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仲裁案件中律師的選聘實踐與思考

高 倩

（中石化煉化工程（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北京 100101）

國際仲裁案件中律師的選聘實踐與思考

高 倩

（中石化煉化工程（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北京 100101）

仲裁作為一種高效的糾紛解決途徑在商業(yè)活動中為越來越多的公司所采用，國際仲裁則成為解決國際商業(yè)合同及其他糾紛的首選。律師在國際仲裁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本文對選擇合適的律師，控制律師費用，從而實現(xiàn)對律師進行有效的管理問題進行了研究和探討。

國際仲裁；商業(yè)合同；律師聘用；律師管理

仲裁作為一種解決爭議的方法，自18世紀以來便在貿易活動中得到廣泛的采用。仲裁與司法訴訟相比，具有高效、經(jīng)濟、專業(yè)、保密以及更能反映當事人意志的特點；和調解相比，又較為正式，更具有約束力和可執(zhí)行性。因此，在國際商務糾紛中，越來越多的公司將國際仲裁作為解決爭議的首選并將其嵌入合同文本中。

在國際仲裁中，律師的經(jīng)驗和水平對于仲裁的結果至關重要。好的律師能夠為客戶提供有價值的信息、幫助客戶做出正確的選擇以及采取適當?shù)牟呗詠碲A得勝利等。而如何選擇律師，怎樣合理控制律師的費用，對于公司法律顧問也是個很大的考驗。下面結合筆者參與過的一個國際仲裁案例來看律師的作用和聘用管理。

1 基本案情

美國A公司擬建某項目，經(jīng)招標后我方B公司中標。雙方簽訂了中標意向書，后又簽訂了兩份次要協(xié)議和初期EPC合同取代了中標意向書。上述協(xié)議約定了項目的封頂價格，同時約定了一個驗證期，要求B公司對設計文件進行審查和確認，并確定項目合同最終價格。在驗證期工作期間，B公司發(fā)現(xiàn)項目存在系列嚴重技術問題，與A公司多次溝通后，雙方未能在技術問題上達成一致意見，該項目無法推進。

而在驗證期滿后幾個月，B公司收到A公司來信，要求繼續(xù)履行合同，否則將按照協(xié)議進行仲裁。經(jīng)過幾輪信件溝通，雙方未能達成一致意見，A公司遂向美國仲裁協(xié)會（AAA）遞交仲裁申請，指控B公司違反項目協(xié)議以及欺詐誘導，并索賠超過2億美元的損害賠償金。

B公司在收到A公司信件后即迅速聘用了律師，提前做好了初期調查取證工作，在接到仲裁申請后，確定了先利用好仲裁程序的原則，利用幾份協(xié)議仲裁條款規(guī)定的不一致情況，在國際商會仲裁院（ICC）提起另一份仲裁，迫使對方雙線作戰(zhàn)，最終逼迫對方撤回仲裁申請。

2 律師在仲裁中的作用

2.1 專業(yè)把關，不留把柄

中國公司傳統(tǒng)上是比較厭訟的，一般很少主動提起訴訟或仲裁，這也導致有些外國公司試圖以訴訟或仲裁為手段，來逼迫中國公司以謀取不正當利益。糾紛初期提早讓律師介入，

一是能讓律師對將來糾紛的發(fā)展走向心中有數(shù)，能從容應對仲裁。因為作為被申請人，一般時間都很有限，如在收到仲裁申請后才開始聘請律師，對于案情熟悉、仲裁員選擇都不能深入去做。二是與對方的來往溝通中展示我們不怕事、不懼訟的心態(tài)，以律師的名義來溝通，既正式又專業(yè)，杜絕對方敲竹杠的心思。比如在本案中，對方先發(fā)了封函來試探，我方在回信時就讓律師給把關，確保在回信中把問題說清又不會留給對方可以利用的把柄。

2.2 熟悉規(guī)則，有力應對

國際仲裁有其獨有的特點和規(guī)則，好的律師能幫助我們了解這些特點，巧妙地運用規(guī)則，擴大贏得仲裁的可能性。

用足仲裁程序。中國公司在國際仲裁中通常都是作為被申請人的角色，對于被申請人而言，無論是為了爭取寶貴的準備時間，還是向對方證明我們無懼仲裁的態(tài)度，都應該充分利用仲裁規(guī)則中關于程序方面的規(guī)定。比如，本案中不同協(xié)議中規(guī)定的仲裁條款不一致，這就給了我們挑戰(zhàn)AAA仲裁庭管轄權的機會。由于對方公司財力有限，急于迅速解決仲裁，我方一邊在AAA提出管轄權異議，同時又引用另一份協(xié)議的仲裁條款來去ICC提起仲裁，給對方施加雙線作戰(zhàn)的壓力。

分步驟仲裁。對于比較復雜的案件，律師通常會建議當事人考慮申請分步驟仲裁。本案中我方律師就向仲裁庭申請將仲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審理確定是否負有違約責任，如果確定有責任再進入第二個階段來確定賠償金額。這樣，既可以節(jié)省仲裁時間、仲裁費用和律師費，也可以使被申請人有充足的時間集中火力與申請人進行抗辯。而對于對方而言，正好打消其快速結案的期望。

2.3 選擇仲裁員

仲裁員可以決定案件的走向和結果，因而在選擇仲裁員時要綜合考慮、慎重決策。對于公司來說，熟悉各個仲裁機構的仲裁員比較困難，這邊需要依賴于有經(jīng)驗的律師給出的建議了。選擇時，應盡量選擇與首席仲裁員具有相同法律背景、業(yè)內有良好聲譽，同時具備較強影響力和說服力的仲裁員。筆者參與的另一個仲裁案件中，我方律師建議選擇了一個香港的具有英美法背景的仲裁員，而其他兩個仲裁員都是大陸法系背景的。他們在很多法律問題上都有不同意見，但是我方仲裁員勢單力薄，無法說服和影響他們。盡管我方仲裁員表達了強烈的反對意見，最后首席仲裁員依然做出了不利于我方的裁決。

2.4 把握案件走向，打談結合

好的律師能夠精準把握案件走向，隨時調整應對策略。該強硬的時候強硬，該和談的時候和談。一般到了仲裁后期，雙方的證據(jù)、各自的責任都比較清晰，進行和談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和談有利于節(jié)省時間和費用，同時便于執(zhí)行。談判的時候更顯律師的功底，我方的主辦律師平時很謙遜低調，在本案的談判中突然迸發(fā)氣場，完全控制了場面，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3 律師選聘的基本原則

3.1 選擇律師比選擇律所更重要

選擇律師比律所更重要，即使是一流的律所也不一定有合適承辦某個案件的律師，一個律師的口碑比律所的排名更加可信，所以律師的后評價系統(tǒng)很有參考價值。

3.2 選擇仲裁機構所在地的律所

盡量選擇仲裁機構所在地的律所，或在當?shù)赜休^大辦公場地的國際律所。每個仲裁機構都有其獨特的特點，而仲裁所在地的律所對當?shù)氐闹俨脵C構非常熟悉，無論對其明示的規(guī)則、還是對仲裁機構選擇首席仲裁員的偏好都能了然于心。同時當?shù)芈蓭熓熘镜氐某绦蚍ê蜎_突法適用規(guī)則，就可以避免出現(xiàn)需要當?shù)胤山忉寱r再另聘當?shù)胤蓪＜业那闆r。

3.3 多加比較，綜合考察

一般公司對于聘用法律中介機構都有規(guī)范的管理辦法，國際仲裁案件通常需要選擇三家以上

的律所進行比選。這不僅是出于管理程序上的需要，同時通過分析參選律所提交的商務和技術報價方案，也能夠進一步幫助公司理清思路，對于整個案件發(fā)展走向會有更清晰的認識。

4 律師選聘及管理中的存在的問題及建議

筆者參與的幾個國際仲裁案件中，優(yōu)秀的律師可以主導案件的走向、決定案件的成敗，而糟糕的律師會葬送掉可能勝利的希望,所以要從選聘階段謹慎選擇合適的律師。

4.1 存在的問題

一是初選律所范圍受限。大多數(shù)時候，中國公司都是被申請仲裁的一方，有時接到仲裁申請書難免驚慌，再加上時限又緊，容易亂了陣腳。急切地需要律師介入，卻又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選擇律師，第一選擇就是合作過的律所，或者請熟悉的律所推薦，但是這樣一來可選擇的范圍有限，就很難選到適合當前案子的律師。

二是知名律師僅作為掛名律師出現(xiàn)。有些律所在選聘階段掛上本所最知名的律師名單，用其閃亮的業(yè)績來為自己加分。但在實際處理案件的過程中，主辦律師其實另有其人，最有經(jīng)驗的知名律師可能僅在重要場合出現(xiàn)一兩次，對案件其實并不熟悉，因此無法給出最合適的分析和應對策略。

三是過于依賴國際律所的中方協(xié)調人。出于語言和習慣的差異，一般與國際律所合作時，都由國內辦事處的中方協(xié)調人與公司聯(lián)系，商討案情、調配工作都由其中間協(xié)調，因而這個人選也很關鍵。協(xié)調律師要能夠幫助客戶和主辦律師更順暢的溝通、查缺補漏，如果做不好可能會起到反作用，在溝通過程中如果加入了其錯誤的理解或闡釋，會導致公司和主辦律師之間的誤解，耽誤了案件的處理。

四是費用控制難題。國際律所對于訴訟仲裁的收費費率都是較高的，大多數(shù)的國際律所都不接受封頂報價的形式，而中國公司出于傳統(tǒng)偏好也很難接受國際通用的按小時收費的模式，這就出現(xiàn)了聘用國際律所時的費用控制難題。近年來，一些靈活性較強的國際律所也了解了中國客戶的心理，有時也認可封頂報價的方式，但是他們內部依然是按照小時費率來計費的，如果超出封頂價較多，律所也會提出補償?shù)囊蟆?/p>

4.2 幾點建議

一是參考律所排名與介紹，廣撒網(wǎng)，多溝通。在上面的案件中，我方一方面向仲裁院申請延期提交答辯書，另一方面廣泛地向十幾家在國際仲裁方面具有較好評價的律所發(fā)邀請投標函，要求律所提供律所在此方面的經(jīng)驗和業(yè)績，以及相關的律師介紹。收到律所的回復后，選擇了三家律所進入第二輪，簽訂保密承諾函后向律師發(fā)送一些消除了敏感信息的關鍵文件，請律師提供應對方案和商務報價方案。最終通過比選確定了最適合處理本案的合作律所。

二是盡早明確主辦律師，確保律師對案件的關注。為了避免出現(xiàn)投標律師與主辦律師不符的情況，在律所選聘階段就要提前明確，名單上出現(xiàn)的律師是否是主辦律師；如果不是，關注主辦律師的能力和經(jīng)驗，而不僅僅考慮最上面的知名律師的業(yè)績。我們在選聘本案律所時就確認了這位知名的合伙人確定會實際處理案件的談判和文書的把關，這位律師果然不負盛名，無論在策略的選擇還是與對方的談判中都體現(xiàn)了其過人的素質。

在確定中選律所時，需要考慮的因素一般包括：主辦律師的經(jīng)驗和能力、律師對于客戶要求的理解能力和反應速度、解決方案的出發(fā)點和優(yōu)劣程度、律所跨地區(qū)協(xié)作配合程度等。律師對客戶要求的反應速度能夠體現(xiàn)對案子的重視程度，理解能力決定了其是否能和公司合作順利。通常，國際仲裁的爭議發(fā)生地和機構所在地分屬不同國家或區(qū)域，而律所的高水平的跨地區(qū)協(xié)作能夠幫助公司高效的解決這個問題。

三是克服溝通障礙，與主辦律師直接溝通。在律所選聘階段，就要注意觀察中方協(xié)調人，看其是否能夠起到正加分的作用，或者公司可以直

接與主辦律師溝通，克服語言與背景的障礙，不僅能夠使主辦律師更好的理解公司的需求，反之，公司也能第一時間得知律師的想法和策略，進而做出更精確的判斷。上述案件的中方協(xié)調人非常盡責，在溝通中會幫助公司向美國的合伙人律師提出深入的問題，同時在闡述自己的理解時會再三確認是否誤傳，使公司與美國律師的溝通更加順暢而深入。

四是律師費用控制?；谂c國際律所合作的經(jīng)驗，建議國際仲裁案件與律所談判費用時，可采用以下方法幫助公司控制律師費用：

封頂價與成功獎勵結合。如果律所接受封頂價報價模式，封頂價格又比較低廉合理的情況下，為了激勵律師，可以約定當仲裁結果達到某個預計值時，給予律所一定比例的獎勵，這樣對于公司來說總體費用可控，對于律所也有很好的激勵作用。

細分仲裁階段，階段性費用封頂。如果律所只能提供小時費率計費方式（大多數(shù)美國律所如此），可要求律師細分仲裁階段，預估工作量，提供階段性費用封頂價格。超出預估工作量范圍后，客戶同意繼續(xù)進行的，按照律所優(yōu)惠費率計費。這樣雖然還是以小時費率為基礎計費，但是在一定的工作量范圍內，無論合伙人還是高級律師的小時費率都非常低。而且，高明的律師對于工作量的估計一般也很精確，基本能夠滿足公司對案件整體律師費用控制的要求。本案中采取了第二種方法，由于策略得當，在初級階段就有效地阻擊了對方的進攻，給公司節(jié)省了大筆費用。

5 結論

境外項目中最終的爭議解決方式還是首推國際仲裁，較之訴訟的當?shù)貎?yōu)勢和判決的國際執(zhí)行難度，國際仲裁的自主性、專業(yè)性、保密性和可執(zhí)行性更有利于當事人高效和平的解決爭議，為下次合作留下空間。能選擇到合適的律師合作，對律師進行有效地管理和把控，對于公司法律顧問而言是很大的挑戰(zhàn)。因而需要不斷地提高自己的業(yè)務水平，總結經(jīng)驗和規(guī)律，與律師一起把握案件的節(jié)奏，爭取到最有利于我方的結果，更好的保護公司的利益。

[1] 杜新麗. 國際民事訴訟與商事仲裁[M].北京: 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 2009.

[2] 李太成. 國際仲裁實務[J]. 水力發(fā)電, 2006, 10:83-85+91.

[3] P.Morton, etc. Arbitration World[M]. Thomson Reuters (Professional) UK Limited, 2012.

The Recruitment of Lawyers in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 Cases

Gao Qian

(SINOPEC Engineering (Group) Co., Ltd., Beijing 100101, China)

As an efficient way to resolve disputes, arbitration has been used by a growing number of companies in business activities, and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 has become the preferred approach for settling disputes that arise during the implementation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contracts and other disputes. Lawyers play a vital role in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 The paper looks into how to choose the right lawyers and control costs, so as to ensure the effective management of lawy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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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8-22。

高倩（1985—），女，山東省滕州人。畢業(yè)于對外經(jīng)濟貿易大學法律專業(yè)，碩士。經(jīng)濟師，現(xiàn)就職于中石化煉化工程（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電子郵箱：gaoq@sinope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