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俊俊++胡瓊

摘要：張栻撰有《論語解》。朱熹撰有《論語集注》。張解定稿早于朱注。張朱同道，皆承二程之統(tǒng)緒，往復論學，相互促進。前者開湖湘學之先，后者筑閩學之基。張朱異同向來為學者所重，于哲學、史學、文學創(chuàng)獲頗豐，而于語言學則論者乏陳。張朱解注《論語》皆善用前人時賢之訓義，包括明引與暗引。明引則人所熟知。張解朱注暗引故訓之處頗有合同，逾40例，筆者予以序考：一則明圣賢同見之智，二則或有小補于張朱異同研究之闕。

關(guān)鍵詞：張栻；朱熹；《論語解》；《論語集注》

中圖分類號：H10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一、緒論

張栻（1133-1180），字敬夫。撰有《論語解》（以下簡稱“張解”）。楊世文、王蓉貴二先生校點之《張栻全集》（長春出版社，1999年）與鄧洪波先生校點之《張栻集》（岳麓書社，2010年）皆收《論語解》。后者《前言》有云：“此次定稿，又參考了楊世文、王蓉貴兩先生的研究成果?！盵1]11朱熹（1130-1200），字元晦。撰有《論語集注》（以下簡稱“朱注”），收入《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點校本最為通行，1983年首版，后多次重?。?。朱子年長于張子，本文題目以張先于朱，因張解定稿早于朱注。張解《序》末記時為“乾道九年五月壬辰朔”。[1]4乾道九年，即公元1173年?！端膸烊珪偰俊す锼日撜Z解》：“《癸巳論語解》十卷，（宋）張栻撰。其書成于乾道九年，是年歲在癸巳，故名曰《癸巳論語解》?！盵1]429（清）吳英《四書章句附考序》：“朱子之注四書也，畢生心力于斯，臨沒前數(shù)日，猶有改筆?！盵2]379《四書章句集注》之《大學》《中庸》皆有序文，記時分別為“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2]1淳熙己酉，即西元1189年，此時當為朱注初稿。據(jù)吳《序》，則朱注定稿不晚于1200年。①

張朱同志于道，皆明“天理”“人欲”之辨，書信往復，辯論問學，且有三次重要會晤。尤其是第三次，盛況空前，于中國思想史、學術(shù)史具有重大意義。張朱分別奠定湖湘學、閩學基礎(chǔ)。②《宋史·道學傳》將其合傳，可謂卓識！《傳》末云：“栻聞道甚早，朱熹常言：‘己之學乃銖積寸累而成，如敬夫，則于大本卓然先有見者也?！瓥蛑栽唬骸畬W莫先于義利之辨。義者，本心之當為，非有為而為也。有為而為，則皆人欲，非天理。此栻講學之要也?！盵3]12775又《四庫全書總目·癸巳論語解》云：“考朱子大全集中，備載與栻商訂此書之語，抉摘瑕疵，多至一百一十八條，又訂其誤字二條。以今所行本校之，從朱子改正者僅二十三條，馀則悉仍舊稿，似乎龂龂不合。然‘父在觀其志一章，朱子謂舊有兩說，當從前說為順，反復辨論至于二百馀言，而后作《論語集注》，乃竟用何晏《集解》所引孔安國義，仍與栻說相同。蓋講學之家，于一字一句之異同，務必極言辨難，斷不肯附和依違，中間筆舌相攻，或不免于激而求勝。迨學問漸粹，意氣漸平，乃是是非非坦然共白，不復回護其前說，此造詣之淺深，月異而歲不同者也。然則，此一百一十八條者，特一時各抒所見，共相商榷之言，未可以是為栻病。且二十三條之外，栻不復改，朱子亦不復爭，當必有渙然冰釋，始異而終同者。更不必執(zhí)《文集》舊稿，以朱子之說相難矣?！盵1]168

張朱異同，學者向來重視，于哲學、史學、文學創(chuàng)獲頗豐。論著充棟，此不贅冗。③二人學宗二程諸子，此略點睛。張解《序》云：“學者，學乎孔子者也?！墩撜Z》之書，孔子之言行莫詳焉，所當終身盡心者，宜莫先乎此也?！境幽暇邮家愿F理居敬之方開示學者，使之于致知力行，有所循求，以入堯舜之道?！櫀蚝巫阋耘c明斯道，輒因河南馀論，推以已見，輯《論語說》，為同志者切磋之資。”[1]3朱注《大學章句序》：“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懊献記]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幽铣淌蟽煞蜃映?，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缓蠊耪叽髮W教人之法、圣經(jīng)賢傳之指粲然復明于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閑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以俟后之君子?！盵2]1張朱學術(shù)淵源，于此尤彰。朱子《南軒文集序》云：“孟子沒，而義利之說不明于天下。……獨其見于論說，則義利之間，毫發(fā)之辨，蓋有出于前哲之所欲言而未及究者，措諸事業(yè)，則凡宏綱大用，巨細顯微，莫不洞然于胸次，而無一毫功利之習。是以論道于家而四方學者爭向往之。入侍經(jīng)帷，出臨藩屏，則天子亦味其言嘉其績，且將倚以大用，而敬夫不幸死矣。”[1]436此真高山流水之言，令人唏噓扼腕！《宋元學案·序錄》云：“私淑洛學而大成者，胡文定公其人也。文定從謝楊游，三先生以求學統(tǒng)而其言曰：‘三先生又兼師友，然吾之自得于《（程氏）遺書》者為多。……蓋晦翁、南軒、東萊皆其再傳也?！宪幩泼鞯溃尬趟埔链?。向使南軒得永其年，所造更不知如何也?！盵4]7朱張皆承二程學統(tǒng)，切磋琢磨，相互促進。張朱解注《論語》皆善用前人時賢之訓義，包括明引與暗引。朱注之明引較為人所知，此從略。④此處稍覼縷張解明引情況，以示異同。張解明引前人之訓義以程子（即上文所言“河南君子”“河南馀論”）為最，共32則。暗引程子之說則更多。其馀明引則稍少，如：張子，9次；楊氏，9次；尹氏，7次；孔氏（孔注），5次；謝氏，3次；呂氏，3次；侯氏，3次；范氏，2次；包注，2次。張解未明引朱注，而朱注常明引張解（共11次，皆示以“張敬夫曰”）。另，朱子《四書或問》明引張解更多。與朱注相較，張解引用前人之訓義，于唐以前故訓則極少明示其原（除孔注、包注外，偶有“先儒謂”“古注訓……為……”類語），于同時諸家之新義則多明其本（亦偶有未指明者）。筆者閑馀時對讀張解朱注，于暗引故訓之處時獲合同，因綴成篇。一則明圣賢同見之智，二則或有小補于張朱異同研究之闕。序考如次，就正方家。

二、正文

1.《學而》“不亦說乎”：張解：“說者，油然內(nèi)慊也?！盵1]5朱注：“說，悅同……中心喜說?！敝熳⒁淘唬骸皼亚⒂谥?，則說也。”[2]47按：（唐）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論語》（以下簡稱“陸釋”）：“說音悅，注同?！詢?nèi)曰悅，自外曰樂?！保铣海┗寿墩撜Z義疏》（以下簡稱“皇疏”）：“悅者，懷抱欣暢之謂也?！?

2.《學而》“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張解：“信者，信于己也?！盵1]5《為政》“人而無信”：張解：“信者，以實之謂?！盵1]17朱注：“以實之謂信?！盵2]48又：“信者，言之有實也。”[2]49又：“信，實也?！盵2]104按：《孟子·盡心（下）》：“有諸己之謂信。”

3.《學而》“則以學文”：張解：“文，謂文藝之事?！盵1]7朱注：“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盵2]49按：（三國魏）何晏《論語集解》（以下簡稱“何解”）引馬曰：“文者，古之遺文也。”陸釋引鄭曰：“文，道藝也?！被适瑁骸埃ㄎ模┘次褰?jīng)六籍也?！?/p>

4.《學而》“就有道而正焉”：張解：“正者，言吾之偏也?！盵1]10朱注：“以正其是非。”[2]52按：何解引孔曰：“正，謂問事是非?！保ㄌ疲┛追f達《論語疏》（以下簡稱“孔疏”）：“正，謂問其是非?！?/p>

5.《為政》“事之以禮”：張解：“禮者，理之所存也?！盵1]12《八佾》“林放問禮之本”：張解：“禮者，理也?！盵1]20《泰伯》“恭而無禮則勞”：張解：“禮者，其節(jié)之存乎人心者也?！盵1]62朱注：“禮，即理之節(jié)文也。”[2]55朱注：“無禮，則無節(jié)文?！盵2]103按：《禮記·仲尼燕居》：“禮也者，理也?！薄抖Y記》“禮記”孔疏：“禮者，理也?！薄蹲髠鳌ふ压迥辍贰笆莾x也，非禮也”孔疏：“本其心謂之禮?！薄犊鬃蛹艺Z·論禮》：“禮者，理也?！薄墩撜Z·學而》：“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jié)之，亦不可行也。”又《微子》：“長幼之節(jié)，不可廢也?！薄俄n詩外傳》卷五：“禮者……因人之情而為之節(jié)文者也?！?/p>

6.《為政》“攻乎異端”：張解：“‘攻如‘攻木之攻?！盵1]15朱注引范曰：“攻，専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盵2]57按：何解：“攻，治也?！薄抖Y記·學記》“如攻堅木”孔疏：“攻，治也。”

7.《八佾》“文獻不足征也”：張解：“文，謂典章。獻，謂故老之賢者?！盵1]21朱注：“文，典籍也。獻，賢也?！盵2]63按：何解引馬曰：“文者，古之遺文?！焙谓庖嵲唬骸矮I，猶賢也。”孔疏：“文，文章也。獻，賢也?！?/p>

8.《八佾》“禘”：張解：“禘者，天子之大祭?！盵1]22朱注引趙曰：“禘，王者之大祭也。”[2]64按：皇疏：“禘者，大祭名也。”《禮記·大傳》“禮，不王不禘”鄭注：“凡大祭曰禘?！庇帧巴跽叨E其祖之所自出”鄭注：“凡大祭曰禘，謂郊祀天也?！庇帧睹魈梦弧贰耙远E禮祀周公于大廟”鄭注：“禘，大祭也?！庇帧秵史∮洝贰岸Y，不王不禘”鄭注：“禘，謂祭天?！庇帧都婪ā贰坝杏菔隙E黃帝而郊嚳”鄭注：“禘，謂祭昊天于圜丘也?！薄豆騻鳌べ夜荒辍贰岸E嘗不卜”何休注：“禘，比祫為大?！?/p>

9.《八佾》“自既灌而往者”：張解：“灌者，求神之始?！盵1]22朱注：“灌者，方祭之始，用郁鬯之酒灌地，以降神也?！盵2]64按：何解引孔曰：“灌者，酌郁鬯灌于太祖以降神也。”皇疏：“灌者，獻也，酌郁鬯酒獻尸灌地以求神也?！笨资瑁骸肮嗾?，酌郁鬯灌于大祖，以降神者。”《禮記·郊特牲》“灌用鬯臭”鄭注：“灌，謂以圭瓚酌鬯始獻神也。”

10.《八佾》“與其媚于奧”：張解：“奧者，室神之主?！盵1]23朱注：“室西南隅為奧?！盵2]65按：何解引孔曰：“奧，內(nèi)也?！?陸釋引鄭曰：“奧，西南隅也。”皇疏：“奧，內(nèi)也，謂室中西南角?！?孔疏：“奧，內(nèi)也，謂室內(nèi)西南隅也?！薄抖Y記·曲禮（上）》“居不主奧”鄭注：“室中西南隅謂之奧?！庇帧抖Y運》“人以為奧也”鄭注：“奧，猶主也?！?/p>

11.《八佾》“始作，翕如也；從之，純?nèi)缫?；皦如也，繹如也，以成”：張解：“翕如，始作而合也。純?nèi)?，從之純一而和也。雖合而和，然高下清濁，眀白而不相奪倫也，故又曰皦如也。至于繹如也以成，則相繼而有馀也?！盵1]26朱注：“翕，合也。從，放也。純，和也。皦，明也。繹，相續(xù)不絶也。成，樂之一終也?！敝熳⒁x曰：“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濁高下，如五味之相濟而后和，故曰純?nèi)?。合而和矣，欲其無相奪倫，故曰皦如。然豈宮自宮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連，如貫珠可也，故曰繹如也，以成?！盵2]68按：《爾雅·釋詁（上）》：“翕，合也。”《大戴禮記·夏小正》：“翕也者，合也?！焙谓猓骸皬?，讀曰縱?！儯椭C也。”陸釋引鄭曰：“皦，清別之貌?！[，……志意條達之貌?！被适瑁?“從，放縱也?！[，尋續(xù)也?！笨资瑁骸皬?，讀曰縱，謂放縱也。純，和也。……皦，明也。……繹……言其音絡(luò)繹然相續(xù)不絶也。”

12.《里仁》“放于利而行”：張解：“放，依也。”[1]30朱注引孔曰：“放，依也?！盵2]72按：何解引孔曰：“放，依也?！?/p>

13.《里仁》“君子喻于義”：張解：“喻，謂通達其趣也?！盵1]32朱注：“喻，猶曉也?！盵2]73按：何解引孔曰：“喻，猶曉也?！被适瑁骸坝鳎瑫砸?。”孔疏：“喻，曉也?！?/p>

14.《公冶長》“夫子之文章”：張解：“文章，謂著于言辭者?！盵1]37朱注：“文章，德之見乎外者，威儀文辭皆是也?！盵2]79按：何解：“章，明也，文彩形質(zhì)著見?！?/p>

15.《公冶長》“謂之‘文也”：張解：“經(jīng)天緯地謂之‘文，而勤學好問亦謂之‘文。”[1]38朱注：“謚法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朱注引蘇曰：“非經(jīng)天緯地之文也”。[2]79按：孔疏引《謚法》曰：“勤學好問曰‘文?！薄兑葜軙ぶu法》：“經(jīng)緯天地曰‘文?！庇郑骸扒趯W好問曰‘文?！?/p>

16.《雍也》“中庸之為德也”：張解：“中者，言其理之無過不及也。庸者，言其可常而不易也?！盵1]50《子罕》“未可與權(quán)”：張解：“中者，天理之當然，不可過而不可不及者也。”[1]77朱注：“中者，無過無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敝熳⒁淘唬骸安黄^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盵2]91按：何解：“庸，常也。”皇疏：“中，中和也。庸，常也?！笨资瑁骸爸?，謂中和。庸，常也?！薄抖Y記·中庸》朱注：“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薄抖Y記·中庸》：“庸德之行”鄭注：“庸，猶常也。”《論語·先進》：“子曰：‘過猶不及。”

17.《述而》“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張解：“申申，和樂中正也。夭夭，溫裕安舒也。”[1]52朱注引楊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币淘唬骸坝兄泻椭畾狻?。[2]93按：何解引馬曰：“申申、夭夭，和舒之貌也?！被适瑁骸柏藏舱?，貌舒也。申申者，心和也?！?陸釋：“夭夭，和舒貌。”孔疏：“申申、夭夭，和舒之貎。”

18.《述而》“不憤不啟，不悱不發(fā)”：張解：“憤悱者，思慮積久，郁而未暢，誠意懇切形于外也。憤則見于顏色，悱則見于辭氣。”[1]53朱注：“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語言而未能之貌?！敝熳⒁淘唬骸皯嶃?，誠意之見于色辭者也?！盵2]95按：皇疏：“憤，謂學者之心思義未得……悱，謂學者之口欲有所咨而未能宣。”孔疏：“憤，憤然也?！^學者之口欲有所咨而未能宣，悱悱然也?！?/p>

19.《述而》“子路請禱”：張解：“禱者，悔過遷善之意?！盵1]61朱注：“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佑也?！盵2]101按：何解引包曰“禱，禱請于鬼神也?！被适瑁骸岸\，謂祈禱鬼神以求福也?！标戓專骸岸\，累功德以求福也?！眲氶墩撜Z正義》引鄭曰：“禱，謝過于鬼神?！?/p>

20.《泰伯》“君子篤于親”：張解：“君子，謂在上者也。”[1]63朱注：“君子，謂在上之人也?！盵2]103按：孔疏：“君子，人君也。”《禮記·曾子問》“君子不奪人之親”孔疏：“君子，謂人君也?！?/p>

21.《泰伯》“士不可不弘毅”：張解：“弘有寬闊之意?！盵1]64朱注：“弘，寬廣也?！盵2]104按：何解引包曰：“弘，大也?！被适瑁骸昂耄笠?。”孔疏：“弘，大也。”

22.《泰伯》“不至于穀”：張解：“穀者，取其成實之意，故以訓善焉。”[1]66朱注：“成穀曰實?！盵2]114按：何解引孔曰：“穀，善也?！?皇疏：“穀，善也。”孔疏：“穀，善也。”

23.《子罕》“毋必，毋固，毋我”：張解：“必者，必欲其然也。固者，執(zhí)而不化也。我者，有己也?！盵1]70朱注：“必，期必也。固，執(zhí)滯也。己，私己也。”[2]109按：何解：“（必），專必……（固），固行……（身），有其身?！被适瑁骸肮?，謂執(zhí)守堅固也?！?/p>

24.《子罕》“未可與權(quán)”：張解：“權(quán)者，權(quán)其輕重，而適其平之謂?！盵1]77朱注引程曰：“權(quán)，稱錘也，所以稱物而知輕重者也?！盵2]116按：何解：“權(quán)量其輕重之極?！笨资瑁骸皺?quán)量其輕重之極也。”《孟子·梁惠王（上）》：“權(quán)，然后知輕重?！薄盾髯印げ黄垺贰岸鏅?quán)之”楊倞注：“權(quán)，所以平輕重者?！庇帧墩贰肮嗜藷o動而不可以不與權(quán)俱”楊倞注：“權(quán)者……所以知輕重者也，能權(quán)變適時?！?/p>

25.《鄉(xiāng)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張解：“恂恂，信順之貌?！盵1]79朱注：“恂恂，信實之貌?！盵2]117按：何解引王曰：“恂恂，溫恭之貌?！被适瑁骸扳瑴毓ж?。”陸釋：“恂，溫恭之貌。”孔疏：“恂恂，溫恭之貌?！薄逗鬂h書·王丹傳》“恂恂如也”李賢注引鄭曰：“恂恂，恭順貌也?！庇帧秳⑵絺鳌贰扳撇荒苎浴弊⒁嵲唬骸扳?，恭順之皃。”

26.《鄉(xiāng)黨》“君子不以紺緅飾”：張解：“紺，齊服；緅，練服?！盵1]80朱注：“紺，……齊服也。緅，……練服也。”[2]118按：何解引孔曰：“紺者，齊服盛色……緅者，三年練?！被适瑁骸敖C是玄色也。緅是淺絳色也?！驱S服……三年之喪練而受淺絳為緣也。”孔疏：“紺者，齊服盛色……緅者，三年練。”齊，通“齋”。

27.《鄉(xiāng)黨》“袗絺綌”：張解：“袗，單也?！盵1]81朱注：“袗，單也?！盵2]119按：何解引孔曰：“暑則單服?！被适瑁骸翱b，單也?！笨资瑁骸靶?，單也?！薄抖Y記·曲禮（下）》“袗絺綌”鄭注：“袗，單也?！?縝，通“袗”。

28.《鄉(xiāng)黨》“食不厭精”：張解：“食，飯也?！盵1]82朱注：“食，飯也?！盵2]119按：陸釋：“食，飯也?！笨资瑁骸笆?，飯也?！?/p>

29.《鄉(xiāng)黨》“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張解：“饐，傷濕也；餲，味變也；餒，潰而耗也；敗，渝而壞也；色惡，非其本色也；臭惡，失其芬香之正也。失飪，失生熟之節(jié)也；不時，非食時也?！盵1]82朱注：“饐，飯傷熱濕也；餲，味變也；魚爛曰餒；肉腐曰??；色惡、臭惡，未敗而色臭變也；飪，烹調(diào)生熟之節(jié)也；不時，五榖不成、果實未熟之類?！盵2]120按：何解引孔曰：“饐餲，臭味變也。魚敗曰餒也。失飪，失生熟之節(jié)也。”引鄭曰：“不時，非朝夕日中時也?！被适瑁骸梆?，謂飲食經(jīng)久而腐臭也。餲，謂經(jīng)久而味惡也。餒，謂魚臭壞也。肉敗者，肉臭壞也。食失常色是為色惡。臭惡，謂饌臭不宜食。失飪，謂失生熟節(jié)也。不時，非朝夕日中時也?！?陸釋引《字林》：“饐，飯傷熱濕也?！币墩f文》：“魚敗曰餒?！笨资瑁骸梆嗮g，臭味變也。魚敗曰餒?！ㄉ珢海ǔ魫海┲^飯食及肉顏色香臭變惡……（失飪）謂饌失生熟之節(jié)……（不時）謂非朝夕日中時也?！?/p>

30.《鄉(xiāng)黨》“食不語，寢不言”：張解：“自言曰言。答述曰語。”[1]83朱注：“答述曰語。自言曰言?！盵2]120按：皇疏：“言是宜出己，語是答述也?！笨资瑁骸白匝栽谎裕鹗鲈徽Z?！薄对姟ご笱拧す珓ⅰ贰坝跁r言言，于時語語”毛傳：“直言曰言，論難曰語?！薄吨芏Y·春官·大司樂》“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鄭注：“發(fā)端曰言，答述曰語。”

31.《鄉(xiāng)黨》“雖狎”：張解：“狎，謂與之習熟者?！盵1]86朱注：“狎，謂素親狎。”[2]122按：何解引孔曰：“狎者，素親狎?！被适瑁骸搬颍^素相親狎也?！笨资瑁骸搬?，謂素相親狎?！薄抖Y記·曲禮（上）》“賢者狎而敬之”鄭注：“狎，習也，近也。謂附而近之，習其所行也?！?/p>

32.《先進》“魯人為長府”：張解：“長府，為藏貨財之府。”[1]91朱注：“長府，藏名，藏貨財曰府。”[2]126按：何解引鄭曰：“長府，藏名也，藏財貨曰府。”皇疏：“長府，藏名也?！劐X帛曰府，藏兵甲曰庫也?！笨资瑁骸安刎斬浽桓?。長，其藏名也?！?

33.《顏淵》“非禮勿視”：張解：“勿者，禁止之辭?！盵1]97朱注：“勿者，禁止之辭?！盵2]132按：《論語》“過則勿憚改”皇疏：“勿，猶莫也。”

34.《顏淵》“盍徹乎”：張解：“徹者，周家什一之法?！盵1]100朱注：“周制……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謂之徹?！盵2]135按：何解引鄭曰：“周法，什一而稅謂之徹。”皇疏：“徹，謂十而稅一也?！笨资瑁骸爸芊ǎ惨欢愔^之徹?！?/p>

35.《子路》“必也狂狷乎”：張解：“狂者，所見高明，而行有未及乎其見。狷者，所守堅確，而見有未得乎其理。”[1]112朱注：“狂者，志極高而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馀?！盵2]147按：何解引包曰：“狂者，進取于善道。狷者，守節(jié)無為。”皇疏：“狂，謂應直進而不退也。狷，謂應退而不進者也?！笨资瑁骸翱裾撸M取于善道，知進而不知退。狷者，守節(jié)無為，應進而退也?！?/p>

36.《憲問》“危言危行”：張解：“危者，髙特之意?！盵1]114朱注：“危，高峻也?！盵2]149按：《禮記·緇衣》“則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鄭注：“危，猶高也?！眲氶墩撜Z正義》引鄭曰：“危，猶高也。”

37.《憲問》“草創(chuàng)之……討論之……修飾之……潤色之”：張解：“草創(chuàng)者，具其大綱也。討論者，考之古驗之今而詳訂之也。修飾者，善其辭氣也。至于潤色之際，則命幾于成矣?！盵1]116朱注：“草，略也。創(chuàng)，造也。謂造為草稿也?！懀瑢ぞ恳?。論，講議也。修飾，謂增損之?！瓭櫳?，謂加以文采也?！盵2]150按：皇疏：“入于草野之中創(chuàng)之獲之……討，治也。論者，評也。……雕修飾之……加添潤色?！标戓專骸皠?chuàng)，制也。”孔疏：“適草野以創(chuàng)制之……討，治也?！敹鴮徶揎棟櫳?，皆謂增修使華美也。”

38.《憲問》“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yōu)”：張解：“老者，行義為人所尊之稱?！盵1]117朱注：“老，家臣之長……家老望尊?！盵2]151按：何解引孔曰：“家臣稱老?！被适瑁骸袄险?，采邑之室老也?！笨资瑁骸凹页挤Q老?！薄吨芏Y·地官·序官》“鄉(xiāng)老”鄭注：“老，尊稱也?！?/p>

39.《憲問》“無乃為佞乎”：張解：“佞，口給也?！盵1]123朱注：“為佞，言其務為口給?！盵2]157按：《論語·公冶長》：“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屢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口給：口才敏捷，能言善辯。

40.《衛(wèi)靈公》“好行小慧”：張解：“小慧，則才知之私?！盵1]132朱注：“小慧，私智也?！盵2]165按：何解引鄭曰“小慧，謂小小之才知?！被适瑁骸靶』?，小小才智也?！标戓專骸盎?，小才知?！笨资瑁骸靶』?，謂小小才知。”

41.《衛(wèi)靈公》“君子貞而不諒”：張解：“諒者，執(zhí)小信也?！盵1]137朱注：“諒，則不擇是非而必于信?！盵2]168按：何解引孔曰：“諒，信也。君子……不必小信。”皇疏：“諒，信也?！笨资瑁骸罢?，信也?！?/p>

42.《陽貨》“古者民有三疾”：張解：“疾，生乎氣稟之偏?！盵1]150朱注：“氣失其平則為疾，故氣稟之偏者亦謂之疾?！盵2]179按：皇疏：“疾，謂病也?！?/p>

43.《子張》“君子學以致其道”：張解：“致者，極其至也?！盵1]160朱注：“致，極也?！盵2]189按：皇疏：“致，至也?！笨资瑁骸爸?，至也?！?/p>

44.《子張》“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張解：“下流……川澤處卑，眾水畢萃?！盵1]163朱注：“下流，地形卑下之處，眾流之所歸?！盵2]191按：孔疏：“下流者……地形卑下則眾流所歸?！?/p>

三、結(jié)語

從訓詁角度研究朱熹，已蔚為大觀，而就筆者目力所及，張栻則幾乎空白。⑤當下之訓詁學、訓詁學史重要著作未對宋儒之訓詁引起足夠重視（朱熹除外），甚至《故訓匯纂》都忽略張栻《論語解》之訓詁材料。這確實很讓人驚訝！本文以朱張異同為切入點，初拓此荒地。往后將對張栻之訓詁作專題研究（材料包括《論語解》《孟子解》《易說》《詩說》《太極圖說解義》等），⑥以期進一步探討宋儒訓詁之地位。

注釋：

①可參徐德明《<四書章句集注>版本考略》（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8年

4期）；王利生、史娟《從首刻<四書章句集注>看朱熹對圖書版本和書院藏書貢獻》（圖書情

報論壇，2006年3期）；朱悅坤《論<四書章句集注>成書及文獻學特色》（中南民族大學碩

士論文，2009年）；徐明《朱熹<論語集注>研究》（揚州大學碩士論文，2011年）；朱天助

《朱子四書類著述二十一種版本述考》（閩江學院學報，2014年1期）。

②可參楊星《朱子閩學思想淵源與傳播研究》（華東師范大學博士論文， 2007）；張文彪《閩

學之源流與學術(shù)地位》（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年11期）；黎昕《閩學研究十年

錄》（福建人民出版社，2015年）；朱漢民《湖湘學派初探》（求索，1987年6期）；陳谷嘉

《張栻與湖湘學派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年）；蔡方鹿《一代學者宗師——張栻及其

哲學》（巴蜀書社，1991年）；王立新《閩學與湖湘學》（文史哲，2002年5期）。

③可參黎昕、趙妍妍《當代海外的朱子學研究及其方法》（哲學研究，2012年5期）；黎昕、

周元俠《闡發(fā)與研究：國內(nèi)朱子學研究述論》（哲學動態(tài)，2014年10期）；鄒錦良《張栻

研究四十年：成就與不足》（西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年1期）。

④可參陳煥良《訓詁在<四書集注>中的運用》（中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7年02

期）；曾貽芬《朱熹的注釋和辨?zhèn)巍罚ㄊ穼W史研究，1993年4期）；國建強《<四書章句集注>

訓詁研究》（新疆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5年）；李小明《<四書章句集注>訓詁研究》（蘭州

大學碩士論文，2007年）；舒擁軍《朱熹<集注><集傳>訓詁研究》（華中師范大學碩士論文，

2007年）；賈璐《朱熹訓詁研究》（復旦大學博士論文，2011年）；路曉《朱熹<論語集注>

訓詁研究》（蘇州大學碩士論文，2012年）。

⑤另，筆者有幸應邀參加“張栻思想與民族復興學術(shù)研討會”（2015年9月，四川省德陽市），

專門就此請教與會海內(nèi)外專家。

⑥楊世文先生撰有《張栻<太極圖說解義>新輯》（《宋代文化研究》2011年）、《張栻<南軒易

說>輯佚》（《儒藏論壇》2012年）、《張栻<南軒詩說>鉤沉》（《儒藏論壇》2014年）。

參考文獻：

[1]（宋）張栻.張栻集[M].鄧洪波校點.湖南：岳麓書社，2010.

[2]（宋）朱熹撰.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3.

[3]（元）脫脫等撰.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5.

[4]（清）黃宗羲著，全祖望補修.宋元學案[M].陳金生，梁運華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1.

[5]（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Z].北京：中華書局，2008.

[6]程樹德撰.論語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1990.

[7]宗福邦等主編.故訓匯纂[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作者簡介：胡俊俊，男，四川崇州人，碩士，四川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講師，從事語文教學與研究。

胡瓊，女，湖北沙洋人，碩士，四川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助教，從事語文教學與研究。

（責任編輯：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