開來,而是把這兩種烏托邦概念的功能一并視為烏托邦理念的“部分”要素。這就是說,從作為文學風格概念的烏托邦出發(fā),他把文學所特有的藝術功能本身視為烏托邦的要素。

      第三特征:古往今來人類一直渴望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布洛赫把這種古老而常新的人類渴望理解為孕育烏托邦的直接動因。從古希臘人到現(xiàn)代馬克思主義者無一例外地憧憬“黃金時代”,歸根結底,這種強烈的憧憬恰恰根源于人類永無止息的渴望——今天比昨天好,明天比今天好。就此而言,烏托邦與“末世論”(Eschatologie)大同小異,二者并無不可逾越的鴻溝。重要的是,兩者都設定一種理想社會的目標:否定既定國家,廢除私有財產(chǎn),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實現(xiàn)人類大同。

      布洛赫《自由與秩序》一書表明,烏托邦理念的根本特征首先是否定現(xiàn)存國家制度,廢除階級差別和私有財產(chǎn)。例如,布洛赫不是從柏拉圖的理想國巾,而是從《伊安布勞斯》(Iambulos)這部烏托邦旅行小說所描畫的“烏托邦島”中尋求烏托邦理念,因為在后者的“烏托邦島”上,沒有階級差別,一切產(chǎn)品都共同分配。不僅如此,布洛赫把羅馬時代的斯多亞學派的學說理解為一種追求世界主義和世界國家的意志.斯多亞學派的學說的實質是消除各民族之間的沖突,建立四海為一的世界國家。

      存《自由與秩序》中,布洛赫另辟蹊徑,從無神論和馬克思主義視角重新解釋了耶穌其人其說在此,他把耶穌的思想視為一種共產(chǎn)主義思想。耶穌是一個窮人,有人想把他推上權力的寶座,可是他拒絕了耶穌期待社會改革,他想要建立一個愛的基礎上的人人平等的社會。但是,使徒保歲背離了耶穌的初衷,淡化了他的現(xiàn)實革新意志,一味強調來世重生和人的內(nèi)在懺悔1保羅生怕當權者妨礙他的教會的發(fā)展,因而沒有如實地傳達耶穌的革命造反精神。他粗暴地閹割了耶穌的革命反抗精神,把他的思想曲解為一種“僅僅期待來世輪回的懺悔方式”,從而釀成了一系列嚴重的現(xiàn)實危害。

      但是,如果把耶穌的教誨理解為一種“愛的共產(chǎn)主義”,那么這種共產(chǎn)主義是否與馬克思所倡導的共產(chǎn)主義格格不入?難道可以把耶穌的思想與無神論者馬克思的思想相提并論嗎?的確,馬克思對基督教的批判數(shù)不勝數(shù),人人皆知。然而,從教會史上看,馬克思之所以尖銳批判基督教,是為了無情揭露權力階層的基督徒以基督教的名義犯下的滔天罪行。在后來發(fā)表的《基督教中的無神論》(1968)中,布洛赫令人信服地闡明了原始基督教所追求的革命反抗精神的意義和價值,由此進一步指出耶穌的“愛的共同體思想”與馬克思的“無階級共同體社會”絕非南轅北轍、風馬牛不相及。

      在此,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有準把顯現(xiàn)于末世論巾的未來現(xiàn)實圖像確定為一種固定不變的永恒圖像,那么這種圖像就與烏托邦的本真特性背道而馳。由于這個緣故,布洛赫始終反對任何一種具體地形象化的獨一無二的烏托邦圖像。

      第四特征:烏托邦是20世紀一個重要的哲學一馬克思主義范疇。在《烏托邦是我們時代的哲學范疇》一文中,布洛赫這樣寫道:“‘烏托邦一詞遠不是突然冒出的概念,相反,它是我們這個世紀的哲學范疇。烏托邦并沒有被限定在社會領域里;它也存在于藝術中,特別是存在于受表現(xiàn)主義影響的詩人和畫家中,例如,圍繞青騎士創(chuàng)作的F.馬爾克、康定斯基、克賴斯( Kreis)等作家中在烏托邦中,重新發(fā)現(xiàn)革命、啟示錄和死亡。這同時是與自身相遇、與這個世界之路相遇一烏托邦借助詩歌出現(xiàn),但它還是某種重要的邏輯圖景。此外,這也不是任何新的理念:它在法國大革命中,在巴黎公社中起到過某種決定性的作用。而且,今天它現(xiàn)存于青年人之巾,他們?yōu)闃嬛硪环N世界,為改變生活而斗爭。烏托邦不是一種神話,相反,如果它關涉我談過的這一具體烏托邦,那么它就表明是一種客觀而現(xiàn)實的可能性。它是一種斗爭原理。它暗示新事物的未發(fā)現(xiàn)狀態(tài)。如果歷史地考察,它是某種社會力量,甚至在它本身很少被認識時,它也起某種作用。”

      簡言之,更美好生活的烏托邦不僅照亮未來,也照亮當下。因此,布洛赫有意識地把烏托邦與馬克思主義聯(lián)系起來,把馬克思主義理解為一種“具體的烏托邦的實踐”。而對馬克思主義而言,“具體的烏托邦是一種斗爭原理、是一支社會力量,它預示著政治上的未來遠見與新事物的未發(fā)現(xiàn)狀態(tài)?!闭窃诖艘饬x上,馬克思主義“將成為明天的良心,代表了未來的黨性,擁有著未來的知識”。在討論烏托邦的這一特征之前,我們不妨先簡要回顧一下,前東歐各國對烏托邦理念的理解。

      三、烏托邦與馬克思主義

      然而,由于歷史背景和社會體制的緣故,在前東歐各國中,“烏托邦”字眼時常帶有貶義,而烏托邦理念通常被歸結為一種“陳腐不堪的、過時的理念”。遺憾的是,這種對烏托邦的批削視角可上溯至恩格斯的有關見解。眾所周知,在《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中,為了倡導作為“科學社會主義”的馬克思主義,恩格斯批判地分析了馬克思以前的社會主義形態(tài)即“空想社會主義”。在此,他實事求是,功過分明,沒有一概否定圣兩門、傅立葉、歐義等人的烏托邦精神,而是將他們的思想視為科學社會主義的先驅和理論來源。不過,在恩格斯看來,盡管早期社會主義者致力于人類解放事業(yè),但他們的社會改革方案很不成熟,并沒有提出廢除私有制,建立新社會的具體途徑。即使從當時的社會條件上看,他們的社會改革方案也十分幼稚可笑,從未超出純粹空想的范圍。

      但是,上述恩格斯的見解有兩點值得商榷:第一,恩格斯把烏托邦儀儀“局限”在空想社會主義者的理念上。換言之,他不是把自托馬斯·莫爾以來的社會矛盾及其現(xiàn)實變化視為更美好社會圖像的普遍反映,而是僅僅視為19世紀空想社會主義的一個發(fā)展階段第二,恩格斯拋開早期社會主義者的世界觀的微妙差異,對他們進行總括的、單方面的描述一方面,他對空想社會主義者的“天真無邪”不以為然;另一方面,他力主把社會主義奠基在“科學的社會分析”基礎之上。由此可見,布洛赫的烏托邦概念與恩格斯以及前東歐各國所通用的烏托邦概念存在一定差異。

      眾所周知,圣西門、傅立葉、歐文等早期社會主義者無一例外地標榜共同的政治理想,即“建設一個人人幸福的和諧社會”,以糾正19世紀初市民革命后被玷污了的社會圖像。鑒于時代背景,恩格斯的上述烏托邦批判有其歷史原因,情有可原。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前東德,所謂“正統(tǒng)馬克思一列寧主義”哲學家們原封不動地接受諸如此類的觀點,并將其發(fā)揮到極致 例如,在《馬克思·列寧主義哲學辭典》中,G.克勞斯、M.布爾這樣寫道:“科學社會主義意味著烏托邦的終結。并且,在現(xiàn)代社會主義中,烏托邦已喪失其原來同有的向度。因此,現(xiàn)在烏托邦概念不僅被任意使用,而且19世紀初文學作品巾的烏托邦具有完傘外在于歷史的意義。”諸如此類觀點的錯謬在于,肆意抹煞烏托邦概念豐富的思想內(nèi)涵,把人類世世代代對更美好世界的期望歸結為歷史長河中偶然的、一次性的理念類型,即壓縮為空想社會主義或德國浪漫主義 這樣,烏托邦就被淹沒在滾滾歷史洪流巾,而在目光短淺的庸俗馬克思主義者那里,如今烏托邦概念確實成了“無價值的、多余的東西”。

      那么,前東歐各國為何如此武斷地否定烏托邦概念呢?這是岡為:第一,東歐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傾向于把馬克思主義解釋成一種“決定論”,進而把現(xiàn)存社會美化成人類歷史發(fā)展的最終階段。與此相對照,布洛赫的烏托邦概念指向馬克思意義上的“自由王國”,從而正視現(xiàn)存社會體制中的各種矛盾,并積極尋求解決這些矛盾的具體方案,恰恰南于這個緣故,東德哲學界把布洛赫哲學的烏托邦精神詆毀為“無政府主義的修正主義”。第二,東歐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想當然地認為,“因為通過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可以實現(xiàn)過去人們夢寐以求的更美好的生活,所以今天烏托邦已經(jīng)是陳腐不堪的、過時的概念。”然而,所有烏托邦“過時論”、“陳舊論”、“終結論”的要害在于,偷梁換柱、暗渡陳倉,用作為“實在的東西”(Topie)的意識形態(tài)替代作為“非實在的東西”(U-Topie)的烏托邦,以致閹割“預先推定”這一烏托邦的功能,使烏托邦變成一種閉塞、保守、狹隘的概念。

      由上所見,布洛赫的烏托邦概念甚至包含對前蘇東社會主義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批判,從而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宏觀的、顯現(xiàn)的馬克思主義思維方式。那么,布洛赫的烏托邦概念與馬克思主義究竟有什么關系呢?

      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期望更美好生活是人類永恒之夢。只要人類存在,就存在對更美好生活的夢想,就存在對更美好世界的希望。人類的希望和夢想開始于兒童時代,尤其是青春期,例如性與夢想、情與夢想:“我希望成為什么,我究竟期待什么?什么東西在等待我們?”與此相適應的是,期望范疇、夢想范疇、社會烏托邦范疇、龐大的技術烏托邦總店、地理烏托邦、對某一國度的發(fā)現(xiàn)之旅等。哥倫布駛向無邊無際的海洋,為的是重新發(fā)現(xiàn)應該位于印度的那個失去的天堂;因此,他畢生尋求通向印度的航道,進而將他所發(fā)現(xiàn)的陸地上的原始居民稱作“印度人”。印度是夢之國。通道把我們割斷,但是永恒的江河依舊從天堂一瀉千里,并且導向金銀財寶和點金石。按照哥倫布的書信往來,這點金石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在布洛赫看來,馬克思主義正是將這種人類永恒之夢加以具體化的思想?;谶@一人類之夢,馬克思主義強調兩個核心事項:其一是,政治經(jīng)濟學意義上詳盡分析既定現(xiàn)實經(jīng)濟條件;其二是,在文學一哲學意義上預先推定平等基礎上的“自由王國”。前者是對既定現(xiàn)實的嚴密而冷靜的分析,后者是對更美好生活的執(zhí)著追求。布洛赫將前者命名為人類的近期目標或“寒流”,將后者命名為人類的長遠目標或“暖流”。布洛赫之所以強調馬克思主義思想中的歷史開放性和動態(tài)性也是出于這個緣故。根據(jù)布洛赫的觀點,在前蘇東社會主義國家里,較之前者,后者總是受到忽略或冷落,以至于在此馬克思主義被用作維護現(xiàn)存體制合法性的意識形態(tài)。

      “具體的烏托邦”即“現(xiàn)實的烏托邦”與“抽象的烏托邦”相對立。通過把馬克思主義規(guī)定為“具體的烏托邦”,布洛赫肯定了人類終將實現(xiàn)夢寐以求的理想社會的可能性。但是,作為“希望”( Hoffnung)的外來語,烏托邦并不是“確信”。用他的話來說,烏托邦籠罩在“危險”之中,烏托邦恰恰是對這種危險的意識。20世紀出現(xiàn)的各種否定的社會圖像乃至扭曲的社會主義圖像正是這種危險的真實寫照,但是,這個世紀的否定圖像或扭曲圖像并不能泯滅總體烏托邦實踐中人類對更美好生活的夢,更不能阻擋人類為建設一個更美好的世界而奮斗。作為“具體的烏托邦”的實踐,馬克思主義的終極目標內(nèi)容指向“自由的王國”(Reich der Freiheit)。用馬克思的話,布洛赫把這一目標內(nèi)容進一步規(guī)定為一種社會變革的必然性:“推翻一切使人受侮辱、受奴役、受遺棄、受蔑視的關系?!?/p>

      布洛赫把馬克思主義規(guī)定為“具體的烏托邦”,并且肯定馬克思主義是現(xiàn)代社會中最恰當?shù)乃枷?。在他看來,作為具體的烏托邦的實踐,馬克思主義不僅是診斷現(xiàn)代社會各種異化(總體異化、社會異化、自我異化等)的有效手段,也是克服現(xiàn)代社會各種社會矛盾的最佳良藥:第一,憑借馬克思主義的導航,人類能夠最正確、最客觀地分析時代精神境況,克服資本主義社會內(nèi)部的階級矛盾和異化,消除自私自利的利己主義要素。他借用氣象學術語把這個要素稱作馬克思主義的“寒流”(der Kaltestrom)。第二,憑借馬克思主義的導航,人類以指向未來的個人意志為前提,自由地激活自己的人性潛能,最終達到主體的自我實現(xiàn)、自我確證。他借用氣象學術語把這個要素稱作馬克思主義的“暖流”( der Warmestrom)。

      在布洛赫看來,“馬克思主義并非不是烏托邦,而是具體的烏托邦的新東西?!边@樣,“具體的烏托邦”( konkrete Utopie)就成為馬克思主義的核心。作為具體的烏托邦,馬克思主義承載著人類走向更美好未來的意向,包含有朝著“尚未存在的東西”努力的意味,因此,從一開始布洛赫的“具體的烏托邦”即“現(xiàn)實的烏托邦”就與“抽象的烏托邦”相對立。按照他的觀點,“烏托邦是破壞和打碎現(xiàn)有社會或準備打碎他的那些集團的想法,并夢想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卑凑者@種觀點,“具體的烏托邦”不是奇談怪論,而是“同趨勢和潛勢的一致,但是,趨勢在這里是領先的,相對地被實現(xiàn)著,并辯證地得以貫徹?!?/p>

      在哲學史上,“可能性”( Moglichkeit)范疇曾經(jīng)是一個最受冷遇的范疇。布洛赫的具體烏托邦方案恰恰把馬克思主義的希望原理與“可能性”范疇結合起來,揭示了人類歷史的普遍趨勢和潛勢?!耙虼?,我們將善于同可能性打交道,努力領悟可能性,從而它不僅僅是一個或多或少空洞的希望或本身可與惡的烏托邦相混淆的東西,而是可以成為指明基本事實的范疇,例如能夠成為一種智力參謀部,變我們的現(xiàn)實為一個公正的、美好的、人道的現(xiàn)實,由此得以建設一個人可以忍受的、最終適于人的社會。因此,具體的烏托邦永不滿足?!庇谑牵鳛榫唧w烏托邦,馬克思主義與世界過程的趨勢,潛勢相一致,對更美好世界的烏托邦理念也具有辯證的動態(tài)特征。

      由于這個緣故,布洛赫在《希望的原理》等一系列后期作品中一再重申:“社會主義乃是具體的烏托邦的實踐。所有非幻想的希望圖像,所有‘現(xiàn)實的可能性(Real-Mogliche)都通向馬克思?!笨傊?,在這個變幻無常的世界的前線上,具體的烏托邦是一種客觀的、現(xiàn)實的可能性的尺度,它與“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這一“尚未的存在”(Noch-Nicht-Sein)具有同樣的意義。因為“現(xiàn)實的可能性符合于精確的預先推定,符合于作為客觀的、現(xiàn)實的關系的具體的烏托邦。”在敘述烏托邦波瀾壯闊的歷史時,布洛赫把“絕對虛無”與“全有”之間比作非此即彼的二者擇一?;隈R克思主義“趨勢一潛勢學”,基于現(xiàn)實的“可能性”概念,他注視歷史中“一切事物之末的最佳效果”(Bonum-Optimum),即通向更美好的生活的夢,亦即幸福的形成問題。

      然而,只有創(chuàng)造性的馬克思主義才能從“新哲學”出發(fā),解答人類如何通向幸福的彼岸問題,從而為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世界變革提供一條新的通道。“如果我們走上廢除普遍的貧困,我們就能到達和接近較低的至善。在通向這條路以前,我們的財寶首先受到鐵銹和蛀蟲的侵蝕,然后我們才能通向‘停留一下吧這一錦繡前程。這條道路乃是社會主義,我們都停留在這條道路上。社會主義乃是具體的烏托邦的實踐?!薄熬唧w的烏托邦”永不滿足,因為建立在“民主社會主義基礎上的人道主義”,即第七日尚未到來。在《希望的原理》一書的最后部分中,布洛赫啟用“家鄉(xiāng)”這一用語。家鄉(xiāng)意味著某種和諧美滿的“人類共同體”,即“只在童年時代出現(xiàn)而尚無人到達過的地方?!?/p>

      四、“馬克思主義是具體的烏托邦的新事物”

      一般而論,可以把布洛赫哲學稱作一種“烏托邦哲學”,岡為在20世紀西方哲學史上,布洛赫第一個把“烏托邦”概念重新導入哲學史中,使之成為像“國家小說”一樣蘊含理想社會構圖的社會烏托邦概念,這是一個旨在創(chuàng)造更美好生活的烏托邦概念,其中蘊涵著人的意志、白日夢以及客觀-現(xiàn)實的可能性,

      “烏托邦”( Utopie)原意為“烏有之鄉(xiāng)”,但是,在布洛赫那里,烏托邦一詞是特指“希望”(Hoffnung)一詞的外來語。在他那里,烏托邦一詞的本質規(guī)定在于,烏托邦并非不能實現(xiàn)的空想,而是尚未實現(xiàn)而義能夠實現(xiàn)的希望。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布洛赫的理論貢獻在于,把烏托邦與“現(xiàn)實的可能性”、“趨勢與潛勢”緊密結合起來,賦予其一種新的內(nèi)涵:“預先推定的意識”。在“預先推定的意識”意義上,烏托邦是“家鄉(xiāng)”的象征,即“尚未有人到達過,但有朝一日能夠到達的地方”。所謂“家鄉(xiāng)”( Heimat)泛指“至善”(hoechsten Gut)的實現(xiàn),確切地說是馬克思意義上“自由王國”的實現(xiàn)。至此,可以用等式表達布洛赫哲學中“烏托邦”一詞的確切內(nèi)涵:烏托邦(有待實現(xiàn)的希望)=家鄉(xiāng)(一個沒有異化和自我異化的國度)=自由王國(人化的自然和自然的人化)。

      因此,對布洛赫來說,烏托邦是一個尚未兌現(xiàn)但又能夠實現(xiàn)的目標范疇,在一個世界家鄉(xiāng)意義上,烏托邦包括了“人化自然和自然化人”的一切社會烏托邦。作為未來定位范疇,烏托邦與某一具體場所無關,而是標志著動員所有現(xiàn)存社會力量,以積極的行動,即用我們的雙手把世界變革為一個更美好的、有人類尊嚴的世界家鄉(xiāng)。他把這一獨創(chuàng)性烏托邦方案命名為“具體的烏托邦”(konkrete Utopie),以區(qū)別于所有抽象的新老“烏托邦主義”(Utopiesmus)和教條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事實上,馬克思主義是理論與實踐、長遠目標(自由王國)與近期目標(社會主義)的辯證統(tǒng)一就此而言,馬克思主義也是一種烏托邦,但它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具體的烏托邦,亦即一種悖論,一種“木制的鐵”?!耙虼?,馬克思主義并非不是一種烏托邦,而是一種具體的烏托邦的新事物。”然而,教條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即前蘇東“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囿于一成不變的教條主義僵化思維模式,永遠都不能理解“具體的烏托邦”這一創(chuàng)造性的馬克思主義方案。難怪,在前東德萊比錫大學執(zhí)教期間,每當布洛赫提起這一方案,那些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們就會哄堂大笑、嗤之以鼻。究其本質,在這些抱殘守缺、冥頑不化的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哲學家那里,烏托邦只能是抽象的,而不能是具體的;夢只能是向后的,而不能是向前的;希望只能是空虛的,而不能是充實的;如此等等。

      有鑒于此,在1974年德國南部廣播電臺的演講《向烏托邦告別嗎?》中,布洛赫有意識地澄清和拒斥了對烏托邦概念的三種曲解或詆毀:第一,小市民關于烏托邦一詞的廢話,即把烏托邦僅僅當作純粹的空話和閑話:“是的,這很美,也很好,我親愛的,但這純粹是烏托邦。”其結果,烏托邦一詞等同于諸如“空中樓閣”、“海市蜃樓”一類最廉價的幻境;第二,“無家可歸的左翼”對烏托邦一詞的謾罵和取笑:烏托邦是“一陣風、一把秕糠”,其結果,放棄理想,放棄人性,放棄“直路”( Aufrechter Gang)和“直路的矯形外科”,直至把所謂“蝸牛之路”宣布為社會變革的典范;第三,右翼對烏托邦一詞的蔑視和攻擊,即把烏托邦與“集權主義”(Totalitarismus)相提并論,認為烏托邦一開始就包含了一種未來的“集權主義”和暴政,其結果,把20世紀蘇東現(xiàn)實社會主義烏托邦的破滅歸咎于烏托邦概念本身,進而鼓吹所謂“社會主義終結論”,描繪“一幅資本主義在全球凱旋的圖景”。

      然而,對馬克思主義而言,烏托邦并非一種神話,并非空中樓閣。如果烏托邦關涉具體的烏托邦,它就是一種客觀而現(xiàn)實的可能性。如果歷史地加以考察,烏托邦乃是某種社會力量,它暗示新事物的尚未發(fā)現(xiàn)狀態(tài),甚至在它本身很少被認識時,它也起某種孕育作用。 具體的烏托邦是一種斗爭原理,它同時在兩條戰(zhàn)線上戰(zhàn)斗,一方面拒斥來自右邊的虛無主義;另一方面反對來自左邊的烏托邦主義。一方面,“具體的烏托邦”方案反對歷史上五花八門的“烏托邦主義者”(Utopisten)的抽象的“烏托邦設想”;另一方面,“具體的烏托邦”方案反對現(xiàn)代形形色色的“烏托邦主義者”和教條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戴著黑紗的樂觀主義”,具體的烏托邦意識到了自由王國的漫漫途程和社會主義道路的艱難曲折,但作為一種有根據(jù)的、“已知的希望”(docta spes)原理,作為尺度本身,具體的烏托邦絕不會悲觀絕望。

      布洛赫的“烏托邦”哲學命題,確切地說,他的“具體的烏托邦”方案不僅是他全部哲學創(chuàng)作的軸心,也是他對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的創(chuàng)新所在。顯而易見,作為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作為現(xiàn)實與理想的統(tǒng)一,“具體的烏托邦”方案是建立在可能性-現(xiàn)實性基礎上并用馬克思的未來哲學概念加以闡明的方案。所以,攻擊他的方案是“沒有理性的信仰”,說他是當代的“烏托邦社會主義者”是完全沒有根據(jù)的。布洛赫精確地把“烏托邦思想”與“烏托邦的功能”加以區(qū)別開來。對于他來說,人類歷史巾的烏托邦思想乃是人們可以從中選擇烏托邦功能的模式并進一步加以確定的材料,而烏托邦的功能則是烏托邦思想的核心,是其存在論的實際內(nèi)容

      在《世界的實驗》(1975)這部最后作品中,布洛赫重申了從《烏托邦的精神》到《希望的原理》一以貫之的具體的烏托邦方案:“馬克思主義并非不是烏托邦,而是具體的烏托邦的新事物。迄今為止,與其說人糾正了歷史不如說使其更加糟糕。因此,歷史不只是一成不變地從將來向我們走近的命運。相反,它具有很強的批判性和烏托邦性質,呈現(xiàn)為一個積極突破和不斷變化的框架。在考察這一框架中生成的結果時,不應忘記這種結果的促成者以及他們略顯陌生的訴求,它被稱為主觀上的幸福和客觀上的自我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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