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于經世致用的終結：現(xiàn)實統(tǒng)治術的詭戰(zhàn)
——論《君主論》的當代實踐內涵

黃珊琳

理想于經世致用的終結：現(xiàn)實統(tǒng)治術的詭戰(zhàn)
——論《君主論》的當代實踐內涵

黃珊琳

通過對《君主論》的內容解讀，從國家的產生、政治統(tǒng)治和軍事職能上闡述馬基雅維里對于君主制整體的理論構建和實證分析，理解馬基雅維里在實踐層面上所提出的對于意大利的審慎與機遇。在此基礎之上，對其中最具爭議性的人民觀點、制度詭辯和道德理念進行重點的內涵解讀，從而引申出在現(xiàn)實意義上《君主論》于國家統(tǒng)治、道德建設和地區(qū)安全上的當代內涵。

君主論；馬基雅維里；民眾；制度；道德；現(xiàn)實意義

[作 者]黃珊琳，復旦大學。

一、引言

從《君主論》的誕生開始，對于書作本身和對于馬基雅維里的評判就從未停止過，政治人和政治家的爭論和制度建設的問題始終塵囂至上而莫衷一是。而事實上，《君主論》中對于國家的產生描述所具有的歷史性價值和其在統(tǒng)治制度設計上的啟發(fā)性價值都是不可忽視的。將其與封建統(tǒng)治相掛鉤是對其意義的束縛也是對其范式的錯誤解讀。此外，對于作者本身的評價一方面需要客觀，即從現(xiàn)實和理想兩個維度進行評判；另一方面，從書作的相對獨立性上來說，評判本身是不應該有價值判斷的前提預設存在的。由此看來，當代研究并發(fā)掘《君主論》中的現(xiàn)實實踐意義是符合時代需求、有必要且切實可行的。

在此，通過對文本本身的解讀，我們將深入了解作者對君主制下統(tǒng)治的整體理論體系和滲透于其中的政治構想。這種從秩序、法制和軍事上對國家權力的深化實質上已經不局限于時代或者國家制度的框架之中了。對于這種普遍性的承認不僅是跳脫傳統(tǒng)研究中時代背景限制的老生常談，更是對當代政治實踐內涵的有效發(fā)展。

二、內容解讀

（一）國家的產生

馬基雅維里首先從國家的產生角度上全面總結了國家的類型（主要側重君主國分支）及合法性來源。整體架構如圖1：

圖1

則在其國家架構中，有君主國和共和國兩種類型?！毒髡摗分幸跃鲊姆N類和獲得方式為主，分為全新的國家、世襲國家和混合型的國家。從獲得方式上劃分，除世襲君主國以血緣關系和統(tǒng)治習慣的判定、混合君主國在世襲附庸基礎上新獲得的因素之外，文本還具體分析了以武力和能力、依靠他人武力或者幸運、邪惡之道的獲取方式及其在不同情況下建立君主國的優(yōu)勢和面臨的問題。而從權力獲得者的角度上，則可以進行傳統(tǒng)統(tǒng)治家族、貴族勢力、外來力量和市民四個角度的劃分，在獲得方式上也各有不同。

（二）政治統(tǒng)治

在政治統(tǒng)治上，馬基雅維里將構成種權力制約關系的基本要素主要包括三個方面：君主、貴族或官僚、民眾。在這個體系中，因為他本身是從對外擴張的角度上展開論述的，所以外來勢力的因素實際上是以上三個方面的集成，在此不多贅述。

從狹義上看，《君主論》中的君主便是這政治權力的主體；從廣義上看，君主以及占統(tǒng)治地位的貴族勢力或官僚集團是政治權力的主體，對應的則是其統(tǒng)治下的廣大民眾和社會團體等。在現(xiàn)實政治生活，君主對于君主國的統(tǒng)治、履行社會職能等一系列政治統(tǒng)治行為。主要集中于三個層次：秩序、法律和軍事。由于軍事對于政治的相對分離，我們將在后文進行進一步闡釋。

在秩序層面上，馬基雅維里認為，如果君主的殘酷能夠給國家?guī)碇刃颍敲幢绕鹉切┛咳蚀戎螄鴧s使國家混亂的統(tǒng)治者來講，前者才是真正的仁慈。建立統(tǒng)治秩序的君主行為是統(tǒng)治階層維持社會穩(wěn)定、維系統(tǒng)治秩序順暢以及保障國家機器正常運行的重要手段。同時，為了維護他的權力地位和這種權力制約關系，也使建構政治權力主體對于民眾和其他社會政治力量的控制和約束關系成為必然。而建構這種關系的主要途徑，在于政治權力與政治權威這兩種政治形式的互相轉換，但主要還是在政治權力主體與民眾及其他社會政治力量之間建立權威與服從的關系。在此基礎上，馬基雅維里提出了君主的統(tǒng)治之術在于建立有效性而非聚焦于是否有害性，即在政治統(tǒng)治的問題上不需要考慮正義與非正義的問題，君主為了達到自己的統(tǒng)治目的，完全可以不用受道德的約束而不擇手段。

而在法律層面上，馬基雅維里則認為法律在維護政治統(tǒng)治方面起著重要作用。在一個內外統(tǒng)治的分化上，對外的擴張需要軍事力量保障，而一旦被征服地區(qū)實際上成為君主國內部的有機成分后，統(tǒng)治的強力就必須有法律的保障。這一點上，馬基雅維里表現(xiàn)出了與《論李維》中相似的法律觀點，即構建一個規(guī)范全體公民行為的共同準則。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君主本身是被排除在準則之外的。這不僅是因為君主自身作為規(guī)制者法律對其的無效力，也是因為君主必須在制度之外才能有效運行以上所提及的所有統(tǒng)治之術。

（三）軍事職能

在軍隊只能的問題上，馬基雅維里對軍隊的種類進行了分類，提出雇傭軍、援軍、混合軍和本國的軍隊之間的區(qū)別。在此基礎之上，他著重強調了君主關于軍事方面的責任。即君主應將戰(zhàn)爭、軍事制度和訓練作為自己的目標和專業(yè)。這是贏得或是失去一個國家的關鍵所在。同時，軍制的改革也是勢在必行的。因為雇傭軍制度和援軍有花費巨大、作戰(zhàn)不利和叛變可能的不利因素，所以建立一支由本國的臣民、市民或屬民所組成的本國的國民軍是迫切且必要的。

而擁有軍隊的目的就在于面對戰(zhàn)爭危險的時候能夠盡早發(fā)動戰(zhàn)爭以摧毀敵手且不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并在鄰國發(fā)動戰(zhàn)爭的時候能夠毫不猶豫地加入一方作戰(zhàn)。

（四）審慎與機遇

文本的最后，馬基雅維里以意大利為例提出了命運在人世事務上的力量，即國家在現(xiàn)實實踐中的審慎與機遇問題。再次從政治統(tǒng)治和軍事職能角度上論證了如何結束意大利四分五裂的狀態(tài)，并運用軍事力量的構建將意大利從蠻族的手中解救出來。當然，這在實際中的運用也是《君主論》自身作為政治獻言所具有的特質。

三、爭議點的分析

（一）愚民與重民的矛盾假象

馬基雅維里發(fā)現(xiàn)并肯定了人民力量的強大，并勸導君主與人民建立良好的關系。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君主論》中確有相當?shù)难哉撌蔷哂匈H低民眾地位的性質并強調對民眾的控制的。但是從馬基雅維里一貫始終的思想體系觀之，他對民眾的重視和對民權的關注其實是體現(xiàn)在政策設計的深處的。我們應該認識到，即文辭華麗并不能掩飾剝削的本質，而同樣，赤裸裸的政治意圖也不能抹去重民的政策考量。因而在這個問題上，愚民與重民的矛盾假象需要回歸文本的再解讀。

1.獲得建設國家。從國家的獲得與建設上，馬基雅維里實質上賦予了人民的力量非常重要的地位。在第九章《論市民的君主國》中，他指出：“一個人依靠貴族的幫助而獲得君權，比依靠人民的幫助而獲得君權更難于保持其地位?！奔从纱丝梢钥闯?，他認為君主需要依靠人民支持而建國，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其地位更容易保持。同樣，“一個人如果同人民對立而依靠貴族的贊助成為君主的話，他頭一件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設法爭取人民”。所以，君主地位的取得方式并不是維持統(tǒng)治的重點，而贏取人民的力量才是真正成為統(tǒng)治權的根本。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人民是獲得和建設國家首要的贏取對象。民心向背直接決定了國家的成功與否。

2.統(tǒng)治保有國家。在獲得和建立國家之后，統(tǒng)治和保有國家則是統(tǒng)治者的題中之意。在第二十章論述堡壘對君主是有益還是無益的時候，他說：“所以，你最好不過的堡壘就是不要被人民憎恨。因為即使你擁有堡壘，如果人民憎恨你，任何堡壘都保護不了你，因為當人民一旦拿起了武器的時候，外人就幫助他們，這是少不了的。”這即斷言了民眾的支持對于統(tǒng)治的穩(wěn)定性和合法性有著直接的裁判權，對于不符合他們的政治設計，他們是有權力并有可能推翻的。這個意義上，“重民”應該是君主管理國家中非常重要的基礎。同時，馬基雅維里也斷言，“君主必須同人民保持友誼，否則他在逆境之中就沒有補救的辦法了”。這則從國家的危機處理上阻斷了君主剝削民眾利益從而實現(xiàn)自身補償?shù)目赡?，體現(xiàn)了在不同的國家統(tǒng)治情況下對“重民”的提倡。

3.革新的可能。同時，在國家制度的不斷革新和調整以適應社會發(fā)展的過程中，馬基雅維里表示，“大眾一旦不再相信他（君主）的時候，他就同他的新制度一起被毀滅了”，因為“他既沒有辦法使那些曾經信仰他的人們堅定信仰，也沒有辦法使那些不信仰的人們信仰”。因而“君主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應該在人民當中生活，以免發(fā)生任何意外事件——不論是好的或者壞的，迫使自己改弦易轍，因為如果這種變革的必要性是在不利時期發(fā)生的，這時你采取嚴酷手段就太晚了，而你做好事也幫助不了你自己，因為人們認為你是被迫如此，你是不會因此得到任何的感謝的”。當然對于避免發(fā)生意外的理解是雙重的，一是君主需要制定符合民眾和統(tǒng)治階層所能夠共同接受的關系平衡，以免出現(xiàn)重大的變動；二是統(tǒng)治者需要不斷地進行政策的調整以使得政策能夠適應關系發(fā)展本身。而這些對于政策的所有應變，都是建立在對民眾力量的重視和尊重之上的。

4.屠民的問題。在第三章《論混合君主國》中闡述對于新征服地君主應如何進行統(tǒng)治時，馬基雅維里講道：“必須注意的是：對人們應當加以愛撫，要不然就應當把他們消滅掉；因為人們受到了輕微的侵害，能夠進行報復，但是對于重大的損害，他們就無能為力進行報復了。所以我們對一個人加以侵害，應當是我們無須害怕他們會報復的一種侵害。”這個論調本身對于“重民”的觀點是非常不利的，即有屠民的惡性。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種個別的侵害如果不是成規(guī)模的，那么本質上是不是一種對法律制度的建設呢？即我們所為了能夠實現(xiàn)大多數(shù)人的統(tǒng)治而必須對反對的聲音有所處理。當然，消滅的手段可能缺乏人性化的要求，但是本質上的多數(shù)人的共同利益是必須對少數(shù)反對利益進行專制的。這個程度上，“重民”本身與侵害不能畫等號。

當然最終在這個問題上會有功利主義的懷疑，即對民眾的重視只是一種表象而實質上是為了完成統(tǒng)治中的剝削而進行的“重民”表面下的“愚民”。對于這個疑問，《君主論》實際上從不否認在政治上的意圖，但是需要關注的是，我們所判定的表面與實質是以什么為劃分標準呢？難道不是政策實施的實際情況而是政策設計本身嗎？可以說，如果這種“重民”是短時期內的，那么我們理應認為其是“愚民”無誤；但是如果在整個國家的建成、保有和發(fā)展的全過程中，這種對民眾的重視都被一以貫之，則不論在設計意圖上是否有“愚民”的傾向，至少在政策實行層面上是完成了“重民”的任務的。而這不是正在實踐中形成我們所追求的一種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之間的制衡，即與契約相似的權力平衡嗎？這個角度上，“重民”本身是成立的。

（二）君主制與共和制的詭辯

在對君主制制度的落后性批判中常常與對馬基雅維里歷史局限性的批判。而在《論李維》一書中，馬基雅維里卻高度贊揚了以羅馬共和國制度為典范的共和體制，表達了自身對共和體制的向往。那么由此，我們或許可以找到在《君主論》的制度設計中與社會背景下的現(xiàn)實君主制是有所不同的，而這種不同則例證了馬基雅維里所言的一種先進君主制度。

1.君主制落后性的控訴。表面上君主制是具有落后性的，但實質上判斷先進與落后的標準應該是適應社會發(fā)展的程度，尤其是其所建立在的關系基礎。馬基雅維里在《君主論》和《論李維》中的兩種看似不同觀點，實際上不過是自身政治理想的不同表達，就像我們在民主的制度下必然設計專制，而在專制制度下也必須考慮民主一樣。而馬基雅維里所設計的君主制之所以能與其他君主制度有本質上的區(qū)別，就在于他是在專制和民主之間取得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點。這個平衡點不是簡單的五五分成，而是在偏向民主的角度上同時強調專制的必要。這一點上，《君主論》中的君主制和《論李維》中的共和制本身并不在性質上有太大區(qū)別，只是披著不同外衣的同一個制度體系罷了。那么在《君主論》中，因為對象為君主所以更加突出專制的特色，而這本身并不構成落后性。

2.君主制存在的必然。而在十五章中，“人們實際上怎樣生活同人們應當怎樣生活，其距離是如此之大，以致一個人要是為了應該怎樣辦而把實際上是怎么回事置之腦后，那么他不但不能保存自己，反而會導致自我毀滅”，這樣的論述其實可以證明馬基雅維里在政治設計上隱藏的意圖。以個人擴大到一個國家，實際應當實行怎樣的政體僅在制度實踐上有意義，而至于“怎么辦”這個合法性的論述，不影響制度的真正效率。這種君主制，或者叫它共和制，都并不影響其在當時的佛羅倫薩存在的必然性。

而從現(xiàn)實的角度來說，我們本身并不能確切地判斷君主制就一定劣于共和制，尤其是對于一種改良設計并引入了共和制因素的君主制。即使是在現(xiàn)代社會，依舊不乏君主制國家較民眾共和制國家更先進的實例（如比利時、盧森堡）；那么反觀在馬基雅維里的時代，一個改良了的君主制明顯是更加適應社會歷史的發(fā)展的。那么同理，在制度的建設中，不是制度的設計精神而是制度設計本身的契合度決定了制度是否先進。因而，我們或許不應諱言，君主制本身也和共和制處于同樣的制度水平，關鍵在于建立于怎樣的社會基礎之上而根據(jù)這個社會基礎又進行了哪些有益的調整。

（三）道德與政治的分離

而對于《君主論》中，最體現(xiàn)價值觀的部分則是對于道德和政治關系的觀點。這一點上，我們無須諱言馬基雅維里是個功利主義者，即認為政治是高于道德的存在。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馬基雅維里的政治設計即脫離了道德倫理的規(guī)范。事實上，他在這個問題上一分為二的：人民的基本道德需要建設，這也是法律和秩序得以實行的基礎；但君主則不需拘泥于道德的限制，而需要因時因勢而變。

1.君主的守信和守義。這個問題在本質上是性惡論的引入。即假定君主所面對的一切其他關系的參與者都是不存在道德標準的?！澳切┰浗⒇S功偉績的君主們卻不重視守約，而是懂得怎樣運用詭計，使人們暈頭轉向，并且終于那些一貫守信的人們征服了。”因此，如果君主的刻板守義將會面臨一個不對等的道德交換，這在總體上是對國家有害的。因而“政治上只應考慮有效與有害，不需考慮正當與不正當，為了達到治世的目的，可以不擇任何手段”。然而，守義是需要與守信相區(qū)別的。即君主的守信卻是馬基雅維里所提倡的。因為如果在有一種諾言或者約定的前提下，守信是能夠建立相互間的良性互動關系的，所以守信也是君主的一大美德。這個觀點，實質上和羅爾斯的《正義論》盧梭的《社會契約論》是有一致性的。

2.道德的弱勢性。道德與政治的分離根本原因也在于道德本身的弱勢性。因為道德不具有強制力也沒有必然性，所以政治的問題是權力的問題而不是道德的問題。換句話說，“隨時順應命運的風尚和事物的變幻情況而轉變”是政治必要的智慧，也是道德所不可能完成的。

自然，道德在統(tǒng)治中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那是相對于被統(tǒng)治領域而言的。在被統(tǒng)治領域，道德確實是維持統(tǒng)治的必要；但在統(tǒng)治領域，道德沒有存在的必要和合理性。如果政治行為本身能和道德相契合，那么按照道德的模式行為自然無可厚非；但當政治和道德產生分歧的情況下，道德的弱勢性決定了它是不可能戰(zhàn)勝經濟動因成為決定性因子的。從更深的角度來看，在國家間的政治博弈中，道德的標準沒有普適性，因而其本身會對政治產生負面作用。

3.相對重要性而非完全否定。最后，也需要明確的是馬基雅維里所強調的是政治的相對重要性，而非完全否定道德的作用，否則將陷入投機式的實用主義陷阱。他認為“最好是兩者兼?zhèn)洌坏?，兩者合在一起似乎是難乎其難的”，這說明他并沒有擯棄道德判斷，沒有把不道德當作道德進行宣揚，而是在兩者不可皆得的情況下做出不道德卻務實的選擇。這一點上，符合理性人的選擇標準。

四、當代實踐內涵

首先是道德的建設。在當代，對于民眾道德建設是必要的。正如《君主論》中所體現(xiàn)的，這是一個國家制度和法律的基礎，政治的統(tǒng)治本身也是人的統(tǒng)治和人的被統(tǒng)治。

我們即使不建立在性惡論的基礎之上，即建立在無自然性格的基礎上，現(xiàn)實也不可能達到全體智慧的預設。因而民眾的道德建設是有廣泛性作用的，實質上是尋找了一個統(tǒng)一點，即民眾的道德建設本身作為構建社會文化和制度的根基，而只有在這之上，才能夠全面保持社會廣義上的穩(wěn)定和諧，成為一切制度設計的基礎。另一方面，當代的民主政治制度下，統(tǒng)治的成功不在于個人而在于總體。因此，我們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克里斯馬型領袖的生生不息，否則將有可能重新陷入獨裁的不利境地。只有我們在總體上加強了民眾的道德建設，才能夠確保在這基礎之上的制度設計是有普適性的，即任何類型的領袖都不會產生制度之外的過多影響。最后，是建設道德能夠發(fā)揮其作為信仰力量本身的作用。當前我們需要這樣一種全民確信的存在，來整合社會的意見；這個存在，確實沒有比道德更加可靠的選擇。所以對道德的建設，其實是建立在這樣一個基礎上的：即在不能強制同時也不能以一般的語言使之明了的情況下（《社會契約論》中認為的不能以平言語之），讓民眾接受、了解和支持政治就必須以道德的總體提升層面出發(fā)。

其次是在國家的統(tǒng)治上，秩序、法律和軍事手段的統(tǒng)治手段依舊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無論在怎樣的政治體制之下抑或對政治體制做何種解釋。正如馬基雅維里所認為的，國家的存在必須建立在對內和對外的強制性權力。對內的強制力，就體現(xiàn)在法律對人行為的規(guī)范，秩序作為法律的來源基礎和法律之外的社會約束力補充，同樣是規(guī)范國家內人民行為以實現(xiàn)國家的有效統(tǒng)治的根本。對外的強制力，除了秩序在一個社會層面上的影響力，基本上是需要以軍事實力來進行保障的。馬基雅維里所認為的國際關系中軍事實力不僅作為防御性而且是進攻性武器的觀念在現(xiàn)今依舊是有相當?shù)恼咭饬x的。我們在此并不是提倡對外的侵略或戰(zhàn)爭的挑起，而是我們必須展示出自身并不是被動的軍事實力建設，從而達到相互之間的震懾和平衡。雖然和平發(fā)展雖然是全人類的共同愿望，但是每一個國家都會在潛意識里希望其他所有國家都是和平國家而自己是例外。這個問題在現(xiàn)階段的世界交流上看基本是無法解決的，所以為適應這種形勢，軍事實力的發(fā)展是必然的?！蔼{子不能防止自己落入陷阱，而狐貍不能抵御豺狼。因此君主必須是一頭能識別陷阱的狐貍，同時是一頭能震懾豺狼的獅子”，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國家。

最后也必然牽涉地區(qū)安全問題上馬基雅維里戰(zhàn)爭觀的使用?！毒髡摗分姓J為在處理國家與周邊國家關系時，君主應從現(xiàn)實主義原則出發(fā)，利用各種政治手段甚至是狡詐的手段，維持本國在本地區(qū)的穩(wěn)定甚至是支配性的地位。“君主應當使自己成為那些較弱小的鄰近國家的首領和保護者，并且設法削弱它們當中較強大的勢力，同時要注意不讓任何一個同自己一般強大的外國人利用任何意外事件插足這里。”這一點上，中國在處理對外關系的問題上，尤其是在亞太地區(qū)的安全問題上，需要特別的運用馬基雅維里的政治智慧。我們不是鼓吹對外戰(zhàn)爭，而是為了維護地區(qū)的安全，需要注意區(qū)域內的強者和警惕外來強大勢力在本區(qū)域的動作。中國自身不實行侵略性的擴張，但不能保證其他國家和中國有一樣的國家標準。因而以這樣一種戰(zhàn)爭觀出發(fā)，其實未嘗不是一種認識區(qū)域內政治勢力相互關系的辦法，也有利于中國加強防備，實現(xiàn)發(fā)展。

五、結語

對于《君主論》的解讀實質上并不存在內容上的分歧而主要是政治價值觀上的不同看法。

而正如馬基雅維里所做的，我們在仰望星空的同時也不可能放棄腳踏實地。我們渴望建立一個純粹意義上的理想國或烏托邦，但是在現(xiàn)實的基礎之上過于理想化的政治植入是注定流產的。因而，在現(xiàn)實的考量層面，或許筆者更傾向于認同政治人而非哲學家的設計范式。因為政治的最終目的不是追求完全意義下的哲學意義，而是考慮實踐的可能性。在政治倫理和現(xiàn)實統(tǒng)治的矛盾中，我們能建立或者需要建立的，其實更是一個君主國。

正如《論李維》中所提及的，“凡是一心思慮祖國安危的人，不應考慮行為是否正當，是殘暴還是仁慈，是榮耀還是恥辱；其實，他應把所有的顧慮拋在一邊，一心思考能夠拯救其生命、維護其自由的策略”。對于任何時代、任何國家，只要全人類沒有發(fā)展到理想化的預設范圍，《君主論》的思維體系就有存在的必要，因為即使能夠在現(xiàn)實基礎上建立起理想的國度，也無法保證這種理想性不被世界的其余部分所打斷。

當然，回歸到最后，這樣的觀點也并不是一種積極好戰(zhàn)主義或者過度實用主義的辯護。

畢竟在現(xiàn)實的政治建設中，我們不可能完全套用君主國的整個論調，因為這是明顯與當前的社會發(fā)展水平不相符合的；但是與時俱進地吸收《君主論》的觀點和模式是可行的，尤其是在一個紛繁復雜、風云變幻的國際形勢之下。

最后，對于馬基雅維里的評價，引用《佛羅倫薩史》中他自己的一句話作為結束——“雖然佛羅倫薩人自己最后把他看作是一個罪人，但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愛國者?！?/p>

[1]馬基雅維里.君主論[M].潘漢典，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2]馬基雅維里.論李維[M].馮克利，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3]馬基雅維里.佛羅倫薩史·第1卷[M].李活，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