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伙強
(福州屏東中學,福建福州350003)
古詞鑒賞旨在“情感”
——人教版九年級上冊《詞五首》課例研讀
連伙強
(福州屏東中學,福建福州350003)
古詞鑒賞的重要價值是情感體悟。針對福州中考出現(xiàn)的新題型,古詩詞教學中的情感內(nèi)容,回歸到文本內(nèi)容,以人教版九年級上冊《詞五首》為課例,通過把握詞牌、詞題、詞眼,對比分析景物、意象,了解時代背景、作者機遇,探究用典,多方位發(fā)掘古詞鑒賞中的情感價值。
古詞鑒賞;情感;對比
2016年福州市中考語文試題出現(xiàn)專門的古詞鑒賞——蘇軾詞《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就福州中考語文而言,古詞鑒賞是新題型。但就全國各地的中高考而言,詩詞鑒賞一直是考點,也是學生容易失分的難點。而從教學內(nèi)容來看,小學伊始,古詩詞就貫穿了整個基礎教育,豐富著學生的情感世界。
此次蘇軾詞《水調(diào)歌頭》鑒賞共兩小題,一問“詞中哪兩句由出塵之思轉(zhuǎn)向人世情懷?”再問“嬋娟指什么,說說對這個名句的理解”。上一題明確指明“情感”,下一題“嬋娟指月亮”,作為“思念親人”的常用典故,依舊鑒賞的是“情感”,這兩題都在考查學生對詩詞情感的把握。中考這個指揮棒明確了“古詞鑒賞,旨在情感”。
一般認為,詞題是對詞內(nèi)容的總概括,詞牌只是形式,這是晚近的觀點。北宋初年,詞題都還沒誕生,詞牌名本身就是內(nèi)容,多數(shù)詞的情感基調(diào)一開始就被詞牌名限定了。我們了解詞牌的誕生,往往就把握了詞的情感基調(diào)。只是后世大詞人求新求變,不拘泥于詞牌,詞牌名也最終淪為形式。蘇軾一首《念奴嬌·赤壁懷古》正是不寫名妓“念奴”的千嬌百媚,而借“赤壁懷古”抒發(fā)壯志。所以,古詞鑒賞,有詞題的看詞題,沒詞題的往往是早期詞,還得看詞牌。
本課第一首《望江南》,用女性口吻述說對愛人的思念,詞牌名已經(jīng)概括了情感內(nèi)容——“望”就是思念之情的外化,“江南”風光正是詞中應有的內(nèi)容。此詞本名《謝秋娘》,依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記載,唐人李德裕悼念愛妾謝秋娘,作《謝秋娘》詞,最初就是思念愛人的。到了唐人白居易筆下,“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江南憶,最憶是杭州”。追憶的也是江南風景中的歌舞生平。唐人劉禹錫則將此詞填為“春去也,共惜艷陽年”,思念過去的春日、易逝的流年??梢?,詞牌《望江南》,無論是思念一個人,還是思念一處地方,思念一段歲月。在描寫江南水鄉(xiāng)風光中,滿滿的都是思念。
第二首詞牌《漁家傲》,首創(chuàng)者就是范仲淹。據(jù)《東軒筆錄》記載:范文正守邊日,作《漁家傲》樂歌數(shù)曲,皆以“塞下秋來”為首句,頗述邊鎮(zhèn)之勞苦。歐陽公嘗呼之為“窮塞王”之詞。此詞承襲唐代邊塞詩,描寫迥異于江南的塞外風光,使人頓感蕭颯愁苦之情?!叭虑飦盹L景異”奠定了全詞的情感基調(diào)。內(nèi)容與詞牌“漁家”無關,倒是得看詞題和詞眼。
北宋中期,詞人不再被“詞牌”約束,另加“詞題”來概括內(nèi)容,詞牌漸漸淪為旋律形式,但這不意味著情感內(nèi)容就完全與詞牌無關了,詞牌仍然具有借鑒價值。
《江城子·密州出獵》,“密州出獵”是“詞題”,很凝練地概括了詞的內(nèi)容。而此詞的一大特色是“用典”——借歷史典故抒發(fā)個人情感。若追溯《江城子》這個詞牌,本身就該是懷古詞。五代歐陽炯《江城子》“空有姑蘇臺上月,如西子鏡照江城”,這江城指金陵,即今南京。南京是六朝古都,此詞追憶“六朝繁華”,過眼成空,感懷歷史是《江城子》這一詞牌所蘊含的意味。兩相對比,宋人蘇軾的《江城子·密州出獵》,將對歷史的感懷引向了在現(xiàn)實中一展抱負的壯志,新添一種積極樂觀、豪放曠達的情懷。把握詞題之余,品味詞牌,將對詞的情感有更深厚的體悟。
至于李清照的《武陵春》,得名于《桃花源記》“武陵人捕魚為業(yè)”,這本是個美好的境界,卻終成幻境。武陵源般的優(yōu)美春色與游春的期盼最終都落入一個“愁”字,全詞的情感落腳在最后一個字——“愁”,全詞的主旨也就把握到了。教學中關注的“詞眼”,往往就是這樣直抒胸臆的一個字,亦或像《望江南》中領起一切情景的“望”字。“詞眼”與“詞牌”“詞題”一道凝練了整首古詞的情感內(nèi)容。
最后一首詞牌《破陣子》,顧名思義就是戰(zhàn)爭詞。陳旸《樂書》記載:“唐《破陣樂》屬龜茲部。秦王唐太宗李世民所制舞。用二千人,皆畫衣甲,執(zhí)旗旆。外藩鎮(zhèn)春衣犒軍,設樂亦舞此曲。兼馬軍引入場,尤壯觀也。”玄奘往印度取經(jīng)時,一國王曾詢及之。見所著《大唐西域記》。此雙調(diào)小令當是截取舞曲中一段為之,猶可想見激壯聲容。即便懦弱如南唐后主李煜,他寫《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在思念故國的主題下也多了些戰(zhàn)爭元素帶來的悲壯。何況壯懷激烈如岳飛、辛棄疾之流?在面對外敵欺凌,國破家亡的危機時,鼓舞世人感動后人的正是《破陣子》中的那股英雄氣概,愛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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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唐五代經(jīng)北宋入南宋,數(shù)百年間,如果說“詞牌”的情感基調(diào)有變化,那更多的還是繼承;“詞牌”后面加個“詞題”就讓變化顯得更合理;找找詞中的“詞眼”讓情感更為明晰。它們都是古詞的眉目,是情感主旨所在。教學不妨從“詞牌”入手,借助“詞題”的概括,找找“詞眼”這類的情感字眼,古詞情感可一望而知。
“文本細讀”是這些年一再提倡的教學法。針對古詞借景抒情的手法,分析文本,從言語、景物入手,歷經(jīng)“言——象——意”三個層次,才是對古詞情感內(nèi)容的具體品析。在長期的寫詞實踐中,一些景物和人的動作都傳達出特定的情感,這些就被稱為“意象”。《詞五首》的意象可謂豐富,可分類分群分析。
《望江南》中,人和景的意象是滿含相思之情的?!巴笔桥魅斯柡钋榈膭幼?,是思念之情的具體化。由“望”引出的景物和女主人公的一系列動作都是飽含思念之情的意象。詞中的“梳洗”是“女為悅己者容”的體現(xiàn);“斜暉脈脈水悠悠”達到了情景交融,物我合一的境界;“腸斷”則是平白的直抒胸臆。因此,我們習慣上將其歸入“思婦詞”。思念之情是最普遍的人性,可資選取的意象也是豐富的。古代詞用極精練的語言,極自然的畫面表達對愛人的思念,最接地氣。
《漁家傲》堪稱“征夫詞”的代表。詞中的西北邊塞,是個大雁離去都不掛念的荒涼之地;守邊將士“濁酒一杯”解不了思鄉(xiāng)愁苦;長期戍邊而破敵無功,以致發(fā)出沒法回家的慨嘆;“羌管悠悠霜滿地”一句,再次用聲色渲染悲情;“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將守邊將士的悲情抒發(fā)的情真意切。人和景,種種意象都疊加成愁苦的思鄉(xiāng)之情。
《江城子·密州出獵》采用“黃”狗、“蒼”鷹這兩種色彩感極強的意象,“錦帽”“貂裘”這兩種質(zhì)感絕佳的意象,突顯對狩獵場面的關注。通過“千騎”的大數(shù)量和“卷”的大氣勢,流露出詞人出獵時的興奮之情。
《武陵春》開篇,春風停息,百花落盡,落花化作香塵;天色已晚,懶得梳頭,無語只是流眼。這些都是典型的傷春意象,落寞情懷。然而詞的情感卻是一波三折,虛寫想象,有了“春尚好”“泛輕舟”的意象,但這只是一時想法,最后的意象卻是“載不動許多愁”的“舴艋舟”,讓“愁情”也平添出沉重的分量。經(jīng)由意象的轉(zhuǎn)折,這首詞就從大量俗套的“傷春”詞中脫穎而出。
《破陣子》則設計了兩套意象——現(xiàn)實的和夢中的。夢中的意象,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的盧馬飛快、霹靂弓弦驚,密集的戰(zhàn)爭意象,縱橫沙場,激越豪壯。而現(xiàn)實的意象,是醉酒消愁,是挑燈看劍有志難酬,是看到白發(fā)的悲哀。夢想與現(xiàn)實的對比,產(chǎn)生的藝術張力同樣讓人感慨。
正是由于具體地分析、對比意象,我們非但看出五首詞不一樣的情感,更看出不一樣的寫法。因此,在《詞五首》的教學中,分別扣緊“意象的選取”“意象的疊加”“意象的突顯”“意象的轉(zhuǎn)折”“意象的對比”這五個層次性目標,全面細化了古詞鑒賞,不僅可以指導鑒賞,更可以指導創(chuàng)作。
觀明清以來的“詞話”,只言片語,隨心而論,不像當下的論文般條分縷析、系統(tǒng)全面,晚近如《人間詞話》,也都是充滿“靈性”的,但也都是從古詞的字句入手,將景象與情感結合在一起品析,每一首詞才能實踐“言——象——意”三層次的飛躍。當我們傾向于更細致地鑒賞古詞,也正是通過對每個意象的情感把握,才累積成對古詞情感的全面體悟。
特定的時代背景,個人的人生際遇,造就了個性化的詞風,了解這些詞人的情感經(jīng)歷,可以很好地幫助我們鑒賞古詞。即便沒見過的詞,多半也出自熟悉的詞人,了解作者,鑒賞古詞也就有常識可言,常言可說,畢竟考試考察的是學生舉一反三的能力。
《詞五首》選詞可謂力求全面:第一首選溫庭筠的“花間詞”,完全按詞的發(fā)展編選從北宋到南宋的四首詞,兼顧“婉約”“豪放”兩種詞風,展示了詞最主要的發(fā)展風貌。
溫庭筠、韋莊等五代人的“花間詞”歷來被看作詞的本色,體現(xiàn)出詞最質(zhì)樸本真的情懷。所謂“花間詞”,得名于描寫花間月下,女子閨怨為主的《花間集》,在敦煌詞流失海外,回流重現(xiàn)前的幾個世紀,《花間集》是歷朝公認的第一部詞總集,其中的《望江南》最為耳熟能詳,民間女子思念郎君的情態(tài)躍然紙上。
兩宋更替期間的李清照,本身就是女性,她的《武陵春》更具女性的真情實感。作者經(jīng)歷丈夫的去世,北宋的滅亡,倉皇南逃的她,怎一個愁字了得。她先是抒發(fā)“物是人非”的感受,終究排遣不掉戰(zhàn)爭帶來的愁苦。她從一個普通百姓、女流之輩的角度表達了逃難生涯的不幸,抒發(fā)了國破家亡,背井離鄉(xiāng)的愁苦。結合背景經(jīng)歷,知人論世,領會戰(zhàn)爭給平民百姓帶來的苦痛,才是這首詞最真誠的情感價值。
另外三首詞則都與戰(zhàn)爭有關,增添了男性化的豪放情懷??v觀文弱的兩宋,范仲淹鎮(zhèn)守西北,屢立戰(zhàn)功,是難得的名臣良將。詞中盡是思鄉(xiāng)愁苦,悲憫蒼生,絕非為功名大義,枉顧百姓死活的壯志可比。蘇軾任密州太守,從未參與戰(zhàn)爭,滿懷憧憬的他倒是渴望戰(zhàn)爭,滿懷浪漫的壯志豪情。辛棄疾經(jīng)歷過南宋初年的爭戰(zhàn),有志收復國土,卻不得施展,這里面有的只是回憶年少氣盛的壯志豪情,卻也顯出不得志的悲哀。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經(jīng)歷,讓他們對戰(zhàn)爭的情感態(tài)度迥異。
和平與戰(zhàn)爭,古代社會無非是這兩者的循環(huán)上演,不同詞人的情感源于不同的經(jīng)歷,呈現(xiàn)出各自的特點。通過日常教學,掌握常見詞人寫作的風格,知人論世,也為古詞鑒賞打好了基本功。
古詞中還有許多充滿故事性的“用典”,同樣是用來抒發(fā)情感的。這更需要讀者去領會。
課后研討練習中,專門考察了《江城子·密州出獵》的“用典”。“親射虎,看孫郎”指三國東吳的孫權,少年英雄,親射猛虎,展示的是蘇軾的“聊發(fā)少年狂”?!俺止?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中的馮唐是漢文帝時的使臣,漢將魏尚鎮(zhèn)守云中,抵御匈奴有功,但報功時多報了六個首級而獲罪削職。后來,文帝派馮唐持符節(jié)到云中赦免魏尚,重新重用。而寫詞時的蘇軾也是獲罪削職,外放密州,他以魏尚自喻,何嘗不是期待朝廷重新重用自己?“西北望,射天狼”中,西北方的天狼星主管入侵,恰指西北犯境的遼國和西夏。這一系列用典,是將蘇軾心中的夙愿和盤托出,表達出渴望重用,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壯志。
其他如《漁家傲》里的“燕然未勒歸無計”,《破陣子》中的“八百里分麾下炙”“馬作的盧飛快”也借用了歷史中的戰(zhàn)爭典故。只不過,“燕然勒功”本來寫東漢竇憲破北匈奴,登燕然山,刻石記功的勝利,詞中卻寫出勒功不成,將士回鄉(xiāng)無望的悲傷。這位鎮(zhèn)守西北,立過戰(zhàn)功的將領,竟然不提建功立業(yè)的豪言壯語,反倒散播了守邊將士的悲苦情緒,如此悲涼,不免擾亂軍心,卻能流傳至今,全因為寫的“真誠”。這首詞的“反戰(zhàn)情懷”恰恰給“好戰(zhàn)情緒”潑了冷水,再延伸下去,就滿是征夫詞里“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厭戰(zhàn)情緒了。
《詞五首》首首飽含真情實感,不只是教學目標,更是教學內(nèi)容,這些都緊貼學科課程目標中的“情感態(tài)度和價值觀”,強化了語文學科的人文性,體現(xiàn)“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在古詞鑒賞中,情感內(nèi)容與鑒賞方法相輔相成,會相互啟發(fā)。教學與應試答題時,根據(jù)每個人擅長的能力和原有的知識,不僅可以緊扣文本,由景入情;也可以知人論世,分析背景;品味課文中的情感內(nèi)容,旨在更好地發(fā)掘古詞鑒賞的情感價值與審美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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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石修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