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梅(星子第一小學 江西九江 33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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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議《馮諼客孟嘗君》與《孟嘗君列傳》之材料比較
張玉梅
(星子第一小學 江西九江 332800)
在《馮諼客孟嘗君》一文中,講述了孟嘗君與馮諼在他們從相識到相離的這一段時期里,發(fā)生的幾件事,雖然記敘的事件比較少,但它們反映的社會現(xiàn)象確實很常見,甚至說是很有代表性的。
《馮諼客孟嘗君》采用"欲揚先抑"的藝術(shù)手法。先寫馮諼開始做門客時"無好無能",接著三彈劍鋏,讓人感覺他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物,再寫他為孟嘗君燒券市義,更是出人意料,最后,他利用諸侯間錯綜復雜的關(guān)系為孟嘗君"復鑿二窟",鞏固其在齊國的地位,顯示出他遠見卓識,富有智謀的才干。這樣寫就避免了文章的平鋪直敘,能夠引人入勝。
《孟嘗君列傳》講述了孟嘗君在薛邑,招攬各諸侯國的賓客以及犯罪逃亡的人,很多人歸附了孟嘗君。孟嘗君寧肯舍棄家業(yè)也給他們豐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賢士無不傾心向往。他的食客有幾千人,待遇不分貴賤一律與田文相同。孟嘗君每當接待賓客,與賓客坐著談話時,總是在屏風后安排侍史,讓他記錄孟嘗君與賓客的談話內(nèi)容,記載所問賓客親戚的住處。賓客剛剛離開,孟嘗君就已派使者到賓客親戚家里撫慰問候,獻上禮物。有一次,孟嘗君招待賓客吃晚飯,有個人遮住了燈亮,那個賓客很惱火,認為飯食的質(zhì)量肯定不相等,放下碗筷就要辭別而去。孟嘗君馬上站起來,親自端著自己的飯食與他的相比,那個賓客慚愧得無地自容,就以刎頸自殺表示謝罪。賢士們因此有很多人都情愿歸附孟嘗君。孟嘗君對于來到門下的賓客都熱情接納,不挑揀,無親疏,一律給予優(yōu)厚的待遇。所以賓客人人都認為孟嘗君與自己親近。
《戰(zhàn)國策》行文辯麗橫肆,鋪陳排比,氣勢非凡,太史公頗受其影響,于《史記》行文中有較多體現(xiàn),許多內(nèi)容更是直接沿襲。然《孟嘗君列傳》中與馮諼有關(guān)內(nèi)容卻同《馮諼客孟嘗君》一文有著較多的不同。
其一,是馮諼名字的相異。在《戰(zhàn)國策》中馮諼的名是“諼”,后世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解釋到:“諼,詐也?!?,意在奇謀狡詐。而在《史記》中則用的是“驩”字,意為愉悅、快樂。盡管后人在解釋時認為二字相通,卻很少對《史記》將“諼”改為“驩”有所質(zhì)疑。所謂“字如其人”,《戰(zhàn)國策》用“諼”字恰好反映縱橫家狡詐的特點,而《史記》中用“驩”取代,就消弭了《戰(zhàn)國策》原具有的蔑視意味,從而加強了孟嘗君形象的主體精神。
其二,《馮諼客孟嘗君》中在馮諼入府三次提出要求后都提到了仆人(即左右)的態(tài)度,由“告之”到“皆笑之”乃至“惡之”,清晰地反映了馮諼當時的境地,同時也將孟嘗君一一答應的寬宏一展無遺。然而在《孟嘗君列傳》中,沒有仆人的態(tài)度出現(xiàn),而是直接變成了孟嘗君本人對馮諼的態(tài)度,可以說更加真實的反映了孟嘗君的態(tài)度,而且削去奉養(yǎng)馮母一段,無以見孟嘗君待客之周。
其三,《史記》中馮諼收債后對百姓言“孟嘗君所以貸錢者,為民之無本以為本業(yè)也;所以求息者,為無以奉課也?!保@樣就為后文的孟嘗君“就國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的情景作了鋪墊。而《戰(zhàn)國策》中略去此言不表,詳寫后來場景,余以為頗具戲劇性。
其四,《孟嘗君列傳》中提及馮諼是說梁復位,而《戰(zhàn)國策》提及馮諼是先說秦又說齊才使其復位。而且《戰(zhàn)國策》中馮諼有一段關(guān)于“狡兔三窟”的論述,在《史記》中也未出現(xiàn)。余以為,從史料的嚴謹程度來看,自然以《史記》為優(yōu)。《戰(zhàn)國策》為表現(xiàn)馮諼的謀智,極有可能虛構(gòu)了“狡兔三窟”的言論,而關(guān)于游說何國使孟嘗君復位,今多傾向于《史記》記載。
這兩篇文章大體上的不同就是以上這些,而在敘述過程中細微言語的偏差,在此略過不表。我認為,之所以會產(chǎn)生這些不同,有兩個原因。
首先,二者的敘事角度、方式不同?!恶T諼客孟嘗君》想要表現(xiàn)的是策士馮諼,而《孟嘗君列傳》的主體自然是孟嘗君。因此,在《戰(zhàn)國策》中,對于馮諼的動作描寫很多,“倚柱彈其劍,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一連三次,將馮諼巧妙表達訴求的機智才干及其放蕩不羈的形象深深刻畫了出來。而《史記》中則側(cè)重表現(xiàn)孟嘗君的態(tài)度,一句“孟嘗君不悅”則將孟嘗君作為常人正常的態(tài)度反映了出來,形象更加真實?!稇?zhàn)國策》善于將人物放在戲謔的情境中去展現(xiàn),開篇先抑后揚,三次有求之后馮諼不復歌,就是用行動否定左右“以為貪而不知足”的錯誤判斷。而《史記》言語雖也恣肆,礙于史著的嚴格,卻無法將人物情節(jié)的故事性表現(xiàn)的如此生動。
其次,二者的撰史風格(或者說態(tài)度)不同?!稇?zhàn)國策》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對于縱橫之士的介紹,其個性之鮮明,意義之典型,無不使得作者需要脫離部分史實,以虛構(gòu)和想象進行文學性描寫。雖然夸張?zhí)摌?gòu)不合史著要求,但能使敘事更加生動完整,更有利于塑造鮮明的人物形象。而太史公著史記,力求對人物合理評價,因此在素材的取舍上會與《戰(zhàn)國策》不同。出于對史料真實性的考量,也為了更真實的刻畫人物形象,太史公對于《戰(zhàn)國策》中此段內(nèi)容的引用就不像《蘇秦始將連橫說秦》那般詳實。如前文有言“孟嘗君客無所擇,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與后文孟嘗君冷落馮諼那段相悖,正好反映孟嘗君并未像人前所說那般寬厚仁德,相比較《戰(zhàn)國策》,孟嘗君的形象就要不那么偉岸。關(guān)于馮諼到底是說秦、齊還是說梁,有學者認為,《戰(zhàn)國策》此段情節(jié)與蘇代說秦迎甘茂(秦策三)近似,猜測是模仿比擬之詞,不足為信。我認為,相比之下太史公考究史料的嚴謹更為可信,但不能說《戰(zhàn)國策》的內(nèi)容就是仿造,存在記憶或考證上的偏差并不妨礙其人物的成功塑造。
以上就是自己關(guān)于這兩篇文章選材不同的一點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