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陽
(遼寧大學歷史學院 遼寧 沈陽 110036)
1860年的太平天國
——以容閎《西學東漸記》為例
沈光陽
(遼寧大學歷史學院 遼寧 沈陽 110036)
《西學東漸記》是容閎晚年撰寫的一部自傳體回憶錄,其中描寫考察太平天國的章節(jié),在一定程度上從容閎的經(jīng)歷和認識思考上反映出了1860年太平天國的基層運作、政權性質、官職設置、政策、太平軍成分及宗教思想等多方面內容。從中可以窺視出太平天國大致概況及前景。
容閎;太平軍;太平天國;《西學東漸記》
容閎是中國最早的留美畢業(yè)生,《西學東漸記》是他晚年撰寫的一部自傳體回憶錄。1860年11月到12月,容閎去天京訪問太平軍,實際接觸、考察太平天國,此行目的“是要去觀察一下太平軍是什么性質、看看他們能否建立一個新政府,取代滿洲王朝?!比蓍b的實際經(jīng)歷讓他對太平天國有了一個較為全面、真實的認識,我們可以從他的記載中看出太平天國的大致概況。
1860年11月,容閎去往天京,路過蘇州。此時太平軍已攻克蘇州,然而他到達蘇州“沿途沒有遇到任何困難和阻撓,也未遭官兵或叛軍的盤查?!币粋€局外人在戰(zhàn)爭時期竟然能從官軍控制區(qū)輕易地到太平軍占領區(qū),由此可見,太平軍對于“邊防地區(qū)”管理的疏忽。而太平軍對于城市的防御則倍加留心,如容閎一行停留在蘇州城下,因為“蘇州此時正處于軍事管制,凡入城者都必須有通行證,出城時再交回?!?/p>
太平軍管理城市和“邊區(qū)”的差異,與他們實施的“軍民隔離”有關——“百姓到鄉(xiāng)間,軍隊駐扎在城里”,這樣做是在攻克一個城池時易于控制周圍的鄉(xiāng)鎮(zhèn)。但如此也會造成“重中心輕邊區(qū)”,漸漸忽略對廣大鄉(xiāng)村農民的管轄和關懷,這無疑與太平天國后期的領導人越來越脫離廣大底層百姓有一定聯(lián)系。
封官設職是建立和鞏固政權的重要手段,在太平天國運動初期,“爵賞的頒賜和將士的升遷賞罰,基本上是合理而嚴肅的”,這一制度對鼓勵廣大將士奮勇作戰(zhàn)起了很大作用,但到天國后期,正常的封官遭到破壞,“出現(xiàn)了把封官設職當做兒戲的情形,甚至許多對革命沒有什么貢獻的人,都因種種關系而得到了高官顯爵?!?/p>
容閎在拜訪洪仁玕后,為留住容閎,賜予容閎“義”字印章,欲封容閎為義爵,然未和容閎商量,顯然是干王自作主張,意圖以此誘惑容閎參加太平軍。對于這次封官事件,容閎斷然拒絕,因為他認為“太平軍能否取得最后勝利,從他們將領的行為、品格及政策來推斷,我是很懷疑的。”事實上,“這種爵賞浮濫的情形對革命事業(yè)起了很壞的消極作用”,以致李秀成后來在“自述”中認為封王過多成為“天國十誤”之一。
太平天國為鞏固政權,在其占領區(qū)內實施了一系列保護百姓、鎮(zhèn)壓犯罪的政策,如忠王李秀成曾公布了三條法令:“1.兵士不得殺害百姓;2.禁止屠宰牲畜;3.禁止焚燒房舍。凡犯以上任何一條者,處以極刑。”以上措施,表現(xiàn)了對戰(zhàn)士劫掠的約束,最初對于恢復生產(chǎn)、穩(wěn)定社會有一定的作用。所以容閎說“叛軍對老百姓相當照顧,這一點是值得稱贊的。”
但是,太平天國后期,由于太平軍成分不良,土匪、流氓等的加入使得上述政策很難得到貫徹,并不能夠徹底執(zhí)行,太平軍對社會仍舊造成很大的破壞。一名在1861年3月訪問天京的英國人宓吉曾寫道:“他們不采取任何安撫民眾的措施,他們指望依靠搶劫、且只靠搶劫來維持生存,我必須說,我在他們那里看不到任何穩(wěn)定的因素?!?/p>
起義前,洪秀全在廣西客家會眾面前傳教,用拜上帝教的一些新奇儀式,吸引了“成群結隊的新人參加到他們的團體中,壯大了他們的隊伍。”這些信徒多是底層勞動者,有很強的反抗性和斗爭性,加上宗教狂熱的激勵,所以能夠連克清軍,進軍天京。
太平軍沿途吸收了各省的人入伍,為太平軍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兵力,但是,除去那些反抗者,“這些新入伍者都是些地痞流氓和社會渣滓”,“參加太平軍的,有會黨隊伍,有土匪、地痞、流氓,還有大批清朝的敗兵潰勇”,多為投機者,這群“烏合之眾”不僅沒有增強實力,反而嚴重腐蝕了太平軍。
洪秀全創(chuàng)立的拜上帝教,糅合了基督教教義和儒家大同思想。容閎去往南京的路上,了解到太平軍的一些宗教崇拜做法和思想,如他們“崇拜天父和上帝,天父、圣子耶穌和圣靈構成真正的上帝。上帝是真靈?!币驗檫@個,讓列強一度以為太平軍是“洋兄弟”,這里顯然可以看出拜上帝教的迷信思想。
容閎認為太平軍的“基督教知識來源于西方傳教士和當?shù)亟掏郊啊妒ソ?jīng)》販子,獲得的固然是極為膚淺的初步認識?!保瑥娜蓍b經(jīng)歷可以看出太平軍的宗教思想是借助西方基督教的某些教義,糅合中國傳統(tǒng)的一些觀念,為起義服務。這種打著宗教旗號,而只學習基督教的皮毛和對教義的隨意闡釋自然造成了太平軍領導人日益宗教迷信化和利用宗教開展內部爭權斗爭,太平天國運動也就極易走向滅亡,所以容閎稱它只是“一次宗教狂熱”也就有一些道理了。
1860年容閎到達天京,訪問太平天國,此時天國已進入末期,距1856年天京變亂已四年之久,離1864年天京的陷落也只有四年時間,天國早已從鼎盛時期走向下坡路,衰落之勢已不可避免,所以我們看到書中多描述的是天國政權的腐朽和太平軍的墮落,而少有太平天國運動前期的激昂和正義一面。在實際考察之后,容閎目睹了太平天國的內部狀況——基層運作不靈、政策執(zhí)行不力、太平軍成分不純、宗教思想的迷信性以及封官設職的隨意性等,這些因素無不成為太平天國政權最后失敗的重要原因。雖說容閎僅以自己一個月的南京考察的時間去接觸太平天國,且從他的個人經(jīng)歷記錄中不能完全反應出太平天國的所有情況,但《西學東漸記》無疑為我們以當事者的身份去了解和體會這段歷史提供了可靠的史料,而且“我們不能苛求容閨,他處于那樣的時代,卻有如此的見識,己經(jīng)是很不容易的了?!?/p>
[1]李侃等著:中國近代史:1840~1919(第四版),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