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育良,郭文君
(1.皖西學院,安徽 六安 237012;2.河南省農機試驗鑒定站,河南 鄭州 45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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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六安州城“八景”的歷史構建與書寫
——從“八景”詩意象看
馬育良1,郭文君2
(1.皖西學院,安徽 六安 237012;2.河南省農機試驗鑒定站,河南 鄭州 450008)
摘要:舊時州縣多有“八景”之說,多則加倍羅列。圍繞州縣“八景”從事的歷史構建與文學書寫,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人的文化意識與審美情趣。當下的我們,也不妨將其納入歷史記憶。明清時期六安州城“八景”,反映于多種明清志書的相關詩歌吟詠中。這些吟詠,通過形塑一系列文學意象,賦予“八景”以特殊的人文意涵,并持續(xù)地進行著六安州城“八景”的歷史構建與書寫。
關鍵詞:六安州城“八景”;“八景”詩;意象;明清時期
舊時州縣多有“八景”之說,多則加倍羅列。據(jù)沈括《夢溪筆談》卷十七,“八景”說始于宋代畫家宋迪,“度支員外郎宋迪工畫,尤善為平遠山水,其得意者,有《平沙雁落》《遠浦帆歸》《山市晴嵐》《江天暮雪》《洞庭秋月》《瀟湘夜雨》《煙寺晚鐘》《漁村落照》,謂之八景,好事者多傳之。”[1](P631)并得到《宣和畫譜》及曾敏行、米元章等人贊許。后為方志編寫者欣賞,成為修志慣例,但也出現(xiàn)某些湊集現(xiàn)象。然而這點似不妨礙今人形成如下認識,即舊時州縣“八景”和圍繞“八景”從事的歷史構建與文學書寫,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人的文化意識與審美情趣,它們是古代地域的名片,當下的我們,也不妨將其納入歷史記憶。
一
明清六安州“八景”,初見于明嘉靖《六安州志》,萬歷《六安州志》卷七亦載,兩志并收郡人汪洪所撰五律“八景”詩作[2](P662-663)。據(jù)清《同治六安州志》卷二十一《選舉志二》:汪洪,永樂十八年(1420)庚子科舉人,鹿邑教喻,曾兩典文衡,著《蕘音集》[3](P341)。可見,明初應已有“六安州八景”之說行于世。
國立北平圖書館珍藏本清雍正《六安州志》卷一《圖考》載有石城史逸所臨十景圖[4](P6-16)。是“八景”增至十景,且變化較多。清《同治六安州志》卷一《圖考》繪有十二景圖。是“八景”增至十二景,變化更大[3](P36-42)。
準于上述,所謂明清六安“八景”,只是一個習稱,州志實際上還有“十景”“十二景”等。具體古景名稱見黃克順君《六安古“八景”:地方歷史記憶與皋城社會鏡像》文。
明清六安州轄有六安、霍山、英山縣,明萬歷《六安州志》“八景”、清《同治六安州志》“十二景”包括了霍山縣域的古景。綜合明清六安州志關于“八景”的歷史構建與書寫,屬于六安城的古景是:“皋祠遠眺”“雙塔摩青”“鼓樓遠眺”(或作“鐘樓遠眺”)“淠津曉渡”“桃塢晴霞”“龍澶秋月”(“澶”,舊志誤植,應為“潭”)“赤壁漁歌”。其中“皋祠遠眺”容量較大,容融入另文論述。從州志留存“八景”詩文看,“鼓樓遠眺”(或作“鐘樓遠眺”)中的“鼓(鐘)樓”,主要是作為觀覽其他景點的角位看待,其自身并未成為書寫對象。準此,本文僅擬就“雙塔摩青”“淠津曉渡”“桃塢晴霞”“龍?zhí)肚镌隆薄俺啾跐O歌”聊作探討。
清康熙時六安知州王所善在清代六安州志中留下了不少頗多文學意趣的詩文①。《同治六安州志》卷二十《職官志五·名宦》載其簡歷:“王所善,號莊月,山西陽城舉人,知州事。康熙十八年大旱,公呈請蠲賑,委曲周濟,民賴以生。尤嚴究盜賊,宵人屏跡。惟儉以成廉。纂修州志,升任,六人思之。”[3](P329)王所善曾親撰“六安八景”詩,其中吟詠六安城區(qū)古景者有《雙塔摩青》:
福地浮圖競九霄,衙南衙北仰高標。
稜稜自出紅塵上,裛露回風鎮(zhèn)俗囂[5](P467)。
清康熙時六安人黃珂作《八景詠》,其中詠“雙塔摩青”道:
砌鑿神工一樣齊,時時留住白云棲。
共凌斗極風難撼,對峙郊城霧豈迷。
西俯淠灘廻去浪,南標古寺拂長霓。
漫言一柱擎天穩(wěn),二岳亭亭愜品題[5](P468)。
《同治六安州志》卷二十一《選舉志二·舉人》載:“黃珂,康熙十六年丁巳科,考授內閣中書?!?/p>
清康熙時六安人夏聲也有《八景詠》,其中詠“雙塔摩青”道:
玉柱誰雙造,亭亭峙太清。
星臨疑劍氣,露浥認金莖。
晝唄悠揚靜,春芳雜沓明。
翛然柑酒坐,不用說無生[5](P469)。
《同治六安州志》卷二十七《宦績》載夏氏簡歷:“夏聲,字秦重。少孤,潛心典籍。年十七,補諸生第一,旋食廩餼??滴醣缗e于鄉(xiāng),禮部下第,就教,選吳江縣教諭。江蘇巡撫張伯行,以聲課士有法,委立紫陽書院規(guī)條。會災,檄任賑事,所至婦子歡呼。生平喜怒不形,事二母孝,與弟來相友愛。致仕歸,值歲歉,儲谷數(shù)千石,悉分給親故鄉(xiāng)黨,無少惜。著有《家居》、《松陵》二集?!盵3](P414)
清康熙時六安人邱時成有《八景詠》,其中吟“雙塔摩青”道:
雙塔何年建,孤城玉柱標。
云移沙岸近,風帶梵音遙。
小鳥棲巢木+急(或作“穩(wěn)”),飛鼯聚穴驕。
箕南與斗北,呼吸可通霄[5](P468)。
《同治六安州志》卷二十《仕跡》載邱氏簡歷:“邱時成,字秩西。自少孝養(yǎng)二親,接物溫厚??滴醣?十五年)進士,宰郫縣。專心撫字。邑有室女,罹中冓謗,遭壻棄。到公庭,察其女,殊端重。乃委曲詳訊,果得其冤。諭令完聚。眾服其明允平恕。分俸以資族親貧乏者。內召授刑部主事,晉員外郎。外艱歸,服闕補職,以疾歿京邸?!?/p>
王所善所撰“六安八景”詩中,有《淠津曉渡》:
匏葉誰賡淠水津,徒杠不擾濟行人。
往來一葦歸村市,隱隱東星尚掛晨[5](P467)。
黃珂《八景詠》,也有詠“淠津曉渡”者:
映水群花夾岸迎,扁舟雙槳往來輕。
閑浮淺渚鷗翻羽,待涉沙圩馬驟聲。
萬里乘風知有愿,中流鼓棹豈無情。
欣逢汔濟朝暉爽,曾見波恬浪不生[5](P468)。
夏聲《八景詠》中有詩詠“淠津曉渡”:
云樹西郊合,清溪白道連。
馬嘶青草岸,人渡綠楊煙。
沙靜猶疑月,篙輕不破天。
紛紛歌士女,輿濟陋溱川[5](P469)。
邱時成《八景詠》,其中《淠津曉渡》詠道:
一水背西郭,清湍漾白沙。
岸煙遮遠樹,人影帶朝霞。
曙啟鴉頻噪,橈輕浪不花。
勞勞問津者,何事渡頭嘩[5](P468)。
清代歙人巴懋煒有詩詠“桃塢晴霞”:
咫尺桃源近淠津,漁舟問渡越風塵。
竹籬背樹通幽徑,茅屋當花結比鄰。
曙色平臨丹壑迥,霞光遙映赤城均。
武陵應共通仙籍,會便移家作隱淪[5](P469)。
清同治《六安州志》卷一載楊庭畫并題六安“八景圖”詩,其中吟詠六安城區(qū)古景者有《桃隖晴霞》:
爛熳深淺紅,風光遍阡陌。
圣代武陵源,那復塵寰隔[6](P61)。
明初汪洪作《八景》詩,其中《龍?zhí)肚镌隆吩伒溃?/p>
神物隱深淵,娟娟月正圓。
魚驚明鏡墮,龍喜寶珠還。
水面蟾光冷,波心兔隱懸。
滿眸清興里,渾似接飛仙[2](P663)。
明萬歷時六安知州榕江人楊懋魁作《雪中游小赤壁》:
朔風吹雪下瑤臺,乘興扁舟訪戴來。
赤壁只今非昨日,羽衣何事重飛廻。
磯頭月暈連天白,霜后鴻聲入夜哀。
坐□□□□未已,更□何處可尋梅[2](P665)。
清巴懋煒詠“赤壁漁歌”:
沙明水碧浪花輕,灌木連溪峭壁橫。
蟹舍幾家依斷岸,漁舟終古托浮生。
歌飄櫓外心俱凈,唱入蘆中聽更清。
我亦愿為垂釣者,一過此地輒移情[5](P469-470)。
二
明清“六安八景”書寫中,被寄予一定文化意蘊的詩歌意象,值得關注的首先是“塔”,而在古代六安及“六安八景”詩的特殊語境中,它往往被表達為“雙塔”。
在六安老城區(qū)南、北軸線上,各建有一座古老的佛塔——觀音寺塔和多寶庵塔,民間俗稱“南門錐子”和“北門錐子”。明萬歷《六安州志》卷四《祀典》載:“觀音寺,在城南,唐僧元通建,并造浮屠塔,名曰浮屠寺。宋僧瑞云重修,改今名。國朝嘉靖癸卯,僧昌滿乃新梵宇,增置拜殿?!盵2](P536)《同治六安州志》卷之七《輿地志·寺觀》:“觀音寺,……明嘉靖癸卯,僧昌滿修,增置拜殿。規(guī)模壯麗,內有古銅佛一尊,古袈裟一領。袈裟系元成宗大德元年升座說法者。塔漸傾頹。嘉慶八年,僧運寬、鴻嚴募化重修。錢士鰲《春盡日觀音寺送徐貞白》詩:‘春去難為別,招提薄暮來。絮辭宮外柳,花落笛中梅。把酒尋僧話,將詩好自裁。誌公原有錫,飛向雨花臺。’今廢。”[3](P93)觀音寺塔傳為唐尉遲恭監(jiān)造。又據(jù)《同治六安州志》卷七《輿地志·寺觀》:“多寶庵,北門外街東。內有磚塔,傳為尉遲恭監(jiān)造。賊毀其巔數(shù)尺。先年掘地,得古鐘。觀所載年號,知為唐之藥師寺?!盵3](P96)一說多寶庵塔建于北宋年間。兩塔于1998年被列為省級重點保護文物。
但“雙塔”作為一種佛教建筑的落成,并不意味著對于它們的歷史構建就此終結。舊時六安有一則傳說稱,六安是個“船”地,古城是一只大船,六安“南門錐子”和“北門錐子”建成后,成為六安城這艘“船”的兩根桅桿,她們共同抵御著肆虐泛濫的淠水,水漲船高,支持著六安這只大船不致沉沒。因此,六安城雖然緊靠老淠河,但從未被淹沒。佛教文化普救眾生的精神祈向,于此可以想見。這讓我們想到中國佛教的傳說——“慈航普渡”和“一葦渡水”。仙佛一向以塵世為苦海,所以主張以慈悲救度眾生,出離生死海,猶如以舟航渡人,故稱慈航、慈舟?!度f善同歸集》卷下有說:“駕大般若之慈航,越三有之苦津,入普賢之愿海,渡法界之飄溺。”形容善心人慈悲為懷,能普遍救助大眾。又傳菩提達摩甫至中土,因與梁武帝語不投機,乘一葉蘆葦橫渡揚子江,外息諸緣,隱居嵩山,面壁苦修,創(chuàng)新佛法。
某種程度上,“雙塔”也成了歷史六安的文化符號。陳寅恪晚年說過:“詩若不是有兩個意思,便不是好詩?!雹趹撜f,人們在想象中對“雙塔”進行的這種精神性形塑,進一步豐富了“雙塔”的佛教意涵。實質上,它可以被認為是對“雙塔”的繼續(xù)構建。
這種被寄予豐富意涵的“雙塔”意象,以不同的形式出現(xiàn)在“六安八景”詩《雙塔摩青》中,作者們著眼于“雙塔”的高聳,努力從“地天通”的角度,賦予她們以宗教意義。當然,這也應是作者們受到“六安八景”詩題的影響所致。譬如黃珂所吟:“漫言一柱擎天穩(wěn),二岳亭亭愜品題?!毕穆暋峨p塔摩青》所詠:“玉柱誰雙造,亭亭峙太清。”邱時成所吟:“雙塔何年建,孤城玉柱標……箕南與斗北,呼吸可通霄。”“二岳”“玉柱”“可通霄”云云,更多的是“上與天通”的宗教祈盼。晚清民初浣月道人在《六安竹枝詞》中也吟道:“雙塔崚嶒聳碧空,鐘樓高峙在當中。萬家燈火昇平象,南北東西面面通?!弊髡咦⒛康囊彩恰半p塔”與“鐘樓”的高聳,并認為這組精神、文化性地標建筑,是帶來六安“昇平象”“面面通”的保障。
“稜稜自出紅塵上,裛露回風鎮(zhèn)俗囂?!蓖跛扑魉朴胁煌?,在這里,王氏藉“稜稜”雙塔與“紅塵”“俗囂”的對立,把對俗世世界與精神世界的抑揚表達得十分明朗。這讓我們想到余英時在1974年發(fā)表過的一篇影響較大的紅學論文——《<紅樓夢>的兩個世界》。余先生認為:“曹雪芹在《紅樓夢》里創(chuàng)造了兩個鮮明而對比的世界。這兩個世界,我想分別叫它們作‘烏托邦的世界’和‘現(xiàn)實的世界’?!盵7](P36)“大觀園是《紅樓夢》的理想世界,自然也是作者苦心經(jīng)營的虛構世界?!笥^園以外的世界只代表骯臟和墮落。”[7](P42)余先生執(zhí)意將《紅樓夢》僅當做小說去研究,并自許他所創(chuàng)設的這一紅學研究理路是一種“新‘典范’”。比照余先生關于《紅樓夢》的“兩個世界”說,王所善對于“稜稜”雙塔與“紅塵”“俗囂”的抑揚,不也在種種隱喻和象征中,透顯出作者踏著“生活過、經(jīng)歷過的現(xiàn)實世界或歷史世界”,“而攀躋到作者虛構的理想世界或藝術世界”的追求嗎?[7](P32)
而夏聲所詠“雙塔摩青”則又自不同,“悠然柑酒坐,不用說無生”。喝著柑酒,坐賞美景,不需談厭世出世之慨。
三
出現(xiàn)在《淠津曉渡》《桃塢晴霞》等六安古城區(qū)“八景”詩作中的“津(渡)”,也是值得關注的一種意象。
“津(渡)”原是兩個相隔的不同世界的聯(lián)系通道,猶如“道”“路”“徑”“途”,所以古人有“乘槎問津”的說法和譬喻。但“津”與“門”不同,“門”是把不同的“內”世界與“外”世界區(qū)隔而又連接起來,而“津”的主要功能是連接,河流的主要功能才是阻隔。所以若與“門”比較,“津”在人們的生活和心目中,更多的是正面性,它在很多情境中,可以隱喻為精神與世俗、彼岸與此岸之間的通道。所以王所善詩中將“淠水津”與“一葦”巧妙聯(lián)用,無疑具有了一定的宗教隱喻性質。
其實,我們的先民在遙望蒼穹中,就曾把“銀河”“銀漢”稱為“天津”,想象為天界的津渡?!稌x書·天文志》這樣描述她:“天津九星,橫河中,一曰天漢,一曰天江,主四瀆津梁,所以度神通通四方也。”
研究西方哲學思想,精神考古的祈求屢屢會把我們的目光引向哥尼斯堡的老康德,此公一生都在哲學的海洋中尋找津渡泅向彼岸,但他艱辛而孤獨的心路歷程最終化為對燦爛星空和奧秘心靈的徒然而嘆。然而讓康德感到神奇和敬畏的天堂和銀河,在東方中國人的心目中,卻常常是一種詩意的棲居。在那兒,一座鵲橋,讓我們不再感到織女和牛郎相隔遙遠;銀河津渡,從此也不再成為我們叩開那絕代悲劇的大門。于是從《迢迢牽牛星》開始,我們便有了對牛女神話的無窮垂釣。
天上的“天津”或許遙不可及,而古老淠河的津渡,倒曾給六安先民帶來一個個實實在在的夢。
于是在“六安八景”詩中,尤其多首《淠津曉渡》、巴懋煒《桃塢晴霞》中,我們便情不自禁地為“津(渡)”這一意象所吸引,觸發(fā)一些文化性、社會性、宗教精神性的意涵聯(lián)想。浣月道人《六安竹枝詞》:“社倉舊設救荒真,老渡龍津俱濟人?!弊髡咦宰ⅲ骸疤K埠社倉汪姓所捐,老渡田地汪、尤二姓所捐。城西龍津渡晁關夏宋汪張?zhí)锿跏账琛卑焉鐣柚c“老渡龍津”在“濟人”方面勾連起來,自然貼切,意象中增添了更豐富的社會意涵。而黃珂的“萬里乘風知有愿,中流鼓掉豈無情”也借對“曉渡”過程的動態(tài)書寫,觸發(fā)了我們的情感意涵聯(lián)想。
舊時“淠津曉渡”踞于城西淠河東岸南北上、下龍爪石,如關鑰緊鎖波濤,隔岸與“桃塢晴霞”相望。透過王所善等人所撰《淠津曉渡》,呈現(xiàn)我們眼前的,是昔日六安曾擁有過的那種淠水如鏡、篙槳輕搖、東星掛晨、人映朝霞的一方生態(tài)與人文景象。而淠津在清晨的空明中由靜到喧的時空變換,越過百年滄桑,今日似乎仍聲聲在耳,歷歷在目。越過津渡,抵達西岸,桃花塢內夭桃修竹掩映,佳果繁花紛呈,流水清澈,喧鳥覆洲,正是清明春日踏青吟誦的好去處。而舊時塢中,竹籬茅屋與曙色霞光相映襯,一幅淡雅的水墨丹青,更勾起游人武陵歸隱的遐想。生活就是這樣,當人們發(fā)現(xiàn)有可能被喧鬧的俗世逼到一種缺少安全感的新世界之中時,他們或許會更向往或留戀寧靜而簡單的世界,因為那是心靈的避風港。
這樣,我們便可以漫步于“六安八景”中“桃塢晴霞”的世界了。清人“桃塢晴霞”詩實際上是諸多意象的組合,這一組合指向一種意境——“桃源(桃花源)”。陶淵明在名作《桃花源記》中,以武陵漁人進出桃花源的行蹤為線索,按時間先后順序,把發(fā)現(xiàn)桃源、小住桃源、離開桃源、再尋桃源的曲折離奇的情節(jié)貫串起來,描繪了一個和平恬靜、人人自得其樂的“小國寡民”社會,它反映了作者避世的情懷。桃源、武陵,從此被人們賦予極大的想象空間,并不斷地應時應人而豐富其內涵,從而成為古代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符號、古代中國思想發(fā)展的重要元素,以及詩文創(chuàng)作的重要意境。“‘桃花源’是中國文學史上最早的一個烏托邦。”[7](P48)在歷代詩文中,“桃源(桃花源)”的意境頻頻出現(xiàn),而“武陵”則常常被當做桃花源的代名詞。
根據(jù)汪大明博士、李方海君的研究,宋、元、明時期淠河的幾次大洪水,造成流沙在六安城西河道的沉積,從而逐漸形成了城西淠河沙洲。這片沙洲,早已見諸明清六安方志記載。這一自然形成的沙洲,不僅宜漁宜居,還形成了獨特的“桃塢晴霞”景觀,而“六安八景”中的“淠津曉渡”,也與沙洲有著關聯(lián)③。
“桃塢晴霞”景觀中,“桃塢(桃花塢)”是一種實境。詩人在“八景”詩中,有意把“桃塢(桃花塢)”置換成“桃源(桃花源)”或“武陵”,遂具有了一定的意向性,它被寄予了明確的文化意涵,這既巧妙,也很貼切。清《同治六安州志》卷一繪有“桃塢晴霞”圖,與巴懋煒的《桃塢晴霞》詩比照觀賞,可讓我們眼前自然呈現(xiàn)出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致。桃花塢踞于河西,巴詩中的“桃源”“武陵”,前為帶有一定意向性的實景,后為虛景,這種抒寫,讓我們想到王船山詩論中的“現(xiàn)量”說。安史亂中,杜甫流寓成都,曾作《野望》詩:“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萬里橋。海內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惟將遲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珩R出郊時極目,不堪人事日蕭條?!比娪赏种P,詩人出城野望,表面上一派清旖景色,潛藏在下面的卻是海內風塵。作者因野望而生愁,國破家亡,天涯漂泊,近望吐蕃在川西猖獗,遠望安史在河北縱橫。加之遲暮多病,報國無門,感慨無限。船山雖然對杜甫“詩史”之作評價不高,但對《野望》還是另眼相看。在《唐詩評選》卷三中,王氏評論《野望》:“如此作自是野望絕佳寫景詩,為詠得現(xiàn)量分明,則以之怡神,以之寄怨,無所不可,方是攝興觀群怨于一爐,錘為風雅之合調。”他認為,杜甫情感沉郁于胸,在面對現(xiàn)景時,一瞬間由現(xiàn)境直接躍入詩境,從現(xiàn)境直達詩境?!艾F(xiàn)量”,按佛學本義解,乃指主體“自失”狀態(tài)下的觀照,其所出境界汰濾了主觀情意,而停留在單純的感知層面上。船山在《相宗絡索·三量》中曾對其有這樣的解釋:“現(xiàn)量,現(xiàn)者有現(xiàn)在義,有現(xiàn)成義,有顯現(xiàn)真實義?,F(xiàn)在不緣過去作影;現(xiàn)成一觸即覺,不假思量計較;顯現(xiàn)真實乃彼之體性本自如此,顯現(xiàn)無疑,不參虛妄?!蓖跏蠈F(xiàn)量引進詩學領域,意在說明審美意象是從直接的審美觀照中產(chǎn)生的,所以他強調“即景會心”。但他又認為,詩人之“現(xiàn)量”是以其“胸襟”為底蘊的,因此他反對“僧推月下門”之類的“妄想揣摩”。船山在《夕堂永日緒論內編》之四中說:“要亦各視其所懷來而與景相迎者也?!痹凇短圃娫u選》卷三綦毋潛《題靈隱寺山頂禪院》中又說:“無名理者不能作景語?!边@樣,船山就將被佛學斷開的感知與情意的心理關聯(lián)重新銜接起來了?!艾F(xiàn)量”以詩人“胸襟”“所懷”“名理”為底蘊,實際上已開啟了并非主體“自失”狀態(tài)下的觀照,經(jīng)由“興觀群怨”,詩人瞬間通向了可以無限拓展的精神空間。這正是船山在《古詩評選》卷五評孝武帝《濟曲阿后湖》中所狀描的——“寫景至處,但令與心目不相睽離,則無窮之情正從此而生”的詩情狀態(tài)。巴懋煒的從“桃源”實景而“武陵”虛景,正是由現(xiàn)境而躍入詩境,從現(xiàn)境直達詩境④。
自古文士愛風流,古今多少文人墨客在六安流連詩酒,放浪河山,他們的屐痕游蹤留在了對六安的美好贊頌中。清六安人許嗣云(字希白,號芷江)在《芷江詩話》卷三中就記載了嘉慶二十年春末六安文士桃花塢郊游及相關的唱和活動,“江西周韻柯司馬由蜀中調任吾邑,……乙亥季春朔,招同余與楊蘭如方伯,熊介臣太史,鄧子裳、汪仲賓、沈樸齋三孝廉,及同輩十余人,泛舟桃花塢,至鏡心禪院,曣集賦詩有感?!雹?/p>
“龍?zhí)肚镌隆?,惜乎僅留下了汪洪所撰《八景》組詩中的《龍?zhí)肚镌隆?見前)。龍?zhí)段挥谥莩俏麂暮訓|岸龍盤石(亦稱龍爪石)處。龍?zhí)杜c龍爪石舊有傳說,可參見黃克順君《六安古“八景”:地方歷史記憶與皋城社會鏡像》文。浣月道人所作《六安竹枝詞》,有“若問狀元何日見,石前龍爪現(xiàn)分明”句。道人自注:徐晉溪水部構“萬松精舍”于淠西,北外有龍爪石,諺云:龍爪現(xiàn),狀元見。六安舊有焦煥為宋建炎二年狀元說,明聞人詮修、陳沂纂《南畿志》及清陸心源撰《宋詩紀事補遺》也有記載,然缺宋人直接史證,待考。
汪洪詩以“月”為意象?!霸隆笔枪沤裎膶W作品中頻繁出現(xiàn)的意象,并被寄予不同的人文意涵。最早的是《詩經(jīng)》中已出現(xiàn)多種意涵的“月”,如《陳風·月出》,以“月”比況美人。后世詠月作品更是層出不窮。古景中,亦多因“月”而名世者,如“盧溝曉月”“平湖秋月”“三潭印月”等。汪洪所見“龍?zhí)丁?,本來與月懸隔,作者卻藉月印龍?zhí)哆@一境象,使之發(fā)生了動態(tài)的關聯(lián),水和月皆聯(lián)動起來,尤其“魚驚明鏡墮,龍喜寶珠還。水面蟾光冷,波心兔隱懸”兩聯(lián),讀來讓人由境動而心動,不能自已。
四
六安舊時“八景”書寫中屬于吟詠州城古景的“赤壁漁歌”需要特別討論。
“赤壁漁歌”,指明清時期六安城西郊的“小赤壁”,位于城西兩公里許的老淠河岸邊。舊稱此處奇峰突起,斷岸千尺,紅巖峭壁上鐫有“小赤壁”3個大字。明時,崗埠之上有亭,亭前有屋3幢,遍栽垂柳,雜植花卉,曾為徐必進別墅。其西有“鏡心禪院”,山環(huán)水繞,泉壑清幽;又有修竹茂林,臨風搖姿。晨昏之時,老淠河上漁舟輕蕩,銀鱗閃光,漁歌互答,其聲悠遠。今日,由于老淠河水淺,岸邊形成沙灘,赤壁掩面,漁歌不聞。
“赤壁漁歌”作為六安“八景”之一,始見于《同治六安州志》,實際上形成于明代。無疑,“赤壁”是中國歷史上重要的戰(zhàn)爭符號之一,這使它逐漸演繹為一種華夏文化符號,并經(jīng)由蘇軾等人的構建和書寫,成為古代詩文的重要意象之一。而在明清時期,六安“赤壁漁歌”,通過相關詩文吟詠,也形塑了一個有別于嘉魚“武”赤壁、黃州“文”赤壁的六安“小赤壁”意象。這其中,該經(jīng)歷了怎樣的一個輾轉曲折的轉換歷程??!
《板橋題畫三則》之二有言:“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霧氣,皆浮動于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傊?,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獨畫云乎哉!”抉發(fā)六安“赤壁漁歌”詩文意象中的人文意涵,可謂一次美妙而充滿意趣的審美過程。
今見書寫六安“赤壁漁歌”的詩作,最早當為楊懋魁所作《雪中游小赤壁》(見前“一”中所引)。該詩首次形塑了六安“小赤壁”這一意象,并做了一些描述,“磯頭月暈連天白,霜后鴻聲入夜哀”,用“月暈”“霜后鴻聲”來烘托“小赤壁”(磯頭)深秋夜景的空寥和讓人惆悵。且全聯(lián)對仗工整,宜為佳聯(lián)。此后,“小赤壁”便成為六安文士構建和書寫“赤壁漁歌”的主要意象。
明人劉垓有《小赤壁》詩——
千尋臨碧落,半壁倚中天。
澗古虬龍隱,霞深芝草鮮。
何當鳴鳳客,來問釣魚船。
宣詔從天上,探奇訪洞玄。
尊開蓬島北,人倚斗牛邊。
漁火明還滅,舷歌斷復連。
歸航催暮雨,飛瀑破溟煙。
御李慚佳士,存劉感大賢。
勝遊應不朽,意氣逈無前。
太史寧須奏,星河夜有騫[2](P665)。
詩作以“半壁”來書寫六安“小赤壁”,今日想來,似乎更具形感和特色。
與劉垓同時的李懋檜也有《小赤壁》——
使君雅有東山興,未必投簪臥此丘。
云護薜蘿供野服,水縈石壁即滄州。
泛舟與客皆秋望,得酒烹魚盡醉休。
想是前身蘇太史,慚予昔昔⑥忝同游[2](P665)。
用“石壁”狀寫六安“小赤壁”,真切,但全句旨意難明,倒是同治《六安州志》此句作“水縈幾席即滄州”似更貼切,也與同聯(lián)上句更顯對仗。尾聯(lián)也不無韻味。李懋檜,自號溫陵人,《同治六安州志》卷二十《職官志五·名宦》有傳,稱其“字克蒼,福建安溪進士,萬歷九年知州。實心任事。州丁役舊有上、中、下三等,有家已消落而仍納上戶者,苦累難支,公悉定為一,則民得以蘇。設社倉以備荒,令民輸所余粟,擇里中富而有行誼者主之,視豐歉為收放,歲得谷二千石。又置義田二區(qū),合同知劉垓所置三區(qū),歲得谷四百三十石,以贍貧者。重修州志,文獻有征”[3](P328)。
張一坤(員外)《小赤壁》詩——
平原百里上,突兀一巖丘。
未必嘉黃勝,翻成汗漫游。
雪堂無客到,天祿有鐫留。
醉矣忘歸路,輕風蕩小舟[2](P665)。
“巖丘”而“突兀”于“平原百里上”,這在作者看來,宜為六安“小赤壁”“未必”遜于“嘉黃”赤壁的原由。清雍正時曾任六安知州的盧見曾就曾在《中秋放棹》中吟道——
桂花□廓枕河流,佳節(jié)開衙一放舟。
名跡偶然同赤壁,戰(zhàn)場何必在黃州?!雹?/p>
盧詩描寫淠河旁桂樹馥郁之狀,佳節(jié)放舟游覽之興,以及由景名引發(fā)的感慨。
清巴懋煒詠“赤壁漁歌”(“一”中已引)。詩中以“峭壁橫”狀寫六安“小赤壁”,前后注重的都是對“小赤壁”所處環(huán)境的描寫,其中有靜有動,有“蟹舍”有“漁舟”,還伴有“歌”“唱”?!案栾h櫓外心俱凈,唱入蘆中聽更清。我亦愿為垂釣者,一過此地輒移情”,“心俱凈”構成了“輒移情”的根據(jù)。
清同治《六安州志》卷一亦載楊庭畫并題六安“八景圖”詩《赤壁漁歌》:
公瑾本比鄰,嘉魚蹟僑寓。
和舷歌渺渺,未怯周郎顧⑧。
全詩僅4句20字,卻浮想聯(lián)翩,尤其第2聯(lián),把歌者的自信神情托出,又極貼切地妙用“周郎顧”這一樂史名典,既神且美。
同治《六安州志·古跡》有載:“小赤壁,州西五里。下臨大河,斷岸千尺。鐫‘小赤壁’字。舊為徐憲副別墅。時多乘流泛舟,題詩壁上。有劉公垓刻句,后人妄改,失其本指。柳州太守駱氏先塋相近,古柏參天,有枳花自遠方移植。楊友敬《夏初挈弟輩來游》詩:‘……憲使園林盡野煙,勝游誰續(xù)百年緣。摩挲峭壁鐫題處,始信劉郎句本妍?!雹?/p>
上述州志“古跡”書寫中,值得關注的是六安之“小赤壁”,宜與劉垓有一定關涉。劉垓,湖北潛江人,“明南京刑部廣西司主事,前同知州事?!笔侨f歷《六安州志》纂修[2](P498)。劉垓在六安任上,曾有《游小赤壁記》一文,于今人解讀六安“小赤壁”之人文意涵構建,極有啟發(fā)[2](P653-654)。劉垓在文中,首先揭明:“六州城西五里許,為小赤壁。蓋徐憲史有之,姚太史名之。”文中“徐憲史”,當為徐必進⑩,明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進士,徐氏號鏡川。楊懋魁所作《徐氏義田記》稱:“六安鏡川廉訪徐先生兩按吾閩?!盵2](P643-645)“姚太史”,當為明浙江秀水(今浙江嘉興)人姚弘范(1531—1589),字繼文,號禹門。嘉靖三十二年(1553)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以文學觸忤當?shù)溃H為六安州判官。旋遷江西參政,改南京太常寺少卿,領國子監(jiān)祭酒,升禮部左侍郎,終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卒贈禮部尚書。姚氏位重名高,為六安淠河舊景取名“小赤壁”,可謂宜也。
劉垓接著梳理了由嘉魚“赤壁”而黃州“赤壁”、又六州“赤壁”的話語轉換,并稱所謂六安“小赤壁”者,宜與孔子“登東山小魯,登泰山小天下”之意比附,這是對姚氏“小赤壁”命名賦予的新的文化意涵。劉氏以“隘”與“闊”“險”與“安”為角度,比較了黃、六“赤壁”的不同特色,并作一綰論:“若乃葉風在馭,明月中天,把酒浩歌,形勝俱化。或闞洞庭而朝江漢,或俯龍穴而望淮海。寓江動廟廊之思,履巖切閭閻之想。奚啻沂浴薄彼蘭亭?此則黃六之所同,而蘇姚諸君子之為樂一也。孰小而孰大耶?又孰真而孰非真耶?”其中“江山異域,風月同天”的天地感悟,非一般可比?!扒姨K姚在黃在六,各據(jù)一勝。余生楚而宦六也,兼有其勝。豈余幸耶?抑茲赤壁幸也?顧方余在楚也,人謂黃大;今而在六也,人又謂六大。然則大耶?小耶?吾何辨耶?又不知黃六而外,更有赤壁耶?無赤壁耶?”這種曠達情懷,和富于遐想的情思,也令人神往??梢哉f,劉垓的《游小赤壁記》,筆者以為其中的神思哲理,并不遜于東坡赤壁二賦。
總而言之,明清六安州城“八景”及對州城“八景”所進行的文學書寫,均可視為對六安古城文化的持續(xù)構建。
注釋:
① 王所善所撰文見吳康霖總纂清《同治六安州志》(二)卷五十一《藝文》,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396-400頁、404頁、418頁。該書黃山書社版,本文作“同治《六安州志》”。
② 轉引自胡曉明《釋陳寅恪古典今事解詩法》,王元化主編《學術集林》卷十五,上海遠東出版社1999年版, 第381頁。
③ 參見二氏《六安城西淠河沙洲考》文。
④ 參見馬育良《“根據(jù)個人心性而推演出人文繁變”——以船山性情論及其“興觀群怨”新說為例》,《中國哲學史》2009年第2期,第99-100頁。
⑤ 轉引自張岳林《<六安州志>描繪的文學地圖》,《皖西學院學報》2013年6期,第17頁。
⑥ 吳康霖總纂清同治《六安州志》(下)黃山書社2008年版第1830頁此詩頷聯(lián)“石壁”作“幾席”,尾聯(lián)“太史”作“學士”、“昔昔”作“昔日”。
⑦ 盧詩轉引自周始《皖志述略》上冊298頁,安徽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1983年編印。原引詩首句有脫文。
⑧ 見吳康霖總纂清同治《六安州志》(上),黃山書社2008年版,第64頁。吳康霖總纂清《同治六安州志》(一)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均有圖無題詩。
⑨ 見吳康霖總纂清同治《六安州志》(上),黃山書社2008年版,第849頁。但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未見此段記載。
⑩ 萬歷《六安州志》卷五稱徐必進“副使”。見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明劉垓纂修 [萬歷]《六安州志》,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五五五頁。又,本文撰寫中,采納了周大川君一些意見。
參考文獻:
[1]周勛初.宋人軼事匯編(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2](明)劉垓纂修.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萬歷]六安州志[M].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
[3]吳康霖.同治六安州志(一)卷之二十一[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4](清)雍正六安州志卷之一[M].北京:國立北平圖書館珍藏本.
[5]吳康霖.同治六安州志(二)卷五十二[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6]吳康霖.六安州志(上)[M].合肥:黃山書社,2008.
[7]余英時.紅樓夢的兩個世界[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
The History Construction and Narration of “Eight Views” on the Wall of Lu’an Prefectures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From the Image of “Eight Views” Poetry
MA Yuliang, GUO Wenjun
(WestAnhuiUniversity,Lu’an237012,China)
Abstract:There is an “Eight Views” formulation in the old prefectures, and some of them maybe include more than double members. The history building and narrative of “Eight Views” on the wall of Lu’an prefectures had expressed the cultural consciousness and aesthetic of the people at that time. Now we might as well be look it as a historical memory. “Eight Views” on the wall of Lu’an prefectures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can be found in a variety of poems intoning annals of Ming and Qing’s chronicles. The literary images of these poems are full of cultural implications with the “Eight Views”, and the images have continuously built the “Eight Views” of Lu’an.
Key words:“Eight Views” of Lu’an prefectures; the “Eight Views” poems; image;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中圖分類號:K901.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735(2016)01-0032-07
作者簡介:馬育良,男,安徽六安人,教授,研究方向:中國文化史、中國思想史、中國哲學史及區(qū)域歷史文化。
基金項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重點項目:地方高校搶救地方文化記憶的媒介技術路徑及其應用研究(SK2016A0970)。
*收稿日期:2015-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