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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視角”與“詩化世界”
      ——論《塵埃落定》中傻子視角的審美特質

      2015-12-17 13:44:39肖向東林童
      阿來研究 2015年1期
      關鍵詞:塵埃落定少爺傻子

      肖向東 林童

      “傻子視角”與“詩化世界”
      ——論《塵埃落定》中傻子視角的審美特質

      肖向東 林童

      凡閱讀過阿來《塵埃落定》的讀者,無疑都驚異其文本中的“傻子”敘述藝術,小說巧妙地借助傻子——“我”——的奇特視角,以麥其土司一家為中心,講述了康巴土司由盛而衰的歷史。透過“傻子”的視角與心理,深刻地揭示了歷史轉換時期的人心變幻與百態(tài)世情。在傻子(“我”)的眼中,歷史的變遷、社會的發(fā)展、時代的進步,整個世界都在無聲無息中運動。而一個傻子總能在一些特定的時刻做出準確的判斷,說出意味深長的話語,完成許多所謂“聰明人”難以做成的事情?!拔摇眲?chuàng)造了土司時代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奇跡,“我”的表現(xiàn)比聰明人還要聰明,“我”經(jīng)歷和見證了土司制度最后的輝煌和它的衰落,而“我”這種全知全能的視角,也在文本中以特異的方式完成了“傻眼窺世,癡語述史”的審美功能。

      一、傻眼窺世:“傻子視角”與“第一人稱”

      毫無疑問,作為第一人稱的敘述者,“傻子”是整部小說的中心,小說所描寫的全部的康巴藏族末代土司由興盛到衰亡的故事,都是由“傻子”二少爺來講述。文本從一個似傻非傻的土司兒子的視角來詮釋歷史,以“悟”的思維進入角色和“游”的心靈來結構作品,最大限度地釋放出主體精神的能量,從而把客觀世界內(nèi)化為主觀詩化的世界。

      顯然,第一人稱“我”既是生活的親歷者,又在文本中擔當了觀察和敘述的角色,“我”的視角充滿矛盾的雙重性,因為“我”是“一個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混血兒”。因此,夾在漢、藏雙重視角之間又混有不同血統(tǒng)的“我”也就具有了真正與眾不同的思維方式與處世態(tài)度,一方面“我”可以在兩種對立的文化時空中自由出入,隨意取舍或點評雙方的優(yōu)劣;同時“我”又時時顯得左右為難,甚至找不到自己確切的身份認同和生命歸宿,經(jīng)常自問“我在哪里”?“我是誰”?于是,“我”不得不被視為和接受成“傻子”,“我”的視角進而演變成了“傻子視角”。“傻子二少爺”視角的獨特在于:“傻子”既不是看起來“一點不傻”,也不是真的傻子,而是一個“看起來像個傻子”的“故意冒傻氣”的家伙;這個傻子不僅是故事的敘述者,而且是故事的經(jīng)歷者、參與者,自覺不自覺地充當著“講故事的我”和“故事中的我”雙重角色。而作家阿來亦匠心獨運地使“傻子”集“智”與“愚”,“漢”與“藏”于一體,糅“經(jīng)驗的自我”與“敘述的自我”為一身,形成了“傻子”——這一敘事的獨特視角。

      從文本的結構布局和思想主旨的隱喻表達上審視,作家設定“傻子”這種全知全能的視角,都體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匠心與敘述優(yōu)勢,而“傻子”一系列的言行與人物本身的荒誕性以及其在土司家族中成為最成功的人的原因,也與作者對“傻子”這個角色的歷史性把握與思想性定位密切有關。作為麥其土司兩個兒子之一的傻子,在倆兄弟之中,既小且傻,按照常理,大兒子旦真貢布成為未來的土司接班人是無可非議而又無可爭奪的。因此,傻子少爺和哥哥之間的矛盾在家庭內(nèi)部肯定不會特別尖銳,因為他的傻,他的愚,不會對哥哥的未來與地位構成威脅,表面看來,也就無需擔心卷入權力斗爭的漩渦中,小說也將這種暫時平靜的關系有意思地總結為“哥哥因為我是傻子所以愛我,我因為自己是傻子所以愛他”。在旁人眼里,沒有人會真正在意一個傻子做了什么,因為無論傻子做了什么,他都只是一個傻子。同樣,也沒有人會刻意傷害這樣一個沒有用處的傻子。因此,傻子可以無所畏懼地說什么或做什么,他的角色定位是敢說敢做的類型。但聰明人一定不敢這么冒失,因為他們怕被別人當成傻子,甚至怕因為自己所謂的智慧而招致殺身之禍。故而,“傻子”在這樣一個“傻氣的世界里”充分享受了它的自由與自在,而別人也敢對傻子少爺自由地“說”與“做”。生活中,傻子少爺清楚地知道自己將來當不了土司,所以也就干脆沒有一點權威的樣子,管家、桑吉卓瑪?shù)热硕己軜芬鉃樯底由贍斝?,小行刑人爾依和奴才的兒子索郞澤郞也都是傻子少爺?shù)挠H信。周圍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傻子,沒有人把他看成土司,他們也知道一個傻子不會對他們怎么樣。因而,他們可以敢對傻子少爺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在這位傻子少爺?shù)难劾?,人們的等級差別也已經(jīng)非常淡化,自己和他們都一樣,不過是這個世界里很小的一部分……,然而正是因為傻子少爺?shù)摹吧禋狻焙退o了奴才們自由,使之反而得到了眾人的愛護和支持,因之也使其“威望”日漸上升,“無為”而“有為”,其在麥其土司家中的地位竟戲劇般地發(fā)生了變化,而他表面放棄的權力不僅沒有喪失反而愈來愈穩(wěn)固、愈來愈強大。

      由此可見,“傻子”的視角敘事,放大了文本的敘事功能,“傻子”不僅能敘述自己知道的或正在經(jīng)歷的事,而且還能敘述自己不知道的或尚未經(jīng)歷的事,可以進入一切領域,敘述一切事件,包括那些被尋常生活視為荒誕的東西,在“傻子”的思維世界,都成為現(xiàn)實的常態(tài),常規(guī)與荒誕、感性與理性、客觀與主觀,交織為一體,構成了文本復雜的敘述體系,不僅大大增強了作品的敘事功能,而且有力拓展了小說的表達空間,“世界”呈現(xiàn)在“我”這個傻子眼里的始終是一種“亂象”和我無法弄懂的事情:本應無塵世榮辱雜念的活佛、喇嘛卻都在麥其土司面前競相爭寵;土司們之間因為利益驅使從種植鴉片到互相殺戮;哥哥因為害怕弟弟爭奪土司的位子而與弟弟的妻子產(chǎn)生不正當關系;父親麥其土司為情欲而迷狂導致最終殺了忠誠于自己的頭人査査,又進一步奪了他漂亮的妻子央宗;在追逐“情”與“欲”中,麥其土司和大少爺為領地、權力四處奔忙,借助黃特派員的幫助,靠種植鴉片大發(fā)橫財,擴充了武裝,打贏了幾乎所有的邊界戰(zhàn)爭,成為康巴地區(qū)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土司……而這一切皆使麥其土司的欲望又一次極度擴張,渴望借此將土司之位世代傳承下去。然而在傻子“我”的眼里,這紛紛擾擾的世界亂象恰好正是土司制度毀滅的征兆,麥其土司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種無謂的掙扎與最后的回光返照。

      由此可見,“傻子視角”與“傻子思維”,構成了文本對特定歷史的一種言說方式,也形成了文本營造一個史詩性的“詩化世界”的特定情境。傻子所描述的最后一個“土司”,不僅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古老的農(nóng)奴制度的歷史背影,獲得了一個關于邊地民族生活的文化鏡像,而且在傻子述說和預言的生活背后,我們似乎還可感受到一種歷史的神秘與某種帶有神奇詩意的抽象象征,可以說,小說中的傻子“我”時刻以敏銳的視角默默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敘述著一切。“我”神奇詭秘地超越過去、現(xiàn)在、未來,穿透內(nèi)宇宙、外宇宙,縱橫馳騁在現(xiàn)實與夢幻、已知和未知的世界里,成為了土司制度盛衰的見證人與埋葬者,而“我”的敘述,也完成了關于土司制度終結的歷史使命。

      二、癡語言說:傻子視角里的“情愛”與“權欲”

      “情愛”與“權欲”,無疑是《塵埃落定》描寫的一個主體內(nèi)容。《塵埃落定》中的各種“情”復雜地交織在一起,親情、愛情以及友情等都以一種復雜的形態(tài)經(jīng)過傻子情感的過濾而生動細致地呈現(xiàn)出來,尤其是“情愛”糾葛,構成整部小說的主干并貫穿小說始終。作品里描寫的愛情,既有傻子少爺對卓瑪朦朦朧朧的愛和依戀,也有侍女塔娜與傻子少爺之間不平等的畸形的愛,更有引發(fā)血腥爭斗和世仇的老土司和央宗的愛,至于重點描寫的傻子少爺和茸貢土司之女——美麗的塔娜之間的愛與恨、依戀與背叛更是動人心魄,把愛情的渴望、美好、矛盾、背叛以及無助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甚至點到即止的傻子少爺與被奉獻給他的少女們之間微妙的心理也被表現(xiàn)得十分恰當。充滿詩意的性愛描寫對揭示人們在愛情面前的反應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不可否認,肉體的交融自然而然會使兩個人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塵埃落定》中,傻子少爺一生都很懷念桑吉卓瑪?shù)谋挤排c熱情,那是他朦朦朧朧的初戀。對傻子少爺而言,初戀源于朦朧的性別意識覺醒,源于最初的生理沖動,與卓瑪?shù)某ο嗵庨g,傻子少爺不自覺地對卓瑪產(chǎn)生了深深的依戀,并且這種依戀逐步加深,在卓瑪請求下嫁銀匠時達到了頂峰。后來,傻子少爺逐漸長大,在遇到茸貢土司的女兒塔娜后,終于明白自己對卓瑪并非是真正的愛情。而就卓瑪而言,她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侍女,對傻子少爺?shù)姆瞰I源于對土司權力的敬畏,她根本不敢奢望傻子少爺會真正對她好。因為土司家族有權在超乎婚姻關系之外得到任何女人已經(jīng)被淳樸的藏族人民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她們只是被當作發(fā)泄性欲的工具。冷漠的土司制度下,從不會把女人看得特別重要,即便是土司太太,也照例要遵循這樣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制度。卓瑪與傻子少爺之間的性愛就是最好的例證,但卓瑪對少爺并非沒有感情,只是這種感情是由于最初的奉獻引起的,當卓瑪感受到傻子少爺對自己的日益依戀時,對少爺?shù)母星橐仓饾u增加。這是一種復雜的感情,或許不是愛情,但卻如愛情一樣深厚熾熱。同樣,侍女塔娜則又是一個因為需要奉獻而被送到傻子少爺身邊的女人,塔娜的付出對傻子少爺而言只是幫助他過渡到了一個真正的成人,所以這份感情仍然不是完整意義上的愛,只是需要。這并不是傻子少爺和侍女塔娜自主選擇的愛,源于制度的愛只能以悲劇收場。一個地位卑微的女子,即使她渴望幸福的生活和充足的物質供給,但那也不過是幻想罷了。侍女塔娜只是土司家族以外的一個看不到的配角而已,在茸貢土司的女兒到來后甚至連名字都不配再擁有,而她也最終在傻子少爺危難的時候卷了金銀珠寶離去。

      老土司與央宗的愛則是瘋狂的,央宗雖然處于被動,但女人天性中渴望強者的一面讓她在愛中付出了同樣的瘋狂。不過這份因為陰謀而滋生出來的愛情,在家族權力的陰影下注定不能長久。土司太太面臨失去丈夫寵愛的困境,大少爺面臨出現(xiàn)新的繼承人的威脅,這些都給央宗的未來蒙上了陰影,而背叛丈夫的輿論更是緊緊地圍繞在央宗身邊,這個無法選擇的女人卻承擔了土司殺人與陰謀的一切責任。

      小說里對傻子少爺與茸貢土司之女塔娜的愛情的描寫可以說是最精彩的,這是傻子少爺主動選擇的愛,對塔娜的愛意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時就像火山一樣噴發(fā)出來了。塔娜與傻子少爺?shù)慕Y合并非是兩廂情愿的愛情,美麗的塔娜有著少女美好的幻想,她高貴而美麗,但身為茸貢土司的女兒,她的愛情也只能為了政治犧牲。其實,塔娜并不愛傻子少爺,作為一個美麗無比的女人,卻因為母親錯誤的決策,被迫嫁給了一個傻子。塔娜不甘心,嬌生慣養(yǎng)的她不甘心自己一輩子要和一個傻子生活的事實,所以她的心是痛苦而矛盾的,她比奴隸們更加渴望自由,奴隸們不敢沖破束縛,但是她敢,她變得更加高傲和放蕩。但隨著傻子少爺在邊境的成功以及日益成為麥其土司的有力爭奪者,女人天生熱愛英雄的一面又讓塔娜逐漸對傻子少爺產(chǎn)生了感情,但傻子畢竟是傻子,傻子少爺終于放棄了最好的得到麥其土司之位的良機,強者變成了弱者,大智若愚的智者再次成為了白癡。塔娜失望了,對傻子少爺毀了自己一生的憎恨驅使她與大少爺調情,背叛了自己的丈夫。這種打擊無疑是巨大的,即使是一個傻子,也無力承受這對男人來說致命的傷害。傻子第一次讓一個女人傷痛了他的心,雖然也知道這個女人心里并沒有他多少位置,但傻子少爺又一次以自己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像看待歷史一樣面對這一切,似乎他阻止不了這種變故發(fā)生的原因,就是這一切興許本身也是歷史進步中應該有的部分??傊碓谛≌f里關于愛情的描寫,把愛的美好、背叛、彼此的傷害和矛盾都描寫得入木三分,每個人被愛與恨驅使的行為和心理都十分合理真實,強烈的愛恨交織,令人感慨萬千。

      叔本華說:“欲望總是把他們的滿足當作欲求的最后目標來哄騙我們,從愿望到滿足又到新的愿望是一個不停的過程”①叔本華:《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作為康巴地區(qū)雄強的麥其土司,擁有“皇帝冊封的轄制數(shù)萬人眾”的臣民,“七層樓面加上房頂,再加一層地牢有二十幾丈高”的土司官寨,在沒有法律的土司社會里,“規(guī)矩比寫在紙上還有效力,刻骨銘心”。權力,左右著等級森嚴的土司各階層人的命運;欲望,在權力的誘惑下不斷地恣肆蔓延,惡性膨脹。在權力與欲望的漩渦中,每個人身不由己地打轉,或者由內(nèi)心所驅使,或者為他人所驅使,真實而復雜的人性表露無遺。

      通過分析與理解,我們可以知道,在上面的句子中,“喬公案”代指虛偽的事,“喬文假醋”即假斯文、假道學,“喬禁架”是假模假樣的意思,“喬文物”就是假斯文、假正經(jīng),“喬家公”實為假冒的家長,“喬話”就是反話、假話。從元代開始,喬字由于其貶低意義,又進一步引申出了“假、虛偽”這一義項。

      《塵埃落定》敘述了土司之間,土司家庭內(nèi)部以及土司與頭人、家奴、百姓之間圍繞權力使用、爭奪及其繼承的一系列事件。阿來的創(chuàng)作意圖是要在復雜的斗爭中通過土司制度的衰亡演繹“權力寓言”——權力對人的命運的影響。麥其土司與其余三位土司之間的權力之爭,土司家族內(nèi)部的權柄之爭構成了小說的主線。在權力爭斗中,親情與權力錯綜交雜,愛與恨同時并存,每一個陷入權力爭斗的人們都有著復雜而真實的人性,在這復雜真實的人性驅使下,每個人的行為甚至連自己也無法理性控制。欲望和權力的漩渦中,親情和愛情被扭曲變形,人的心理漸漸變得陰暗無比,對權力的追逐是貪婪不加掩飾,父子之愛、兄弟之愛在這種扭曲中無力掙扎。傻子少爺與大哥、與父親麥其土司以及大哥和麥其土司之間微妙多變的關系,就是最好的證明。傻子少爺年少時得到了大哥的關愛,同樣,他也深愛著自己的哥哥,可當傻子少爺無意識中體驗到了做一個土司的榮譽和驕傲,但明白最終成為麥其土司的那個人只能是他的哥哥時,傻子少爺本該純凈的心一樣感到了權力的魔力。隨著傻子少爺逐漸成為下任麥其土司的有力爭奪者,哥哥對弟弟的愛卻慢慢冷卻,親情被權力粉碎……,而麥其土司與兩個兒子之間的關系同樣呈現(xiàn)出復雜的情態(tài),這里既有深深的父子之情,又有著失去權力的恐懼,在這片土地上,麥其土司已經(jīng)習慣了做一個王者,權力的誘惑讓麥其土司不想失去既有之位,因此,權力的“得”與“失”,使之身體出現(xiàn)了不同于尋常人的變化,當麥其土司宣布要讓位給大兒子后身體突然的衰老,而在大少爺即將死去時卻又精神煥發(fā),雖已年老體衰卻仍然將小兒子留在邊地,遲遲不肯宣布傳位之事。但麥其土司同時又深深地愛著他的兒子們,對大兒子不遺余力地培養(yǎng),對傻子兒子則呵護有加,身為父親的麥其土司和渴望永遠保持權力的麥其土司,在現(xiàn)實的世界里,有著同樣的真實,但又擁有不同的人格,“愛”與“欲”、“情”與“怨”、“真”與“假”,人性的復雜在其身上以一種復合的形態(tài)奇異地存在并規(guī)引著人物的行為,讓讀者在一種奇特的閱讀中感受到人性的震撼!

      三、詩性象征:“隱喻語言”與傻子“精神世界”

      以文學創(chuàng)造的眼光考量,《塵埃落定》中塑造的“傻子”實則是一個“大智若愚”、“似傻非傻”的神奇人物,傻子的敘述平實自然而又樸實純真,但靜心細讀,真正走進人物內(nèi)心,感知人物的精神世界,卻能體味出作者深蘊其中的寓意?!吧底印笔亲骷揖脑O計的一個藝術符號,傻子的視角與言說,是作家巧妙切入歷史的一種方式,傻子既是故事的敘述者又是小說情節(jié)結構的串聯(lián)者,傻子的身上,不僅積淀著土司社會與制度影響下的歷史內(nèi)涵與文化意蘊,同時也寄托著作為藏族作家的阿來對于藏族歷史及其社會人生的獨特思考與歷史反思。

      小說所描寫的傻子的精神世界是復雜、矛盾而怪誕的,有時候,傻子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似乎是簡單的,飽含純真與直白;有時候,這種認識又會變得成熟而老練,帶有一種預言的性質,一針見血,深刻而有寓意。作家也正是通過這種奇特的描寫、豐富的想象與自由的聯(lián)想,來構造傻子少爺?shù)木袷澜?,而在這種復雜精神世界的支配與操持之下,傻子少爺所有的語言就具有著很大的隱喻性與思想張力。

      首先,傻子的世界是純樸的,雖貴為少爺,但其精神世界里的感情一清如水,直白而爽凈,此時,其語言含有的隱喻性是樸實而簡單的。小說里寫到侍女們在伺候完主子們洗手洗臉之后會將水從四樓傾倒出去,水跌落在樓下的石板地上會發(fā)出震耳的聲音,但這一生活中常見的場景卻被傻子少爺用來形容“索郎澤郎的笑聲則像大盆傾倒出去的水嘩嘩作響”。當傻子面對自然世界,他描述“這個山谷形似海螺,河里的流水聲仿佛眾生吟詠佛號”以及“門扇下面的輪子雷聲一樣,隆隆地響著,大門打開了”……。對于傻子“我”來說,海螺、佛號和雷聲等,都是每天可以看得到、感受到的事物,而“我”卻用這些最熟悉的事物去描述新鮮的見聞和感受,此從一個側面進一步說明了傻子少爺精神世界的簡單而質樸,思維方式的原始與新異。作為傻子,他常常會做出一些在外人看來不正常的舉動,比如傻子少爺對侍女卓瑪有著特殊的情感,對緊隨他的兩個小廝非常信任,對喇嘛翁波意西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這些心理與行為,對于等級森嚴的土司家族來說,都是極不合理的,高等階級的人是不會對自家的奴隸存有任何感情或特殊對待方式的,但這恰正是土司家族其他成員覺得傻子少爺呆傻的地方。然而從人性的角度審度傻子的這些言行,正是這些所謂異于常人的舉動,恰恰表明了傻子少爺作為一個正常人所具備的人最為原初的淳樸之情,對朋友的信任和愛護,對下人的憐憫和關懷,對一切事物所葆有的純真,是傻子精神世界里最為值得人體味與尋思的地方。

      傻子少爺精神世界的簡單淳樸性不僅表現(xiàn)在他一直用自己熟悉的、觸手可及的事物來描繪自己的感受,而且還體現(xiàn)在他對兩性關系感知上的直接性。一直以來,人們在涉及“男女之情”的話語時或者是采取避而不談的禁忌方式,或者是借用曲折委婉的表達方法,但在傻子少爺?shù)木袷澜缋铮麑δ信榈拿枋稣Z言卻沒有絲毫的遮遮掩掩,特別是對男女性愛場面的描述,古樸而原始,表現(xiàn)了藏民族特有的自然人性與豪放之風,與此同時,也表現(xiàn)出傻子少爺思維與情感世界的直接性與現(xiàn)實的經(jīng)驗感受,如小說在表現(xiàn)這樣的場景時寫到:

      “不多會兒,隔壁父親的房間里就響起了牲口一樣的喘息。”

      “塔娜笑了,她的臉上浮起了紅云,一只手蛇一樣從我胸口上滑下去?!?/p>

      “我終于從她那剛剛釀成的乳酪一樣松軟的胸前掙脫出來……”。

      這些對性愛場面的描述,都極為真切、感性,既符合現(xiàn)實的情境,又以一種原初的感受直接表達出來,讓人們從傻子的精神世界中體悟到人本身所具有的肉體與心靈對于這個世界與自身的直覺體認,而這種體認也證明了傻子的客觀存在與精神的現(xiàn)實性。

      其次,傻子少爺?shù)木袷澜缇哂幸环N復雜多樣性,此從小說對“行刑”場面和“戰(zhàn)爭”隱喻中即可看出,在“傻子式”的思維與精神世界支配下,傻子少爺對其所經(jīng)歷的許多事情都截然采取一種冷眼看世、超然物外的漠然態(tài)度,甚至用所體認的自然界的自然觀來感受身外的一切,如其運用很多動物的“隱喻”來表現(xiàn)他眼中的行刑和戰(zhàn)爭場面:“有人像鳥一樣從火中飛了出來,在空中又挨了一槍,臉朝下重重地落在地上”,“他手中的槍一舉,就有一個人從樹上張開雙臂鳥一樣飛了出來,撲向大地的懷抱”,關于“行刑”的場面:那“皮鞭在老爾依手里飛舞起來。每一鞭子下去,剛剛落到人身上,就像蛇一樣猛然一卷”[11],以及“刀光一閃,那舌頭像一只受驚的老鼠從受刑人的嘴巴和行刑人的手之間跳出來,看那樣子,它是想往天上去的,可它只躥上去一點點,還沒有到頭頂那么高,就往下掉了”[12]?,F(xiàn)實世界中那些本來應該是非常殘酷的場景,通過傻子少爺思維的過濾與描述,讀者所感受到的氣氛便不是那么慘烈,甚至會與實際發(fā)生的事情產(chǎn)生強烈的情感反差,那在戰(zhàn)爭里死亡的人像鳥一樣張開雙臂,撲向大地的懷抱,在傻子的眼中變成了另類的審美,詩意的描寫淡化了戰(zhàn)爭的恐怖,陌生化了悲劇效果,使戰(zhàn)爭變成了一場人生的游戲,自然也道出了人生的無常。如果說這種因為無常的戰(zhàn)爭被打死的人和“我”沒有太直接的關系,對于被割去舌頭的翁波意西,作為傻子的“我”也僅僅是在心理上產(chǎn)生一種本能的反應,而對于始終對“我”忠心耿耿,也一直追隨“我”的好朋友——小家奴索郎澤郎遭受鞭刑,傻子也僅僅只是感到“鷹在空中掠過”,即使索郎澤郎的母親為兒子傷心落淚,“我”的感覺卻是“她嚶嚶的哭聲叫人疑心已經(jīng)到了夏天,一群群蜜蜂在花間盤旋……”,一切仿佛都與己無關,傻子這種冷漠、超然的心態(tài),從表面的敘述來看,看似符合傻子的精神形態(tài),實際卻是其植根于藏族土司文化的土壤的結果。作為麥其土司家的二少爺,即使“我”是一個傻子,“我”也還是土司家族的一員,“我”的父親是皇帝冊封的轄制數(shù)萬人眾的土司,父母經(jīng)常教育“我”這些民眾就是我們的牲口:“兒子啊,你要記住,你可以把他們當馬騎,當狗打,就是不能把他們當人看”。因此,在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里,即使傻子少爺?shù)木袷澜绱緲愫唵危矔饾u學會對家奴的驅使、對財富及權力的追逐,以致當他人備受酷刑煎熬的時候,他也能夠泰然處之、置身事外,以看風景的態(tài)度,漠然地看待一切,甚而自覺不自覺地踐行著土司家族把家奴當牲口的原則,成為藏族土司制度的見證者與傳承者,而這也正是傻子少爺精神世界復雜多樣性的現(xiàn)實依據(jù)。

      其三,傻子少爺?shù)木袷澜缫鄮в小爱惢毙蕴卣髋c“原始”動物性的特點,此同樣表現(xiàn)在其常常用動物性的隱喻語言來描述外在生活。如文本中透過傻子少爺之口,用大量的動物隱喻來描寫人的動作行為以及一些日常生活景象,而這些動物也大都是傻子少爺日常常見或者說是草原上特有的自然生態(tài),如具有不同生理特性的各類動物:狗、馬、貓、惡狼、豹子和雄獅等。故,他把自己的母親比作“貓”:“母親吃完了,一幅心滿意足的樣子,貓一樣用舌頭舔著嘴唇”。與母親作為女人嬌小形象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父親那種雄性的男人形象,權力的至高無上和土司制度賦予的無與倫比的地位,使父親就像“熊”和“雄獅”一般高大威猛:“槍一響,父親就熊一樣咆哮著從他沉迷于情欲的地方蹦了出來?!薄皵[出一副雄獅發(fā)怒的樣子”。原始化的形象與現(xiàn)實性的威猛,活畫出一個君臨一切的“土司”鮮活的性格與狂野的政治身份。

      無獨有偶,對具有野性的女性形象的表述,傻子一樣采取了相類似的類比性描寫:

      “這是個豹子一樣猛烈的女人,咿咿唔唔地咆哮著,爬到了我身上”。

      “我想點上燈,看看這個猛烈的,母馬一樣噴著鼻子的女人,是不是也像傳說中的茸貢女土司那樣帶點男人的樣子”。

      “這個姑娘是一頭小小的母牛,掙扎,呻吟,扭動……”

      在傻子少爺眼里,人們幾乎看不到女性溫柔美好的形象,而以“豹子”、“母牛”、“母馬”這樣近乎原始性的動物來形容女性,其隱喻的“人性”的原始性,不僅沒有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反而更加增添了寫作的真實,“異”而“真”,“真”而“異”,“真—異”相映,“真—異”互見,反映出阿來對于生命真實的深刻把握與藝術闡釋,與之相應,小說在其他形象的描寫上,也采用了這一特異的手法,傻子少爺?shù)膬蓚€隨從,一個有勇無謀,在傻子的眼中像熊,另一個異常順從,在傻子看來則像魚,當傻瓜少爺在沒有土司家族其他人員在場而做出愚蠢透頂?shù)臎Q定時,其他人除了發(fā)出馬蜂一般的聲音之外,幾乎一律無條件地服從。由此可見,在敘述者“我”——傻子少爺?shù)木袷澜缋?,特殊的成長環(huán)境,使之感受不到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人和動物在傻子的世界里幾乎沒有什么區(qū)別,而人在喪失“人性”的同時除了其本身的動物性,是無談其他存在的。

      總之,《塵埃落定》以其深刻的寓言性與象征性,透過一個“傻子”的視角與心理活動,顯示出超越現(xiàn)實世界的荒誕描寫所包含的無限豐富性。作品中,傻子少爺對父兄的行為,對權力、對欲望,對人性的罪惡與人生的荒誕與虛無、對自我身份的辨認等等,其實所顯示的是深諳藏民族歷史的藏族作家阿來自己獨特的思考與人生見解。這些思考與見解是“傻子式”的,卻更是小說作者阿來所著力探索的,與其說傻子的精神世界代表著一種歷史的虛構,不如說作家阿來通過一個傻子的敘述實踐了他對歷史與人生的別樣思考與評判。神秘而浪漫的土司生活,傳奇的人物,富于質感和詩性的語言,細膩而有靈性的描寫以及那帶有一抹荒誕色彩的神奇故事,使《塵埃落定》的閱讀,成為讀者的一次充滿哲思與浪漫遐想的歷史之旅!

      (作者單位:肖向東,江南大學文學院;林童:南京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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