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冀天福

?

夫妻口角變成弒親血案

文/冀天福

2015年5月28日上午，殺害妻子和繼女的李重影故意殺人上訴案在河南省高級法院一號法庭公開開庭審理。經(jīng)過5個多小時的庭審，法庭當庭作出宣判。李重影僅因家庭瑣事連殺兩人，又系累犯，主觀惡性、人身危險性極大，且無悔罪表現(xiàn)，法庭駁回上訴，維持一審死刑判決。

夫妻吵架引發(fā)命案

現(xiàn)年30歲的李重影，是河南洛寧縣人。僅有小學文化的他和妻子小霞雖是二婚，但一家四口包括妻子與前夫生的繼女小花和他倆親生的兒子貝貝也算其樂融融。他們住在鄭州市經(jīng)開區(qū)螺蛭湖村，平時以賣烤羊肉串為主要收入。

2014年7月12日8時，李重影起床后，照常開始把冰柜里的羊肉拿出來切。當時，妻子小霞還沒有起床，她喊李重影出去買早餐。

“我說等孩子都醒了一起出去吃飯，她就開始罵我‘家里有男人跟沒男人一個樣’，我說讓她起來一起出去吃早飯，她也不去。”李重影在法庭上供述。

就在二人爭吵時，3歲的兒子貝貝和8歲的女兒小花也醒了，小霞就給兩個孩子穿上衣服，洗了臉，并讓孩子們先下樓，等會兒一起出去吃飯，兩個孩子就都出去了。

據(jù)李重影說，兩個孩子出去后，妻子小霞洗完臉后又開始罵他，他大為惱火，就開始和她對罵。他當時正在切肉，旁邊放有一把剃肉的尖刀，妻子小霞就走到他跟前，順手拿起尖刀，指著李重影說：“你去死吧！”他上去奪刀，在奪刀時把他的右手虎口處和小指中間關(guān)節(jié)處劃傷了。把尖刀奪過來后，他用力把妻子小霞推倒在床上。

妻子小霞倒在床上后，就起身拿起床上的煙灰缸砸到李重影身上。李重影急了，就又推了妻子小霞一下。

李重影說，由于妻子小霞是拉住他的，他就跌到妻子的身上，手里的尖刀捅進了妻子小霞的肚子，頓時，鮮血從小霞身上流了出來！站起來后，李重影趕緊抱著妻子，并把尖刀拔了出來，這時，小霞身上已經(jīng)流了很多血。

“我跟小霞說：寶貝，趕緊去看醫(yī)生！小霞說，別叫她寶貝，她不是我的寶貝。”李重影說，他一只手摟住小霞的腰扶她起來，這時兩個孩子在門口走廊玩。小霞就喊女兒，讓她去喊她姨和她姑。

“這時小霞一直喊救命，我害怕她姐姐們來了跟我鬧，就先把門從里面反鎖住。”李重影說，為了阻止小霞喊救命，他就用尖刀往小霞的胸口附近亂扎。也不知道具體扎了多少刀，直到小霞喊不出聲并一直大口喘氣。不久后小霞就躺在床邊一動不動了。

尸檢報告顯示，小霞身上共計有30處創(chuàng)口。經(jīng)鑒定，小霞被他人用單刃刺器刺傷全身多處致肺、肝破裂，引起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李重影在法庭上說，這時，由于女兒不停地在外面用腳踢門，他害怕鄰居們聽到，就讓女兒進了屋，但又怕女兒進屋后看見他的所作所為。所以，就急忙用一個被子把小霞包起來，抱到衛(wèi)生間。女兒進屋后，哭著喊媽媽，在趁李重影不備時，女兒跑到衛(wèi)生間，看到媽媽的樣子后，大哭起來。

“我當時急了，抱住女兒用手捂她的嘴，讓她不要叫，可她一直在掙扎，我就順手拿起一個毛巾捂住她的嘴。”李重影說，過了幾分鐘，女兒就不動了，他松開的時候看見女兒的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

“她雖然是我繼女，但喊了我4年爸爸，我真下不了手。”

在法庭上，李重影回憶起當時的行為，泣不成聲，并連稱“對不起”。

作案后，李重影帶著兒子逃到福州其妹妹處。后李重影在福州市被警方抓獲歸案。

瘋狂之后是懺悔

李重影入獄后，懊悔和內(nèi)疚就一直伴隨著他，多少夜晚是在嘆息聲中入睡，在淚水中驚醒。他多少次想到死，可是，一想到自己年幼的兒子，他不忍心丟了他，讓他這么小的年齡，無母又無父，一想到這些，他心里又不自覺地多了一份牽掛，一份糾結(jié)。

在二審法官提審中，他反復(fù)說：“你們快判吧，快送我上路吧，到了那邊，一切都了結(jié)了，都解脫了。”并不時地用雙手擊打自己的頭。

見李重影情緒這么不穩(wěn)定，法官耐心地做了他的思想工作，讓他正視自己所做的一切，告訴他，悔恨是正常的，但輕生是不應(yīng)該的，要他對自己負責，也對家庭有個交待。

法官問：“你還有什么要求沒有？”

李重影想了半天，帶著渴求的目光注視著法官，“我就是想見見我兒子！”

法官趁他有對兒子思念的親情，對他進行了及時勸慰。

在法庭上的“最后陳述”階段，當法官宣布：“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三條第三款的規(guī)定，上訴人享有最后陳述的權(quán)利。上訴人李重影現(xiàn)在向法庭作最后陳述?！笨赡苁桥吕钪赜奥牪幻靼?，法官隨即提示說：“上訴人李重影，你有什么話向法庭說的，就說吧?！甭犕攴ü俚脑挘钪赜皣肃橹?，嘴張了兩張，發(fā)出的聲音在安靜的法庭上都無法聽見。

這時，法官又提醒他：“你要說什么，請大聲點！”這時，李重影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中的紙舉了起來，說：“尊敬的審判長，我現(xiàn)在太激動了，我寫了書面陳述提交。我的話都寫在這上面，現(xiàn)在我想提交給法庭?！狈ňS即接過紙交到了法官手里。

只見這幾張紙上面寫著：

“親愛的老婆、女兒：你們在天堂還好嗎？之前的歡聲笑語之中的萬般依戀如今都只能化成這無奈的呼喊。馬路邊、路燈下的相依相偎，如今卻成了陰陽兩隔……我摯愛的人吶，難道真是造化弄人？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幸福的雙手，又給我留下無盡的噩夢。

我們相識的那個下午，我們相處的日日夜夜，富士康上班路上的來來往往，生意攤上的忙忙碌碌，你的責備，你的疼愛，女兒的歡聲笑語，一塌糊涂，四口之家的天倫之樂……這一切的一切，都已是昨日黃花，夢中幻境，隨著那個罪惡，離我而去了……

女兒，原諒爸爸，小霞原諒我吧，看在兒子的份上……”

看著這3頁紙上有幾處皺巴巴的地方，記者想，那一定是李重影的淚水浸過的地方。

在庭審中，審判長問李重影：“你心里對妻子和女兒這么有感情，你怎么能下手殺死她們？”

李重影哭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從小家里很窮，是媽媽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可是，妻子動不動就找借口打我媽。打一次我能原諒，可打多次了，我就開始從心里特別恨她?！?/p>

說著說著，李重影就當庭哭了起來。

對于他和妻子小霞的矛盾，他說，結(jié)婚后次年的大年初二，小霞曾在打了他的母親后，帶著女兒一走了之。“我媽已年過花甲，一輩子在農(nóng)村務(wù)農(nóng)，她居然能下得去手，事后也沒有給我媽道歉?！崩钪赜罢f。

2012年，李重影因盜竊罪被判有期徒刑6個月。刑滿釋放后，他聽鄰居說小霞又打他母親了，李重影氣憤地說：“我在家時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我媽即使有千萬個錯，你可以跟我說，你不能打她??！”

“但我從來沒有怪過她，她給我生了個兒子，對兒子特別好。”李重影對小霞打他母親的事，從沒有跟外人說過，怕別人看不起自己。

但據(jù)法庭調(diào)查，李重影并沒有跟他母親經(jīng)常生活在一起，婆媳鬧矛盾的事肯定有，但并不像他說的那么嚴重。

法律公正不徇情

鄭州市中級法院一審判處李重影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宣判后，李重影不服判決，向河南省高級法院提起上訴。

“你上訴的理由是什么？”在二審的法庭上，審判長問李重影。李重影情緒顯得激動起來，聲音顫抖，法官提示他，“你慢慢說?！?/p>

“舍不得我年幼的兒子和我的爸媽?！崩钪赜盎卮稹?/p>

為公開、透明地查明案件事實，在二審的庭審中，法庭通知公安機關(guān)偵破案件的兩名偵查人員先后出庭作證，被害人的姐姐也作為證人到庭，并手按憲法宣誓。

當一名偵查人員正在法庭上講述對李重影的抓捕經(jīng)過時，李重影示意審判長要求發(fā)言。他問：“要是國家的人犯了錯，該不該追究責任？”

審判長給予了肯定的表示，并說：“李重影，你把經(jīng)過說清楚些?！?/p>

“抓我之后，警察把我身上的東西全部收走了，后來還我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的充電器沒了。法官你說，警察把充電器據(jù)為己有該不該追究？”

李重影一番東拉西扯的話說得安靜的法庭出現(xiàn)一陣笑聲。

庭審中，兩名法醫(yī)學專家作為有專門知識的專家證人出庭作證。

在法庭辯論階段，合議庭總結(jié)了本案的4個爭議焦點：本案系家庭矛盾引發(fā)，李重影是否屬于激情殺人，被害人小霞是否有過錯；繼女小花的死亡是否為捂壓口鼻致機械性窒息死亡；親屬在協(xié)助公安機關(guān)抓捕李重影時是否起到關(guān)鍵作用，是否影響量刑；證據(jù)的提取是否存在瑕疵，是否影響量刑。

公訴人認為，李重影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本案大的背景是婚姻家庭矛盾慢慢積累引發(fā)，但要把小霞和小花之死區(qū)別開，小花是沒有任何過錯的。應(yīng)判處李重影死刑立即執(zhí)行，罰當其罪。

李重影的辯護律師則圍繞爭議焦點，結(jié)合本案的具體事實和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從5個方面展開了充分辯護：一是上訴人李重影犯罪的證據(jù)在客觀上沒有達到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的證明要求。二是本案是因婚姻家庭矛盾激化引發(fā)的案件，且有證據(jù)證明被害方有一定的過錯，依據(jù)我國“保留死刑、嚴格控制死刑”的刑事政策，對此類案件一般適用死緩制度。三是本案上訴人的親屬協(xié)助公安機關(guān)抓獲李重影，依據(jù)最高法院2012年9月18號發(fā)布的第12號刑事指導案例，被告人親屬主動協(xié)助公安機關(guān)將犯罪人抓獲的，人民法院根據(jù)具體情節(jié)，可以依法判處被告人死刑，緩期2年執(zhí)行。四是上訴人有認罪、悔罪的認識和態(tài)度，其累犯情節(jié)不足以對上訴人適用死刑。五是本案存在的社會問題，需考慮孤兒的撫養(yǎng)問題。綜合以上因素，辯護人認為，本案的證據(jù)還未達到可以排除一切懷疑的標準，死刑量刑的證據(jù)存在疑問。

在辯護律師發(fā)言期間，李重影聽得非常認真，還頻頻點頭。

法庭認為，關(guān)于辯護人稱被害人小霞存在過錯的意見，經(jīng)查，被告人因生活瑣事與其妻小霞發(fā)生口角后，身為丈夫的李重影理應(yīng)積極地解決和處理好家庭矛盾，但其卻采取極端方式持尖刀朝被害人小霞胸部等處連捅數(shù)十刀，手段殘忍，造成小霞當場死亡的嚴重后果，被害人并無過錯。故該辯護意見不予采納。

法庭經(jīng)過審理認為，上訴人李重影僅因家庭瑣事，即連殺兩人，其行為已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作案中，李重影無視法律、漠視生命，在持刀刺中小霞腹部后，為阻止小霞呼救又反鎖房門，再次連續(xù)刺扎小霞；后因怕罪行暴露，又將年僅8歲的無辜幼女小花殺死滅口，足見其殺人手段殘忍，后果極其嚴重；其又系累犯，主觀惡性、人身危險性極大，且無悔罪表現(xiàn)。

李重影歸案后雖然交代了自己的作案過程，但其所犯罪行極其嚴重，被害人親屬對其不予諒解并拒絕接受民事賠償，原判以故意殺人罪對其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故二審依法作出了“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裁定。

沖動是魔鬼

《論語·里仁》記載：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家庭，特別是夫妻之間最需要的就是包容。我們生活的這個社會，許多人往往由于生活的壓力，或者家務(wù)的瑣事，加之各人的性格不同而致沖突，很容易消磨掉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年復(fù)一年摩擦出失望、不滿和怨恨。這就尤其需要夫妻雙方相互信任，相互體諒，彼此珍惜，共同維護家庭和睦。而本案的上訴人李重影面對妻子的不滿卻選擇拔刀相向，釀成殺死妻子和繼女的血案，導致了家破人亡的悲劇。

綜觀本案全部經(jīng)過，這一結(jié)果的發(fā)生尤為令人痛惜。正值壯年的父母，天真無邪的一雙兒女，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只因為清晨的幾句口角瞬間支離破碎：母親慘死刀下，女兒命赴黃泉。母女先后遇害，兇手竟是至親，這是怎樣的人間悲劇!

每個人都渴望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這是人之常情；但是，任何一個家庭的美滿卻都是得來不易的。這是因為，家庭就意味著責任，包括贍養(yǎng)老人的責任，撫養(yǎng)兒女的責任，相互扶持的責任。而且，責任的擔當必然帶來經(jīng)濟上的負擔和精神上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夫妻雙方如果勇于承擔責任，共同分擔壓力，及時化解矛盾，就不會發(fā)生類似本案的悲劇。

李重影終于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應(yīng)有的代價，這個案件的慘痛結(jié)局也再次警醒我們：無視法律的瘋狂和沖動，只會帶來無盡的懊悔和慘痛的教訓。俗話說的“沖動是魔鬼”并不是一句玩笑話。面對家庭矛盾，夫妻雙方更應(yīng)相互理解，在協(xié)商中求得共識，在妥協(xié)中創(chuàng)造和諧，共同維護家庭幸福之花，共同創(chuàng)造社會和諧之美!

這就是這起本不該發(fā)生的悲劇給世人的警示，切記！

責任編輯/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