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 紅

（南昌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淺析江西畬族民歌的起源和發(fā)展

晏 紅

（南昌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唱民歌是畬族人民文化活動的主要形式，也是婚禮、祭祀、喪葬等儀式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傳統(tǒng)的畬族民歌承載了畬族社會的滄桑歷史，是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畬族人民智慧的結晶。江西的畬族民歌具有綜合性、多樣性特點，它既有閩、浙畬歌的特征，也有自身特色。

畬族民歌；起源；發(fā)展

民歌作為一種文化，歷來處于社會下層，但是卻是人類文化寶貴的組成部分，象征著一個民族的精神文明。畬族人民與畬族民歌廣泛的分布于福建、浙江、江西、廣東等地。雖說江西地區(qū)的畬民是從福建、浙江遷移過來的，但是不能用任何一個地方畬族民歌的音樂特征套用到江西畬族民歌中來。江西的畬族民歌特征具有綜合性、多樣性的特點，它既有福建、浙江畬歌的某些特征，但是自身也具有特有的特色。

一、起源

畬族居住地分散，各地區(qū)風俗習慣、民性民情、方言土語都存在差異，漢化程度也不同，畬族文化同周邊民族文化互滲情況較復雜，這些都直接影響到對畬族民歌源流、風格的認識。

畬族民歌，又稱“畬歌”。早在20世紀20年代，就引起民間文藝和民俗學家們的重視， 1922年出版的《歌謠》中，劉聲繹先生曾稱潮州畬歌為“輦歌”；鐘敬文先生曾稱海豐畬歌為“邪歌”等。潮州漢族民歌中也有“畬歌”，還把對歌、比唱稱為“斗畬歌”或“輦歌”、“邪歌”。

胡曦先生著《興寧圖志考》詮釋“輦人”條時明確指出：“輦，本粵中俗字，或又書作畬字，土音并讀?！薄稄V東通志》進而稱“畬與輦同，或作畬。”

畬歌是畬族民歌，但又不全為畬族獨有。這就像畬族同胞族體一樣，其源流、沿革、遷徙歷程及民族融合狀況仍無定論。但有幾點是學界公認的：畬族的先民在隋唐時就活躍于粵閩贛三邊地帶，宋朝開始以粵東潮州鳳凰山為基地向閩中、閩北一帶遷徙，至明清時又大規(guī)模移居閩東，浙南。這樣就形成畬族民眾聚居地的大散射、大轉移。此后畬族同胞的分布，一直保持這樣的格局。不同的生存環(huán)境，山區(qū)、平原、高原、草原等不同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都會對藝術特征有影響，在音樂上更是如此。

畬族沒有本民族的文字，通用漢文。本民族文化只能依靠口傳身授。畬族人民在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和特定社會條件下，創(chuàng)造了富有自身特色的文化。其中有神話傳說和民間故事，粗獷樸實的舞蹈，精巧的刺繡編織等，而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山歌。山歌是這個能歌善舞的民族特有娛樂方式之一。“山哈生來愛唱歌，歌聲陣陣震山河；唱得滿天星星笑，唱得大河魚歡躍?！?/p>

隨著社會經濟發(fā)展，人們生活方式日趨現(xiàn)代化，致使很多傳統(tǒng)習俗改變、消失。這一趨勢同樣影響到山歌。現(xiàn)今，能唱畬族山歌者多為年長者。就傳唱主體而言，女性占大多數(shù)，男性較少。

（一）自然環(huán)境對江西畬族民歌形成的影響

江西，別稱贛鄱大地。因公元733年唐玄宗設江南西道得名，贛江穿流而過，簡稱贛。江西省地處中國東南偏中部長江中下游南岸。北部地勢較平坦，東西南部三面環(huán)山。“綠水映襯碧山繞，水美河于山澗流”畬族人民的村寨就掩映在這深山密林之中，崎嶇難行，交通極其不便。

在封建社會，廣大的畬民經常遷徙，住所不定，“結廬山谷，誅茅為瓦，編竹為籬，伐荻為戶牖?！碑屪迦嗣褚驗橥恋氐呢汃?，所以生活很艱苦。“臨清溪，棲茂樹” 是畬族村落的描寫，畬族村落的溪泉水豐富，依山傍水。在鉛（yan）山太源鄉(xiāng)的雷成根師傅演唱了一首當?shù)氐慕粦伲骸案呱皆灾窭世试?，紫竹生筍不相艾，紫竹開花難得見，露水打茶難得嘗，遠路妹妹難思量?！边@首民歌也是對畬鄉(xiāng)修竹成海的寫照。

畬民住處優(yōu)美的環(huán)境容易令歌手們對大自然產生無限遐想與興趣。有畬歌這么唱到：“祖宗落擔鳳凰山，做天做地做世界，青山綠水做衫著，溪河流水做琴彈?！庇纱瞬浑y看出畬族崇尚“自然之美”，對大自然有獨特情感。

（二）江西畬族民歌形成的社會環(huán)境以及對大自然的崇尚

畬歌的產生也有可能受到社會環(huán)境因素的推動或遭到社會環(huán)境的逼迫。在《開山公據(jù)》中：“官兵里甲等，勿得阻擋，強取徭人財務”，畬民“望青山而去”，可見畬民受到欺擾由來已久。封建統(tǒng)治下的民族壓迫、歧視，使當時的畬族人民身處于社會邊緣。在民族歧視的社會環(huán)境下，畬民大多選擇“深山窮谷”和處事謹慎的心態(tài)。從道光到清朝末年，漢族的詐討現(xiàn)象也很嚴重：“每至收成之時，丐等聚夥，身懷利刀，環(huán)集田園強討”。

在江西的畬歌之中，多為以歌代說，以歌傳情。族史長篇敘事歌之一《鳳凰山》中唱到：“鳳凰山上百鳥全，唱出歌劇聲來軟”，“百鳥高飛歌來唱”。歌中不難看出，畬歌中大都體現(xiàn)著畬族與大自然的密切關系。

山歌是畬族民眾哭嫁與哭喪的表達方式。唱山歌也是畬族民眾喜慶節(jié)日的保留內容。畬民隨時有歌唱，畬歌反映了他們在生產和生活中的場景與風貌。而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畬歌也融入了濃厚的革命意味。

民俗文化是民間文化主體，唱山歌是畬族人民不可或缺的生活內容。因此，山歌不僅是民俗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傳承民俗文化的載體；不僅“真實反映人們的生活、生產和精神世界，”而且可以帶給民眾精神上的愉悅與享受。

二、發(fā)展

對于無文字的畬族來說，音樂更是其民族文化載體。畬歌在農業(yè)化時期得到了很大的積累和發(fā)展。

（一）江西畬族民歌的發(fā)展背景

江西畬族民歌是一條文化鏈，它是在特定時空條件下由特定民族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關于江西畬歌的發(fā)展背景有四個方面：

首先是歷史的沿襲。在《高皇歌》中唱到“藍雷三姓一路人，莫來雙爭欺祖人”時，就強調“歌是原底祖公造，千古萬年記在心”。在《歌是山哈傳家寶》中也明確指出“祖宗代代無分田，留下歌言分子孫，歌是山哈傳家寶，千古萬年世上傳”。畬族人民用歌唱的方式沿襲他們的歷史，傳遞情感，沒有民歌的畬族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畬族。

其次是在文化知識的傳授。畬族沒有本族文字，其文化的積累和傳承主要通過口傳心授和勞動實踐來完成的。他們依靠學唱山歌來學習文化知識，從哼唱到抄歌本，再到唱歌編歌，就是畬族人民的學習過程。善唱在畬族社會中具有極為崇高的地位。畬族每個人都必須學會唱歌，所謂“無三條歌不是山哈人”。而歌唱富有地位也是由于歷史所形成的民族文化心理定勢所致。它是無文字民族文化的結晶，具有不朽的生命力。

再者則是，畬歌是勞動生活的產物?！皠谡吒杵涫?，饑者歌其食”。在遠古時代，當人類處于原始漁獵時期的時候，在與大自然搏斗和勞動中發(fā)出吶喊聲，于是在勞動之余，模仿勞動情景，并且手舞足蹈的敲擊石塊、木棒發(fā)出的歡呼聲，逐漸形成早期的民歌。畬族民眾在向大自然索取并改造自然用以維持自身生存的過程之中，就有許多音樂的痕跡。如關于勞作的《揀茶歌》，關于勞作感受的《長年歌》，還有關于節(jié)氣的《二十四節(jié)氣做田歌》等等。

最后就是交際與娛樂的需求。走訪中畬民們說“我們山哈人，過去一無書讀，二無戲看，只有拿唱山歌來解悶。作田辛苦時唱上幾段心里就開花了?！倍遥屪迕窀枰彩钱屪迥贻p男女表達兩情相悅的媒介。

（二）江西畬族民歌發(fā)展的“詩性智慧”

“詩性智慧”一詞起源于意大利哲學家、思想家維柯著名的人類學著作《新科學》之中，他把早期人類的這種審美創(chuàng)造性思維形式，稱之為“詩性智慧”。

畬族人善歌，他們把民歌稱為“歌言”，以歌傳言，無所不歌，能歌為榮。畬族民歌真實的呈現(xiàn)了畬民在特定歷史地理環(huán)境下的各種喜怒哀樂。這便是畬歌發(fā)展中的“詩性智慧”。

江西畬族民歌不虛飾、少客套，情真意切，因而得以發(fā)展到現(xiàn)在。畬歌的不斷發(fā)展，實際上已成為超越一般意境的文學現(xiàn)象，其根本原因源于其民族心性中的“詩性智慧”。

畬族人民所創(chuàng)造的民歌，比文人們更質樸自然、剛健清新，體現(xiàn)了畬族民眾的“詩性智慧”；這種“詩性智慧”又通過一系列具體藝術方式、藝術技巧，以畬民真摯的激情唱出內心世界的真實感受，從而不斷豐富和發(fā)展著他們的民歌。

（三）畬族民歌發(fā)展所面臨的問題

畬族音樂，曾經也創(chuàng)造出屬于畬族的輝煌。但是，在時代變遷與科學發(fā)展飛速的現(xiàn)今，撇除開全部漢化再恢復畬族成份的人們，在許多的畬族畬鄉(xiāng)區(qū)域，畬歌在畬語消亡之前就已經消逝。在福建與廣東的交界處，曾經的畬族祖居地的潮州鳳凰山區(qū)的畬族，僅有幾位畬族歌手還記得幾首畬歌以外，再也沒有畬族人會唱畬歌。我們知道，唱民歌是畬民文化活動的主要形式，也是婚禮、祭祀、喪葬等儀式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現(xiàn)如今，一切儀式中所必須的歌唱程序已經消失殆盡，繼而已經被打牌、賭錢等娛樂活動所代替。在某一些畬族所舉行的葬禮上，年輕人認為哭喪不吉利，這樣的形式也是逐漸減少。

在江西的《江西省畬族情況調查(摘錄)》（1958年）中有說到,其實“江西畬族不大盛行唱歌,現(xiàn)在會唱歌的人不多?！倍鴵?jù)江西音樂工作者調查資料看來, 鉛山縣、貴溪縣的畬族人民所唱的“打嬌戀”、“鎖歌”等其實都屬于漢歌,他們所表演的“馬燈舞”也是屬于漢族的歌舞。

以上所說的這些，都是全國畬族民歌發(fā)展所面臨的問題，而導致這些問題原因究其根本，是由于在我國社會飛速的發(fā)展和變革之中，畬族音樂未能及時的調節(jié)自身來順應社會的急速變化。

在過去，畬族音樂的輝煌歷史所基于的，不僅僅是因為它是過去的畬族社會作用下的一種原始的審美情趣以及一些功利主義的產物，也是因為畬族音樂在當時可以做到“適者生存”這一法則。畬族人民傍山而居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以及他們所有的原始的社會生產生活方式，使得畬族人民對于鳥雀蟲鳴與山間回音現(xiàn)象情有獨鐘，當時的畬民將這些美妙的大自然的聲音作為歌唱的楷模，而這些就造就了畬族過去社會的“歌言”，而畬族的歷史長河，也是隨著這些悅耳的“歌言”流傳了下來。

而且，在民族受到壓迫時，這些“歌言”也最具民族性的凝聚力以及民族識別性的標志；在漢、畬開始通婚之前，“歌言”也是畬族社會年輕男女兩情相悅的媒介等。由此我們不難看出，“歌言”是當時畬族音樂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與當時的畬族社會的生產生活方式以及宗族社會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所以，畬族人民把善唱作為每一個民族成員所必須具備的能力，善唱者在畬族社會中具有極為崇高的地位。畬族每個人都必須學會唱歌，所謂“無三條歌不是山哈人”。

改革開放之后，畬族人民的經濟生產方式由原來單一的形式走向了多元化，生活節(jié)奏加快，思想觀念也開始轉變，使得畬族人民的視野、觀念與全國甚至與世界民族縮短了距離，各種各樣的豐富的娛樂活動和音樂樣式，社會的發(fā)展的飛速，極大的震撼了畬族社會，從而導致畬族社會以往所固有的音樂形式已經再難吸引青年的畬族民眾，在畬族音樂中，唯一一種不具有儀式作用，而且有較大娛樂性的嬲歌已經不再具有吸引力。

而我們在舞臺上所欣賞到的畬族音樂形式，已經不再是以前畬族社會所表達的音樂，而是一種再現(xiàn)的藝術，是當今的藝術家們在音樂中加入一些畬族音樂片段或部分所作出的藝術作品，表現(xiàn)出來的音樂更多的是一種對往日畬族審美情趣的臆想和猜測。

[1](清光緒)《長汀縣志》,卷三三,《雜識·畬客》.

[2]范紹志[清].猺民紀略[M].見《汀州府志》卷四一《藝文三》.方志出版社,2004:876

[3]藍炯熹.畬民家族文化[M].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348.

[4]雷陣鳴.畬族敘事長歌集萃[M.1996:15.

[5]霞浦縣民間集成委員會.中國歌謠集成·福建卷·霞浦分卷[M].1992:321.

[6]羅俊毅.畬族歌言的“詩性智慧”[J].中國音樂,2013,(1):124.

晏紅（1969—），江西贛州人，南昌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聲樂教育與表演理論。

江西省社會科學“一二五”規(guī)劃項目（項目編號：15YS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