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里奇
1
與艾米莉結(jié)婚后,我們搬到了她在加州北部的別墅。這是我的第二段婚姻,我覺得很有必要換個地方。
我們的新家在一個小鎮(zhèn)外面,周圍有大片空地。附近的另一棟別墅跟我們家的造型幾乎一模一樣,那里住著艾米莉的堂姐阿芙拉。
雖說是堂姐妹,但她倆的長相、性格完全不同。阿芙拉身段高挑,性格強硬,控制欲特別強,尤其喜歡操控艾米莉的生活,簡直比我岳母還像艾米莉的親媽。自從我跟艾米莉戀愛、結(jié)婚,將艾米莉從她的影響下?lián)屪咧螅④嚼瓕ξ覞M滿的全是敵意。
艾米莉矮矮胖胖的,她整天說,自己最少超重了十一二公斤。她一向覺得自己不夠聰明,又很好說話,別人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然而,人總是會有些改變的。
比如眼下,艾米莉已經(jīng)離家三周了。這陣子,阿芙拉一直緊緊盯著我?,F(xiàn)在,她正坐在我家的客廳里,慢悠悠地喝著咖啡。
電話突然響起,我接起來:“誰?。俊?/p>
“好啊,親愛的,我是艾米莉?!?/p>
“艾米莉——呃——你貴姓?”
“哦,別玩了,親愛的。我是你老婆艾米莉?!?/p>
“對不起,你肯定撥錯號碼了?!蔽曳畔略捦?。
阿芙拉注視著我。“你的面白得像紙一樣,看起來是嚇壞了?怎么回事?誰打來的電話?”
“有人撥錯了號碼?!?/p>
阿芙拉喝了口咖啡,“艾伯特,我覺得昨天我在鎮(zhèn)上看見艾米莉了。但那應(yīng)該不是她啊?!?/p>
“當(dāng)然不會是她。艾米莉現(xiàn)在人在舊金山。”
“是啊,但她住在舊金山哪兒呢?”
“她沒明說。她去那兒是探望朋友的?!?/p>
“艾米莉在舊金山可沒有朋友!我認(rèn)識她所有的朋友。她什么時候回來?”
“她也說不準(zhǔn)?!?/p>
“艾伯特,我聽說你的第一任妻子死于沉船事故?她跌下船淹死了?”
“嗯。她不識水性。”
“而你是那次意外的唯一目擊者?!?/p>
“是的。沒有別人在現(xiàn)場。”
“艾伯特,她有沒有留給你財產(chǎn)?”
“阿芙拉,那與你無關(guān)。”
事實上,辛西婭留下了五萬美元的人壽保險和一艘帆船。可憐的辛西婭,那天她非要嘗試一個人駕駛帆船出海,我從帆船俱樂部的監(jiān)控器里目睹了事故的發(fā)生,連忙駕駛另一艘船趕了過去,可為時已晚,沒能救得了她。
阿芙拉喝完咖啡后,起身離去。
她走了以后,我立刻出門,走到別墅后面的樹林里,大口喘氣。林子里面有一大片草地,這個時節(jié),草地上開滿了花兒,還有一條小溪蜿蜒流淌。溪水清澈,微風(fēng)習(xí)習(xí),周遭如此安寧,正適合休憩。最近一段日子,我經(jīng)常到這里來放松放松。
我在溪邊一棵歪脖子樹上坐下,想起艾米莉和阿芙拉。她們名下的別墅和土地都十分相近,看起來兩人一樣都很有錢。事實上,婚后我才弄明白,盡管艾米莉擁有同樣的別墅和土地,但她壓根雇不起一個人來照看它們。阿芙拉不同,她的別墅雇用了許多人,甚至有一名律師專門為她打理財產(chǎn)。她至少有一百萬的身家。
2
幾乎每個周二下午,我都會去鎮(zhèn)上的超市買點東西。今天,我在停車場看見街對面有個相當(dāng)胖的矮個女人漸漸走遠。她穿著紫色的連衣裙,戴著棕色的帽子。這已經(jīng)是最近十天里我第四次看見她了,于是我匆匆穿過街道。女人轉(zhuǎn)過街角,我大步追了上去。當(dāng)我跑過街道時,她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站在街角,一輛汽車在我身旁停下。
車內(nèi)坐著阿芙拉?!鞍?,你在干嗎?我看見你在奔跑——我以前可從沒見過你跑步?!?/p>
“哦,我只是稍微做做鍛煉。”當(dāng)我走回超市時,我仍然在用力地呼吸。
3
第二天早上,當(dāng)我從溪邊散步回家時,我發(fā)現(xiàn)阿芙拉坐在客廳里,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我剛才一直在臥室里檢查艾米莉的衣服,”阿芙拉說,“一樣都沒少。”
“為什么該少呢?難道屋子里有賊?”我不無諷刺地說。
“別跟我說艾米莉去舊金山,住朋友那兒,卻什么行李都沒帶!”
“她帶行李了,但帶的不是非常多?!?/p>
“她離家時穿了什么衣服?”
“我不記得了。”我說。
4
那天晚上,我正準(zhǔn)備睡覺,突然想起艾米莉的衣櫥。她的衣服該怎樣處理呢?或許我應(yīng)該把一些衣服捐出去?
凌晨兩點鐘,我突然醒過來——明亮的月光照在我的臉上。我穿上衣服,走向花園里的小屋。我需要一些挖坑用的工具。
我選了一把長鐵鍬,扛在肩上,向小溪走去。
快到溪邊時,我看了看四周,停下了腳步。然后,我緩緩地?fù)u了搖頭,回到小屋,把鐵鍬放了進去,進屋睡覺。
5
次日早上,阿芙拉過來看我,正趕上我吃早餐。她拿來了早上剛剛送來的信件。其中包括了一只小小的藍色信封,收信人寫著我的名字。字跡看著眼熟,還蓋著我們當(dāng)?shù)匦℃?zhèn)的郵戳。
我拆開信封,拉出一張信紙。
親愛的艾伯特:
我無比地思念你。艾伯特,我應(yīng)該很快就會回家。馬上,我們就能見面了。
艾米莉
我把信紙和信封放回口袋。
“怎么了?”阿芙拉問,“我想我認(rèn)出了信封上艾米莉的字跡。她有沒有說自己何時回來?”
“這不是艾米莉?qū)懙?。是我住在芝加哥的姑媽寄來的信?!?/p>
“我不知道你在芝加哥還有位姑媽?!?/p>
“別操心了,阿芙拉。我在芝加哥當(dāng)然有位姑媽?!?/p>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卻一直醒著,突然,床邊的電話機響了。
“好啊,我的甜心。我是艾米莉。”
“你不是艾米莉。你是別人。”
“別犯糊涂了,艾伯特!當(dāng)然是我,艾米莉?!?
“你不可能是艾米莉。我知道她在哪兒,她不可能晚上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p>
“你覺得你知道我在哪兒?不,我現(xiàn)在不在那兒。那兒十分不舒服,于是我離開了,艾伯特?!?/p>
我下了床,穿上衣服,走下樓,去了書房,給自己倒了杯酒。我慢慢地呷著烈酒。
我再次走向花園里的小屋,拿出鐵鍬時,差不多是凌晨一點。
這次,我一步不停地走向樹林里的小溪,在溪邊最高的那棵樹旁停下腳步。然后,我背對著岸邊,邁起大步,同時數(shù)著:“一,二,三,四……”走到第十六步時,我停了下來。
接著,我開始挖地。
差不多挖了五分鐘后,我聽見叫喊聲,突然間四周涌出了好些人,用手電筒照著我的臉。我認(rèn)出其中一些人,他們是為阿芙拉工作的人,包括她的律師也在場。
此刻,阿芙拉一臉得意:“艾伯特,所以說,你想要確認(rèn)艾米莉真的死了!而唯一的確認(rèn)辦法是回到你埋下尸體的老地方?!?/p>
“我在尋找以前印第安人留下的匕首。”我說,“有一種信仰說,假如你在月光下找到了印第安人的匕首,它會帶給你好運?!?/p>
阿芙拉沒有理會我的這句辯白。她的手指向若干我不認(rèn)識的人。“這幾個是私家偵探,”她說,“他們一直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監(jiān)視你,自從我猜測到艾米莉的真正遭遇時就開始了,”她的手指向一名矮矮胖胖的婦女,“這位是麥克米倫太太。她就是那位穿著紫色連衣裙的女人,也是她模仿了艾米莉的筆跡。這位是彼得絲小姐,她擅長模仿聲音,你從電話里聽到的艾米莉的聲音就出自她之口。”
現(xiàn)場還有兩名警探,他們帶來了鐵鍬。現(xiàn)在,他們正在我剛才開挖的地方繼續(xù)挖坑?!鞍?,我們知道你開始憂心忡忡了。”阿芙拉說,“你昨天晚上差點要把尸體挖出來了,對吧?但你隨即改變了主意。真走運,因為昨天我沒能找來這么多人來當(dāng)目擊者。今天晚上,我們早早做好了準(zhǔn)備,就是為能在這兒等到你。”
警探挖了大約十五分鐘,停了下來。
“這兒的地非常硬!”一位警探說。
他們休息了一會兒,繼續(xù)挖坑,直到把坑挖到兩米多深。
“這兒什么都沒埋!”另一名警探說,“我們能找到的唯一一樣?xùn)|西就是一把舊的印第安匕首。”
我輕輕笑著,看到阿芙拉的臉色逐漸變得難堪:“是什么讓你覺得我埋下了艾米莉的尸體?”
我離開了他們,回到家中。
6
一開始,我就猜出來了,那些以不同形態(tài)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冒牌艾米莉肯定是阿芙拉搞的鬼。她打算干什么?不能掌控艾米莉了,就要報復(fù)奪走艾米莉的我?還是說,她確信是我謀殺了她的堂妹?她后來的手段,讓我確定是后者。所以她才會不斷地震懾我,好讓我心理崩潰,說出:“是的,是的,是我殺害了她!”
既然她想玩,我也就陪著她玩一把好了。我就讓她以為我被嚇壞了,讓她以為我確實是把尸體埋在了溪邊那片空地里。
現(xiàn)在的情況對我十分有利。她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包括警探們,說我是殺人兇手——我完全可以把這件事鬧到法庭上,向她索要一大筆精神賠償金。但阿芙拉肯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她才不會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個蠢蛋。她寧愿付錢給所有的知情者,讓他們保持沉默。嗯……如果我能配合她,說壓根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的話,她肯定會非常感激我。
我會為阿芙拉效勞。當(dāng)然,前提是,她給我一些錢——一大筆錢。
這個禮拜快到頭的時候,我的電話響了。
“我是艾米莉。親愛的,我現(xiàn)在要回家啦?!?/p>
“哦,好極了。”
“有沒有人想念我?”
“他們當(dāng)然非常想念你!”
“艾伯特,最近這個月你沒告訴任何人我在哪兒吧?尤其沒告訴阿芙拉吧?”
“我告訴她你去舊金山探望朋友了。”
“哦,親愛的。我在舊金山可什么人都不認(rèn)識啊。她沒有懷疑你?”
“我覺得她一直在懷疑我。”
“好吧,我不可能告訴她我是去了健身俱樂部減肥的!那樣我會丟盡面子的!我也吃不準(zhǔn)自己會不會減肥成功。但我做到了,艾伯特!我做到了!我已經(jīng)減掉了十四公斤!我的身材現(xiàn)在肯定像辛西婭一樣好!”
“干得好,艾米莉!你太棒了!”
為什么艾米莉要妒忌我的第一任妻子呢?她倆每一個在我心里都有各自的位置。
“但……但是現(xiàn)在我的衣服沒一件合身的了。我將來得要買好多新衣服。你覺得我們負(fù)擔(dān)得起嗎,艾伯特?”
啊哈,我們?nèi)缃癞?dāng)然負(fù)擔(dān)得起,全靠了阿芙拉的那筆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