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法庭科學家一般作為專家證人出庭作證, 他們既不屬于控方,也不屬于辯方,地位超然;但是在美國法庭上,法庭科學家只能選擇支持控方或者辯方,可以說美國法庭將“聽取雙方當事人陳述”這一原則發(fā)揮到了極致。
在法庭上,控方與辯方的交鋒決定著案件的結(jié)果,他們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shù)以求得陪審團的信任。作為專家證人,我得時刻準備接受律師的質(zhì)詢,法庭常處于劍拔弩張的氛圍中。
作為一位華裔法庭科學家,英語能力幾乎成為對方攻擊我的萬能武器。早期,我在一次擔任控方專家證人的時候,辯護律師問我:“李博士,您說您來自中國臺灣,對嗎?”我很自豪地回答:“是的。”這位律師立即說道:“難怪我剛才聽不懂你說的英文?!甭蓭熞娢业淖C詞無懈可擊,試圖誘導陪審團關(guān)注我的英語水平。我轉(zhuǎn)過頭去問坐在旁邊的陪審員們:“請問你們聽懂我剛才說的話了嗎?”陪審員們紛紛點頭。這時,我回過頭來對律師說:“這里只有你聽不懂我說的英文,看來是你的問題?!?/p>
在美國法庭上,控辯雙方的激烈對抗體現(xiàn)在每個環(huán)節(jié)中,他們不僅窮盡科學和法律知識來攻擊專家證人的證言,還會運用一些語言陷阱來誘導專家證人。盡管有時候明知他們是故意刁難,但在法庭上做無謂的口舌之爭顯然不是明智之舉,法官和陪審團也可能因此懷疑你的專業(yè)能力。如何在緊張的氛圍里幽默、機智地回避爭議并反擊對方,很考驗每一位審判參與者。
前幾天,我作為控方專家證人出庭做證。那個案件已經(jīng)過去十幾年了,但我清楚地記得檢驗每一項物證的過程。辯護律師沒能從我的證詞里找到漏洞,于是話鋒一轉(zhuǎn):“李博士,2002年檢察長帶著刑警到你的辦公室拜訪,你還記得當時有哪些來訪者?”我回答說:“我大概記得那個檢察長叫肯特,那位刑警叫安德森。”律師說:“有一個金頭發(fā)的美女刑警,你還記得嗎?”那次拜訪已過去十幾年,我對這個金發(fā)美女完全沒有印象。律師對我說的話公開表示懷疑,認為我不應該忘記,試圖以我的記憶力存在問題來攻擊我證詞的可信度。
我沒有與他爭論,而是微笑著說:“對我來說,美國姑娘看起來都很像,你們不也常說我們亞洲人看起來很像嗎?”聽到這里,幾個陪審員都笑著表示贊同,律師自知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是明智之舉。
美國社會推崇幽默文化,美國法庭就是美國社會的縮影。
(摘自《挑戰(zhàn)不可能:李昌鈺的鑒識人生》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