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芬 伍佳佳

新媒體環(huán)境下“有償刪帖”探析

◎沈素芬 伍佳佳

隨著新媒體的蓬勃發(fā)展，一些新聞網站或網絡新聞從業(yè)者，不顧法律法規(guī)的約束，與部分刪帖公司勾結，控制網絡輿論，最終發(fā)展成“有償刪帖”灰色產業(yè)鏈。這種行為不僅嚴重侵犯民眾的表達權、知情權和監(jiān)督權，同時也損害了網絡媒體的公信力。為此，國家網信辦多次開展專項整治，公布典型案件，但仍有網站和論壇管理員、編輯等，罔顧法紀，通過更為隱蔽的方式進行“有償刪帖”。因此，若要鏟除此類行為的生存土壤，須分析其動因，從而對癥下藥，還網絡以清朗空間。

一、“有償刪帖”典型案例及現(xiàn)實表征

“有償刪帖”并非新近才出現(xiàn)，只是隨著互聯(lián)網的飛速發(fā)展，網絡媒體的不斷壯大，這種病態(tài)的形式才逐步被人們熟識。所謂“有償刪帖”，就是指網絡公關公司通過買通國內各大網站編輯和版主，有償為客戶刪除為其帶來不利影響的新聞和言論?！坝袃攧h帖”已經形成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灰色產業(yè)，目前國內網絡公關整體市場規(guī)模已超過1O億元人民幣，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來自有償刪帖服務。

今年5月20日，湖北省蘄春縣公安局破獲一起特大有償刪帖案，全國22個省市近2000人涉案，涉案金額超過5000萬元。其中，一名26歲從事刪帖業(yè)務的犯罪嫌疑人4年凈賺780余萬元。隨著巨額“黑金”曝光，一條隱秘的互聯(lián)網黑色產業(yè)鏈進入公眾視野。

其實，國家網信辦近年來曝光“有償刪帖”典型案例不少，但是違法“刪帖”的現(xiàn)象仍舊存在。一些當事人或單位的負面信息被曝光后，總是急于通過一些“便捷”的方式，盡快消除負面影響。一般來說，“有償刪帖”大致有四種實現(xiàn)形式：第一是公關公司通過利益誘惑，操控網站編輯和版主刪除負面帖文，從而達到阻止負面信息擴散的目的；第二是合法網站主動刪帖，通過收受涉事單位或個人的公關費作為交換，這些公關費往往會被冠以 “宣傳費”“贊助費”“合作費”等名義，動輒就是幾萬甚至幾十上百萬；第三是涉事單位或個人雇傭技術人員，通過非法的技術手段，制造黑客攻擊或者侵入服務器對帖文進行清除；第四就是非法網站敲詐勒索。一些非法網站通過轉載抄襲知名網站、論壇的負面帖文，甚至主動制造負面話題，對敏感帖子連續(xù)炒作，將之作為要挾的資本，恐嚇涉事單位或個人支付報酬來刪除該網站的帖文。

一個鮮明的案例是21世紀網“有償刪帖”案。2014年9月，21世紀網多人因涉嫌特大新聞敲詐案被依法采取強制措施。涉案人員以21世紀網為主要平臺，采取公關公司招攬介紹、業(yè)內人員物色篩選等方式，尋找具有 “上市”“擬上市”等題材的上市公司或知名企業(yè)為“目標”對象進行非法活動。經初步查證，21世紀網先后迫使100多家IPO企業(yè)、上市公司建立合作關系，收取每家企業(yè)20萬元至30萬元費用，累計數(shù)億元。

綜觀“有償刪帖”事件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行為已經形成了一條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黑色“產業(yè)鏈條”：受負面帖文圍困的單位或個人，拿錢“消災”，找到中間人（公關公司或權力掮客）；中間人一接到刪帖生意，就通過各種關系，比如網站內部人脈或上級直管官員，聯(lián)系網站管理人員或一線編輯，通過利益交換，進行刪帖操作。

網絡是大眾獲取信息、發(fā)表對政府、企業(yè)及個人監(jiān)督言論的有效渠道，毫無疑問，“有償刪帖”這種人為控制信息傳播與輿論導向的行為，極大地危害了網絡媒體的公信力，侵犯了公民的表達權、知情權和監(jiān)督權。

二、“有償刪帖”頻發(fā)的多維動因

“有償刪帖”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主要因為有市場需求：在反腐風暴迅猛的當下，涉負面信息的單位和個人的刪帖需求更迫切。

其次，很多網站內部管理制度不完善，一方面對內部人員缺乏有效監(jiān)督和制約，另一方面使外部單位和個人走正常、無償刪帖道路的成本太高，由此員工私下將公司權力個人化便有了巨大的作為空間。

再者，目前國家還沒有形成一套精細統(tǒng)一的法律法規(guī)，用于管理遏制網絡亂象，導致“有償刪帖”行為的違法成本太低。

其實刪帖是可以無償?shù)?。根?jù)相關法律規(guī)定，網絡用戶利用網絡服務實施侵權行為的，被侵權人有權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目前很多網站也實實在在提供了正常刪帖的渠道。以荊楚網東湖社區(qū)為例，涉事單位或個人如果需要刪除違法的不實帖文，可通過傳真發(fā)說明函、并附上單位或個人有效證件，經東湖社區(qū)審核后刪除，且不收費。而東湖社區(qū)所有被刪除的帖文，都會在數(shù)據(jù)庫中進行封存并至少保留90天，一方面管理層可以隨時調看檢查，另一方面也可以作為處理相關法律糾紛的證據(jù)。這樣就有效降低了內部員工權力尋租的可能性，也給涉事單位和個人提供了減輕損失的窗口。

而對于其他各地網絡社區(qū)、論壇等網站來說，刪帖流程也與上面所述大致相仿，由當事人提供證據(jù)、網站審核，最后刪除。不過，對被侵害者來說，當其刪帖函經過層層遞交最終審核通過并成功刪除時，事態(tài)或許已發(fā)展到失控的地步。所以，抓緊時間“有償刪帖”在這種情況下成為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做法。

三、“有償刪帖”的內部規(guī)制與外力管控

不辨真假、不問緣由替人遮丑的刪帖行為，不但沒有因專項整治行動和法律逐步完善而有所收斂，反而愈演愈烈，這就需要加強內部管理和外力管控。

1.“有償刪帖”的內部規(guī)制。

網站論壇的個別從業(yè)者，鉆技術空子，仰仗的是網絡可匿名、好隱蔽、追查難的庇護。這就為網絡媒體敲響了警鐘，要從內部加強自查自糾。這種內部規(guī)制應該是自上而下的。

首先，各級網信部門要進一步健全工作制度，完善工作流程和內控措施，嚴防網信干部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從源頭上進行預防。同時，加強網站及其從業(yè)人員管理，定期召開專業(yè)考核。制定一套科學的網絡信用評價考核體系，對于網站出現(xiàn)有償刪帖現(xiàn)象的，列入 “黑名單”，直到確定該網站整改到位，再解除。

其次，要從網絡媒體這個行業(yè)入手，根據(jù)不斷衍變的現(xiàn)實狀況，完善行業(yè)紀律，加強對網站有償刪帖的監(jiān)督管理，一旦發(fā)現(xiàn)非法從事有償刪帖活動的，應立即向網信部門匯報。建立有堵有疏的機制，對于惡意誣告誹謗、及虛假不實的信息要建立合法正規(guī)的刪帖程序及投訴渠道。此外，在每次的招聘過程中，要嚴把政治素養(yǎng)關，對于論壇的工作人員，要定期和不定期開展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學習。

最后，國家工信部牽頭，不斷提高網絡技術水準，使每一個帖子的變動都有據(jù)可查?；蛘咴谌珖茝V一套通用的網絡論壇高級軟件，能夠實時記錄每一個管理員的操作，對于刪除的帖子，搜索關鍵詞，能夠實時查詢記錄。涉及的敏感詞匯或者熱點新聞，管理員刪除帖子，會自動彈窗給領導層。領導審核后，確認是否刪除，并提交備查。

2.“有償刪帖”的外力管控。

內部的規(guī)制需要強大的自我約束力，但鑒于“有償刪帖”的低成本高收益，不少人鋌而走險，因此，需要外部力量參與監(jiān)督。

首先，進一步完善“有償刪帖”的法律法規(guī)，使違法行為人受到應有的懲處。2014年10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利用信息網絡侵害人身權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中將“有償刪帖”界定為違法行為。但司法解釋對網絡刪帖的需求方、執(zhí)行者及中介各自應承擔的法律責任不夠明確，導致一些人雖參與賺取灰色利益但未受到法律制裁。這就需要更為細致的司法解釋，對具體的司法實踐起到指導作用，對違法行為人起到震懾作用。

其次，暢通舉報投訴通道，鼓勵公眾參與。各地網信辦和新聞網站要開設舉報郵箱、電話，對于舉報材料屬實的，要給予一定的獎勵。各網站須在首頁顯著位置設立舉報專欄，并及時向社會公眾發(fā)布舉報處理情況。嚴格保密舉報信息，嚴肅處理針對舉報人的蓄意報復行為，消除舉報人的后顧之憂。

盡管互聯(lián)網空間是一個嶄新而又富于變化和多樣性的空間，但是，絕不允許亂象泛濫。對于“有償刪帖”必須露頭就打，重病下猛藥。“有償刪帖”的治理非某一個部門，某一個群體就能辦到的，需政府和互聯(lián)網媒體和人民群眾共同參與，多部門協(xié)同治理才能完成，只有這樣，才能建立良性的網絡秩序，才能保持網絡的一片清朗。

（荊楚網）

網友熱議

董曉芳：需求衍生了龐大的利益鏈，身不正所以怕影斜。網絡的高效性，信息如病毒傳播，需完善相關法律，規(guī)范從業(yè)人員職業(yè)素質，目前的司法，對執(zhí)行者及其他人應承擔的責任不夠明晰。沒有法律約束，導致屢禁不止。

李克偉：因為時代的發(fā)展，網絡日漸成為反映民意訴求的便捷渠道，在輿論監(jiān)督等方面發(fā)揮了巨大作用。媒體的市場化經營，也給這種刪帖現(xiàn)象提供了環(huán)境。有的網站，就是為了刪帖而存在。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沒有利益驅動，也不會讓“靠刪吃刪”產業(yè)的形成。但是，這種行為的泛濫，也是對網絡公信力的嚴重打擊，對網站也是飲鴆止渴，對以后的發(fā)展不利。

張君：1.設立各級網絡反腐渠道，引導網民正當反腐舉報，賦予權力與途徑，而非胡子眉毛一把抓。2.依法打擊網絡造謠，嚴懲不切實際、虛假夸張的個人、集體網絡攻擊。3.強化媒體報道，避免引發(fā)“反轉”劇情；4.增強各級紀委網上、網下輿情、舉報線索收集。規(guī)范刪帖監(jiān)管。5.在各級網絡網站上，設計刪帖審核制度，專人負責，權利與義務對等。

羅莎：依法管網，依法辦網，清理滋生利益鏈的土壤，還互聯(lián)網的清朗空間和維護網民正常網絡表達的權利。制度再好，如果只是隔靴搔癢，意義都不大。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

陳艷：就算內部出臺了帖文處理規(guī)定，但一旦跟網站內部經營有關聯(lián)，就一路綠燈。為什么流行有償刪帖，就是因為很多在傳統(tǒng)媒體上被壓下不發(fā)的稿子，到了網絡可以發(fā)出來了，在社會輿論還沒有普遍形成的時候，有償刪帖就有了龐大的市場需求。

朱哲：網絡管理員要自律是關鍵。網路管理員是最后的一道防線，之前哪些刪帖公司做再多，沒有管理員同意，都是無用功。

專家觀點

華中科技大學輿情信息研究中心研究員曾潤喜：

“有償刪帖”本質上是以金錢“過濾”信息，這不僅破壞了正常的網絡言論生態(tài)環(huán)境，讓網絡傳遞出來的社情民意和各種信息“失真”，而且也是對現(xiàn)實社會秩序的一種破壞。從某種角度來說，后者比前者的危害性還要大。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與社會發(fā)展研究中心教授鄭保衛(wèi)：

網站作為一種社會傳播媒介，它的傳播權應是社會與公眾賦予的，是用來為社會公眾服務的。如果被不法分子利用謀取私利，就是一種嚴重背離新聞倫理和嚴重違法亂紀的行為。國家應進一步加強網絡立法，加大打擊整治力度，依法嚴懲這種網絡違法行為。

國家網信辦新聞發(fā)言人姜軍：

治理網絡敲詐原則有三條：無禁區(qū)、全覆蓋、零容忍。無禁區(qū)即不管涉及什么網站、什么機構、什么人，都要一查到底；全覆蓋是指既覆蓋到網站系統(tǒng)各個領域，也要覆蓋到我們自身，不能做‘燈下黑’；零容忍則意味著發(fā)現(xiàn)一起，查處一起，絕不手軟。

話題之星

沈素芬 （荊楚網 雙魚座）

你走過的路不會背叛你，任何時候都尊重內心選擇，勇敢去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