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望華
人教版九年級上冊第三單元以“少年成長”為主題,編排了《故鄉(xiāng)》《孤獨之旅》《我的叔叔于勒》《心聲》四篇小說。相對來說,魯迅的《故鄉(xiāng)》主旨更深遠,學生更難把握。教學中,筆者試著從《故鄉(xiāng)》中兩個主要人物(即楊二嫂和閏土)與“我”關系的“遠”與“近”的角度,去分析他們的性格特征,引導學生理解魯迅對當時社會環(huán)境的看法和態(tài)度,以便更好地解讀《故鄉(xiāng)》的精神世界。
一、楊二嫂與“我”
《故鄉(xiāng)》中,楊二嫂這個人物潑辣、勢利、斤斤計較,不討人喜歡。但如果我們的評價僅停留于楊二嫂的可鄙可厭,便容易陷入膚淺的道德批判,會抹殺這個人物的復雜性。
楊二嫂兩次到“我”家,都是沖著一些零碎物件去的。第一次到來,試圖拉近關系不太成功,于是,楊二嫂“一面憤憤的回轉(zhuǎn)身,一面絮絮的說,慢慢向外走,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里,出去了”。第二次因為抓住了閏土的把柄,覺得自己有功,“便拿了那狗氣殺,飛也似的跑了“。兩次拿東西,動作、神情都不一樣,抓住這些細節(jié),讓學生細細品味楊二嫂在索取物品時的策略,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接近“我”和母親,其實只是為了一些非常廉價的日用品,可見,楊二嫂這個人物的可悲可憐。
二、閏土與“我”
關于少年閏土,不少學生都能夠復述出童年時的“我”和閏土的有趣經(jīng)歷。筆者要求學生觀察和比較少年閏土和中年閏土的語言描寫。學生會發(fā)現(xiàn),在少年閏土的語言里,基本上每句話都以“我”“我們”或“你”作主語;而中年閏土則缺少了這類代詞主語,而是以“自家”“老太太”“老爺”代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不同呢?這樣的說話方式反映出怎樣的人物關系呢?
通過分析,學生不難得出結論:少年閏土的世界充滿了歡樂和想象,也樂于與“我”分享一切,并且這種分享,帶著極強的個人認同和自豪感,此時的閏土,單純質(zhì)樸,把“我”當做他的一個親密伙伴,對我無話不談;相比之下,中年閏土的世界則處處流露出苦澀的悲哀,“多子,饑荒,苛稅”是他頭頂?shù)膸鬃笊?,壓著他往前掙扎,貧苦的生活又使他在面對“我”時保持一種下等人的謙卑,覺得“我”是“老爺”,“我”與他是主仆關系。通過對人物語言的細讀,對人物精神世界的挖掘,學生領略到:兩人兒童時代的伙伴式親密已經(jīng)蕩然無存,成人世界里,只有生活的壓迫、世俗的觀念以及由此帶來的地位的尊卑。
三、近與遠
我們發(fā)現(xiàn),楊二嫂和閏土在處理與“我”的關系時,方式截然相反。與“我”并不熟悉的楊二嫂,拼命拉近與“我”的關系;小時候的親密玩伴閏土,則在闊別多年后,極力強調(diào)人與人之間的等級差異。這兩人,一個是“辛苦恣睢”,一個是“辛苦麻木”。他們?yōu)槭裁磿兂蛇@樣呢?這就需要引導學生去思考和認識故鄉(xiāng)里描繪的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到底是如何變態(tài)的社會和觀念才能造就出如此變態(tài)的人際關系,變態(tài)的人性呢?
王富仁先生在《精神“故鄉(xiāng)”的失落——魯迅〈故鄉(xiāng)〉賞析》一文中提到,小說涉及三個故鄉(xiāng),“一個是回憶中的,一個是現(xiàn)實的,一個是理想中的”,“突出描繪的是現(xiàn)實的故鄉(xiāng)”。如果梳理三個故鄉(xiāng)之間的關系,我們便會發(fā)現(xiàn):作為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充滿著奇幻的、理想化的色彩,它是“我”對故土最本真最原始的依戀,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質(zhì)樸真誠,比如“我”和少年閏土;但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只是“我”作為一個成年人不切實際的“想象”,只會在“現(xiàn)實的故鄉(xiāng)”的無情解構下分崩離析,殘酷的社會環(huán)境下人與人的階級感與疏離感一直沒變,只是童年的經(jīng)驗恰好提供了一個躲避世俗的場所。當成年的“我”回鄉(xiāng)后品嘗到舊日不再的苦果時,對未來的愿景則延續(xù)在魯迅作品中,如對“路”的比喻,正如《<吶喊>自序》中“鐵屋子的吶喊”的比喻一樣,夾雜著無奈、絕望與決絕的復雜情感。
現(xiàn)實連結著過去和未來,過去的幻影因現(xiàn)實的刺破而不復存在,未來的希望必須孕育于現(xiàn)實的殘忍。本文以人物關系的“近”與“遠”來解讀楊二嫂和閏土,其實是為學生理解魯迅筆下“現(xiàn)實的故鄉(xiāng)”打開一個突破口,進而,追尋魯迅的思想足跡,探照到魯迅心目中那個“理想中的故鄉(xiāng)”。
(作者單位:云夢縣道橋中學)
責任編輯 嚴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