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宋自太宗朝起,統治者就對陣法高度重視并不斷加以建設,以期取得對外作戰(zhàn)的勝利。北宋末年,當政者抱殘守缺,以防范武將為己任,最終釀成靖康之禍。南宋初年,宋高宗企圖通過繼承和沿用北宋諸帝授陣圖的傳統,實現“將從中御”的祖宗家法。然而在消極防御國防戰(zhàn)略和“將從中御”的祖宗家法的影響下,陣法創(chuàng)制流于形式,預授陣圖成為統治者控制武將的重要手段,在戰(zhàn)場上造成了極大的危害。在激烈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南宋武將很大程度上擺脫了控制,并自創(chuàng)適合與金軍作戰(zhàn)的陣法,取得了戰(zhàn)場上的勝利。宋金議和后,“將從中御”的祖宗家法再次發(fā)揮作用,南宋初名將云集的局面不復出現。
關鍵詞:北宋;南宋;陣法;陣圖
中圖分類號:E291;K24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1-6248(2015)02-0130-05
為避免唐代中晚期藩鎮(zhèn)割據、武將跋扈局面的出現,北宋自太宗朝起,統治者就對陣法高度重視并不斷加以建設,以期取得對外作戰(zhàn)的勝利。然而在消極防御國防戰(zhàn)略和將從中御的祖宗家法的影響下,陣法創(chuàng)制流于形式,預授陣圖成為統治者控制武將的重要手段。由于預授陣圖的做法違背了基本的軍事指揮原則,以致于北宋在對遼和西夏的作戰(zhàn)中頻頻失利,最終釀成靖康之難。以往,學術界對北宋陣法與陣圖的相關問題都有精辟的論述,然而對于兩宋之交陣法創(chuàng)制的探討則稍顯不足[1-5]。本文著重剖析北宋末年和南宋初年軍事將領可以靈活地創(chuàng)制、使用陣法,并取得戰(zhàn)場上勝利的原因。
一、北宋末年的陣法宋哲宗元祐(1086~1094)初,因皇帝年幼,高太后成為了北宋政權的實際控制者。作為保守派,她貶黜改革派并啟用了以司馬光為代表的一批保守派官員。自此,在宋神宗朝受到壓制的保守派又一次控制了北宋政權。他們甫一上臺,就廢除了宋神宗一生努力推行的變法措施。除了政治、社會領域的政策回歸保守以外,在國防上,保守派將宋神宗朝對西夏積極進攻的軍事政策,轉變?yōu)橄麡O防御政策,主動放棄了宋神宗時期費盡心力才奪取的關隘要地。在對待統兵武將的態(tài)度上,采取打擊壓制策略,“握兵將帥相繼以罪罷去”[6]。對于司馬光采用消極防御,甚至為避免沖突,將宋神宗時的勝利成果都拱手相讓的軍事政策,即便是保守派內部也有不同的看法。元祐五年(1090),一直對變法持反對態(tài)度的給事中孫覺,就朝廷御將之法發(fā)表意見,認為朝廷管轄邊境將帥過于苛急,致使將領“不敢以便宜行事”,不論政事大小,“悉聞于朝廷”,嚴重影響了處理邊境事務的效率[6]。另外一個“元祐黨人”呂陶也同意孫覺的意見,他指出,不論將帥領兵處于何方,都必須聽從朝廷中樞的命令,“敵人在境,而一兵不敢輒發(fā)”,如此則何談戰(zhàn)場取勝[7]?
在日益嚴苛的政治氛圍下,武將群體士氣不斷受到打擊,尤其是身處對敵前線的邊將,因此畏縮不前,又回到了宋神宗改革之前畏懦避戰(zhàn)的狀態(tài)。元祐八年(1093),陜西河東諸路守軍每每探聽到西夏人即將大舉入侵的消息,不是積極籌備抗敵,保國安邦,反而是讓當地人民“清野堅壁,專為守計”。西夏摸清了宋軍消極防御的策略,要么避實就虛攻其不備,要么集中優(yōu)勢兵力強力突進。宋軍固守城砦,不敢出門接戰(zhàn),“而邊民被害數已不少”。因此,誠如樞密院奏折所稱:“邊將不過閉壁自守,坐觀焚掠”,軍隊不敢出擊,致使西夏軍隊在北宋境內“若涉無人之境”[6]。
紹圣年間(1094~1098),宋哲宗親政改弦更張,在罷黜保守派官員的同時,起用元祐年間受到打擊的改革派,又重新走上了改革之路。隨著改革派重掌朝政,北宋政府又開始整飭武備,采取積極進攻的國防戰(zhàn)略。特別是元祐九年(1094),章惇拜尚書左仆射門下侍郎一職后,力主采取主動進攻西夏的軍事政策,在西北前線修堡寨,極大地打擊了西夏軍隊,迫使西夏主動求和。但是好景不長,哲宗皇帝23歲便英年早逝,北宋政局又一次陷入混亂,北宋對外軍事活動也隨之受到嚴重影響。
隨著政局的不斷變化,宋廷使用的陣法也不斷出現反復。元祐(1086~1094)初年,在保守派主導下,北宋政府恢復了在元豐七年(1084)就已經被神宗廢棄不用的四御陣,“以御陣與新陣法相兼教閱”。紹圣三年(1096),哲宗又把保守派恢復的四御陣廢除,仍然使用五軍陣。雖然史料上無法確切了解從元豐七年(1084)到元祐元年(1086)再到紹圣三年(1096),這14年里北宋軍隊三易陣法的反應,但這樣僅因為政治觀念不同,而不考慮軍事實際,頻繁地調整軍隊訓練和作戰(zhàn)陣法,對軍隊無疑會產生極大的負面影響。
宋徽宗即位后,雖然政局動蕩,但在陣法的選擇上卻一直將神宗朝的陣法作為軍隊的基本陣法。大觀二年(1108),宋徽宗下詔將五軍陣法推行到各路。在穩(wěn)定沿用五軍陣法的基礎上,徽欽兩朝仍然堅持北宋朝野積極創(chuàng)制陣法與陣圖的傳統,“當時君臣雖無雄謀遠略,然猶切切焉以經武為心”。靖康元年(1126)時任通直郎的秦元向宋欽宗上兵書和陣圖。其陣法得到監(jiān)察御史胡舜陟的稱贊,胡氏認為秦元的陣法參考了古今軍陣,“博而知要,實為可用”。既然有監(jiān)察御史的大力推薦,宋欽宗當然對秦元的陣法加以關注,還專門下詔召見秦元[8]。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即便擁有這樣“博而知要,實為可用”的兵書和陣圖幫助,也未能延緩北宋滅亡的命運。所以徽、欽二宗的“經武之心”不過是做出自己關心武備,勤勉政事的姿態(tài)而已。實際上,宋徽宗時期的國防形勢相當嚴峻,知定州張舜民的奏折可謂一針見血,他認為宋徽宗時河北地區(qū)的邊防形勢,就如同宋仁宗寶元、康定年間(1038~1040)的陜西地區(qū)一般:將不知兵,兵不知戰(zhàn),一旦戰(zhàn)爭爆發(fā),后果不堪設想。如果守邊的大臣因此“預為振舉”,則會被“謂之張皇”,“而朝廷亦自不容”。如果在這種形勢下“依舊宴安”,反而會被稱贊為“無事”。在這樣嚴峻的國防背景下,朝廷內擔任將官的人卻多半是“膏粱子弟”,“畏河東陜西不敢往,盡欲來河北,百年之間未嘗知烽火之警,雖有出屯,不離本路,唯是優(yōu)游暇日,安得不驕且惰也”[7]。在有識之士看來的邊防隱患,宋徽宗卻不以為意。他抱定“豐亨豫大”的享樂思想,通過花石綱等手段滿足自己無盡欲望。朱熹評論“宣政間有以夸侈為言者,小人卻云當豐亨豫大之時,須是恁地侈泰方得,所以一面放肆,如何得不亂”[9]。
宋徽宗為建不世功勛,想趁遼國衰弱,收復幽燕地區(qū)。他先是與金人簽訂了海上之盟,后委任宦官童貫為統帥,負責征伐遼國的軍事行動。宣和四年(1122),童貫分兵東西兩路,每路軍分別有前軍、左軍、右軍、后軍、選鋒的配置[10]??梢钥闯?,當時北宋兩支征遼的大軍采用的就是前后左中右的五軍陣法。然而再好的陣法也不能替代統帥的指揮。剛愎自用的童貫秉承將從中御的原則,多次指揮錯誤,直接造成了北宋軍隊在對遼作戰(zhàn)中大敗。在金人鐵蹄前不堪一擊的遼軍竟然也讓北宋軍隊鎩羽而歸。宋軍面對金兵的強悍攻勢,是“來無藩籬之固,去無邀擊之威”[11],完全落于下風。面對圍困京城的金軍,同知樞密院孫傅不組織軍民抵抗、反而寄希望于自稱能用“六甲法”,可以調動天兵天將的江湖術士郭京身上,自開城門,上演了中國歷史上荒唐可笑的一幕。
二、南宋初年的陣法北宋政權在金人鐵蹄沖擊下走向了終點。但趙宋王朝天數未盡,氣運尚存,南宋政權貪偏安于臨安。在風雨飄搖、前途未卜的南宋初年,中央已經無法實施將從中御的政策,但宋高宗和文人士大夫仍然傾心研究陣法陣圖。建炎三年(1129),待政權稍安,同簽書樞密院事、江淮兩浙制置使呂頤浩便立即建議南宋軍隊考諸古之陣圖,效仿古法,“仿古陣法常山蛇勢”[12]。在金軍強大騎兵的沖擊下,為了實現以步治騎的目標,南宋大臣們又開始去故紙堆內翻找陣圖,“諸將亦皆畫陣圖,詣殿前司獻”。對于無視戰(zhàn)爭規(guī)律,妄想通過發(fā)現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陣圖而達到取勝目標的想法,當時就遭到不少批評,認為戰(zhàn)事變幻莫測,如果敵人提前預知我軍戰(zhàn)陣而“別布它陣,將何以御”[11]。
實際上,只有在正確的軍事原則指導下,因地制宜設置的陣法才有意義。無論是岳家軍還是對手金軍,他們的勝利從來都不是靠照搬陣圖、陣法取得的。金軍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滅亡了遼、北宋,后來又將南宋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其能成功的原因,除了當時金國新立處于上升期外,關鍵還在于金軍熟練運用戰(zhàn)略、戰(zhàn)術,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了騎兵的作用。金軍騎兵一般以50人為一隊,“相去百步”,并且配有副馬,平時養(yǎng)精蓄銳,“待敵而后用”。每隊前20人為重甲騎兵,“持棍槍”,后30人為輕甲騎兵,“操弓矢”。遇敵,則先派一至兩人觀察敵人虛實,然后騎兵從前后左右方向猛烈攻擊敵人,“百步之內,弓矢齊發(fā)”,往往命中率很高,其陣法“分合出入,應變若神?!币虼怂稳嗽u價道:“其人自為戰(zhàn),戰(zhàn)則必勝”。實戰(zhàn)中,金軍慣用的是“三生陣同命隊法”,也就是游牧民族普遍采用的正面突破兩翼包抄的戰(zhàn)術。金兵遇敵,先以圓陣為先鋒,“次張兩翼,左右夾攻,故謂之三生陣?!倍医痱T兵小隊每隊15人,以一人為旗頭,余下梯次排列,分別稱為“角、從、副、徼”,“旗頭死,從不生還,還者并斬。得勝受賞,亦然。故謂之同命隊”[11]。
對比宋軍的平戎萬全陣、四御陣等花樣繁多、立意高遠的陣法,“三生陣同命隊法”既沒有高深的理論,也沒有玄妙繁復布局,但卻取得了良好的實戰(zhàn)效果。名將吳璘對此有極高的評價,他認為宋軍之前與西夏作戰(zhàn),不過一個回合即可分出勝負。而金兵則是“更進迭退,忍耐堅久”,軍令殘酷,每場戰(zhàn)事“非累日不決”,并且金兵“勝不遽追,敗不至亂”[8]。
南宋在對金艱苦的作戰(zhàn)中,涌現出一大批優(yōu)秀的軍事將領,他們成長于戰(zhàn)火中,對于他們而言,通過研究古書,恢復古陣法沒有意義,只有通過研究敵人特點,有針對性地自主創(chuàng)新、使用陣法才能夠克敵制勝。比如名將吳璘在鎮(zhèn)守川陜之時,分析總結金軍特點,認為“金人有四長”,分別是“騎兵、堅忍、重甲、弓矢”,針對此,吳璘提出應對之法,“吾集番漢所長,兼收而并用之”,分別以“分隊法”、“番休迭戰(zhàn)”、“勁弓強弩”、“以遠克近”來制約金兵的“四長”[8]。在此基礎上,吳璘發(fā)明了疊陣。他通過將長、短近戰(zhàn)兵器與遠程武器綜合配置,根據敵我距離不同,分別選擇不同武器分番迭次地打擊敵人。實際作戰(zhàn)中,吳璘把長槍軍布置在隊伍的最前面,讓他們坐在地上不要起來,長槍軍后面依次布置最強弓、次強弩,這些軍士都要跪地備戰(zhàn);弓弩之后再布置使用神臂弓的軍士。當看到金軍突進到距離宋軍陣前百步的時候,令神臂弓首先發(fā)射;到距離宋軍七十步的時候,強弓齊射;以此往復,下一個軍陣也是這樣安排。在陣前,擺放以鐵鉤連接在一起的拒馬,一旦有了傷亡就由后面的次陣替代。如果需要前陣和次陣更換位置,就通過擊鼓傳達命令。在步兵和陣型調整的時候,有騎兵從兩翼沖到陣前保護,布陣完成后,騎兵退下。依據步兵武器特點和射程排布各兵種的疊陣,可以在不同的戰(zhàn)場條件下,針對騎兵突擊,整合各兵種的優(yōu)勢,最大限度地殺傷敵人。在疊陣的幫助下,吳璘取得了和尚原、饒風嶺等對金大戰(zhàn)的勝利。
熟練使用陣法的武將中,大將張威是其中出色的代表。當時張威駐守荊鄂地區(qū),當地地勢平坦,非常有利于金軍發(fā)揮其騎兵機動、快速的戰(zhàn)略特點,而“疊陣”就失去了戰(zhàn)略優(yōu)勢,所以他創(chuàng)制了“撒星陣”。所謂撒星陣,就是“分合不常,聞鼓則聚,聞金則散”,力求在“倏忽之間,分合數變”,乘金人驚慌失措之時發(fā)動進攻,以取得最終勝利[8]。戰(zhàn)爭經驗說明簡單實用是實戰(zhàn)中最重要的原則,撒星陣將靈活機動與瞬息萬變的戰(zhàn)場實情相適應,發(fā)揮出非常明顯的戰(zhàn)略優(yōu)勢。從創(chuàng)制撒星陣可以看出,張威能夠不拘泥于形式,充分掌握了戰(zhàn)爭特點,因此才能每戰(zhàn)皆克。
南宋名將岳飛對待陣法、陣圖的態(tài)度更能說明他何以成為一代名將。岳飛 “好野戰(zhàn),非古法”,岳飛在宗澤手下為將時,宗澤曾經給他一些陣圖讓他學習借鑒。岳飛看完陣圖后,認為宗澤所給陣圖,“乃定局耳”,古今用兵,“豈可按一定之圖”,要想在戰(zhàn)爭中取勝,“在于出奇,不可測識,始能取勝”[13]。因此岳飛看待陣圖的態(tài)度是“陣而后戰(zhàn)”[8]。岳飛不看重陣圖,并不是說岳飛用兵不講陣法或者不重視陣法。而是岳飛已經將陣法運用得出神入化,早已經脫離了需要依靠固定的陣圖去排兵布陣的低級層次?!秾O子兵法·虛實篇》說到“能因敵變化者謂之神”。岳飛非常熟悉各個兵種的優(yōu)點和弱點,依據不同的地形、敵人對各個兵種進行組合布置,從而發(fā)揮各兵種的最大優(yōu)長,取得戰(zhàn)爭勝利。岳飛對于陣法的運用已經進入了大象無形的境界,明代的何良臣在《陣紀》中稱贊“凡用步兵,欲以寡斗眾,弱勝強者,無如岳飛之任機勢”[14]。正是因為岳飛能夠不拘泥于任何陣圖,才能夠多次大敗金軍,名垂青史。
隨著宋代科技水平的快速提升,到南宋時,火藥等新型軍事武器在戰(zhàn)爭中的使用日益廣泛,對陣法產生了影響。南宋初出現了圍繞火藥兵器創(chuàng)制的陣法,其中尤以如意戰(zhàn)車陣法最具代表性。如意戰(zhàn)車及陣法是南宋初名將魏勝創(chuàng)制的。“勝嘗自創(chuàng)如意戰(zhàn)車數百兩,炮車數十兩,車上為獸面木牌,大槍數十,垂氈幕軟牌,每車用二人推轂,可蔽五十人。行則載輜重器甲,止則為營,掛搭如城壘,人馬不能近;遇敵又可以御箭簇?!碑敳缄嚂r就把如意戰(zhàn)車布設在軍陣外側,用旗幟覆蓋隱藏,用弩車當戰(zhàn)陣的大門,弩車上設床子弩,床子弩用的箭矢大的像鑿子一樣,一箭能射穿數人,一次可以發(fā)射三只箭,射程可以達數百步。炮車被放在軍陣中間,可以發(fā)射火石炮,射程也可以達到200步。當敵人軍陣距離較遠的時候,宋軍陣里就發(fā)射弓弩箭炮殺傷敵人。如果敵人已經突進陣前時,就讓刀、斧、槍這些長武器伸出陣外刺殺敵人。當兩軍開始交戰(zhàn)時騎兵就會沖出,兩向共同夾擊敵人,如果得勝騎兵就拔陣追擊,如果稍有不利就回到陣中休息片刻。使用這樣的陣法,士兵不會疲勞,進攻和撤退都非常有利。魏勝經過使用后覺得非常好用,把如意戰(zhàn)車的樣式上報朝廷,朝廷“詔諸軍遵其式造焉”[8]。
金軍以騎兵為部隊主力,擅長快速突擊。因此南宋各將領根據敵人特點,因地制宜,制定有效戰(zhàn)略戰(zhàn)術,取得了不少勝利。如和尚原之戰(zhàn)就是吳玠、吳璘兄弟利用地形和弓弩創(chuàng)造出的以步制騎的典型戰(zhàn)例。名將岳飛則通過背嵬軍與游奕軍、馬軍結合的戰(zhàn)術打破金軍騎兵鐵浮屠,取得郾城大捷。李師顏指揮下的扶風之戰(zhàn)則是宋代以騎制騎的經典戰(zhàn)例。隨著金軍控制中原,南宋退守南方后,宋金兩國的戰(zhàn)局發(fā)生了改變。南方由于水網密布,水鄉(xiāng)沼澤眾多,兩軍能夠進行大規(guī)模野外會戰(zhàn)的機會較少,多為圍繞城市開展攻防爭奪戰(zhàn)。南宋將領能夠迅速改變戰(zhàn)術適應戰(zhàn)場變化,如劉锜的順昌之戰(zhàn)就是極具代表性的城市防御戰(zhàn)。
在南宋初年涌現了樣式繁多的陣法,這些陣法對于抵御金軍入侵,穩(wěn)固南宋政權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這與北宋時期創(chuàng)造的陣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何以如此?第一,南宋初的陣法既不是不諳戰(zhàn)陣的皇帝和文人士大夫們坐在書房里翻查古書得來的,也不是民間隱逸之士憑空設計出來的。這些陣法都是一線統兵將領在實戰(zhàn)中總結出來,并能在實戰(zhàn)中根據不同的戰(zhàn)場條件進行調整、改變,才能取得制敵的效果。第二,南宋初年,政權尚未穩(wěn)固,宋高宗為了躲避金軍追擊東躲西藏。此時他只希望軍隊能夠全力抗金、穩(wěn)固政權基礎,哪還顧得將從中御的祖宗之法。沒有了皇帝和文人士大夫的掣肘,岳飛、韓世忠、吳玠、吳璘這些握有重兵的大將才能擺脫條框束縛,取得一系列抗金戰(zhàn)役的勝利。第三,南宋初陣法能夠有效使用與眾將都有私人親軍有很大的關系。南宋初年的眾多名將在亂世之中,借助召募和打擊各地起義軍都各自組建了自己的部曲親軍,如岳飛的背嵬軍、韓世忠的銅臉韓家軍等,這些親軍與主將關系密切,勇猛善戰(zhàn),能夠理解和貫徹主將的戰(zhàn)略意圖。
以上這些結果都是在朝廷無暇控制軍隊的情況下才會出現,一旦局勢緩和,皇帝和士大夫必將重新奪回對于軍隊的控制權。紹興元年(1131),大臣汪藻就指出“今諸將之驕,樞密院已不得而治矣”。侍御史沈與求也認為“今圖大舉而兵權不在朝廷,雖有樞密院及三省兵房、尚書兵部,但奉行文書而已”[15]。所以紹興二年(1132)宋高宗看到內亂已定,外戰(zhàn)對金、偽齊戰(zhàn)勝之時,便嘗試第一次收兵權,結果導致了酈瓊之變,宋高宗只好暫時放棄了這一想法。不過,南宋的皇帝與文臣一直沒有忘記防范、控制武將。紹興五年(1135),大臣張守認為“今之大將皆握重兵”,這批武將位高權重,朝廷無法制約他們,長此以往,會造成“朝廷之勢日削,兵將之權日重”。紹興七年(1137),陳公輔向宋高宗上書,認為朝廷難以控制武將,正是由于“御之未得其道”,再次建議加強對諸大將的控制,“愿加之以威,處之以法”[15]。雖然宋高宗沒有采納士大夫的建議,不代表他沒有這樣的想法,他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終于,隨著宋金紹興和議的訂立,第二次收兵權的時機終于成熟。自此,南宋又回到了趙宋崇文抑武的傳統道路上,武將們也回到了被打壓、排擠的位置。南宋初武將們創(chuàng)制陣法,連取大捷的榮光從此走進歷史,不復存在。
三、結語整個北宋時期,統治者都非常關心陣法與陣圖的研究工作。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北宋時期朝野上下,不分文武都參與到創(chuàng)制陣法與陣圖的研究中來。但是收效不明顯,究其原因,皇帝們研究陣法與陣圖是為了更好地貫徹將從中御的政策,遙控指揮統兵將領,文武群臣研究陣圖是為了投皇帝所好,當時創(chuàng)制的陣法與陣圖多是穿鑿附會之作,宋神宗也承認群臣所創(chuàng)的陣圖“皆妄相眩惑,無一可取”。所以,研究陣法與陣圖無法改變北宋軍隊戰(zhàn)斗能力低下的問題,更無法延緩北宋滅亡的步伐。
南宋初年,由于面臨滅亡的危險,宋高宗根本無力也不能實施將從中御的政策,所以涌現出大批功勛卓著的將領,他們針對金軍戰(zhàn)術特點,根據各自實際創(chuàng)制陣法,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南宋初年的岳飛、韓世忠等名將與北宋的傅潛之流庸懦無能之輩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充分說明宋朝既不缺少將才,也不缺少舍生忘死的士兵,之所以在戰(zhàn)爭中敗多勝少,是因為北宋政府根本沒有給勝利創(chuàng)造必要條件。
參考文獻:
[1]吳晗.陣圖與宋遼戰(zhàn)爭[J].新建設,1959(4):87-95.
[2]陳峰.“平戎萬全陣”與宋太宗[J].歷史研究,2006(6):180-184.
[3]周榮.朱利民.北宋仁宗時期的陣與陣圖[J].唐都學刊,2010(5):103-107.
[4]陳峰,王路平.北宋御制陣圖與消極國防戰(zhàn)略的影響[J].文史哲,2006(6):119-125.
[5]王路平.宋神宗時期的八陣法與陣圖[J].長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1):105-110.
[6]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2004.
[7]趙汝愚.宋朝諸臣奏議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8]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3.
[9]黎靖德.朱子語類:第七十三卷[M].王星賢,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4.
[10]徐松.宋會要輯稿[M].北京:中華書局,1957.
[11]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2]熊克.中興小紀[M].上海:商務印書館,1986.
[13]岳珂.金佗粹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9.
[14]何良臣.陣紀[M].北京:國家圖書館,2002.
[15]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