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

摘 要：本論文以“人文情懷”和“鄉(xiāng)土意識”為切入點，在李約熱獨特的書寫方式中了解李約熱小說的特點，并將小說放在世界范圍及中國鄉(xiāng)土文學的大環(huán)境下，對其鄉(xiāng)土與人文書寫進行分析，旨在深刻理解李約熱小說中的內在含義和時代價值。

關鍵詞：李約熱 人文情懷 鄉(xiāng)土意識 N獨特的書寫

一、李約熱小說的特征

（一）人文情懷和鄉(xiāng)土意識

本文提及的人文情懷特指依附于知識分子的知識分子情懷，是知識分子的內質和品格。人文情懷在世界文化中沒有統(tǒng)一的定義，其與所處的地區(qū)文化和精神內涵有著密切的關系，因此不同文化區(qū)域對于人文情懷有著不同的闡述。在西方文化中，知識分子的人文情懷指的是知識分子所表現出來的對社會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以及其具備的獨立意識、反叛精神和批判品格等內質。中國古代文化中對人文情懷的解釋與西方文化具有某些相似之處，如同樣具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愛國情懷和責任感，也有“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或“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獨立品格和意識等。

李約熱的書寫雖殘酷卻仍然對人性與理想抱有希望和溫情。李約熱與其他的鄉(xiāng)土作家最為不同的就是對人文情懷和鄉(xiāng)土意識的處理。同其他鄉(xiāng)土作家在進行鄉(xiāng)土書寫時的無意識的分離狂熱的情感和理性的批判、徘徊在知識分子和鄉(xiāng)土民間的兩端相比，李約熱的鄉(xiāng)土書寫則游走于知識分子和鄉(xiāng)土民間之間，他的小說中體現出來的人文情懷和鄉(xiāng)土意識是一種和諧的關系。書寫鄉(xiāng)土小說的人都是熱愛這片土地的，李約熱也同樣愛著鄉(xiāng)土民間，只是他的愛是深沉的、內斂的，他溫和地將自己的愛深深地潛藏在文本之中。要想深刻了解李約熱對鄉(xiāng)土的根性，就必須仔細研讀作品，對文本進行深層次的剖析。李約熱也以同樣溫和的態(tài)度進行文本書寫，不緩不急地將故事一一道來，讓讀者在細細品讀中進入他所描繪的鄉(xiāng)土世界。通過研究，我們不難發(fā)現李約熱的小說既有對現實的審視，也有對鄉(xiāng)土生活的熱愛。

（二）形成原因

首先是青少年時期的鄉(xiāng)土意識積淀。李約熱的母親早逝，他從小是被哥哥帶大的，他的父親是“走資派”，李約熱因為“家庭成分不好”而常受人歧視。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成長，致使李約熱養(yǎng)成了敏感內向、懼怕同陌生人接觸的性格。而文學也正是這時走進了李約熱的世界，填補了他生活中的空缺。李約熱曾在與筆友的交談中回憶起那段時光，那時候他只要有文字就讀，不講究文章是否經典。正是這種對文字的癡迷，漸漸令李約熱積累了扎實的文字功底和豐富的文學底蘊。

其次是異地他鄉(xiāng)的人文情懷凝結。如果說青少年時期的鄉(xiāng)土意識積累是時間給予的，那么人文情懷的凝結則是通過空間的變化而開闊視野獲得的。李約熱離開了熟悉的鄉(xiāng)土去都市游學，新的環(huán)境給了他機會去了解、審視鄉(xiāng)土與都市的地域文化差異，使其在知識分子情懷和鄉(xiāng)土意識之間不斷思考。

二、李約熱小說中的人文情懷和鄉(xiāng)土意識

（一）在殘酷故事的背后留有希望與溫情

1.現實割裂理想

李約熱是一個執(zhí)著自己理想的人，他認為人類就是靠夢想延續(xù)下來的。因此在李約熱的小說中讀者常常能看到為了理想放棄一切的人。但在現實社會的影響下，越來越少的人提及并相信理想，甚至加以譏諷和嘲笑。尤其是在物質匱乏的鄉(xiāng)土之中理想被邊緣化，成為一種奢侈。如小說《李壯回家》中“我”的弟弟李壯，理想對于他而言就是遙不可及的奢侈。李壯原本是鎮(zhèn)小的一名老師，因為不愿意娶鎮(zhèn)長的女兒——那個“有狐臭”，“ 一只腿長一只腿短”、“ 已經和十二個男人睡過覺”的楊美而被發(fā)配到農村小學教書。當他喜歡的女孩王小菊去了北京后，李壯欺騙家人，以需要進修的虛假理由義無反顧的也跟到北京。為此，家里人賣了一網珍貴的銀魚，“我”放棄了裝假眼的機會。背負家人期待的李壯在家書中絕口不提自己的真實狀況，只是抄錄北京的旅游指南。他的家人不知道他的境遇，同樣讀者也不知曉，但是讀者又可以在結尾處李壯的狼狽形象中猜想他的艱難，在一聲聲“楊美，我愛你”的嘶喊中理解他的痛苦。這看似是一個愛情故事，卻也是一個理想與現實的故事，遠方的王小菊是美麗的理想，而丑陋的楊美是不堪的現實，當現實割裂了理想，李壯的吶喊是向現實的低頭，還是對現實的抗爭？《李壯回家》雖然是短篇小說，但其內容與內涵卻不少。理想面對現實，是低頭、妥協(xié)，還是抗爭、批判？這是給讀者思考的問題。然而，雖然李壯失去了愛情、理想、甚至家園，但是仍有一個獨眼哥哥一直在廢墟中守候他的歸來，最后一刻親情沖淡了悲涼。

2.鄉(xiāng)村倫理的悲情與溫情

因為對鄉(xiāng)村故土的熱愛，李約熱始終關注著那片他生長的土地，也正因如此他對農村現狀的悲情部分非常了解。但是李約熱在對鄉(xiāng)土民間進行書寫時并沒有回避這些悲情故事，而是在展示的同時帶領讀者體會這些故事背后的希望和溫情。以短篇小說《青?！窞槔?。這篇小說的結尾處“我”自告奮勇接手計劃生育工作未完成的任務，并成功解決了超生頭號難題的藍月嬌。面對這樣的功勞“我”應該是高興的，但最后卻發(fā)現“我不是一個好人”。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結論？無關國家的政策，也無關暴力行政的反思，細看“我”之前的計生人員的行為就能發(fā)現其中緣由。韋江被藍月嬌推下山坡，老劉被藍月嬌戲弄……計生人員整整三年都沒有解決藍月嬌的問題。是他們愚笨無法對付藍月嬌，還是沒人想起牽走青牛？都不是，那些計生人員是于心不忍，因為他們知道青牛對藍月嬌一家人的重要性。那些計生人員的心是善良的，心中存有鄉(xiāng)村倫理與情感，他們之所以默認暴行也只是因為鄉(xiāng)村倫理與國家政策發(fā)生沖突而做出的被迫選擇。而“我”從最初的沾沾自喜，到因身邊人態(tài)度轉變而反省，最終青牛死后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也正是認同了鄉(xiāng)村倫理的溫情。

（二）獨特的書寫方式加深了文本的人文情懷和鄉(xiāng)土意識

1.人文式的敘事視角

敘事視角是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作者想要講述什么樣的故事，講訴多少內容，以什么樣的方式講述都與他選擇的敘事視角有很大關系，也可以說，敘事視角的選擇關系到小說的總體意義。中國小說的敘事視角是多樣化的，有最初全知全能的第三人視角敘述，也有限定視域的第一人稱視角敘述，以及之后出現的多重視角轉變敘述等。李約熱的小說中用了很多例如“我的哥哥”、“我的弟弟”等人稱講述故事，這樣的講述似乎帶有一些第一人稱的限述性，但深刻研究和理解其文本后我們不難察覺到，作者實質是將自己的視角隱藏在敘事主體的視角之中。

在小說《毆》中，李約熱則選擇了內外視角的雙重切換。小說中對于外界環(huán)境與事件的敘事是以第三人稱進行的，如觀眾可以通過梁燕的視角觀察到黃村世界三十年后的變化。而對于梁燕內心思想的描繪，作者則選用了外視角。這樣的敘述深切地表現了梁燕的心理負擔，也通過梁燕的經歷加強了故事的可信度。正是這種內外視角的雙重切換，令讀者能夠更加深入故事情節(jié)，理解文章的內涵。

2.鄉(xiāng)土式的寫意留白

在李約熱的小說中，無論是小說的價值立場，還是文本的結構框架，作者都在文本書寫時運用了西方留白的寫作方式，同時也融合了中國傳統(tǒng)的寫意白描技巧。最能表現上述觀點的就是小說《青牛》，小說從名字開始便簡潔，故事情節(jié)也如名字一樣。全文用簡單的文字，干凈利落地為讀者講述了一個計劃生育的故事。這個故事沒有迂回跌宕的情節(jié)，沒有驚天動地的情感，但卻仍然能夠觸動讀者的心，其原因就在于作者對故事發(fā)展節(jié)奏的掌握上。文中藍月嬌家中貧困，還有四個很小的孩子，面對這樣的境遇，她仍堅強活著的原因是什么？“我”阻止他們繼續(xù)生孩子，他們非但不恨“我”，還卻對“我”像親人一樣，這又是因為什么？沒有提問，也沒有回答，但是卻讓讀者在閱讀時不斷地思考。此外，《戈達爾活在我們中間》中的阿燦和《李壯回家》中李壯等的經歷也都因為留有空白而引發(fā)讀者思考。

3.交叉式的形象塑造

沉默者又可以稱為失語者，指的是在政治語境下不能有效發(fā)聲的鄉(xiāng)土農民形象。在小說《馬斤的故事》中，馬斤就是那個失語者。他在一場大雨之后突然出現，之后又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抓走殺害，他在小說中發(fā)言只有反復喊著“冤枉啊”這一句話，而我們也只能夠通過他的喊冤想象一下他的悲慘處境。由此可見，在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中，只有那些具有話語權的中心人物才能做出有效的發(fā)聲，而地位卑微的弱者只能沉默地接受一切。馬斤在野馬鎮(zhèn)一直是一個邊緣者，鎮(zhèn)上的人們一直在議論他，連漁民都可以欺負他，最后因為受人妒忌慘遭殺害，落得個被拋尸白露巖的下場。

三、李約熱小說鄉(xiāng)土與人文書寫的時代價值

首先是對人性之美的呼喚。很長時間以來，我們的文學已經不知善與美是何物，“惡”成了作家筆下的日常。如今，在許多作家渲染著世界的絕望與黑暗，專注書寫人性的殘暴時，李約熱仍然能在逆流中保留著對人性的信任和渴望，用愛點燃人們心中的理想與希望。

其次是李約熱對文學的全球化和本土化的處理。在吸取西方文學精華的同時，李約熱也重視本土文化的學習與創(chuàng)新。李約熱認為，傳統(tǒng)文化是中國作家的精神力量，缺少了本土文化的積累，書寫的文本就會浮躁，流于表面。李約熱始終堅守著他的鄉(xiāng)土家園，同時以一個知識分子的人文情懷來構筑他的鄉(xiāng)土藝術家園。李約熱對文學全球化和本土化的融合是值得當代鄉(xiāng)土作家學習的。

再次是李約熱文本中語言的運用。初看李約熱的小說，總讓人產生雖情節(jié)豐富，但是描寫不知所云的感覺，但若細細品讀便會理解作者語言的藝術。

四、結語

雖然如今的鄉(xiāng)村現狀并不樂觀，但是李約熱仍然堅守“根”性，不悲觀絕望，用愛去捕捉鄉(xiāng)土民間生活的細小溫暖，帶給熱愛鄉(xiāng)土的人更多的希望與夢想。李約熱的小說無論是情節(jié)還是藝術價值，都為鄉(xiāng)土小說帶來了新的血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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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薩義德.知識分子論[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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