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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清時期滇池流域的水利糾紛與社會治理

      2016-04-11 20:23:10
      思想戰(zhàn)線 2016年3期
      關(guān)鍵詞:明清時期社會治理

      馬 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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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清時期滇池流域的水利糾紛與社會治理

      馬琦①

      摘要:水利糾紛是傳統(tǒng)中國基層社會較為突出的社會矛盾之一,解決水利糾紛是地方官府社會治理的重要職責。明清時期滇池流域的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雖然相對滯后,但水利糾紛的激烈程度卻不亞于內(nèi)地發(fā)達地區(qū),類型多樣,原因復雜。云南地方官府一方面根據(jù)“舊規(guī)”“舊制”等原則保護農(nóng)戶的合法權(quán)益,堅決打擊違規(guī)行為,達到維護已有水利秩序的目的,這與內(nèi)地無異;另一方面對已有分水、用水制度適時調(diào)整,適應(yīng)已經(jīng)變化了的水情與地情,不斷完善灌溉制度,減少糾紛的產(chǎn)生,履行治理基層社會的職責。

      關(guān)鍵詞:明清時期;滇池流域;水利糾紛;社會治理

      水利糾紛是水利社會史研究中的重要方向,也是探討水利與區(qū)域社會互動關(guān)系的良好介質(zhì)。云貴高原地處西南邊疆,湖泊眾多,濱湖平壩是最重要的農(nóng)業(yè)區(qū)域,沿湖河流的水利開發(fā)歷史悠久。明清以來,內(nèi)地移民大量涌入邊疆,耕地快速增加,水資源日益匱乏,水利糾紛事件頻發(fā)。因此,本文擬以滇池壩區(qū)為例,通過檔案、碑刻、方志中的眾多水利糾紛案例,考察明清時期云貴高原的水利糾紛,探討其類型、分布、原因及其解決糾紛的原則與方式,揭示政府在解決水利糾紛、維護水利秩序過程中的作用,以期擴大中國水利社會史研究的地域樣本,豐富對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認知。

      一、水利糾紛的數(shù)量與時空分布

      滇池地處云南省中部昆明城西南郊,濱湖平壩區(qū)面積763.6平方公里(高程1 886米)。滇池壩區(qū)是云南省的核心經(jīng)濟區(qū),農(nóng)田水利開發(fā)歷史悠久。*參見于希謙,于希賢《滇池地區(qū)水利發(fā)展簡史》,《經(jīng)濟問題探索》1981年第2期。但滇池流域大規(guī)模水系治理則始于元代,如修筑松華壩、治理盤龍江及開挖??诤?。

      明清時期,在政府提倡和資助下,小型水利工程大量修筑。如乾隆二年(1737年),上諭:“云南跬步皆山,不通舟楫,田號雷鳴,(水利)不可不急講也。凡有關(guān)于民食者,皆當及時興修?!?道光《云南通志稿》卷53《水利一》,道光十五年刻本。同年,云南布政使陳宏謀檄文中所列滇中已修水利工程達100余處,并稱:

      凡有可以興修之處,務(wù)使水無遺澤,地無曠土,興修工竣,將情形繪圖貼說,及每年如何分灌,如何歲修,可以灌溉若干田地,逐一造冊具報,其各屬具報已修之水利,及已修未報者,亦即令其照此一體造冊具報。*陳宏謀:《培遠堂偶存稿》卷4《詳請通查興修水利詳》,乾隆刻本。

      即已建水利工程均有配套的水規(guī)和歲修章程,以此規(guī)范水利秩序。

      隨著水利工程數(shù)量的增加,“歲修”和“水規(guī)”等管理規(guī)章制度的出現(xiàn),滇池流域水利體系基本形成。正如董雁偉所言,清代云南修建的水利設(shè)施都訂有分水制度,在滇池、洱海等主要流域,水源的分配成為一種常態(tài)化的制度。*董雁偉:《清代云南水權(quán)的分配與管理初探》,《思想戰(zhàn)線》2014年第5期。此外,還出現(xiàn)了專門性的水利著作,如黃士杰的《云南省城六河圖說》、孫冉翁的《盤龍江水利圖說》和徐勰的《晉寧水利論》。*黃士杰:《云南省城六河圖說》,臺北文成出版社,1974年影印光緒六年重刊本;孫冉翁:《盤龍江水利圖說》,云南省圖藏道光抄本;徐勰:《晉寧水利論》,道光《晉寧州志》卷14《藝文志》,1936年鉛印本。

      與此同時,隨著人口的增加和耕地的擴大,滇池流域水資源日益匱乏,水利糾紛頻出。清代乾隆年間錢灃所寫《六河歌》中對昆明六河沿岸旱時霸水、搶水、堵水,澇時排水灌淹鄰田等現(xiàn)象有生動的描寫,如“群畝逞黠擁為利,乘春筑壩夯還硪,要遮新漲使橫散,去清留濁誰禁訶,夏漲踵至壩雖倒,明年又筑人則那”;“塞河罪首從無科,能令田從海底涌”。*錢灃:《錢南園遺集》卷2《六河歌為陳云巌觀察作》,云南省文史研究館整理《云南叢書》第25冊,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影印云南圖書館藏版,第13476~13477頁。

      就筆者所搜集的資料而言,有關(guān)明代滇池流域水利糾紛的記載僅有兩例:一是《云南府昆明縣為乞均水利以蘇民困事碑》(又稱《石鼻里水利碑》),*碑文見昆明市西山區(qū)文物志編撰委員會《昆明市西山區(qū)文物志》,1988年編印,第68~70頁。記載嘉靖、隆慶時期昆明縣石鼻里村民控告沐府田莊霸占水源及官府判決結(jié)果。二是《寶象河平水石底碑記》,*該碑現(xiàn)立于昆明市官渡區(qū)官渡鎮(zhèn)昆明市碑林博物館內(nèi)。記載崇禎七年(1634年)昆明縣官渡里官渡、舊門溪、大耳等村設(shè)立分水石底事,提及此前各村水利糾紛事件。這可能與文獻散佚、記載缺失及碑刻損毀有關(guān)。清代滇池流域水利糾紛記載眾多,主要來自三方面:一是清代檔案,筆者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搜集到滇池流域因水利糾紛導致命案的刑部題本17件;二是民間碑刻,筆者近兩年尋訪鄉(xiāng)間水利碑刻11通,大多涉及水利糾紛事件;三是方志,存留至今的清代、民國地方志中,記載水利糾紛事件7起。

      縱觀37份明清時期滇池流域水利糾紛案例,從時間上看,主要集中于清代中期,以乾隆、嘉慶、道光三朝最多。這固然與記載、統(tǒng)計不全有關(guān),但是,清代中期,隨著內(nèi)地移民的增加,滇池壩區(qū)耕地擴大,尤其是水田面積增加,導致農(nóng)業(yè)灌溉用水日益緊張,這是水利糾紛增多的主要因素。如道光《昆明縣志》中記載了該縣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和道光十六年(1836年)民田、屯田、官田、公樣田、馬料田等各類水田面積數(shù)據(jù),水田總數(shù)從64 892畝增至164 005畝,140余年間增加了1.5倍。*道光《昆明縣志》卷3《賦役志》,光緒三十七年刻本。

      從發(fā)生的具體地點來看,以寶象河流域最多。寶象河流域地處滇池東北部、昆明城東南部,發(fā)源于官渡區(qū)大板橋,經(jīng)大石壩、小板橋、官渡,至寶豐注入滇池,全長48公里,流域面積344.3平方公里,是滇池壩區(qū)主要灌區(qū)之一。*昆明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昆明市志》第29卷《水利》,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41~151頁。乾隆《云南通志》云:“寶象河,在城南二十里,……,東南田畝咸資分溉?!?乾隆《云南通志》卷13《水利》,乾隆元年刻本。但“此河情形,自三河黃龍?zhí)断潞狭髦帲阆堤锏秃痈?,開溝灌溉;流至板橋驛城西北一帶,河低田高,用車戽灌溉,例不輪排,聽其長流,上下均分”,而且“此河雨水泛漲,河內(nèi)不能容納” 。*黃士杰:《云南省城六河圖說》之《寶象河圖說》,臺北:文成出版社,1974年影印光緒六年刻本。因上下游引灌方式不同,并無統(tǒng)一水規(guī),加之經(jīng)常決堤,沖毀溝渠,以致糾紛頻出。其次是馬料河。馬料河源于官渡區(qū)海子村東,經(jīng)呈貢洛羊、小古城,止官渡區(qū)回龍村入滇池,全長20.2公里。*昆明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昆明市志》第29卷《水利》,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76頁。與寶象河不同,“此河情形,田多水少,不敷灌溉;田高水低,素少沖決;上游水尚充足,下游水漸艱難”。*黃士杰:《云南省城六河圖說》之《馬料河圖說》,臺北:文成出版社,1974年影印光緒六年刻本。雖然水規(guī)刊載明確,但“下游有沿河三十六村,因得水艱難”,經(jīng)常與上游倪家營等4村爭水。

      其次為金汁河、盤龍江、撈魚河等流域。金汁河自松華壩分盤龍江水,沿東部山腳南行,由金馬寺折向西,至吳井橋西南流,于福保村入滇池。該河為人工開鑿的灌溉河流,是滇池壩區(qū)最大灌區(qū)的主要河流?!对颇鲜〕橇訄D說》載:“此河情形,自松華壩起,系就山開河,東岸田高水底,近者間用車戽,灌溉甚少;西岸水高田低,沿河俱修涵洞,放水入田,水足封閉,灌溉甚多?!?黃士杰:《云南省城六河圖說》之《金汁河圖說》,臺北:文成出版社,1974年影印光緒六年刻本。崔尊彝亦言:“昆明六河,盤龍江為大,分為金汁河。盤龍江水流低于田,有閘以束之,分水由金汁河循山而行,東菑數(shù)萬田疇,咸資灌溉,利莫大焉?!?崔尊彝:《重修松華壩開挖盤龍江金汁河并新建各橋碑記》,民國《新纂云南通志》(第7冊)卷139《農(nóng)業(yè)考二》,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點校本,第19頁。金汁河雖然灌溉面積大于寶象河,但水利糾紛卻相對較少。這是因為該河早在雍正十三年(1735年)就確立全河上下游一體的灌溉用水制度,上下五排輪流分灌,以杜紛爭。撈魚河流域的水利糾紛主要集中于上游的過山溝,皆因水規(guī)不清所致,后文將作為個案詳細考察。

      雖然這些案例保留至今具有一定的隨機性,但這些案例發(fā)生的時空分布,一方面反映了明清時期,尤其是清代中期,滇池流域因人口、耕地增加,導致農(nóng)業(yè)灌溉用水整體不足,爭水頻現(xiàn);而不同地區(qū)灌溉用水制度是否完善,上下游能否統(tǒng)一調(diào)配,也是影響水利糾紛事件發(fā)生頻度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則表現(xiàn)出,受地形、水系等因素影響,滇池流域水利灌溉體系存在著明顯的地域差異。

      二、水利糾紛的原因及其類型

      水利糾紛是指不同的單位或個人因為對水資源的開發(fā)、利用、管理、保護等意見不一致而產(chǎn)生的爭執(zhí)。如果爭執(zhí)升級,可能引發(fā)打斗,或者導致命案,則成為水案。明清時期滇池流域的水利糾紛按其誘因可分為以下四類。

      第一類是個體或群體違反已有分水、用水制度或固有慣例,損人利己,引發(fā)糾紛,被稱為“偷水”“盜水”或“霸水”。這類事件在滇池地區(qū)所占比重最大,且形式多樣。最為典型的是個體農(nóng)戶雖明知分水、用水制度中所定的灌溉順序和用水量,但因天旱救苗心切,爭先引水灌溉,或超時截留,損害別人利益,導致兩相爭執(zhí),這樣的案例不下10余起。如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正月二十六日,昆明縣左衛(wèi)人賈如賢沿河引水灌溉,塘水圍滿之時,鄰村呈貢縣小古城村人尹發(fā)將壩挖開,將水放入自己田地,兩相爭執(zhí),致尹發(fā)因傷身亡。*乾隆三十六年六月初四日,署理云南巡撫諾穆親《題為審理云南縣民賈如賢因灌溉糾紛傷斃尹發(fā)案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6668-012。昆明縣板橋里“阿臘村田畝向來開溝引水灌溉,公議分作南北兩段,按日輪流放水”,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五月十四日輪北段放水首日,南段村民“非起盛偷挖水口”,被北段村民非自能等毆傷致死。*乾隆四十七年五月二十三日,大學士管理刑部事務(wù)英廉《題為會審昆明縣民非自能等因灌田糾紛共毆非起盛身死案》,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7662-004。昆明縣高嶠里“李正瓏與祝勇義同村居住,素好無嫌,該村有水塘一口,系自然山泉,合村田畝俱賴此塘灌溉,向來公共輪放,不許私泄,每年村眾公議一人看守水口,乾隆五十七年輪應(yīng)李正瓏看管,閏四月二十五日祝勇義因己田需水,欲求先放,李正瓏不允,祝勇義因其不肯通融”,相互爭斗導致命案。*乾隆五十七年十一月初二日,云南巡撫譚尚忠《題為審理昆明縣民李正瓏因放水灌田糾紛傷斃祝勇義案依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8084-019。昆明縣珥琮里人羅阿郎與高李氏、高寶元鄰村居住“該處向有河水一道,按排引放灌田,設(shè)有水頭經(jīng)管,每遇放水之期,水頭開放,嘉慶十五年二月初四日,羅阿郎同羅彩、羅幅慶及高李氏往田放水,因水頭未到,高李氏先欲放水,羅阿郎不允,高李氏不依,致相口角”,羅阿郎被高寶元毆傷致死。*嘉慶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大學士管理刑部事務(wù)董浩、刑部尚書長麟《題為會審昆明縣民高寶元因放水起畔踢死羅阿郎一案依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9336-010。昆明縣人楊際太、楊洪仁“鄰村居住,素識無嫌,楊際太家地土與楊洪仁家田畝毗連,旁有公共水溝一道,向系輪流灌溉,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五月十三日,輪應(yīng)楊際太引灌,攜鋤前往工作,迨后楊洪仁聲稱田苗干涸,欲將溝水截放,楊際太不依混罵,楊洪仁攜打”,致楊洪仁身死。*道光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云南巡撫吳其濬《題為審理昆明縣民楊際太因灌溉田禾傷斃楊洪仁案依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11687-018。更有甚者,如隆慶六年(1572年),昆明縣城西石鼻里村民角應(yīng)高等呈告:

      村居城西石鼻,相連沐府莊田,麓間有源,均灌田畝,……嘉靖十一二等年,有家人張時泰等,仗倚營充、參隨、管莊、聽用等役,持勢每月栽插,將水霸占輪放,兼行倒賣肥己。民無涓滴,如遇亢旱,荒者十簾八九,致使栽插失時,久絕依源。*萬歷元年,云南府昆明縣《為乞均水利以蘇民困事》(即《石鼻里水利碑》),見昆明市西山區(qū)文物志編撰委員會《昆明市西山區(qū)文物志》,1988年編印,第68~70頁。

      這一地區(qū)“均灌田畝”的制度早已存在,但沐府家人恃強霸水,引起公憤。

      為了自己田畝能夠及時灌溉,有的村莊或農(nóng)戶不惜破壞或改變原有閘壩、溝渠、堰塘、涵洞等水利設(shè)施,罔顧他人利益,私自變更分水、用水制度。如康熙三十年(1691年),昆明縣人徐汝恩等在洛龍河西子河邊偷挖溝渠,欲引水灌溉本村田畝,但西子河水灌區(qū)早已確定,僅為呈貢縣縣前、梅子、斗南等村田畝,并不涉及昆明縣地,故此次偷挖行為被呈貢縣民阻止。*劉世熼:《呈貢縣申詳分水文》,光緒《呈貢縣志》卷7《藝文》,光緒十一年刻本。再如昆明縣苴里甲尾新舊二村與白水塘村地處馬料河上游,引導小白龍?zhí)端胙厣綔瞎喔?,道光十八?1838年)七月,因天旱爭水,水塘村村民李翠私自毀壞涵洞,將水全部運入過山溝,霸水灌溉,新舊二村村民李如林則填堵小白龍?zhí)毒?,斷絕水源,以示抗爭,均不顧原有舊規(guī),破壞灌溉秩序。*道光十八年七月二十二日,昆明縣《告示碑》,該碑立于官渡區(qū)阿拉鄉(xiāng)大普連寶洪寺。還有同治五年(1866年)八月,昆明縣塔密左等村恃強在馬料河上新開灌溉溝渠,致使馬料河南岸漾水溝水源減少,呈貢縣倪家營等沿河村民具控塔密左等村“恃眾逞刁,新開河道”。*同治五年八月初十日,昆明縣、呈貢縣《勿易成規(guī)碑》,該碑立于呈貢縣洛羊鎮(zhèn)倪家營村寶樂庵。

      不僅是爭水灌溉,洩水排澇亦有糾紛。如昆明縣大樹營村人常奉與羅中鄰村居住,“素無嫌隙,兩人田畝相連,常奉之田在上,羅中之田在下,常奉田水向由羅中田中消放,嘉慶四年五月十五日夜大雨,常奉恐田禾被淹,攜鋤往田,挖埂放水,羅中適至,不容挖放,常奉以舍此別無消路,囑其再往下放,羅中不依,互相爭言”,致羅中受傷身死。*嘉慶四年十一月初六日,云南巡撫初彭齡《題為審理昆明縣民常奉因挖埂放水起畔相爭毆傷羅中身死一案依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8698-019。再如昆明縣楊有富與陳洪鄰村居住,“道光十二年六月初一二等日,大雨時行,楊有富因田苗被水浸淹,無處宣泄,于初三日早將陳洪田埂挖開,引水下溝,適陳洪雇楊湛、楊成、楊添才往田工作,陳洪見而攔阻,楊有富告以前情,并許俟水泄竣,即行修還,陳洪恐礙田苗,不肯應(yīng)允,楊有富斥其毫無田鄰情分,陳洪不依,致相爭角”,楊有富被傷身死。*道光十三年九月二十二日,戶部尚書管理刑部事務(wù)王鼎、刑部尚書明山《題為會審云南昆明縣民楊湛等因挖埂放水紛爭歐斃楊有富一案依律分別定擬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11057-012。水田排泄,上滿下放,久已成規(guī)。但部分農(nóng)戶為保護自家田苗,置鄰田于不顧,導致糾紛甚至命案。

      這類事件所涉區(qū)域基本都有明確的分水、用水規(guī)則以及違反規(guī)則的懲罰措施。一般違規(guī)糾紛多由水頭、巡水等鄉(xiāng)村基層水利組織進行調(diào)解,并按水規(guī)中明確規(guī)定的措施進行懲戒。只有調(diào)解無效、沖突升級,甚至導致命案的情況下,才會上訴官府處理。以上案例就是這類事件的極端表現(xiàn)。

      第二類糾紛是部分村莊或民戶認為原有分水、用水制度不公平、不合理,通過建議、上訴或抵制來改變舊制,以維護、擴大或新增自己的灌溉權(quán)益,但卻與認同舊制的民戶或村莊產(chǎn)生利益沖突,稱為爭水或搶水。如寶象河流域,“寶象河自小板橋分沠,古制中豎月牙尖,以三七分引水,一入官渡十四村,人戶用水七分,一入舊門溪四村,人戶用水三分,上有大耳村溝口,用一瓦之水”,但因水利失修,“利害不均,其舊門溪河底輒底,水勢盡泄下流,官渡河底高亢,毫無半點濟渴”。崇禎七年(1634年),官渡等14村建議在寶象河建閘,均分水源入官渡河,“舊門溪民慮其專壅于上,是以群共而爭也”,*崇禎八年三月,云南府清軍水利廳《寶象河平水石底碑記》,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堅決反對均分水利。再如金汁河流域,雍正十二年(1734年)規(guī)定灌溉夏水自四月初一日起,上下五排挨次輪放,“頭排放水一晝夜,二排放水二晝夜,三四五排各按排數(shù),計日輪放”周而復始。如果四月初一日河中無水,頭排農(nóng)田無法灌溉,“須半月之久”才能再次輪灌。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因天旱河水稀少,頭排軍民灌田心切,耆民趙君慶等呈訟:“每年栽插夏水,以得水之日為始,蓋恐雨澤衍期,不能以四月初一日為準?!?乾隆五十九年三月二十日,云南府水利廳《金汁河頭排軍民呈訟水規(guī)碑》,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咸豐十一年(1861年),金汁河民眾又呈訟,認為夏稅“輪派之說于五月初一日始行”,*咸豐十一年春月,云南府《永垂不朽碑》,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顯然是欲改變原有灌溉秩序。還有馬料河流域,上游倪家營等4村與下游下五碑等村分馬料河支渠汪洋溝水灌溉,但分流之處年久失修,汪洋溝溝底淤積,來水減少。道光十一年(1831年)倪家營等村筑壩截水,下五碑等村為了維護四分用水權(quán),偷挖閘壩,兩相互控。*道光十一年六月十五日,呈貢縣《為出示遵守事》,該碑立于呈貢縣洛羊鎮(zhèn)倪家營村寶樂庵。

      田地、水源、水利設(shè)施等因素的變化不僅導致舊有水規(guī)范圍內(nèi)的用水不均,甚至引起水規(guī)范圍外村莊對用水權(quán)的爭奪。如晉寧縣大河下游白白壩子河,“引灌金沙十五村田,舊分河水之三,其七則歸下河七十五村,日久淤廢,村農(nóng)失利,爭訟連年”。*道光《晉寧州志》卷5《賦役志·水利》,道光二十三年刻本。因疏于維護,原有水利設(shè)施功能弱化,三分之水不敷灌溉,導致金沙等15村搶奪下游75村用水份額。再如過山溝。乾隆元年、二年(1736年、1737年)間曾有三岔口與柏枝營等村爭控分水,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興隆營又與諸村爭水。按當時過山溝水規(guī),“至上下柏枝營設(shè)立水坪一座,分為左右兩溝,除左溝分水三分系中莊、繆家營、郎家營三村積塘灌溉,上納溝糧六升,其右溝分水七分系段家營、上下柏枝營、白龍?zhí)?、吳杰營、王家營、渠卜場、洛龍河、大水塘、回子營積塘灌泡豆麥陸地秧苗,公納溝糧一斗九升,并設(shè)水長一人,巡查分放”。其中并無興隆營,但該村據(jù)“明時半截碑文”,稱該村原有過山溝七分水灌溉。水規(guī)范圍內(nèi)其他村莊反駁:殘碑“其中語句不全,本難斷章取義,且不在設(shè)立水坪左右分水兩溝之處,又不在現(xiàn)在分放之普家嘴,乃在興隆營以下之太平關(guān),自是先年另有南、北二溝,其在本地,久已變遷,與柏枝營等村現(xiàn)在所爭溝水馬牛無涉”,“又況完納溝糧,修挖溝枧,每年皆柏枝營等村承辦,興隆營等村并不出力幫辦,尤不應(yīng)準其水利”。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下游豐樂村又以“冬水僅放七八日,不敷灌泡豆麥”為由,上訴官府,欲擴大過山溝右溝冬水用水權(quán)。*嘉慶二十四年十月初三日,趙懷鍔《詳準奉批過山溝九村分水日期文》,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同樣,乾隆至光緒之間,北溝用水權(quán)在“中莊、繆家營、郎家營”3村外,又增加了鄭家營。*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

      第三類是上下游、高低田之間因灌溉與排澇沖突所導致的糾紛。這類事件或因制度本身沒有協(xié)調(diào)、兼顧用水和排水所致,或因民眾疏于維護水利設(shè)施而產(chǎn)生。如呈貢縣高家莊與靈源村水利案,“高家莊外有大河一道,從梁王山發(fā)源,自南由東繞北,匯入昆陽大海,高家莊同靈源村俱坐落大河西岸,靈源村向于河邊開挖水溝一道,溝口樹立石閘,每年秋分啟閘引放河水蓄積堰塘,灌溉田畝,春分閉閘引流歸?!薄5l年久坍塌,“靈源村未經(jīng)修理,以致沙石隨留壅積,溝身淤高,大雨時節(jié),溝水浸溢,高家莊田埂偶被浸淹”。高家莊“高標起意率領(lǐng)村人將靈源村溝道填塞,并將伊家人武三尸棺埋于閘口,兩造互爭。”雖“前經(jīng)官斷,令靈源村照依古規(guī)修閘開溝”,但高家莊不服判決,高標屢次率眾阻撓。嘉慶十五年(1810年)九月初十日,靈源村人李谷柱約同村趙尚禮等13人,“于舊溝之下另開新溝”,時值高家莊村民高文鐘等16人在廟內(nèi)酬神,擔心本村田畝被挖壞,攜帶柴刀、鐵錘、菜刀、木棍等器具前往阻攔,兩相大打出手,導致4死10余傷。*嘉慶十六年三月三十日,云南巡撫孫玉庭《題為審理呈貢縣高文秀等因阻開溝引水糾紛歐斃李谷柱等四命一案分別按律定擬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9530-016。呈貢縣馬金鋪鎮(zhèn)靈源村(今名馬金鋪)、高家莊同居梁王河西岸,靈源村在河邊設(shè)閘開溝,引水入堰塘(今化城塘)灌溉,但年久失修,閘壩坍塌、溝身淤高,使梁王河水位抬升,淹沒下游高家莊田畝;高家莊阻撓開溝,不顧靈源村灌溉需求,導致為上下游之間灌溉與防澇之爭。再如昆明縣廣南衛(wèi)、義路村水利案?!皬V南衛(wèi)、義路村田業(yè)昆連,中有迤南大路一條,其路之上田屬義路村,路之下田屬廣南衛(wèi),兩村放水插秧,均由寶象河放水灌溉。此河自高而下,中有迤南大路之石榴園橋洞一所?!惫饩w二十五年(1899年)四月初五日, “廣南衛(wèi)士民在石榴園地方筑閘積水,淹壞義村田內(nèi)之小春,義路村眾將閘拆毀”,并控告廣南衛(wèi)私造閘枋。*光緒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昆明縣《告示碑》,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

      第四類是分水、用水制度不完善或沒有制度的地區(qū)引發(fā)的糾紛。如昆明縣烏龍村與前衛(wèi)村爭水案,“兩村有公共箐河一條,河中原筑古壩一座,前衛(wèi)村田在上游,地勢較高,烏龍村田在下游,地勢較低,每歲栽插,以前兩村議定,于古壩下另筑沙壩,蓄水引灌,向來先盡前衛(wèi)村栽插完竣,開壩放水,灌溉烏龍村田畝,歷久無異”。道光十一年(1831年)五月,前衛(wèi)村因栽插禾苗稍遲,拖延放水,烏龍村人控告至官府,斷令“仍照舊規(guī),輪放引灌,前衛(wèi)民不得截水故延,烏龍村民亦不得先自拆壩”。道光十四年(1834年)五月初,前衛(wèi)村栽插未完,亦未開壩放水。烏龍村田畝干涸,懷疑前衛(wèi)村“違斷故延”。初三日,烏龍村民眾開沙壩放水,與前衛(wèi)村人發(fā)生沖突,導致1死1傷。*道光十五年閏六月十七日,戶部尚書管理刑部事務(wù)王鼎、刑部尚書成格《題為會審云南昆明縣民李連因栽插爭水傷斃李欲案依律分別定擬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11131-024。再如呈貢縣過山溝。前文所述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豐樂村爭分過山溝水案中,知縣趙懷鍔按照節(jié)令將南溝水分配于各村,“但按照節(jié)令出卯時交水已為平允,惜節(jié)令又有長短,水期因而多寡”,致使紛爭不斷。至光緒年間,過山溝冬水用水權(quán)更加細化,如“立冬小雪、大雪期短一日者,吳杰營、大王家營、柏枝營三村各認四個時辰,冬至、小寒期短一日者,白龍?zhí)?、大水塘、回子營三村同認,又大寒至立春三日期短一日者,大小洛龍河、豐樂村三村同認”。*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編者按,云南省圖書館藏本。過山溝南溝紛爭不斷,北溝亦爭控不斷。光緒二年(1876年),北溝諸村爭水,呈貢縣令鄭揚芳勘斷,按節(jié)令將用水具體日期分配于各村:

      每年八月初一日起,繆家營放水十日,郎家營放水十日,中莊放水十日,周而復始,放足九十日,至冬月內(nèi)歸鄭家營放水三日,該三村又照前輪放九十日,至立春后歸鄭家營放水三日,以后仍三村輪放,每逢交替,以日出卯時為定。*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

      隨著新的分水、用水制度的制定及已有制度的完善,這類事件逐漸減少。

      此外,還有一些水利糾紛與農(nóng)田灌溉并無直接關(guān)系。如巡河權(quán)。呈貢縣安江村與晉寧州接界,共用淤泥河之水灌溉,修挖此河,由安江村出夫295名。安江田少夫多,晉寧田多夫少,巡河之役由晉寧人充任。“乾隆四十九年,(晉寧)州民宋朝舉具呈,妄替巡河與安江”;“乾隆五十三年,(晉寧)州民錢國佐、宋大經(jīng)又妄替巡河與安江”。*《永革巡河碑記》,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晉寧人屢次具呈,欲將巡河之役轉(zhuǎn)嫁給呈貢縣安江村,但均未能如愿。再如水利工程修護,??诤邮杩9こ?,歷來由昆明、呈貢、晉寧、昆陽4州縣協(xié)同,按年挑挖。道光十九年(1839年),“忽有昆陽州工書舞弊,將呈貢應(yīng)挖尖山箐子河有普安閘之名,遂將普安閘子河旁首段混名為新舊普安二灘,私立石椿,以昆陽應(yīng)挖之大河移害呈貢挑挖”。*道光十九年,云南府《為給示永垂事》,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昆陽違反舊有挑挖分工,將自己應(yīng)行挑挖工段轉(zhuǎn)嫁給呈貢,逃避工役,經(jīng)呈貢縣民上訴得以糾正。

      三、官府解決水利糾紛的方式、原則與目的

      水利糾紛是中國傳統(tǒng)時代基層社會中較為突出的矛盾現(xiàn)象。隨著糾紛擴大,沖突升級,進而引發(fā)群體斗毆,甚至導致命案,則會嚴重影響基層社會秩序。因此,妥善地解決爭端、協(xié)調(diào)雙方關(guān)系,既是歷史上國家對灌溉水資源利用進行調(diào)控的表現(xiàn),*蕭正洪:《歷史時期關(guān)中地區(qū)農(nóng)田灌溉中的水權(quán)問題》,《中國經(jīng)濟史研究》1999年第1期。也是國家治理基層社會的主要任務(wù)。前文所述明清時期滇池流域眾多水利糾紛的解決,均有當?shù)毓俑槿肫渲?,這正是國家治理邊疆基層社會的表現(xiàn)。根據(jù)明清時期滇池流域水利糾紛的類型、原因及大小,云南地方官府解決水利糾紛的方式、結(jié)果也不盡相同。

      對于個體農(nóng)戶盜水、偷水等常見水利糾紛,因其水規(guī)中已有明確的懲罰措施,一般由巡水、水頭等鄉(xiāng)村水利組織進行處理,輕者告誡,重則懲罰。只有當糾紛擴大,或?qū)е旅?,才由鄉(xiāng)約、里長等上稟官府,官府派員勘驗,除將兇手正法外,再次重申已有水規(guī),維持原有的灌溉秩序。如前文所述第一種類型中的案例,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昆明縣板橋里阿拉村偷水案,除將兇手正法外,“所爭田水,飭令照舊按日輪放,不得再有爭執(zhí),致滋事端”;*乾隆四十七年五月二十三日,大學士管理刑部事務(wù)英廉《題為會審昆明縣民非自能等因灌田糾紛共毆非起盛身死案》,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7662-004。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昆明縣高嶠里爭水案,除將兇手正法外,“該村水塘仍令照舊輪灌,嚴禁私放,以杜爭端理”;*乾隆五十七年十一月初二日,云南巡撫譚尚忠《題為審理昆明縣民李正瓏因放水灌田糾紛傷斃祝勇義案依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8084-019。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昆明縣人楊際太因爭水案,除將兇手正法外,“該處溝水飭令仍照舊規(guī)輪放,以杜爭端”。*道光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云南巡撫吳其濬《題為審理昆明縣民楊際太因灌溉田禾傷斃楊洪仁案依律擬絞監(jiān)候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11687-018。筆者所搜明清滇池流域17起水利命案的處理結(jié)果,均是如此。

      對于私自破壞、更改水利設(shè)施進行偷水或盜水事件,官府斷令恢復原有設(shè)施,堅持舊有分配格局,維護已有灌溉秩序。如康熙三十年(1691年)昆明縣人徐汝恩等在洛龍河偷挖溝渠,由當時呈貢縣知縣率眾填平。*劉世熼《呈貢縣申詳分水文》,光緒《呈貢縣志》卷7《藝文》,云南省圖書館藏本。再如道光十八年(1838年)昆明縣苴里結(jié)尾新舊二村與白水塘村爭水案,官府“斷令李翠并生員鄧聯(lián)華、武生畢朝相等,將挖壞涵硐,用石版二塊,一塊鑿硐三寸,安砌半升口涵硐,一塊鑿硐二寸,安砌捺肆不琢涵硐,分水灌溉二村田畝,并于田尾栽石椿,涵洞所放之水不得過石椿之外,至挖壞沿山溝,著令兩造撥給人夫,公同修理照舊,仍令分放黃龍?zhí)吨种?,再挖壞小白龍?zhí)恫⒕?,著李如林等自行淘圍開挖”。*道光十八年七月二十二日,昆明縣《告示碑》,該碑立于官渡區(qū)阿拉鄉(xiāng)大普連寶洪寺。以及同治五年(1866年),昆明縣塔密左村強行在馬料河上新開溝渠,官府“斷令將新河照舊填滅,按照古規(guī)溝河寬窄斷給水分”。*同治五年八月初十日,昆明縣、呈貢縣《勿易成規(guī)碑》,該碑立于呈貢縣洛羊鎮(zhèn)倪家營村寶樂庵。

      對于因分水、用水制度不公平、不合理導致的爭水、搶水、霸水事件,官府大多能根據(jù)實際情況進行調(diào)整。如雍正五年(1727年),晉寧縣大河下游的白白壩子河爭水糾紛,沿河金沙等15村原于下游“三七分水”,因不敷灌溉才與下游引起紛爭,但官府勘定:

      金沙等村于大河內(nèi)筑一小壩,僅高閘口一尺,留龍口八尺;冬春水微,許于五日內(nèi)啟閘放水一晝夜,滋潤豆麥,余四日則閉之,使水盡入下河;夏秋水漲,則盡啟閘板交官,不許私閉,使各子河分泄洪流,以免傍溢。*道光《晉寧州志》卷5《賦役志·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

      結(jié)果金沙等村所用冬春水分減少為二分。再如金汁河,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頭排軍民因灌田爭訟心切,官府傳集各排民眾協(xié)商,考慮到實在情形,對已有水規(guī)進行微調(diào),規(guī)定“每年栽插夏秋,如遇雨澤衍期,應(yīng)照前議,以得水之日為始,挨次輪放,如雨暢時行,仍以四月初一日為始”。*乾隆五十九年三月二十日,云南府水利廳《金汁河頭排軍民呈訟水規(guī)碑》,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咸豐十一年(1861年),金汁河民眾又呈訟,但官府認為“無水規(guī)案據(jù)”,仍“照古舊例,自四月初一日寅時起,放上下頭排一晝夜”。*咸豐十一年春月,云南府《永垂不朽碑》,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金汁河兩次糾紛相似,皆因金汁河來水的時間、大小發(fā)生變化,導致原有水規(guī)與實際灌溉需求不符,但官府處理的結(jié)果卻截然相反,前面調(diào)整水規(guī),后面維護舊制。還有馬料河流域,道光十一年(1831年)倪家營等村與下五碑等村水利案,結(jié)果呈貢縣知縣每年自捐養(yǎng)廉銀,讓民眾代為挑挖汪洋溝,平息紛爭。*道光十一年六月十五日,呈貢縣《為出示遵守事》,該碑立于呈貢縣洛羊鎮(zhèn)倪家營村寶樂庵。挑挖汪洋溝乃下五碑等村事,卻由縣令自掏腰包,可謂難得。

      當然這類事件中,官府亦有堅持原有分水、用水格局,維護已有灌溉秩序的案例。如前文所言隆慶年間昆明石鼻里水利案,沐府莊戶恃強霸水,官府“斷將前項水利不分清潢,各照田畝多寡,分為寬狹二股,各流灌溉,以免爭紊。如遇潢水泛漲,照舊依古,下河流海,不許阻沖民田”。*萬歷元年,云南府昆明縣《為乞均水利以蘇民困事》(即《石鼻里水利碑》),見昆明市西山區(qū)文物志編撰委員會《昆明市西山區(qū)文物志》,1988年編印,第68—70頁。明顯照依古規(guī),維護舊制。又如崇禎七年(1634年)昆明縣小板橋官渡河、舊門溪河分水糾紛。此次糾紛源于寶象河支流官渡河、舊門溪河水利設(shè)施年久失修,導致水利不均,官渡等村欲改變原有水利體系,以符分水之實,維護用水權(quán)益。舊門溪等村擔心官渡河獨霸水利,堅決反對。官府為杜紛爭,以官渡、舊門溪兩河等高、等寬水底,落實“三七分水”舊制。

      對水規(guī)范圍外村莊獲取用水權(quán)的事件,官府會根據(jù)實際情況調(diào)整分水的時間與水量,如過山溝。乾隆三十年(1765年)興隆營又與過山溝諸村爭水案,興隆營并不在舊有水規(guī)之中,官府雖稱:“按糧田之多寡分派,殊屬游移,于案不合”,但“念興隆營等村向來惟春間分放三分,仍準其照舊,于立春三日后在普家嘴分放三分,以資灌溉?!?乾隆三十年十一月初六日,呈貢縣《為截水害命事》,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雖不清楚興隆營與官府的關(guān)系,即使與舊規(guī)不合,但興隆營最終取得過山溝左溝春水的用水權(quán),與中莊、繆家營、郎家營3村同分過山溝三分之水,將“向來惟春間分放三分”的事實變成了官府認定的水規(guī)。此后,至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過山溝右溝冬水水規(guī)中又新增了下游豐樂村,“冬水僅放七八日” ,*嘉慶二十四年十月初三日,趙懷鍔《詳準奉批過山溝九村分水日期文》,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與段家營、上下柏枝營、白龍?zhí)丁墙軤I、王家營、渠卜場、洛龍河、大水塘、回子營等9村一起使用過山溝水灌溉。同樣,在光緒年間的文獻記載中,北溝用水權(quán)在“中莊、繆家營、郎家營”3村外,又增加了鄭家營村。*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興隆營、豐樂村、鄭家營3村本在過山溝水規(guī)范圍之外,但自乾隆三十年(1765年)至光緒初年,此3村均獲得過山溝的用水權(quán)。當然,并非所有水規(guī)范圍外的用水要求都被官府認可。如道光十七年(1837年)昆明縣濫壩爭水案,官府“斷令各照舊規(guī)”,斥責遠離濫壩的白廟村“不得妄爭水道”,并修訂水規(guī)。其中規(guī)定:“無水之田,均不得偷挖”,但“如二村俱放完,由二甲長公同,與放毗連之田,獲息充公”;“各處田畝放完,如遇旱年,苗水無論江登、下壩,當通融救潤?!?道光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昆明縣《永垂不朽碑》,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從官府的判決看是維護舊制,濫壩用水權(quán)由波羅、牛圈2村獨占,但修訂的水規(guī)表明在壩水有余、2村灌溉完畢的情況下,兼顧周圍其他村莊農(nóng)田灌溉,反映出2村對濫壩水的優(yōu)先權(quán)。

      上下游、高低田之間灌溉、排澇糾紛,官府一般堅持舊制,維護既定水利秩序。如嘉慶十五年(1810年)呈貢縣高家莊與靈源村水利糾紛,第一次官斷,“令靈源村照依古規(guī)修閘開溝”;高家莊不服判決,阻撓靈源村挑挖溝渠,導致群體性斗毆,4死1傷,官府再次斷決:“高標因靈源村人不修溝閘,只應(yīng)控理,輕率人填塞溝道,并將伊家人武三尸棺埋于閘口,攔堵水路,使其不敢復開,已屬恃強滋事,迨經(jīng)官訊斷,令開溝修閘,并無屈仰?!?嘉慶十六年三月三十日,云南巡撫孫玉庭《題為審理呈貢縣高文秀等因阻開溝引水糾紛歐斃李谷柱等四命一案分別按律定擬請旨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09530-016。顯然,官府堅持舊制,維持原斷。官府斷令靈源村修閘開溝,不但恢復舊制,且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但高家莊抗斷翻控,阻撓開溝,導致群體性互斗命案。再如昆明縣廣南衛(wèi)與義路村水利案,官府斷令:“至小滿后,義路村先分水三天三夜,廣南衛(wèi)后分水三天三夜,輪流照放。”*光緒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昆明縣《告示碑》,該碑立于昆明市碑林博物館。此判決雖然平息了用水紛爭,但未涉及上下游、高低田之間灌溉與排澇的協(xié)調(diào)問題。

      對于水規(guī)不完善或沒有水規(guī)的地區(qū),官府通過對水利糾紛的處理,進一步完善分水制度,構(gòu)建水利秩序。如道光十一年(1831年)昆明縣烏龍村與前衛(wèi)村爭水案,官府斷令“仍照舊規(guī),輪放引灌,前衛(wèi)民不得截水故延,烏龍村民亦不得先自拆壩”。*道光十五年閏六月十七日,戶部尚書管理刑部事務(wù)王鼎、刑部尚書成格《題為會審云南昆明縣民李連因栽插爭水傷斃李欲案依律分別定擬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檔號:02-01-07-11131-024。但兩村分居上下游,“上滿下流”的分水規(guī)定并不明確,烏龍村灌溉時間和水量并無明確界定,前衛(wèi)村無從判斷烏龍村是否“截水故延”,又不能“先自拆壩”。水量豐沛之年尚可相安無事,一旦河水稀少,勢必導致紛爭。再如呈貢縣過山溝。前文所述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豐樂村爭分過山溝水案中,知縣趙懷鍔按照節(jié)令將南溝水分配于各村,但每年時令長短不一,致使紛爭不斷。至光緒年間,過山溝冬水用水權(quán)更加細化,如“立冬小雪、大雪期短一日者,吳杰營、大王家營、柏枝營三村各認四個時辰,冬至、小寒期短一日者,白龍?zhí)?、大水塘、回子營三村同認,又大寒至立春三日期短一日者,大小洛龍河、豐樂村三村同認”。*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編者按,云南省圖書館藏本。過山溝南溝紛爭不斷,北溝亦爭控不斷。光緒二年(1876年),北溝諸村爭水,呈貢縣令鄭揚芳勘斷,按節(jié)令將用水具體日期分配于各村:“每年八月初一日起,繆家營放水十日,郎家營放水十日,中莊放水十日,周而復始,放足九十日,至冬月內(nèi)歸鄭家營放水三日,該三村又照前輪放九十日,至立春后歸鄭家營放水三日,以后仍三村輪放,每逢交替,以日出卯時為定”。*光緒《呈貢縣志》卷8《續(xù)修·水利》,云南省圖書館藏本。在水利糾紛過程中,從南溝到北溝,從冬水到春水,從節(jié)令到時辰,過山溝水規(guī)亦在不斷完善。

      從以上水利糾紛的處理過程來看,明清時期云南地方官府解決滇池流域絕大多數(shù)水利糾紛的評判依據(jù)是該地區(qū)早已形成、民眾公認的分水、用水制度,即水規(guī)或水冊,如“照舊按日輪放”“照舊輪灌”“照舊規(guī)輪放”“照依古規(guī)”“照舊依古”等。往往在水利糾紛判決的最后,官府均要強調(diào)不得違反舊規(guī)。因為舊規(guī)中有無水分及水分多少是判定水利糾紛責任的最重要依據(jù),是官府解決水利糾紛的重要原則。遵守舊規(guī)不僅是官府對已有分水、用水制度的認可,而且也表達了官府承認以舊規(guī)為中心建立起來的區(qū)域水利秩序,維護舊制即是維護已有的水利秩序,這應(yīng)該是官府解決水利糾紛的目的所在。對于違反規(guī)定、破壞水利秩序的偷水、盜水、霸水、搶水等行為,由官府進行制裁,以保護其他人的用水權(quán)益。因為維護水利秩序、化解社會矛盾也是官府治理基層社會的職責所在。

      四、結(jié)語

      本文所述的水利糾紛案例多達37件,主要集中于滇池東岸的寶象河、馬料河、撈魚河等區(qū)域,反映出明清時期滇池流域因人口增加、耕地擴大導致用水矛盾日趨激烈。雖然云貴高原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程度與內(nèi)地不同,但水利糾紛的激烈程度不亞于山陜、西北、江南等發(fā)達地區(qū)。云南地方官府積極介入水利糾紛的處理,根據(jù)不同的原因和類型采取不同的方式和方法,制裁違反水規(guī)的行為,保護其他農(nóng)戶正當?shù)挠盟畽?quán)益。正如熊元斌所言:地方官府“對侵犯別人利益而引起糾紛的自私行為采取了制裁的手段,保護受害者的利益”;“在地方事務(wù)管理中,運用行政手段干預(yù)水利民事糾紛,并且直接采取了某些強制措施,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國家權(quán)力的功能,維護了合法利益。”*熊元斌:《清代浙江地區(qū)水利糾紛及其解決的辦法》,《中國農(nóng)史》1988年第3期。

      在官府解決水利糾紛的過程中,大多根據(jù)已有“舊規(guī)”或“舊制”來勘斷,即遵循早已形成、民眾公認的分水、用水制度的原則。這與前近代山西等地水權(quán)爭端中的 “率由舊章”行事原則異曲同工,采取這樣的原則不僅是政府面對制度變革的被動應(yīng)對及文化安排的結(jié)果,*張俊峰:《率由舊章:前近代分河流域若干泉域水權(quán)爭端中的行事原則》,《史林》2008年第2期。更為重要的是維護原有分水、用水制度構(gòu)建起來的水利秩序。因為地方水利秩序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需要協(xié)調(diào)各種矛盾,如果舊有水利秩序崩潰,短期內(nèi)將爆發(fā)更多的水利糾紛,引起基層社會秩序混亂,這與官府治理基層社會的目標背道而馳。同時,根據(jù)水情、地情的變化,云南地方政府對已有分水、用水制度進行適度調(diào)整,平衡不同用水主體之間的矛盾,完善水利灌溉秩序,這也是明清時期滇池流域地方官府解決水利糾紛的重要特征。

      (責任編輯廖國強)

      基金項目:①云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創(chuàng)新團隊“云南高原歷史地理研究”階段性成果(X3145801);云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明清時期滇池流域水利社會史研究” 階段性成果(YB2015062)

      作者簡介:馬琦,云南大學歷史與檔案學院副教授、博士(云南 昆明,65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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