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堂到國務院

金人

西苑三海

“西苑三?！弊鳛榛始医窔v經(jīng)遼、金、元、明、清五代經(jīng)營，規(guī)模大具。遼金時期，這里是燕京城東北郊的別殿離宮，元、明、清時期建都北京，對“西苑三海”擴建修葺，三代相因，使之形成了馳名中外的古典皇家園林。中海及與之相連的北海，元代帝王賜名“太液池”，明清時稱之為“西苑”。清乾隆帝御制詩有云：“液池只是一湖水，明季相沿三海分?！碑敃r已有“西苑三海”之說，即太液池南部瀛臺水域為“南海”，金鰲玉蝀橋（今北海大橋）以北水域為“北?！?，二者之間為“中?！?。

禁苑中敕建北堂

明萬歷年間，天主教耶穌會教士意大利人利瑪竇作為第一批傳教士來華，由于他曾在澳門學習漢語，根據(jù)中國實際情況，制定了一套迎合儒家教義的傳教方式，他本人儒服儒冠，使用的西方科學儀器引起明朝官吏和士大夫的興趣，并被萬歷皇帝接見，受到封賞。萬歷二十八年（1600），得到萬歷皇帝允許，在今北京宣武門內購地建堂，建造了北京第一座天主教堂——南堂。由于利瑪竇傳教的成功，引發(fā)了眾多耶穌會教士爭相赴華，明末清初德國傳教士湯若望進入宮廷，修改歷法，編纂歷書《時憲歷》；比利時傳教士南懷仁深受清康熙帝的器重，被任命為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負責改造觀象臺儀器，完成《康熙永年歷法》。

1685年1月28日，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簽署了耶穌會傳教士到東方的敕令。3月，白晉、張誠、徐日升、洪若翰等一批法國傳教士啟程來華，陸續(xù)供職于內廷。白晉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學會滿文，后來又掌握了漢語，與張誠一起為對自然科學有濃厚興趣的康熙帝講授西方科學知識，還先后編寫了二十余種教科書，如《幾何原理》、《實用幾何綱要》、《測量器用法》等，康熙帝還親自為一些著述撰寫序言?？滴醵四辏?689），張誠、徐日升作為譯員，隨中方首席代表索額圖赴尼布楚參加中俄兩國邊界談判，他們攜帶的詳明的亞洲地圖在談判中起了重要作用。

康熙三十二年（1693），康熙帝偶染瘧疾，隔日發(fā)熱，久病不愈，痛苦不堪，御醫(yī)為之束手。經(jīng)洪若翰、劉應等傳教士獻上西藥奎寧（金雞納霜），一服即見奇效。病愈后的康熙帝為表示感謝，準備賞賜傳教士土地、房屋、帑金，但他們請求賜給一座教堂，得到康熙帝恩準，命工部在西苑中南海西岸紫光閣以西、羊房夾道（即養(yǎng)蜂夾道）以南的明蠶池口舊址、原輔政大臣蘇克薩哈府址上營建一座廣廈，命名為救世堂，位置相當于今文津街國家圖書館分館對面的地方。這座教堂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建成，舉行開堂典禮。堂前鐫有康熙帝御題“敕建天主堂”五字匾額，另有御制匾聯(lián)三方，正中一匾為“萬有真源”，兩側分別為：“無始無終，先作聲形真主宰”，“宣仁宣義，聿昭拯濟大權衡。”因這座教堂地處蠶池口，又稱蠶池口教堂，簡稱北堂，以區(qū)別于宣武門內的南堂。

北堂的興廢與遷建

雍正帝即位以后，因天主教傳教士參與了皇位繼承之爭，必懷忌恨，因此采取了嚴禁傳教的政策。又由于在華傳教士內部因有關名詞與禮儀問題發(fā)生紛爭，激怒了清政府，道光七年（1827）降旨藉沒北堂；道光十八年（1838），下令將北堂拆除變賣，以五千兩銀價將地基變賣給一名姓于的官員，后又轉賣給宗室惠略。咸豐十年（1860），英法聯(lián)軍入侵北京，逼迫清政府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北京條約》，條約中規(guī)定退賠沒收的教堂財產，并重建北堂。清政府只好賞賜惠略一所官房，在蠶池口舊址重新復建北堂。至同治四年（1865），北堂重建竣工，比原來的北堂更為寬敞高大，教堂長五十米，寬二十一點三米，鐘樓高達二十八米。在其東配房還創(chuàng)建了一座北京最早的自然博物館，命名“百鳥堂”，陳列法國傳教士、博物學家達米德游歷中外名山大川搜集的動植物標本，有珍禽八百余種，蟲豸蝴蝶三千余種，由于這在中國是首創(chuàng)，十分新鮮，所以吸引了眾多王公大臣前往參觀，連慈禧太后也微服前去觀賞。

光緒十二年（1886），光緒帝大婚在即，慈禧太后不得不宣布由皇帝親裁大政。在她撤簾歸政前，勘修西苑三海，大興土木，準備作為她歸政后頤養(yǎng)天年之所。為此，醇親王奕譞按照慈禧太后“查看三海等處應修工程，即行修理”的懿旨，負責主持監(jiān)督工程，成立“三海工程處”，耗銀五百余萬兩，挪用當時籌建海軍的經(jīng)費，開工大規(guī)模修建。因北堂緊鄰西苑，建筑高大，地基高出中南海五尺，可以俯瞰皇家禁苑，慈禧太后和清政府以為有肘腋之患，深以為憂，欲將北堂圈入西苑，因此命醇親王奕譞主持、直隸總督李鴻章出面與法方交涉，經(jīng)辦此事，以慈禧太后歸政后西苑住地狹隘為由，讓北堂搬遷。法國公使先是遷延不辦，后來法國北京教區(qū)主教樊國梁向羅馬教皇匯報，申請裁奪，隨后提出種種苛刻要求作為交換條件。清政府原想在皇城外易地建堂，被法方回拒。由于西苑三海工程期限迫近，清政府意在速成，對法方的要求曲意遷就，對其所提條款一一應允，在天津與法方簽訂了《遷堂條款》五款，《光緒東華錄》對此記載頗詳，主要內容為：允許法方在西什庫擇址另建教堂，撥給土地比原北堂基址寬廣一倍，約二十英畝；補償遷移費銀三十五萬兩；限兩年內遷完；新建大堂以五丈高度為限。清政府急于收回北堂的另一個誘因是慈禧太后對“百鳥堂”有覬覦之心，為此，她飭令李鴻章等人在交涉搬遷北堂時，要求法國傳教士把“百鳥堂”捐獻給朝廷。因此，《遷堂條款》中有把“百鳥堂”中的異方禽獸等一切古董物什“概行報效”給中國的規(guī)定，從而滿足了慈禧太后的私欲。為攢趕西苑三海工程，清政府下令，北京、天津等地各關卡對修建北堂的磚瓦灰石木料等一律免稅，如工期提前一個月，加銀兩千兩，依次遞算。后來慶親王奕劻為取媚慈禧太后，更提出如能再提前一個月，可加銀五千兩。如比一個月再提前，可按日核給。在如此重金付賞之下，法方多加工役，加緊施工，日夜兼造，于光緒十三年（1887）建成西什庫教堂后，將蠶池口北堂交出。隨后，清政府又征遷了蠶池口附近兩千余戶居民的宅地，從紫光閣以西修筑圍墻，命名為集靈囿。至此，蠶池口地區(qū)歸入西苑，中南海西界延至今府右街。

新建的北堂在西什庫，因此被人稱為西什庫教堂，屬哥特式建筑，大堂平面呈十字架形狀，正中拱形大門上方，木匾上書“敕建天主堂光緒十三年”。面積約二千二百平方米，高十六點五米，鐘樓高達三十一米。光緒二十六年（1900），義和團運動飆興，6月15日，義和團圍攻北堂，長達六十三天。1984年5月24日，西什庫教堂被列為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

在集靈囿新建監(jiān)國攝政王府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1908年11月14日），光緒帝死于被囚禁的中南海瀛臺涵元殿。次日，慈禧太后也撒手人寰，死于中南海儀鸞殿。臨死前，慈禧太后發(fā)出懿旨，以醇親王載灃之子三歲的溥儀為帝，承繼同治帝為嗣，兼祧光緒帝，年號“宣統(tǒng)”。由于溥儀年幼不能親政，封二十七歲的載灃為監(jiān)國攝政王。

當年同治帝病卒無子，慈禧決定由醇親王奕譞之子四歲的載湉以外藩入繼大統(tǒng)，承繼咸豐帝為嗣，繼承同治帝帝位，年號“光緒”。因醇王府出了皇帝，成為“潛龍邸”，光緒十四年（1888），奕譞奏清依雍正帝雍和宮故事，將宣內太平湖王府恭繳朝廷，慈禧太后當即準奏，在什剎海后海北沿橚貝子府（原成親王府）賞給醇親王，賜銀十萬兩修葺新府，后又追加賞銀六萬兩。為區(qū)別兩府，宣內太平湖的王府稱為舊府或南府，什剎海后海北沿的王府稱為新府或北府。光緒十六年（1890），奕譞去世，由其子載灃襲爵。

光緒帝命赴黃泉，溥儀繼位，他出生的醇親王北府也成為“潛龍邸”。根據(jù)清政府制度，攝政王與一般親王不同，需別建府第，以示尊崇；為便于處理軍國大事，需在禁城附近另建“攝政公所”，以利攝政王起居入朝和出入警蹕。經(jīng)隆裕太后恩準，在西苑中海西集靈囿興建監(jiān)國攝政王府，另選東華門內擷芳殿改建修繕攝政王宮內起居休憩的攝政公所。這里原為明代慈慶宮，萬歷年間著名的“梃擊案”曾發(fā)生在此。內有奉宸宮、承華宮、擷芳殿、薦香亭等多所建筑。清代乾隆年間，對這一區(qū)域進行改建，在明代端本宮和端敬殿舊址上興建了三所宮殿，裝飾華麗清雅，作為皇子的居所。這三所宮殿全部覆以綠琉璃瓦，是紫禁城內唯一不用黃琉璃瓦之處，以顯示其特殊的地位，被稱為南三所，俗稱阿哥所或所兒。

嘉慶年間，依據(jù)南三所曾為明代擷芳殿的史實，改稱擷芳殿。后因同治、光緒兩位皇帝均乏子嗣，再無皇子居住，光緒三十三年（1907），此處改為憲政編查館衙署。至此，改建為攝政公所。宣統(tǒng)元年（1909）正月、二月中海的集靈囿監(jiān)國攝政王府和攝政公所工程先后動工，興建的攝政王府在中南海西北部，東起金鰲玉蝀橋，西至府右街北口，南達中南海西北門，規(guī)模宏大，斥資銀近兩百萬兩，建有殿宇、房屋三百一十四座、一千五百四十六間，極盡奢華，僅電燈就要裝五百八十七架之多。當時電燈裝入中國不久，北京全市尚不足三萬盞，由此可見新建監(jiān)國攝政府王府非同尋常。由于工程浩大，其間又在府中加建接待來訪的德國皇太子的下榻寓所，歷時三年尚未完工。宣統(tǒng)三年（1911），辛亥革命爆發(fā)，袁世凱被重新啟用為內閣總理大臣，十月十六日（12月6日）載灃被迫向隆裕太后繳還監(jiān)國攝政王印，奏請辭職，退回醇親王北府，過起隱居生活，未竣工的攝政王府修建工程交給內務府奉宸苑收管。

末代皇帝宣統(tǒng)退位，清祚永終，1912年成立了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袁世凱竊據(jù)大總統(tǒng)之位，一度把這里作為國務院辦公地。北洋政府期間，1918年徐世昌出任總統(tǒng)，此地被改為總統(tǒng)府。1924年段祺瑞任臨時執(zhí)政，又把這里改為陸軍部和海軍部所在地。國民黨北伐成功以后，1928年遷都南京，這里1930年以后先為河北省政府占用，不久改為北平市政府及所屬各局使用。1937年7月7日，華北日軍悍然發(fā)動盧溝橋事變，武裝占領北平。12月14日炮制傀儡政權。1938年1月1日，日本扶植的一批漢奸粉墨登場，成立了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大漢奸王克敏出任臨時政府的行政委員會委員長，占用此地辦公。

解放后，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院即設在這里，不久改稱國務院。原攝政王府府邸中的西花園（又稱“西花廳”）保留完整，是周總理生前辦公和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