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清水

深閨處子
——清流大豐山

彭清水

朋友約我去賴坊爬大豐山，領(lǐng)略山色的壯麗和幽谷的空蒙，我欣然應(yīng)允。大豐山位于福建省清流縣賴坊鄉(xiāng)東南，棋盤峰海拔1705.7米，為清流縣最高峰。

車子穿過嵩口，往賴坊前行，漸行漸遠(yuǎn)漸少人煙，進(jìn)入了深山幽谷。連綿的青山、蒼翠的綠、悅耳的鳥鳴聲、馥郁的花草味，群山擁碧，濃蔭滿眼蔥蘢。我想起了清朝魏源《游山吟》里那句好詩：“蝸爭膻慕世間人，請來一共云山夕?！痹娨馀c禪味的組合，當(dāng)是內(nèi)心的那份淡雅與樂趣使然。

屹立于崇山峻嶺之中的賴坊鄉(xiāng)的“大豐山”不為外界許多人所曉，好似深閨處子純潔含羞，翠色橫陳，亂人神情。那縹緲的山嵐柔曼若紗，如將這待字春閨的妙齡女子半遮半掩。它雖不如武夷山、黃山那樣巧奪天工，但天下絕色，大約如此。山勢險峻，陡峭崎嶇之路艱難險阻。險絕處，手腳并用，附壁而上，攀之讓人膽寒。爬上一方山坪，但見云開霧散，陽光滿眼，鳥語陣陣，花香襲襲，那明媚的景致竟出人意料地?fù)涿嫒霊??？匆姲咨耐┗ㄈ驹诖渖g，不禁心曠神怡,如達(dá)羽化之境。輕風(fēng)微微，陽光暖暖，勞累之意早被山風(fēng)吹散。

拾階而上的時候，眼里浸潤著山的綠色，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在目光所能到達(dá)的地方隨心所欲地還輕無痕跡地連綿起伏，交融而去，讓人分不清這般色彩是濃，或是淡，只是輕揚(yáng)在山間，迷離的霧冉冉升起又彌漫，仰起頭看，山頭似微搖，恍若仙境。初春的迎春花的依次開放，給這靜謐山林增添一道更加亮麗的風(fēng)景線。

我們沿著蜿蜒的山道穿梭在茂盛的森林里，享受南春之風(fēng)的撫摸，耳聞小鳥婉轉(zhuǎn)的和鳴。登臨山頂，豁然開朗。一塊平坦的草地展現(xiàn)在眼前，氣勢雄偉的“歐陽真仙道觀”就修建在幾座山峰相聯(lián)的洼地處。我們興致勃勃爬到了“歐陽真仙道觀”，相傳有歐陽世清在此羽化，遂建歐陽真仙道觀。所謂的道觀，其實(shí)是個“遺址”，經(jīng)過歲月的洗滌，已面目全非躺在那里。躺過了歷代春秋，躺過了風(fēng)風(fēng)雨雨，躺過了世態(tài)巨變，也躺過了曾經(jīng)的光輝歲月。它被歷史的長河逐漸吞噬，被瘋狂的驟雨無情鞭打，痛得它只守下了斷壁頹垣，悲得它只留住了幾個石頭，但卻依然被有心的人們重新修葺已經(jīng)煥然一新了。我們大家對這個露天的“歐陽真仙道觀”，還是虔誠燒香朝拜。傳說呂洞賓云游大豐山，感受此山仙氣濃重勝似蓬萊仙境，欲開道場下渡凡仙。歐陽世清寄養(yǎng)在官坊村其姐家，為其姐放牧養(yǎng)牛。年少聰慧異常被呂洞賓慧眼看中，欲引渡為仙，守大豐山道場。在大豐山最高處南面懸崖絕頂上設(shè)好楚漢棋盤石，邀請何仙姑、九龍女下棋對弈，何仙姑扮作侍茶少女，呂洞賓和兩個仙女?dāng)[好棋盤等待歐陽世清入局。歐陽世清放牧上大豐山，見絕壁處有人下棋，甚感驚奇，前往觀看，呂洞賓呼喚何仙姑拿出一粒仙丹給他泡茶，歐陽世清品味茶后，頓覺全身清爽有勁。于是坐下觀看老人少女楚漢博弈，那知棋局錯綜復(fù)雜千變?nèi)f化，竟不能分出勝負(fù)。歐陽世清看得癡迷，不知時光匆匆逝去，竟然忘記了應(yīng)該回家事情。呂洞賓對歐陽世清說，渡你上天庭如何？歐陽世清想等把牛趕回家再說吧。呂洞賓開懷大笑說：不用趕，那頭仙牛，早回天庭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恍?，去看看你插在山凹的趕牛竹鞭都長成竹林。歐陽世清去看，果真如此，詫異不已，遂打消回家念頭，決意跟仙人上天庭。然而上天庭必須是修行圓滿的得道仙人，凡人必須經(jīng)歷一番舍棄肉身的考驗(yàn)。呂洞賓對歐陽世清說：上天庭之前必須做一件事，就是從棋盤石上往下跳，我先跳，你閉上眼睛，隨后跟來，不許偷看就行。說完縱身跳下萬丈山崖。這么高也敢跳，這不是找死嗎？歐陽世清心念一動，偷偷好奇往下一望，果然觸目驚心的場景呈現(xiàn)在眼前：血肉橫飛，懸崖枝丫上掛滿血淋淋的腸子。歐陽世清驚嚇得在原地半晌不能語，打死也不敢往下跳。雜念一會兒，眼前血腥的場景忽然不見了，只見三位仙人騰云駕霧飛到半空，從天上傳來呂洞賓的聲音：歐陽世清，你的修行尚不圓滿，只能做個半仙，就在大豐山好好修行，享受凡間煙火供奉，守好此地道場吧。從此，歐陽世清在香爐峰的巖洞中打坐修行，堅(jiān)志修煉不慕塵俗，終于悟得天道，功德圓滿，神通天界，并被宋孝宗皇帝欽封為“通天妙應(yīng)歐陽真君”。明進(jìn)士賴世隆吟道：“萬仞云峰護(hù)一山，九天風(fēng)露透衣寒。固知仙境多靈跡，莫向棋坪著意看”。大豐山是高聳入云，仙蹤靈奇。裴應(yīng)章尚書詩曰：漠漠去封洞，巍巍地接天。芝香田有玉，火伏灶無煙。異樹生奇萼，瓊漿漱雨泉。山高名自勝，況復(fù)有神仙。大豐山是令人心神向往，眾多文人墨客留下詩句，讓人追古懷悠，萌生登臨朝拜。放眼一望，天高地遠(yuǎn)，那崇山峻嶺盡在腳下。山風(fēng)徐吹，神思蕩漾，林濤聲響，心緒飄揚(yáng)。極目遠(yuǎn)眺，青山翠谷，藍(lán)天白云，四方的山巒村落，盡收眼底。遠(yuǎn)處，山峰逶迤，田間阡陌縱橫，看著不用濃墨重彩勾勒的山水畫，心曠神怡的感覺油然而生。

道觀后的棋盤峰是大豐山的極頂，峰頂上有一平坦的巨石，這就是棋盤石，盤面錯落散置著平整的大石塊就是棋子，留下一盤千年未下完的殘棋。我獨(dú)自在棋盤石坐下，舉目望著各種山峰，在我感慨于想象力的同時，更有一種強(qiáng)烈的震撼，誰說沉默的山峰沒有生命？這樣的靈秀山峰，歷經(jīng)滄桑，依然屹立；這樣的風(fēng)景畫卷，先人流連，駐足吟誦。我撫摸著坐著的這塊石頭，有某種說不出的先知先覺。那句“一覽眾山小”的感覺油然而生，頓覺山的博大，人的渺小。山上的石頭也是精巧玲瓏，旺盛地生長著，有的像人，有的像怪獸，有的像飛鳥，有的像駱駝，以不同的姿態(tài)、不同的性格占據(jù)著這片土地生存的空間。有一塊形如米花的米花石傳神至極，實(shí)在讓人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再看扎根于石縫之間的蒼松翠柏，想象不出它們的種子是如何孕育發(fā)芽？它們的根是如何見縫插針般深入？它們又是如何戰(zhàn)勝暴風(fēng)驟雨雪壓霜欺？無論春夏秋冬，總是郁郁參天，翠色在目。頓覺蒼松翠柏生命之頑強(qiáng)，人的生命之脆弱。

如此一想，我便豁然開朗起來，無名小草比之于蒼松翠柏，生命歷程太短；蒼松翠柏比之于山石靈峰，生命力太脆弱。其實(shí)，山石靈峰、蒼松翠柏、無名小草都一樣，都是在自然地完成過程，又自然地歸依結(jié)果，不矯情，不雕飾，不奢求，不抗拒，真的強(qiáng)大就在于此。

看那重巒疊嶂，猶如萬馬奔騰，氣象萬千。指點(diǎn)江山，激揚(yáng)文字，贊山河之壯麗，感宇宙之無窮，想歲月之縹緲，嘆人生之須臾。心想，假如今日不去大豐山攀臨，又怎能感受到它的奇麗秀美，又怎會生出那一番發(fā)自肺腑的人生感慨呢？

爬山的好處，并不只是你站得高，看得遠(yuǎn)。跋涉是一種精神，山頂是一種風(fēng)景。你站在山頂上看，能看到腳下的那一片生靈，他們枝枝丫丫都在仰望。山是博大的，生活很深遠(yuǎn)，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跋涉的山峰也一座又一座。

經(jīng)常爬山，站在山上瞭望，以你作頂峰，感受一種境界，一種崇高，一種自我；經(jīng)常旅行，在路上苦旅，感受一種滄桑，一種希望，一種理想。人的一生，總在背著行包旅行。但在旅行中，我們想到的多數(shù)是下一站，或是下一個目標(biāo)，卻很難想到是一座山峰。在平凡的日子里，我們旅行著一種平凡的生活。偶爾爬山，只不過是偶爾站在生活的高度，在那里望一望，想一想。我們的人生里，會遇到很多山峰，我們不妨用攀登的方法去丈量，那樣，我們的生活也許更精彩。高山潤性，詩詞靜心。大山裝點(diǎn)了最美人間也安撫了我工作后疲憊的心魂。

（作者單位福建省三明市清流森林公安分局）

（責(zé)任編輯盧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