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梅
哥倫比亞作家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營造了一個撲朔迷離的世界——馬孔多鎮(zhèn)。布恩蒂亞家族建立了這個村莊,在這里生養(yǎng)繁衍,歡笑痛哭,直至在第七代與它一同毀滅。布恩蒂亞家族最大的特征就是孤獨與夢想,孤獨執(zhí)拗地追逐他們,不讓他們有片刻的安寧,而夢想也如影隨形地纏繞他們,讓他們享受生命的意義。
霍·阿·布恩蒂亞是夢想和孤獨的開始。他帶著妻子翻山越嶺,用了兩年多時間,尋找大海未果,才在樹木茂密的地方建立了馬孔多村。他認識了預(yù)言者梅爾加德斯,從此整個家族的命運與梅爾加德斯緊密相連。他的心總不安分,不斷探險,做科學(xué)試驗,嘗試改革,反對外來者的強權(quán)干涉。梅爾加德斯死后,他就失常了,后來被綁在樹上孤獨地度完余年。
第二代中的奧雷連諾是家族中最出色的人。他沉默寡言,孤僻異常,獨立倔強。他整天在作坊里煉金魚,不問世事,而先知梅爾加德斯的指點,讓他的人生從此發(fā)生重大的轉(zhuǎn)變。他一生中,發(fā)動了三十二次武裝起義,三十二次都遭到失敗。他的十七個兒子,在一個晚上接二連三被殺死。他遭到十四次暗殺、七十二次埋伏和一次槍決。他喝了摻有大劑量毒藥的咖啡,卻依然活過來了。他成為國家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最后還是在孤獨和虛幻中死去。
其他布恩蒂亞家族的人都一樣,有夢想,有渴盼,努力掙扎,卻始終擺脫不了孤獨和空虛的命運。
海德格爾指出:“所有按靈魂的意義來看活著的東西,都貫穿著靈魂之本質(zhì)特征,貫穿著痛苦。凡有生者,皆痛苦?!薄栋倌旯陋殹分械娜宋锼坪跻苍诟嬖V我們,作為生命,人或許注定了要孤獨到底。
一個人,有追求,有渴望,他因此與眾不同,也因此靈魂孤獨。這種孤獨有時會成為一種強大的力量,推動他去改變現(xiàn)實,去開拓未來。奮斗的過程是充實的,能享受到生命的尊嚴,體味到人生的意義。然而,努力過后,一切重新回到原點,他還是孤獨的。孤獨—掙扎—孤獨—消失,這樣的人生軌跡,不僅僅屬于布恩蒂亞家族。
追逐夢想,推動了世界的發(fā)展,也推動了人類自身的進步。然而,伴隨夢想的孤獨,人類似乎也無以擺脫。除非,像布恩蒂亞家族一樣徹底消失。那么,夢想也隨之消失,孤獨也不復(fù)存在了。孤獨不能消失,人類對它也并非無能為力。關(guān)鍵,看你怎么認識它,對待它。
既然明白了孤獨是生命的饋贈,那么,孤獨雖然痛苦,卻并不可怕。面對孤獨,要么戰(zhàn)勝它,讓它消失;要么,被它戰(zhàn)勝,讓你毀滅。坦然接受,是戰(zhàn)勝孤獨的第一要訣。坦然地接受之后,你才有可能平靜地忍受孤獨,平靜地與孤獨周旋,或許還可以享受孤獨。反之,當(dāng)孤獨逐漸吞噬你的時候,你除了墮落靈魂,毀滅身體,別無他法。
如果,你不想按部就班地生活,希望活出自己的生命特色,成為一個有夢想的人,那么,你應(yīng)該明白,夢想總比現(xiàn)實美好,總超越存在,總有些與眾不同。那么,你肯定會遭遇不理解、誤會,甚至孤立。有時,你在他人眼里就是獨戰(zhàn)風(fēng)車的堂·吉訶德。因此,你必須坦然面對孤獨,一個人奮斗,按照你對人生的設(shè)計走下去。這樣,你才真正享受了自己的生命,才完成了一個人精彩的歷史。而當(dāng)你以人類的視野構(gòu)建你的夢想時,你所享受的快樂足以戰(zhàn)勝一己的孤獨,你的孤獨也就悄然隱遁??梢姡陋氹m然不能避免,卻能夠戰(zhàn)勝,這就是生而為人的偉大與尊崇。
由此,我們似乎能夠理解布恩蒂亞家族的悲劇命運了。他們或許缺乏足夠的思想指導(dǎo),或許沒有宏觀地思考自己的命運與人類的關(guān)系??傊?,在我們眼里,他們的孤獨雖然注定了無法避免,卻原也是可以戰(zhàn)勝的。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找到正確的途徑,就在一陣颶風(fēng)中消亡了。如果,再給他們一百年的時間,家族的命運或許就是另一番樣子了。
百年孤獨,終究會過去。人類的夢想,卻是幸福萬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