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啟蒙理性”與“非家異感”
      ——“反猶主義”的雙重根源及當代啟示

      2016-02-27 05:14:04
      學術(shù)交流 2016年8期
      關(guān)鍵詞:海默霍克猶太人

      馬 欣

      (上海大學 文學院,上海 200444)

      ?

      “啟蒙理性”與“非家異感”
      ——“反猶主義”的雙重根源及當代啟示

      馬欣

      (上海大學 文學院,上海 200444)

      霍克海默、阿多爾諾在《啟蒙辯證法》中將“反猶主義”理解為一種社會病癥,認為其病灶在“啟蒙理性”和“非家異感”。自歐洲啟蒙運動以來,由于人類對知識、技術(shù)的一味依傍,“啟蒙理性”逐步喪失其價值維度,成了宰制猶太人的工具;弗洛伊德的“非家異感”,是指人類在孩童期就已形成的對陌生、異在的恐懼心理,在此心理機制的影響下,“無根”的猶太人飽受敵意、屢遭排斥。當今仍然存在著不少“反猶主義”的變體,故須時刻保持理性的自我反思與批判,讓啟蒙遠離極權(quán)、回歸正途,同時應該認識到每個人都有作為異在、他者的一重身份,我們可以通過接納、融入或創(chuàng)造新的文化,逐步消除由“非家異感”而引發(fā)的隔閡與敵對。

      反猶主義;啟蒙理性;非家異感

      “反猶主義”(Antisemitismus)這個話題似乎已成明日黃花, 正如阿多爾諾所言:“反猶主義者已不復存在了?!盵1]207一提到“反猶主義”,我們的記憶大都會定格在二戰(zhàn)期間德國納粹的紐倫堡法案、水晶之夜、奧斯維辛死亡集中營等一連串慘絕人寰的排猶暴行。然而作為啟蒙辯證法之消極產(chǎn)物的“反猶主義”并非個案,當今具有類似恐怖傾向的變體比比皆是,如打著各種旗號的“恐怖主義”“種族主義”“霸權(quán)主義”……,以及具有類似心理機制的民族、地域、性別、身份等偏見問題,或者當我們將目光轉(zhuǎn)向自身,是否也曾有過被排斥而陷入孤立的境遇?

      霍克海默與阿多爾諾反復強調(diào):“反猶主義”既不是一個種族主義的問題,也不是一個異族宗教文化的問題,或者是由經(jīng)濟利益導致的沖突。其病灶在啟蒙理性自身,以及人類在孩童時期就形成的對于“陌生”的恐懼心理??梢哉f,非理性、盲目的“反猶主義”是啟蒙走向自我毀滅,以及病態(tài)心理機制“非家異感”的極端體現(xiàn),這二者導致了現(xiàn)代社會的普遍性危機,其解決之道也在對雙重根源的省思之中。

      一、“反猶主義”的第一重根源——“啟蒙理性”

      從歷史上看,猶太人在歐洲就是一個“流浪的民族”,它的無根性與受迫害的命運緊密相聯(lián)。猶太民族于公元586年淪為巴比倫的囚徒;中世紀天主教獨掌大權(quán),猶太人又幾經(jīng)迫害和驅(qū)逐;到近代,德國法西斯制造了臭名昭著的紐倫堡法案、秘密建造集中營、制造恐怖活動,目的就是將作為異在的猶太人“清除”出去。如霍克海默、阿多爾諾所言:“法西斯主義并不把猶太人看作是少數(shù)民族,而是把他們看作敵對種族,作為某種消極原則的體現(xiàn),認為世界的福祉應建于這個種族的滅絕之上?!盵1]177反猶主義者將猶太人定義為與德國雅利安人決然對立的劣等種族,他們相信,猶太人與他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其表面上是優(yōu)與劣的鴻溝,本質(zhì)上是生與死的鴻溝。對猶太人異種特征的評價到啟蒙晚期已在非猶太人中盛行。[2]盡管事實上那些祖祖輩輩生活在歐洲并且與其他種族通婚的猶太人,他們身上的猶太種族特征已然淡化。

      此外,猶太人特殊的宗教文化也早已經(jīng)被歐洲文明所浸淫。在霍克海默、阿多爾諾看來,正因為啟蒙精神融入了猶太人的血液,才使其成為近代資產(chǎn)階級:“被同化了的猶太人借助自我約束的啟蒙精神,戰(zhàn)勝了如同第二次割禮般被奴役的痛苦回憶,這種精神使他們從被分化了的共同體徑直轉(zhuǎn)變?yōu)榻Y產(chǎn)階級?!盵1]178霍克海默認為,猶太人放棄了自己的文化,他們被啟蒙為代表的歐洲文明所同化乃是一種墮落:“猶太文化在哪兒?它在多大程度上要勝過當今正在解體的歐洲和美國文明?現(xiàn)代猶太人為了接受低下的東西而放棄了高尚的東西,這是同化的本質(zhì)所在。”[3]然而,已被歐洲文明所同化的猶太人,甚至那些為了融入主流社會而改信基督新教的猶太人,并未因此改變作為外鄉(xiāng)人的凄慘命運?!安还苓@些杰出的猶太人成就了多少偉大的事業(yè),都不能使他們被接納為歐洲子民;他們從來不被允許在歐洲扎下根來,也因此而居無定所。猶太人為了保證自己的生活地位,充其量只能依靠皇帝、諸侯或是專制主義國家?!盵1]183-184

      由此可見,猶太民族的悲慘處境,并非由其自身特殊的宗教文化所導致,也不能歸咎于其種族特征,其原因要從歐洲統(tǒng)治者對猶太人的邊緣化及殘酷利用談起。猶太人原本有自己固定的生活秩序,而這樣一種特殊性、外來的身份被統(tǒng)治階級排斥和敵視,為了真正融入歐洲民族,獲得平等、合法的地位,猶太人歷經(jīng)千辛萬苦成了工廠主、商人,可是在他們幫助統(tǒng)治者推行資產(chǎn)階級的生產(chǎn)方式的同時,也逐步成了被壓迫者宣泄仇恨的出氣筒:“統(tǒng)治者一旦能利用猶太人作為一種“中間人”(Vermittler),他們就保護猶太人去抵抗那些須為進步付出代價的‘大眾’(Massen)。猶太人就成了進步的殖民者。自從他們作為商人幫助羅馬文明傳遍文雅的歐洲,他們在與家長式宗教的和諧共處中是城市的、資產(chǎn)階級的、最終是工業(yè)生產(chǎn)關(guān)系的代表。他們把資本主義的生活方式帶到了不同的國家,同時也把所有深受資本主義壓迫的人們的仇恨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盵1]184

      霍克海默和阿多爾諾指出,猶太人的資產(chǎn)階級特性與統(tǒng)治階級對外鄉(xiāng)人的壓迫息息相關(guān),因而在猶太文化固有的秩序與統(tǒng)治階級之間形成了一種緊張的關(guān)系,即猶太人渴望得到統(tǒng)治階級的接納,同時又免于被控制,但統(tǒng)治者令其始終無法達成所愿,統(tǒng)治者與猶太人之間的關(guān)系是“貪婪和恐懼的關(guān)系”[1]178。猶太人為了生存只能任由“被同化”,并且在經(jīng)商的過程中浸染了資產(chǎn)階級的啟蒙精神,他們被統(tǒng)治者利用去剝削勞苦大眾,并通過辛苦勞作取得經(jīng)濟利益,霍克海默和阿多爾諾悲嘆道:“商業(yè)不是他們的職業(yè),而是他們的命運。”[1]184他們在表面上守護了自己的權(quán)益,逐步成長為社會中的富有階層,卻長久地被束縛在流通領域,實際上并沒有獨占市場的他們最后卻被反猶主義者指控為社會財富的“竊賊”和“殖民者”。簡言之,從歐洲資產(chǎn)階級統(tǒng)治者對猶太人的同化和利用來看,“反猶主義”本身就帶有啟蒙的印記。

      我們通常所說的啟蒙,是指17、18世紀在歐洲興起的思想解放運動,它倡導用理性之光驅(qū)走專制統(tǒng)治和教會壓迫的陰霾,并主張自由、民主與平等,例如培根“知識就是力量”的口號和康德的“運用你自己的知性(理智)”,都是這一精神風潮的概括。然而霍克海默、阿多爾諾理解的啟蒙并不止于此,他們指出了啟蒙的另一面:啟蒙在努力反抗權(quán)威的過程中逐步使自己成了權(quán)威,啟蒙的結(jié)果不僅是自由和獨立,還有專制和屠殺。可以說,啟蒙自身便具有作為自由精神和極權(quán)主義的雙重特性,這矛盾的雙重性扎根于它所依傍的理性?;艨撕D凇豆ぞ呃硇耘小分袑⒗硇詤^(qū)分為主觀理性和客觀理性,主觀理性以計算、工具為手段,依照主觀目的行事,它最終走向了形式理性即非理性;客觀理性則是以客觀的標準、原則來行事,它以追求真理為使命。理性概念的辯證運動,即主觀理性和客觀理性一方被壓制、另一方占主導的狀況在其進程中交替發(fā)生。在啟蒙的背景下,理性的扭曲來自主觀理性“自我持存”(Selbsterhaltung)力量的推動,正如哈貝馬斯所言:“啟蒙過程從一開始就得益于自我持存的推動,但是這種推動使理性發(fā)生了扭曲,因為它只要求理性以目的理性控制自然和控制沖動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也就是說只要求理性是工具理性。”[4]最終,理性完全成了工具、手段,而遺失了原本應該具有的超越“自我持存”的目的,即客觀理性的力量。

      《啟蒙辯證法》批判的矛頭直接指向啟蒙理性的病癥,即對科學技術(shù)一味依傍,從而喪失理性的價值維度。在《啟蒙的概念》一文里,“神話就是啟蒙”與“啟蒙卻倒退成了神話”,這兩句箴言深刻地濃縮了啟蒙的悲劇,“神話就是啟蒙”是指遠古的神話結(jié)構(gòu)滲透著人類的理性,神人同形論、眾神的等級制便是明證;而“啟蒙卻倒退成了神話”是說啟蒙一開始用自然科學知識祛除了神話中的愚昧,但是當啟蒙具有了統(tǒng)轄一切的權(quán)力之后,人類卻深深地陷入了野蠻的狀態(tài),啟蒙的倒退帶來的后果是技術(shù)對自然的壓制以及對人類的宰制。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啟蒙理性為“反猶主義”的一重根源,啟蒙理性的消極產(chǎn)物“極權(quán)”與“宰制”,與反猶主義者對猶太人的迫害、驅(qū)逐和屠殺息息相關(guān);反猶主義者為了制造仇恨而扣在猶太人頭上的“帽子”:“愛拉幫結(jié)派”“不誠實”“唯利是圖”“謀權(quán)”等,這些特性在霍克海默和阿多爾諾看來,都是具有偏見的個體在解決內(nèi)部道德沖突時的想象和夸大,而反猶主義者自身正是這些罪名的踐行者。因而“反猶主義”看上去更像是一場文明的儀式:是我們內(nèi)部沖突的外部化,即用一種定型化的、道德的“我們”來反對一種定型化的、不道德的“他們”。反猶主義者表面上時刻流露出對猶太人的厭憎,實際上卻在模仿著他們:“憤怒、嘲弄和惡意的模仿,原本是同一回事。法西斯主義的形式本質(zhì)、儀式的紀律、制服以及一整套徒勞無益、不合理的機構(gòu),其意義都在于促成模仿的行為?!盵1]194猶太人將禁忌作為文明的基本準則,反猶主義者也在官方宣布禁令的時刻聚眾歡呼,以表示他們是有著共同目標的集體。

      1938年11月9日夜至10日凌晨,在納粹的慫恿下,猶太人的教堂、商鋪甚至住宅一夜之間被大面積搗毀,破碎的玻璃渣在月光和燈光的照射下猶如水晶般發(fā)光,后來這場災難被諷刺為“水晶之夜”,參與其中的大部分是扮成德國平民的希特勒青年團、蓋世太保和黨衛(wèi)軍。實際上,極權(quán)統(tǒng)治者所做的一切正是禁止他人做的,一旦極權(quán)統(tǒng)治者與受迫害者的地位發(fā)生調(diào)轉(zhuǎn),原來的受迫害人(吉普賽人、猶太人等)發(fā)覺自己擁有了統(tǒng)治權(quán),也會調(diào)換成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水稻葉部的一種細菌病害。病原菌是原核生物界的水稻黃單胞稻致病變種。病菌從根、莖、葉部的傷口或水孔侵入稻體,在維管束的導管中繁殖危害。苗期和分蘗期最易受害。秧苗葉片多表現(xiàn)葉枯癥狀。在感染品種上多出現(xiàn)急性凋萎癥狀,病斑青灰色水漬狀,病葉迅速卷曲凋萎,在抗病品種上產(chǎn)生褐色枯斑。病菌的發(fā)育適溫26℃-30℃,在病殘體上越冬,稻種亦可帶菌,經(jīng)風雨傳播。氮肥過多和低洼積水田發(fā)病早而重。臺風暴雨后,病害常在感病品種上迅速擴散。防治措施:選栽抗病品種、防止稻田淹水是防病關(guān)鍵,并結(jié)合藥劑防治。

      反猶主義者迫害猶太人的方式,無疑具有“啟蒙理性”擅于計算、極權(quán)崇拜的特質(zhì)。納粹黨衛(wèi)軍不加反思地接受上級屠殺猶太人的指令,有計劃、按步驟地“清除”所謂異己,暴戾之至如同古代神話中的人祭活動。以魏瑪郊外建于1937年的Buchenwald集中營為例,集中營內(nèi)關(guān)押政治犯的囚室,盛夏開暖氣、冬日里關(guān)掉,走廊的衛(wèi)生間只是偶爾開放,犯人興許一個月才能用上一次廁所,集中營內(nèi)處理死尸的燃燒室設在地下,內(nèi)部寬敞有序,從尸體的堆放點、進焚尸爐的傳送電梯到滴水不漏的回收掩埋,借助先進的技術(shù)、工具,血腥的屠殺變得面目蒼白而冷靜。正如《啟蒙辯證法》一書所揭示的,啟蒙思想一開始是祛除愚昧的進步文化,然而被“徹底”啟蒙的世界卻成了納粹的屠宰場,這里的啟蒙顯然已經(jīng)背離“初心”——尋求極權(quán)統(tǒng)治和宗教壓迫下人的自由與解放,反倒是走向自己的對立面——確立人類極權(quán)統(tǒng)治的神話?!秵⒚赊q證法》中《反猶主義要素》(Elemente des Antisemitismus)一文的副標題——“啟蒙的界限”(Grenzen der Aufkl?rung),或者可以譯成“啟蒙的邊界”,結(jié)合文中要義也暗涵著,“反猶主義”作為啟蒙的衍生物,恰好處于與神話媾和的邊界地帶。

      根據(jù)霍克海默、阿多爾諾的分析,“反猶主義”的要素并不在猶太人自身,而在于反猶主義者,他們借助極權(quán)統(tǒng)治不僅將猶太人同化為資產(chǎn)階級,還捏造了罪名將其塑造為敵對的異己。因而,猶太人是啟蒙理性與自身相異化的替罪羊,猶太人的悲劇毋寧說是啟蒙的悲劇。

      二、“反猶主義”的第二重根源——“非家異感”

      既然“反猶主義”的要素并不是來自猶太人自身,而是啟蒙理性單維化、極端化發(fā)展的產(chǎn)物,那么在啟蒙之前就已存在的反猶活動又如何解釋呢?霍克海默和阿多爾諾借助弗洛伊德的“非家異感”概念,為“反猶主義”提供了一種更具普遍性的解釋框架。

      社會當中的每一個“我”,或“我們”,同時也是“他”,或“他們”,即作為“他者”的存在;每一個個體既在不斷地尋找歸屬,又在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排斥異在,作為外來人、“異客”,當置身于陌生群體時自然會產(chǎn)生一種無形的恐懼感,這被弗洛伊德稱為“非家異感”(das Gefühl des Unheimliche),這種對陌生的不安和恐懼感是“母體式的”,即便在自家之內(nèi)也會存在。

      《反猶主義要素:啟蒙的界限》一文中共有四處注釋,其中兩處取自弗洛伊德的著作,一處出自他于1919年出版的小說《Das Unheimliche》(中文版譯名為《暗恐》),小說主人公講述了自己為之困擾的恐懼情緒,認為這些是成年以后才有的、全然陌生的體驗,即“非家異感”。但弗洛伊德認為,這種陌生的,并且似乎無來由的恐懼感,其實源自孩提時的“遭遇”,它包括兩種:其一是被壓抑了的想象,比方童年時期的“閹割夢魘”(die Kastrationsphantasie),其二是被壓抑了的對現(xiàn)實的理解,比方說認為愿望能夠在現(xiàn)實中引發(fā)改變的信念,這種童真的信念不是被徹底驅(qū)除而是處于一種克制的狀態(tài),[5]271最終隱藏到了人的無意識當中,然后在經(jīng)歷了“非家異的(陌生的)”體驗和想象時,它們以一種異化的形式再現(xiàn)出來,即產(chǎn)生莫名的恐懼和不安。

      可見,“非家異感” 表面上是對陌生外界產(chǎn)生的不適,實際上乃是情感沖動在恐懼中被壓抑的變異,形容詞“非家異的”(unheimlich)的前綴“un”本身便是遭受壓抑的表征。[5]267從詞源學上看,unheimlich的原型為heimlich,它的核心部分heim具有“房子”“住處”“家鄉(xiāng)”三種字面含義,可以引申為“屬家的”“秘密的”“熟悉的”,家中的事務對外人是不能隨便說的,將之公開必然帶來恐懼心理,因而heimlich的否定性形式unheimlich便具有“非家的”“不適的”“異在的”幾種意涵。

      弗洛伊德將“非家異感”問題放大到社會層面,認為每一個民族或是宗教群體,他們內(nèi)心都有一種對外來民族的恐懼感,因為害怕被控制或者遭受道德污染,反而率先施行了恐怖,它的極端表現(xiàn)形式就是設置社會障礙,隔離或者消滅異己。這剛好與霍克海默、阿多爾諾所論述的,反猶的理由是被反猶主義的幕后主使——極權(quán)主義國家主觀炮制出來的觀點相吻合?!斗椽q主義要素》一文中還引用了《暗恐》里的這一觀點,“那些作為陌生的東西被排除掉的,實際上卻是那么地熟悉”[1]191。

      所以,猶太人和反猶主義者、受迫害者和迫害者都屬于不幸的人:“獵手與他的犧牲者作為盲目的攻與守的兩端,同屬一個不幸的陣營。反猶主義行為方式是在因為被剝奪了主體性而變得盲目的人重新獲得主體的情況下出現(xiàn)的?!盵1]179-180這樣,猶太人和反猶主義者,既是在肉體上敵對的兩個群體,同時又是內(nèi)心懷有懼怕的同類。正如“反猶主義要素”末尾所指出的:“所有對于“差異”(Differenz)的憤怒,都是內(nèi)在固有的,就像那些身受壓迫的一方總是對自然統(tǒng)治懷恨在心,他們時時刻刻準備著去反擊那些天然的少數(shù)派——甚至在社會當中的少數(shù)派已在遭受攻擊的時候?!盵1]217

      可見,“反猶主義”從精神分析概念“非家異感”找到了理論依據(jù),“反猶主義”的內(nèi)在邏輯完全類似于人們對于陌生、異在的心理投射,因此我們說,“非家異感”是為“反猶主義”的一重根源,但它作為一種具有普遍性的心理機制,并不止于對“反猶主義”的剖析,現(xiàn)代社會中還存在著許許多多非家異性問題,例如:來自敘利亞的難民身份正在遭受西歐國家排斥的現(xiàn)象,德國政府的難民接納政策所受到的來自民眾的阻力,等等。

      三、“反猶主義”的破解之道及當代啟示

      “反猶主義”的雙重根源是“啟蒙理性”與“非家異感”,它們表面無甚交集,實則都包含排斥“異在”的內(nèi)在機制?!皢⒚衫硇浴睂Υ胺峭晃铩彼扇〉姆绞绞峭颓宄?,“非家異感”面對“異在”的方式是排斥和攻擊。當啟蒙理性單維發(fā)展,癡迷于計算和工具,臣服于極權(quán)統(tǒng)治,那么它就必然倒退回“野蠻”,故被扭曲了的“啟蒙理性”與生長在潛意識里的“非家異感”其實殊途而同歸。

      霍克海默、阿多爾諾雖對步入歧途的啟蒙予以徹底的否定,但他們還是對理性反躬自省的能力懷抱信心,認為啟蒙的列車仍在行進當中,理性的出路在不斷地進行自我否定和揚棄。他們談到“反猶主義”的破解之道時提出,陷入“反猶主義”陣營的人們一旦發(fā)現(xiàn),集權(quán)主義者所羅列的反猶的理由是騙人的謊言和空洞的概念,他們就從反猶主義的邏輯中解脫出來了,“讓社會從反猶主義當中解放出來,這取決于這種厭憎的內(nèi)容是否能上升到概念,取決于它能否意識到自己的愚蠢”[1]188。也就是說,消除“反猶主義”既需要借助理性反思,將厭憎的內(nèi)容概念化,又要從自身之內(nèi)尋找到對猶太人憎恨的原因,這類似弗洛伊德所指出的克服“非家異感”的方法,即首先要了解到“我”本身就是“自我”的異客,找出潛藏在無意識中的“遭遇”,也就是壓抑的穿越與復現(xiàn),讓“他者”與自身中被壓抑的部分相遇,人們一旦意識到 “非家異感”實際上存在于我們的內(nèi)心當中,是一種對于“熟悉”的壓抑所產(chǎn)生的恐懼心理,異己普遍存在敵視和排斥也就消解掉了。

      阿多爾諾對“反猶主義”的進一步反思集中在了奧斯維辛事件,他的在二戰(zhàn)后流傳甚廣的名言:“奧斯維辛集中營之后寫詩是野蠻的”,尖銳的字句提醒人們要時刻保持理智上的警惕,并強調(diào)文化批判的價值:“社會的總體性愈強,精神也就愈加的物化,并且將自身從這一物化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的做法也愈發(fā)悖謬。關(guān)于災難的敏銳意識也將退化為閑聊。文化批判面對的正是文化與野蠻之辯證法的最后階段,……絕對的物化,曾只是把精神進步作為它的一個前提要素,而如今它已準備將精神完全吸納其中,只要批判的精神沉湎于自我滿足的凝神靜觀,它就不會成長?!盵6]

      面對二戰(zhàn)之后德國社會對奧斯維辛普遍淡漠的態(tài)度,阿多爾諾在《奧斯維辛之后的教育》一文中明確指出:“教育的第一任務是阻止奧斯維辛的重演。這一任務優(yōu)先于其它任務,這一點我認為既無必要也不應該加以論證。我不理解的是,至今人們還是很少關(guān)注這個任務,似乎證明這一任務會帶來某種面對曾經(jīng)發(fā)生的暴行似的。人們對這項任務以及它提出了什么問題知之甚少,這說明這件暴行并未震懾人心,其標志就是,就人們的意識狀況或無意識狀況來說,再度重來的可能性依然存在。每一次關(guān)于教育理想的討論都毫無意義,并且對奧斯維辛不能重來這一點漠不關(guān)心。那種野蠻是一切教育都反對的。”[7]61

      在阿多爾諾看來,即便是在“反猶主義”消聲匿跡的二戰(zhàn)之后,人們?nèi)匀恍枰诮逃喜扇”匾胧K鲝埻ㄟ^普遍的啟蒙,創(chuàng)建一種精神文化氛圍,加強“自主”(Autonomie),也就是康德所表述的“反思”(Reflexion)、“自決”(Selbstbestimmung)以及“不參與”(Nicht-Mitmachen)的力量。[7]62-63這些舉措顯然都在圍繞著“理性”下功夫。阿多爾諾感到恐怖的不僅僅是殺戮本身,而是在這個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的“理性”,正如他所言“教育的全部意義將只是導向批判性的自我反思”[7]62。同為猶太家庭出身的阿倫特在《獨裁統(tǒng)治下的個人責任》一文中也探討了納粹時代“不參與者”的價值,認為他們是良知不按照自動自發(fā)方式起作用的人們,他們不參與是為了不背離良知,“他們自問,在已犯下某種罪行之后,在何種程度上仍能夠與自己和睦相處;……故而當他們被逼迫參與時,他們就會選擇去死”[8]。由此,那些不參與獨裁統(tǒng)治公共生活的人,也就是擁有理性自律與自我決斷的人,只有他們才能阻止奧斯維辛事件的重演。

      作為“反猶主義”的另一重根源“非家異感”,這一從兒童早期便已形成的心理機制,它所引申出的非家異感問題普遍存在于現(xiàn)代社會。ISIS(伊拉克和大敘利亞伊斯蘭國)制造的戰(zhàn)亂與屠殺,直接導致大批敘利亞難民涌入歐洲。德國人既同情流亡者的遭遇,又深深憂慮大批“異在”的涌入會對自己的生活產(chǎn)生負面影響。2015年,德國之聲(Deutsche Welle)采訪了幾位做實習工的流亡者,他們認為雖暫時獲得溫飽與安寧,但同時面臨著語言障礙以及如何真正融入當?shù)厣鐣碾y題?;仡?012年11月,克里斯蒂娃在復旦大學舉行的一場命名為《陌生的我》的報告,當中也頻繁提及“非家異感”概念并指出,人們正是通過與“異客”的相遇,才會發(fā)現(xiàn)自我所潛藏的異質(zhì)性,而人的創(chuàng)造性正是從對自我的異質(zhì)性的發(fā)現(xiàn)中產(chǎn)生,發(fā)掘出來的潛能可以助于跟他人友好的相處??死锼沟偻薜倪@一發(fā)揮,撥開了籠罩在非家異性問題之上的迷霧,或許借此可以彌合現(xiàn)代社會民族、地區(qū)與國家之間的疏離關(guān)系。

      霍克海默、阿多爾諾對“反猶主義”的內(nèi)在根源所進行的探討,其實提出了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亙古問題,即異在身份緣何遭受排斥。其追問早已超越了納粹和猶太人之間的對立與仇恨,他們將社會精神分析與社會批評理論連接起來,答案落到了人類理性與意識深處——“啟蒙理性”和“非家異感”。關(guān)于“反猶主義”雙重根源內(nèi)在機制的探討,為生活在現(xiàn)代社會同樣經(jīng)受文明的野蠻,及非家異性問題困擾的“我們”提出了啟示:一方面需要警惕人類文明進程中的“野蠻”,通過理性的自我反思與批判,阻止工具性、極權(quán)性思維的一意孤行,幫助啟蒙洗心革面、回歸正途;另一方面在悉心保護我們原有文化的基礎上,接納、融入、創(chuàng)造新的文化,只有認識到“自己”也有作為“異鄉(xiāng)人”的一重身份,才有可能心甘情愿地幫助別人(異客),而不是驅(qū)逐或者統(tǒng)治他人,這樣每個人、每個國家的獨特性才有分享的可能。

      [1]Max Horkheimer, Theodor W Adorno. Dialektik der Aufkl?rung: Philosophische Fragmente[M]. Frankfurt am Main: S Fischer Verlag, 1988.

      [2][美]漢娜·阿倫特.極權(quán)主義的起源[M].林驤華,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6.

      [3]Max Horkheimer. Gesammelte Schriften Band 14: Nachgelassene Schriften 1949—1972[M]. Frankfurt am Main: S Fischer Verlag,1988: 332.

      [4][德]哈貝馬斯.現(xiàn)代性的哲學話語[M]. 曹衛(wèi)東,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6:128.

      [5]Sigmund Freud. Studienausgabe[M]//Psychologische Schriften(Bd. IV.).Frankfurt am Main: Fischer, 1982.

      [6]Theodor W Adorno. Kulturkritik und Gesellschaft [M]//Gesammelte Schriften(Band 10.1).Darmstadt: Wissenschaftliche Buchgesellschaft,1998:30.

      [7][德]特奧多·阿多諾.奧斯維辛之后的教育[J]. 孫文沛,譯.現(xiàn)代哲學,2015,(6).

      [8][美]漢娜·阿倫特.反抗“平庸之惡”(《責任與判斷》中文修訂版)[M].陳聯(lián)營,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68-69.

      〔責任編輯:杜娟〕

      2016-06-05

      馬欣(1985-),女(滿族),陜西延安人,博士后科研流動站研究人員,博士,從事西方哲學、文藝學研究。

      B089.1

      A

      1000-8284(2016)08-0056-05

      猜你喜歡
      海默霍克猶太人
      所謂放下
      雨露風(2024年5期)2024-06-30 15:53:40
      《紅樓夢》霍克思譯本“紅”英譯問題辨析
      國際漢學(2020年1期)2020-05-21 07:22:26
      《紅樓夢》霍克思譯本中的古詩詞增譯策略及啟示
      紅樓夢學刊(2019年4期)2019-04-13 00:16:38
      《紅樓夢》霍克思譯本中習語英譯的跨文化闡釋
      紅樓夢學刊(2018年5期)2018-11-23 06:28:16
      自尊
      海默科技 竭誠為您服務
      一起來觀星
      天天愛科學(2017年7期)2017-04-29 09:50:02
      海默
      英國社會是如何對待猶太人的(1066-1656年)
      猶太人的生意經(jīng)
      探索財富(2009年3期)2009-06-18 03:19:24
      县级市| 仁寿县| 英超| 抚顺县| 泗水县| 浦北县| 漾濞| 明水县| 南陵县| 武宁县| 博爱县| 谢通门县| 云南省| 台江县| 桃园市| 龙江县| 徐汇区| 泽普县| 滁州市| 长海县| 额尔古纳市| 介休市| 南昌市| 淮南市| 灵璧县| 霍州市| 定南县| 林州市| 河北区| 西乌珠穆沁旗| 治县。| 奎屯市| 微博| 容城县| 商城县| 贵港市| 崇左市| 道孚县| 墨脱县| 三台县| 东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