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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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學研究的視角和方法:從日常生活體驗說開去
張 勃
今天非常榮幸來參會,剛才各位老師對很多問題都提出了很好的想法,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我在今年1月敬文沙龍上講過一個題目《建構時代的中國節(jié)日建設》,當時高丙中老師給我有一個定位,說是文化越位。我在想,民俗學者的身份究竟是什么?這個課題也存在相似的情況。剛才大家談到民俗學的實踐問題,我們應該做純學理的研究,還是參與到公共文化建設中來?最近我在關注移風易俗的話題,如果放在這個概念下理解的話,其實這個題目也涉及移風易俗,就是我們作為學者怎樣通過自己的觀察和實踐,回應社會的一些重要問題。這也牽涉到這個課題做指導手冊是否可行的問題。我個人認為是可以的。禮儀重建不僅是學者的問題,在生活中大家也都在建設。從個人來看,生育、成年、婚喪嫁娶就是他的生活,是個人必須經歷的事情。從一些公司來說,比如婚慶公司、殯葬公司,也在為了自己更好的發(fā)展,通過提供相關服務來做一些建設,他們不斷結合各地習俗進行文化整合,再放到具體的儀式中去。這本身也是一種建設。
針對這個課題,我想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考慮,即為什么重建,重建什么,在哪里重建,又如何重建。
就為什么重建而言,我首先想到的是“重建”這個概念包含兩層含義,一層含義是建設,再一層含義才是重建。那么“重”字從何而來?這意味著變之前應該是本來有一個東西,建設一個東西,又重新建設一個東西。為什么要重建的背后暗含著一種缺失,那么缺失了什么而需要重建,這是需要厘清的?同時,談重建還意味著期望重建的東西是對生活有意義的,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如果沒有意義沒有價值就沒有必要重建。因此,對于這個課題而言,解釋人生禮儀對于生活的意義將是非常重要的內容。
為什么要有人生禮儀,我很想從自己的人生體驗來講。在我的人生過程中迄今經歷了結婚、生育、父親去世等事件。我想以父親的喪葬禮為例。我父親是國家干部,他的喪葬儀式是按照公家人禮儀和民間傳統(tǒng)儀式都做了一遍。整個過程我都參與其中,通過在其中,我深刻體會到傳統(tǒng)喪葬禮雖然十分繁雜,但其設計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頗具意義,既有關照個人情感讓其釋放的方面,也有避免個人情感過于放縱、讓人直面現(xiàn)實的方面,它有助于緩解個人和家庭突然遭遇不幸、處于危機情況下的緊張焦慮與不適,有利于生活狀態(tài)從失衡到平衡的轉換和修復。比如在我老家那里,骨灰下葬過程中允許大家哭,但下葬結束要回家的時候就不允許哭了,孝子孝女也不可以,而且講究不能回頭,這是一種禁忌。我當時不懂,邊回頭看父親的新墳邊哭,走不動,在我身邊扶著我的一個本家嫂子就告訴我這時候不能回頭了,也不能再哭了,再回頭再哭的話就對以后不好,尤其是對哥哥家不好。聽了她的話,我就不敢再哭了。后來我考慮這樣一種禁忌安排的意義:你總是回頭的話,就會過于哀傷,而且儀式就很難結束,后面的事情就很難繼續(xù)。
再簡單舉一個例子,我女兒在北京市第十四中學讀書,3月21日學校要為高三的學生舉行成年禮,要求家長給孩子一封信。昨天我剛剛寫完這封信,在寫這封信的過程中,我回想了女兒成長過程中的許多片斷和細節(jié),我把自己對她的期待和愿望寫下來,內心充滿了愛意與溫情。這是成年禮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對于我的意義。
所以,我們探究人生禮儀價值和意義的時候,不僅要有理性的分析和思辨,更要格外關注人生禮儀相關人員的感受與體驗,通過調查了解他們在儀式中的感受和體驗,看他們如何看待儀式對于自己的真正意義。這樣我們的討論才能更具有說服性,才能說明禮儀重建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下面我想講重建什么這個問題,重建什么是和為什么重建有關聯(lián)的。當今時代,是不是所有的人生禮儀都中斷了?也可能并非中斷,而只是發(fā)生了變化,是在新的時代產生了和過去不一樣的東西,有很多新的因素的介入。像婚禮、喪葬禮可能都只是在以不同于過去的方式呈現(xiàn)。至于成年禮,現(xiàn)在已經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我在課堂上對學生進行了幾年的調查,有不少學生都經歷過自己的成年禮。因此,我認為有必要厘清各種人生禮儀目前的基本形態(tài),并和過去的東西進行比對,在此基礎上考慮是不是真的需要專門的重建,又有哪些是需要學者和大家有意識去重建的。
再一個問題是在哪里重建。與民俗學研究直接相關的就是田野調查點的選擇特別重要,按照現(xiàn)在的課題設計,人生禮儀有五種,每一種又各有其豐富性和復雜性,而且城鄉(xiāng)之間、不同民族的差別特別大,選點的時候要精心選擇,考慮到這個點在多大程度上具有代表性。
如何重建是一個大問題,我說一點個人經驗,希望可以提供一些參考。最近幾年,我在課堂上會讓學生做關于成年禮的作業(yè),參加過成年禮的同學就寫自己經歷的成年禮是什么樣的,自己和家人、學校如何準備,又有怎樣的感受。沒有參加過的同學就設計自己理想的成年禮。比如,有一個同學提到自己的成年禮上,學校鋪設了一條長達十八米的紅地毯,并在紅地毯的一邊安置了成年之門,一米代表一歲,讓父母牽著自己的手共同走過紅地毯,穿過成年之門,就十分具有象征意義。許多同學都提供了他們不同的人生禮儀的經歷和感受,同學們的經驗和設計對于設計成年禮指導手冊應該是有幫助的。我覺得,從民俗學研究的角度而言,這種調查方法也是有益的。
主持人回應:非常感謝。張勃很有自己的體會,她追問了幾個為什么,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提醒。她的一些意見,比如儀式不是中斷的,是不斷變化的等觀點都是很有建設性的。呂微老師分析了更高于道德的是什么,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提示,就是我們需要什么社會關系,什么樣的人,如果有這么一個自覺意識,可能在我們制定手冊和不制定手冊的研究過程中都能更應對自如。
蕭放:這次研討會對于我們課題組同仁來說,是一次腦力風暴,各位專家的意見、建議,對我們很受用,我們好好消化、思考。我想這也是當代中國民俗學發(fā)展問題的有益討論。真誠感謝各位。
[責任編輯:馬海燕]
書 評
K890 [文獻標識碼] A
1008-7214(2016)01-0119-02
張勃,北京聯(lián)合大學北京學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