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大學美學教材編寫的新路徑
方英敏
(貴州大學人文學院,貴州貴陽550025)
在我國高校各類美學教材中,薛富興教授撰寫的《畫橋流虹——大學美學多媒體教材》展示了美學概論教材寫作的一種可行路徑,從中可以總結出大學美學教材知識分層、體貼人類審美活動本來面目、美學作為知識學與智慧學相統(tǒng)一的三條基本寫作經驗,值得美學界予以重視。
美學概論;知識分層;審美個性;智慧學
在我國高校哲學、中文、藝術類專業(yè)中,美學概論向來都是課程設置的重心和教改的重點?;蛟S由于美育在我國教育方針中的重要位置,教育界和美學界對美學教學也都分外看重。20世紀80年代以來,各種各樣的美學概論教材可謂林林總總,難以準確計數(shù)。在這些著作中,已有一系列優(yōu)秀的教材,許多教材還出自美學名家之手。借助這些教材,我國高校的美學教學已經有了基本的教材依托,建立起了相對完善、成熟的知識體系。然而,在中國大多數(shù)高校中,本科美學概論課程教學又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困難,或者說還有不盡如人意之處。正是如此,如何更好地改進美學概論的教學效果,至今仍然是美學教學一線的教師討論的話題,時常可以讀到關于美學課程的教改論文。
改進大學本科美學教學的效果,除了授課形式、教學方法、考核方式的改良外,其中最為核心的環(huán)節(jié)恐怕是教材的編寫。什么是好的美學原理著作?這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學術問題。但就大學美學教材來說,筆者認為,美學教材對人類審美活動的解說,既要合乎美學學科的專業(yè)要求,又要貼近大學本科生的知識接受能力、趣味,這個標準應該是大致正確的。筆者在高校擔任美學概論課程的教學多年,在選擇美學概論教材時也頗費躊躇,最后選擇了薛富興教授撰寫的《畫橋流虹——大學美學多媒體教材》(以下簡稱《美學》)。從多年的教學反饋看,它的使用效果是上乘的。這是一本很有個性、特色的教材,展示了大學美學概論課程教材編寫的一種可行路徑,它的寫法值得總結。
從風格上看,《美學》中關于人類審美活動的描述,內容通俗,表達曉暢。為什么會有這幅令人親切的面孔?乃作者有意為之。對大學美學教學所面臨的困惑,作者作為一位同樣長期在高校從事美學教學和科研的工作者,有自己的感受和看法:“長期以來,大學美育工作面臨著這樣的矛盾:一方面,依理,審美當是最大眾化的精神生活方式,因而美學也當是最有人緣的課程;但另一方面的事實卻是,美學在大學生們的眼里卻仍是一門令人高深莫測的冷僻學問,興沖沖而來的學生們大多最終不知底里,茫然而歸。造成這種狀況的根本原因,恐怕在于大學美學教材的理論化程度過高,所講授內容太抽象。20世紀以來的中國美學基本上是一種理論美學、哲學美學,大部分美學教材滿足于演繹、闡釋某一種美學觀念體系,與當代社會大眾審美實際相距甚遠,教材所講與學生們所期望者相距甚遠。深入反思之后,我們意識到:大學美學教材面對本科生和研究生,在教學任務、知識內容上當有嚴格分層。大學本科美學教材的任務是說明人類審美活動是什么樣的。研究生美學教材的任務則是說明美學是如何研究人類審美活動的。我們想努力改變目前大學美學教材面臨的狀況:美學家們一旦形成自己的美學理論體系,編出一本教材,對本科生這樣講,對研究生仍然這樣講,結果本科生聽起來太深奧,研究生聽起來又嫌重復、淺俗?!盵1]172-173美學在高校作為冷僻學問的小眾學科與審美活動在大眾日常生活中的須臾不可分離所形成的反差,恐怕也是很多美學教學工作者的感受。薛富興教授把它歸因為“大學美學教材的理論化程度過高,所講授內容太抽象”,并進而在具體的操作層面上提出了解決問題的方法,即對大學美學教材在本科生與研究生之間進行知識分層,把大學美學本科教學任務定位為“說明人類審美活動是什么樣的”,而研究生教學的任務是“說明美學是如何研究人類審美活動的”。
那么,“說明人類審美活動是什么樣的”與“說明美學是如何研究人類審美活動的”這兩者的區(qū)別在哪?簡單說,前者是對人類審美活動的事實描述,更多地依賴學者的審美經驗、體驗的支持;后者側重對人類審美活動的學術反思,更多地需要美學研究的“學”與“史”的支撐。我們以“自然美”為題說明。對于大學本科生的教學任務,就是需要向學生說明自然美或自然審美是什么?或者說,大自然對象、現(xiàn)象的魅力在哪里?在課堂教學中,可以向學生做如下情景式的設問方式:旅游在當下為什么已成時潮?每逢節(jié)假日,現(xiàn)代都市人相約急匆匆地逃離城市的水泥森林,不顧旅途勞累,奔赴濕地、公園、名山、勝水而樂在其中,流連忘返。那么,大自然的魅力在哪?薛富興教授的《美學》把自然美的魅力總結為“自然:聲色的誘惑”、“自然:人生之情”、“自然:人生之道”和“自然:生命的樂園”等4個方面,并運用大量學生能夠有所感受或既有知識范圍的實例予以闡釋。就大學美學本科教學任務而言,把自然美的魅力講清楚了,它的教學目標也就達到了。而對于研究生的教學任務,則需要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討論自然美的發(fā)生(發(fā)現(xiàn))、特性、自然美的審美價值層次等等,乃至進入當代生態(tài)美學、環(huán)境美學的專題研究。筆者檢閱了幾本美學概論教材,如葉朗的《美學原理》、陳望衡的《當代美學原理》、彭鋒的《美學的意蘊》等,幾乎都把重心放在了自然美的發(fā)生(發(fā)現(xiàn))、特性、自然美的審美價值層次等問題的討論上,而這些問題都是理論難度較大的話題。從美學史看,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美學大討論”中,美學家們曾就自然美的發(fā)生、特質、審美價值層次等問題進行過往復討論。因此,雖然上述教材關于自然美的介紹不乏來自美學史的“學”的支撐與“史”的基礎,但是,將這些美學家們往復討論且至今也尚未完全有共識的自然審美議題,放置在大學研究生美學專業(yè)的教研課堂中,似乎更合適,而對于大學美學的本科教學來說,它的理論化程度則是高了。對于這些復雜的美學問題,美學家們尚且都費神,而對于知識儲備、接受能力有限,尤其是尚未接觸過美學、尚不知“美學為何物”的大學本科生來說,不免有些勉為其難了。從這個角度說,目前通行的大學美學教材未能進行知識分層,既是大學美學本科教材人為地造成理論抽象程度過高的根本原因所在,也是解決該問題的突破口。
當然,即便學界已經意識到大學美學教材知識分層的必要性,就本科教學任務而言,要專業(yè)地“說明人類審美活動是什么樣的”,也是知易行難之事。事實上,美學研究要直接面對人類鮮活的審美活動本身并非是一個新鮮的提法。20世紀80年代末,以蔣培坤先生的《審美活動論綱》出版為標志,美學界就已經就此問題有了某種共識。但是,美學研究對人類審美活動的理解、闡釋要保持活潑潑的面孔極大地依賴美學研究者的素養(yǎng)。這個素養(yǎng)就是對人類審美對象、現(xiàn)象的感性經驗。這實際上也就回到了美學界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即朱光潛先生所謂“莫通一藝,莫談藝”的美學治學經驗之談。依朱光潛先生之見,沒有對任何一門藝術的精深了解,美學研究就沒有入處。這一見解傳遞一個重要信息,即美學研究不僅僅是美學“知識”的演繹,還是審美“體驗”的升華。朱光潛先生,包括宗白華先生的美學研究的過人之處在于他們對藝術、審美現(xiàn)象有非常豐富、雋永的體驗,能夠把美學理論融入審美對象、現(xiàn)象的感性經驗中。對于筆者在內的很多美學教研人員來說,我們也許不缺美學“知識”、“理論”,但對人類審美對象、現(xiàn)象的審美能力、感性經驗卻相當匱乏、捉襟見肘。正是如此,美學教學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了概念、范疇、命題之間推論的智力游戲,已然違離人類審美活動作為“感性”精神活動之旨。
按朱光潛先生的要求,“通一藝”尚且困難,對于美學研究者來說,對豐富多樣的人類審美對象、現(xiàn)象都要有親身的、獨特的經驗,這顯然比把握、演繹既成的美學知識、理論要難得多。從這個角度說,在大學美學教材知識分層的指導思想下,專業(yè)地“說明人類審美活動是什么樣的”,無疑地是美學界的一項浩瀚工程,也是非一人能夠完成的集體事業(yè)。薛富興教授的《美學》明確了這項工程的基本思路,也有一定的示范意義。
在大學美學本科教材的編寫中,如何保持美學教學的鮮活面孔,讓學生對人類審美活動的理解感同身受,而不是板著面孔向學生傳授、累積一些關于人類審美活動的抽象、玄乎的概念?薛富興教授的《美學》對通行美學教材的內容作了大刀闊斧的削刪,只保留了介紹人類審美活動最基本環(huán)節(jié)的內容,而且重點放在對人類審美活動4大基本形態(tài)的介紹上。全書共分8章:第一章談審美的定義;第二章談審美經驗,包括審美條件、審美能力、審美心理、審美快感、審美情趣;第三章至第六章共用4章的篇幅分別設專章介紹自然美、工藝美、藝術美和生活美;第七章談審美價值;第八章談審美功能。在美學知識的系統(tǒng)性、細微度、深度上,此教材是有欠缺的,但作者刻意如此,旨在體貼人類審美活動的本來面目,減輕美學教學中概念思辨的重壓,讓學生對美學的接受變得輕松些。
如何體貼人類審美活動的本來面目?《美學》的如下觀點和做法是值得注意的:
第一,在對審美的定義上,提出審美是超越物質需求、感性的、即時性的精神活動。
在這個定義中,關于審美是“超越物質需求”、“感性”的精神活動,這是以康德、黑格爾為代表的德國古典哲學家在比照人類物質實踐和科學認知活動基礎上界定的人類審美活動的精神個性,也是美學界的基本常識。薛富興教授的獨到之處在于,他在此基礎上進一步以宗教為參照,以即時精神感性,亦即世俗性界定人類審美個性?!睹缹W》提出:“在人類所有精神生活形態(tài)中,審美也許是最淺俗的一種,它是人類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過渡性環(huán)節(jié),人類精神生活的起始性環(huán)節(jié)。在人類精神現(xiàn)象學范圍內,世俗性,而非超越性才是人類審美活動之真精神。”[1]173以“世俗性”而非“超越性”來界定審美個性,這是一個與美學界的習見雖有出入,但又是值得審慎對待的觀點。
審美是超越性的精神活動,這是美學界的某種習見。楊春時先生就非常認同此論,并建立其超越美學體系。西語“超越”(trancendence)一詞,哲學上譯為“超驗”、“先驗”,與“經驗”相對,在西語內部來理解“超越”的含義也都是復雜的,但大致說,該詞著意一事物對于另一事物的區(qū)隔與間離,有“超出……范圍”之義。審美的超越性,意指審美是一種與現(xiàn)實物質功利活動有別的精神活動。這個界定是大致不差的。但問題就在于,超越性的精神現(xiàn)象不止是審美,宗教就是其中的一種,而且宗教要求個性超越現(xiàn)實物質功利需求的苛嚴程度還更高。如果一定要講審美的超越性,它僅僅指審美是一種人類滿足了現(xiàn)實的吃喝拉撒睡之后或者說超出人的基本物質生存需求范圍的精神需求。而在人類精神諸現(xiàn)象內部,宗教比審美的超越性更高。宗教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超越”,亦即“超驗”的精神現(xiàn)象,它建基于對人的“彼岸世界”的終極關懷。宗教的教義、儀式等所營造的“宗教世界”與“經驗世界”有著相對嚴格的劃分。與宗教的超越性相比,審美只能算是“世俗性”的精神活動。審美是對人的“此岸世界”的現(xiàn)實關懷,關心的是人今生今世的喜怒哀樂?!皩徝朗澜纭迸c人日常生活的“經驗世界”并未有太嚴格的界限,甚至就是沉醉在“經驗世界”之中。審美的“世俗性”成就了它的廣泛人緣。正是如此,在人類精神現(xiàn)象中,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說,但尚未有“求真之心人皆有之”、“求善之心人皆有之”、“愛宗教之心人皆有之”等說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表明,審美就如同人的基本物質需求一樣平常,與人的日常生活未為分離,此之謂“世俗”。
第二,在美學知識的結構安排上,突出了介紹4大審美對象形態(tài)的分量。
這與上述以“世俗性”界定審美個性的思路是一致的,或者說是這一思路的具體落實。如何在教學中讓學生感受、理解到審美的“世俗性”?
一是借助大量介紹日常生活中豐富多樣的審美對象、現(xiàn)象,最易直觀感受之。自然美是現(xiàn)實存在于自然界的現(xiàn)成、未人為加工過的審美對象,從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宏觀自然到飛禽走獸、樹木花草的微觀自然都是人類欣賞的對象;工藝美作為人類物質生產勞動、工藝技術水平發(fā)展的現(xiàn)實成果,更是人類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從家具裝飾品、生活技藝到廣告,它直接植入人類的日常生活中;生活美包括身體美、人情美和環(huán)境美,即以人的身體形象塑造、欣賞和展現(xiàn)為中心的身體審美,通過親情、愛情、友情營造的溫暖人情狀態(tài)及其感受,以及人類美好的生存環(huán)境;藝術美是專門滿足人類審美追求的對象,包括雕塑、建筑、繪畫、音樂、舞蹈、詩歌、戲劇、電影、書法、文學等。無論是自然美、工藝美還是生活美、藝術美,都是人的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甚至就是人的日常生活本身,它不是“超驗”的。人的日常生活若剝離了這些審美內容,不說變得百無聊賴,至少也會遜色很多。在教學中,通過向學生介紹這些豐富多樣的審美對象、現(xiàn)象,能夠有效地幫助學生建立起對人類審美活動的直觀認知,可以為后續(xù)更深入的研究性學習奠定基礎。
二是突破藝術中心論的情結。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一段時期內,我國美學原理對審美對象形態(tài)的研究基本上以藝術為中心,如王朝聞先生主編的《美學概論》、李澤厚先生的《美學四講》,談審美對象形態(tài)時,都只講了藝術。在一段時期內,藝術被視為人類審美意識的集中體現(xiàn),所以,美學差不多就等同于藝術美學、文藝美學。美學的藝術中心論恰恰是以“超越性”論審美個性以及精神中心主義、精英主義的表現(xiàn),因為藝術美較之于自然美、工藝美、生活美等,在超越現(xiàn)實物質功利的精神純粹性上確實要高得多,所以才有黑格爾所謂“藝術美高于自然美”的高論。但如前所論,以“超越性”論審美個性,在很大程度上是美學界對審美認知的鏡像:其一,它高估了審美的精神位格。與宗教的精神純粹性相比,人類審美活動恐怕多是聲色情欲之境;其二,它囿于精英主義的自戀情結。藝術也許是作為社會小眾的各類精英陶情冶性、自我陶醉的生活部分,它對個體的審美條件、審美能力、審美素養(yǎng)都有相當?shù)囊?,而對于社會蕓蕓眾生而言,審美門檻準入條件相對不那么高的自然審美、生活審美、身體審美等更符合他們的趣味。正是如此,我們在旅游景區(qū)、化妝服飾品商場看到的人山人海、流連忘返現(xiàn)象很難在高端美術館、藝術館予以復制,這便是人類審美活動的實情。
從上分析看,薛富興教授的《美學》提出以“世俗性”界定審美個性是對人類審美活動本來面目認知的不凡之見。這一見解,或引起美學界的商榷,但它可以引發(fā)美學界對“人類審美活動到底是什么”這一根本問題的持續(xù)深入思考。對這一根本問題的回答不同,落實于美學概論教材編寫的面目也就有所不同。
就美學學科理想狀態(tài)而言,它不僅僅是關于審美理論的純粹知識學,也應是有益于現(xiàn)實人生的智慧學。在這一點上,薛富興教授的《美學》有著較為自覺的認知:“美學不應當只是一門與現(xiàn)實人生無甚關系的外在知識。作為一門人文學科,它應當是人類對自身生存狀態(tài)、對人性、對人生幸福追求發(fā)自內心的自覺反思。每個已經接觸過美學這門課的人,對這個問題都應當在自己的心中有較為明確的認識,并真誠地感受到審美對自己的價值,這樣才算是學有所得?!盵1]155作者有這樣的自覺認識,而教材的編寫也落實了這一理念。
在《美學》的章節(jié)安排上,作者特意設置第七章談“審美價值”和第八章談“審美功能”。所謂“審美價值”就是傳統(tǒng)美學中的“美本質”問題。作者之所以采用“審美價值”論而非“美本質”論,并非僅僅是文字游戲,而是在“美本質”問題上從認識論向價值論的內在思路轉換,是作者總結西方美學傳統(tǒng)和20世紀中國美學特別是生命美學的思想成果。作者指出,美是一種價值,屬于人類所追求的價值,具體地,美是人類生命追求的即時精神感性形式;人為什么求美?因為美滿足了人的生命需求。審美到底與人何干?以價值論討論美本質,它使人對美、審美的認知找到了與人的生命需求的根本聯(lián)系。傳統(tǒng)美學多從認識論角度討論美本質,無論是“美是主觀的”、“美是客觀的”、“美是關系”還是“取消美本質問題”的“取消論”都是一種純粹的知識學思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各派觀點爭論不休,誰也沒能說服誰。從認識論角度討論美本質,它增加了人們對審美現(xiàn)象認知的知識,但并未擊中美本質的要害,更未明了審美與人的現(xiàn)實人生在根本上有何干系。
在第七章討論了“美是一種價值”后,作者在第八章中進一步把“審美能干什么?有什么用?”歸結為“審美是人生之境”、“審美是人生之趣”、“審美是人生之藝”、“審美是人生之情”和“審美是人生之?!钡?個方面,把審美與人生的細微曲折關系發(fā)掘了出來。
除了第七、八章的內容顯明美學是人生智慧學的總旨外,在一些具體論斷上作者也處處不忘美與人生的連結。例如,以“自然:人生之情”、“自然:人生之道”來總結自然美的魅力;又如,把個體美的真諦歸結為人生幸福感,是個人自以為美和自我欣賞;個體美作為人生幸福感,它需要人生智慧的啟蒙,需要明了人生的基本事實,即人生的偶然性、脆弱性和唯一性;再如,以親情、愛情、友情為中心論人情美,指出人情美的營造需要個體超越自我中心主義,以充分的道德自律意識建立成功的人際關系;還如,關于生活審美,作者總結指出:“生活審美是現(xiàn)實的人生藝術,是人們在洞達人生真相的基礎上,通過調節(jié)自我心態(tài)而惜生、戀生、樂生,生活美感正是自我人生的幸福感。美學以精神性手段,通過調節(jié)人之心態(tài),增進人們的幸福感。它使人們于人生重負下不失惜生戀生之情,物質欲望挫折下因珍惜已有而稍減失意之苦,以審美之精神手段補物質之不足,于物質追求之外開精神生活之境?!盵1]141凡此等等,均把美學導向現(xiàn)實人生。
在當代中國,實現(xiàn)美學作為知識學與人生智慧學的統(tǒng)一,對國人的美育尤為重要。在基本建成小康社會、物質無虞的情況下,如何收拾人心、建構精神家園是社會的又一工程。李澤厚先生在20世紀90年代提出“情本體”論堪稱這項工程的預流。如上所言,薛富興教授的《美學》也為此做了一些發(fā)凡、發(fā)微工作,但美學作為知識學與人生智慧學更為系統(tǒng)、幽微的統(tǒng)一關聯(lián)仍需美學界繼續(xù)努力。
綜上所述,我們總結了薛富興教授的《美學》寫作的三條基本經驗。這些經驗已然支撐了一本非常有特色、個性的美學教材,但它們能否成為大學美學教材寫作的普遍經驗,這當然有待美學界的商榷和教學實踐效果的檢驗。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即我們需要對各類各種、尤其是一些出于知名美學家之手的美學教材的寫作經驗進行真誠的總結,進而相互勘比,梳理出一些共識性的經驗,以建成更加成熟的大學美學教材。
[1]薛富興.畫橋流虹——大學美學多媒體教材[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A Feasible Path to Aesthetics Textbook Compiling
FANG Ying-min
(College of Humanities,Guizhou University,Guiyang,Guizhou550025,China)
In all kinds of aesthetics textbooks of Chinese universities,the aesthetics textbook written by Professor Xue Fu-xing had shown a feasible path to write aesthetics textbooks.There were three writing experi?ences,for example,knowledge stratification of aesthetics textbook between undergraduate and postgraduate, returning true colors of human aesthetic,aesthetics as unity of knowledge and wisdom,and so on.
Introduction to Aesthetics;Knowledge Stratification;True Colors of Aesthetic;Wisdom
G642.3
A
2096-0239(2016)02-0111-05
(責編:譚本龍責校:明茂修)
2016-03-11
方英敏(1979- ),男,湖南岳陽人,貴州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