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錫倫 吳瑞卿

書 評

蘇州地區(qū)一個宣卷家族抄傳的寶卷—傅惜華先生舊藏《陸增魁氏藏寶卷》

車錫倫 吳瑞卿

20世紀五六十年代，在各地民間宣卷活動被視為“封建迷信”被禁止的時候，大量民間宣卷人演唱的寶卷文本被查抄、銷毀。這時，一些學者同各地舊書店的收書人員溝通合作，搶救出了一部分，被有些單位和個人收藏。已故傅惜華先生當時也購入、收藏了三百余種，后捐贈給中國藝術研究院圖書館。這批寶卷未收入《中國寶卷總目》（修訂本）①《中國寶卷總目》，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我們在為傅先生的這批藏卷整理編目時發(fā)現(xiàn)，當初傅先生整理時，便對其中大多數(shù)卷子根據(jù)宣卷人、地區(qū)、寶卷抄寫的年代等大致做了歸類，②按，傅先生原來只是將這些卷子歸總在一起，對它們的排序，沒有明顯的編例。分別定名、捆扎（用粗麻繩）。這對進一步編目和研究這些寶卷提供了許多方便。比如，由傅先生定名為《陸增魁氏藏寶卷》一、二集共22種，便可以確認為蘇州地區(qū)的寶卷。現(xiàn)按原卷抄寫年代列目于下。每卷末【】括號內(nèi)是《中國寶卷總目》著錄寶卷的序號。吳方言區(qū)民間寶卷異名特多，本文著錄卷名和“又名”，僅據(jù)這些抄本本身提供的資料。

(1) 《朱買臣寶卷》，又名《癡夢卷》《逼休卷》，清末或民初陸文彬抄本，一冊。【1524】

(2) 《三景圖寶卷》，民國二年（1913年）陸文彬抄本，上、下部，二冊?！?904】

(3) 《雙蝴蝶寶卷》，民國九年（1920年）陸增魁抄本，一冊。【1037】

(4) 《雙冤寶卷》，即《十五貫寶卷》，民國九年（1920年）陸兆宗抄本，一冊?！?052】

(5) 《逆婦變驢寶卷》，簡名《逆婦寶卷》，民國九年（1920年）陸增魁抄本，與《三貓寶卷》合訂一冊，本卷在后?！?203】

(6) 《白鶴圖寶卷》，又名《畫圖寶卷》，民國辛酉（十年，1921年）陸增魁抄本，二冊?！?015】

(7) 《六月雪寶卷》，又名《斬竇娥》，民國十年（1921年）陸增魁抄本，一冊?！?195】

(8) 《三貓寶卷》，民國十一年（1922年）陸增魁抄本，與《逆婦變驢寶卷》合訂一冊，本卷在前?！?905】

(9) 《描金鳳寶卷》，民國辛酉（十年，1921年）陸增魁重裝抄本，二冊?！?723】

(10) 《龍燈寶卷》，民國十年（1921年）陸增魁抄本，一冊。【0649】

(11) 《雙修寶卷》，民國十一年（1922年）陸增魁抄本，一冊 。【1056】

(12) 《戴黑心寶卷》，民國十一年（1922年）陸增魁抄本，一冊?！?192】

(13) 《金牛太子寶卷》，民國十一年（1922年）陸增奎（魁）抄本，二冊。【0473】

(14) 《彩蓮寶卷》，民國十一年（1922年）陸增魁抄本，上、下集，二冊?！?075】

(15) 《螟蛉寶卷》，又名《張待照買爺》，民國十一年（1922年）陸增魁抄本，一冊。正文前附抄《螳螂迎娶紡青娘》（《螳螂寶卷》），是“饒頭”小卷?！?740】

(16) 《周文進》（即《女納福增壽寶卷》），民國十一年（1922年）陸增魁抄本，殘，存下集，一冊?！?751】

(17) 《雙印寶卷》，民國十四年（1925年）陸增奎（魁）抄本，一冊。【1060】

(18) 《賢孝珊瑚寶卷》，又名《孝婦珊瑚》《孝親寶卷》， 民國十六年（1927年）陸增魁抄本，一冊?！?990】

(19) 《山陽縣寶卷》，又名《伸冤古典》，民國十六年（1927年）陸兆宗藏，陸增奎（魁）抄本，上、下集，二冊?！?975】

(20) 《雙玉玦寶卷》，又名《林子文》，民國壬申年（二十一年，1932年）陸增魁抄本，一冊。【1066】

(21) 《三訪桑園寶卷》，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陸增魁抄本，一冊。【0346】

(22) 《雙金花寶卷》，陸增魁抄本，年代不詳。【1038】

從這批寶卷的封面、卷首和卷末著錄的題款、識語，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這批寶卷為蘇州地區(qū)的民間寶卷。

（1）陸增魁抄本《三訪桑園寶卷》卷末題“中華民國年二年歲次癸酉宮十二月初三日，吳郡陸增魁沐手敬箓”，“吳郡”指蘇州；

（2）陸文彬抄本《朱買臣寶卷》后裝封面題“江蘇婁門陸增魁置”，“婁門”位于蘇州城東北，原稱疁門?！秴堑赜洝份d：“婁門，本號疁門，東南，秦時有古疁縣，至漢王莽改為婁縣?！背情T分外城、中城、內(nèi)城三重。內(nèi)城筑有城樓?，F(xiàn)已拆除不存。

2．這批寶卷主要是陸增魁（字或作“奎”）抄錄或重裝收藏的寶卷，另有抄卷者陸文彬（見《朱買臣寶卷》）、陸兆宗（見《雙冤寶卷》《金牛太子寶卷》《彩蓮寶卷》《螟蛉寶卷》《山陽縣寶卷》）,說明他們是同一家族的人員?！睹葘毦怼贩饷骖}“宣卷陸兆宗仁壽堂”，“仁壽堂”應是他們家族的堂號?！度皥D寶卷》下部卷首頁押“公益社啟”?。栁模?，“公益社”是他們宣卷的班社名。①清末民國期間，蘇州地區(qū)的民間宣卷班子，均稱作“××社”。這一發(fā)現(xiàn)，為蘇州地區(qū)民間宣卷的家族傳承提供了一個實例。①李世瑜編：《寶卷綜錄》，上海：中華書局，1961年?！扒把浴敝?，僅根據(jù)手抄本抄寫者的姓氏相同，便歸納出宣卷者的“家數(shù)”，這樣得出的結論欠妥，因為吳方言區(qū)現(xiàn)存的抄本寶卷，便分別來自今上海地區(qū)，江蘇省南部的蘇州、無錫、常州和浙江省的杭嘉湖、寧波、紹興地區(qū)。即使同一地區(qū)同姓的宣卷藝人，如無其他證明，也不一定具有家族傳承關系。

3．陸增魁、陸文彬、陸兆宗三位宣卷人的關系和他們家族宣卷班社活動的年代，可根據(jù)卷本上的有關題識語做推論。

（1）陸文彬抄《朱買臣寶卷》，后裝封面題“朱買臣”（又名“裝封面題”朱買臣，又名“癡夢卷”），“庚申（民國十年，1921年）年乙酉月立”，“江蘇婁門陸增魁置”；卷末頁抄補，題“民國庚申（十年，1921年）乙酉月日立”。原內(nèi)封題“逼休卷”，“陸文彬藏”。按，內(nèi)封和卷文字體一致，可知本卷原為陸文彬抄錄；抄寫時間應在陸增魁重裝、抄補前，據(jù)其紙質(zhì)和筆跡鑒定，它抄于清末或民初。陸文彬抄卷僅此一種，在陸氏家族中他的年輩可能比陸增魁高。

（2）與《逆婦變驢寶卷》合訂一冊的《三貓寶卷》卷末題識：“天運民國十一年歲次壬戌葭月念三日，弟子陸兆宗辦，增魁抄”。這種題識形式，說明這部寶卷是陸兆宗置辦，令陸增魁抄錄的。說明陸兆宗的年輩也比陸增魁高。

（3）這一宣卷世家在清末已經(jīng)宣卷。其中《龍燈寶卷》封面題“丙午”，“陸增魁志”。卷末則題“天運歲次庚申（民國十年，1921年）九月日立，陸增魁抄”。按，與卷末題“庚申”最近的“丙午”年，是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

（4）這批寶卷最遲是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陸增魁抄錄的《三訪桑園寶卷》。這并不能說明陸氏家族宣卷活動結束的年代，因為這些寶卷是在1950年以后的特殊歷史背景中才被舍棄出售，而被收藏的。

時下寶卷已被視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各地都在盡力發(fā)掘本地區(qū)的寶卷。但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被搶救下來的這些寶卷文本，大部分已經(jīng)在民間消失了；而時下已經(jīng)出版的若干寶卷集，特別是吳方言區(qū)的“寶卷集”，對于各單位收藏五六十年代的這些手抄本寶卷，都舍棄不選。只有《中國同里宣卷集》②俞前主編：《中國同里宣卷集》，南京：江蘇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年?！跋录笔债?shù)匕l(fā)掘出的舊抄本寶卷二十部。但是，此前我們便發(fā)現(xiàn)同里地區(qū)“吳派”宣卷藝人宋福生（署名和印章又作“宋福笙”“宋馥生” ）抄寫和請人抄寫的寶卷近30部。③參見車錫倫：《中國寶卷研究》，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79頁。根據(jù)這些抄本寶卷，說明他直到1950年初仍在組班宣卷。這些資料線索，曾提供該書的編者，但未引起注意。在當?shù)卣淼牟牧现?，宋福生只留下一個名字。上述陸氏宣卷世家及其代表人物陸增魁，在有關蘇州民間宣卷的介紹中，至今沒有記錄過。所以，車錫倫在《中國寶卷研究》“對民間寶卷的發(fā)掘、整理和出版的建議”中提出，“重視前人搜集、整理的成果，作為發(fā)掘工作的基礎”。

[責任編輯：王素珍]

K890 ［文獻標識碼］ A

1008-7214（2016）04-0120-03

車錫倫，揚州大學教授。吳瑞卿，中國藝術研究院圖書館職員，北京大學信息管理系在職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