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寅
《八惡人》的暴力美學呈現(xiàn)
張 寅
電影《八惡人》劇照
有著影壇“壞孩子”之稱的美國導演昆汀·塔倫蒂諾,在其帶有獨特暴力美學的《無恥混蛋》《殺死比爾》《被解救的姜戈》之后,繼續(xù)了他對營造暴力場面的熱愛,推出了同樣具有暴力趣味的“復古系列”第三部《八惡人》(The Hateful Eight,2015)。盡管影片在形式上的章回敘事結構和舞臺劇表演模式,乃至冗長鋪陳的對話都一如既往地使電影具有鮮明的“昆汀式”標簽,但最能表現(xiàn)電影“昆汀風格”的依然是片中無處不在的暴力。電影中的人物從一開始在寒冷潔凈的馬車上,或戴著眼鏡,或含著煙斗,彼此雖戒備但不失禮貌地交談,到電影結尾時在濕熱而骯臟的血海中展開生與死的搏殺,最終導致出鏡角色無一生還的慘烈結局。可以說塔倫蒂諾又為觀眾貢獻了一場暴力的狂歡。
與傳統(tǒng)好萊塢電影一般采用簡潔明了的線性敘事結構不同,塔倫蒂諾電影往往具備獨特的敘事風格,這一點在其令人驚艷的處女作《落水狗》(Reservoir Dogs,1992)中就已經(jīng)為人們所注意。[1]影片是一個簡單的故事,以一種平淡、乏味且看似與主題無關的方式展開,隨后加入倒敘、插敘等手法迅速展開火爆的場面,人物關系劍拔弩張,故事走向扣人心弦,而暴力便是推動敘事進程,決定敘事走向的關鍵之處?!栋藧喝恕分型瑯舆\用了這一敘事方式,暴力不僅僅是一種藝術趣味,它出現(xiàn)在整個故事的轉折點上。
暴力決定了敘事的必然性,以劇中開啟血漿四射場面的重頭戲“多莫格的秘密”為例,電影開始插敘一段出人意料的敘事:黛西弟弟等四個匪徒進入明妮男裝店,以他們的暴力開啟后續(xù)的全部暴力。觀眾已經(jīng)預料到明妮一家會慘遭毒手,然而四人卻平靜地煮咖啡,以法語和女主人調笑,要買糖果等,讓觀眾心懸到嗓子眼,隨即暴力如疾風暴雨般突發(fā)而至,明妮一家包括逃到屋外的馬夫全部遭到殺害,而人物形象也在這一段暴力敘事中得到了逆轉:自稱是絞刑官的彬彬有禮的莫布雷心狠手辣,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劃出血也不敢做聲的窩囊廢牛仔實際上也是一名殘忍的殺手,而自稱是幫明妮看店,甚至知道明妮抽什么煙的墨西哥人也是殺死明妮一家的黑幫成員。如若沒有多莫格策劃這一次營救,那么后續(xù)的一系列殘殺都無從談起。
敘事之中不可或缺的偶然性也以暴力的面目出現(xiàn)。如在約翰和馬夫因為咖啡中毒身亡后,沃倫少校暫時掌握了局面,不僅干凈利落地以四槍打碎了墨西哥人的腦袋,還拉攏了差點也誤服咖啡的治安官馬尼克斯,共同對付牛仔和莫布雷,就在局面看起來取得暫時的平衡,沃倫目光掃射房間準備尋找下毒真兇的時候,多莫格弟弟卻在地下室喊著“跟你的蛋蛋說再見吧”一槍打爆了沃倫的睪丸。此前店中人物的對峙關系與歷史恩仇被瞬間推翻,剩余的生者不得不重新審時度勢進行博弈。又如一直潛伏在暗處的黛西弟弟被看似已無反抗之力的沃倫打死,沃倫正想打死黛西時卻發(fā)現(xiàn)手槍沒有了子彈等等。劇中八惡人全是令人作嘔的暴力行徑的受害者,但又不同程度地將暴力折磨施以他人,世界的荒誕感,悲劇的無可逃避感由此產(chǎn)生。
早在《被解救的姜戈》之中,塔倫蒂諾就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對“國家層面的暴力”的思考。電影中蓄奴制度的存在無疑是國家的惡,它直接導致了以姜戈妻子為代表的大量黑奴遭受到奴隸主的合法的暴力對待。也正是在這樣畸形的情況下,姜戈才被迫以暴力的形式成長,成為一名槍法過人,經(jīng)驗豐富的賞金獵人,再用暴力的形式對坎迪等奴隸主進行回擊,最終在一場激烈的槍戰(zhàn)和爆炸中解救心愛的妻子。國家層面的暴力的危害性是遠遠大于個人層面的暴力的,它的力量更為強大,并且有著合法性的外衣,個人陷入是難以同國家制度相抗衡的,這也是為何姜戈和舒爾茨醫(yī)生只能救出姜戈的妻子,并且要用交易這樣的合法方式的原因,因為坎迪擁有姜戈妻子的權力是被制度認可的。國家層面的暴力是個人暴力的基礎,換言之,個人所釋放出來的種種破壞力量,既有人內在心理之中的好斗性,也離不開國家、社會的培育。被稱作是《被解救的姜戈》后傳的《八惡人》中同樣被塔倫蒂諾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混亂的小社會,寄寓著他對這種暴力基礎的反思。
塔倫蒂諾電影最為明顯的特點之一便是臺詞的冗長,大量的人物對話往往導致了敘事上的拖沓。[2]然而當觀眾熟悉了塔倫蒂諾的影像風格,他的這一“缺陷”不僅成為了其作為電影“作者”的標志,甚至還成為了營造某種特定敘事節(jié)奏不可或缺的要素?!栋藧喝恕芬舱窃谌宋锷燥@啰嗦的臺詞中,樹立起了面目清晰,令觀眾信服的群像。同時,塔倫蒂諾本人對歷史、政治的觀察也通過這些臺詞體現(xiàn)了出來?!栋藧喝恕返臄⑹卤尘霸O置在美國南北戰(zhàn)爭結束之后。片中的“八惡人”中除了黛西的墨西哥匪幫,沃倫少校、馬尼克斯治安官、老將軍等人無不是已經(jīng)在戰(zhàn)后新社會中擁有較為穩(wěn)定、體面地位或身份的功勛人士。他們或者其親人在戰(zhàn)爭之中曾經(jīng)做出了野蠻、罪惡的行徑,然而隨著南北雙方的統(tǒng)一,新的秩序被建立。他們頓時頭干臉凈,成為了正義的化身,如沃倫少校便是專門緝拿要犯的賞金獵人,并且以一封據(jù)說來自亞伯拉罕·林肯的親筆信而令白人們另眼相看。而明妮男裝店的主人公明妮和戴夫這樣的人物,則代表了戰(zhàn)后自食其力生活,享受著和平安定的老百姓們。
但是沃倫少校等人在戰(zhàn)爭中所犯下的,未被清算的罪惡,實際上已經(jīng)為老百姓安居樂業(yè)的社會隱藏下了禍殃,尤其是這一批曾經(jīng)的惡棍在搖身一變之后,擁有了較高的地位,如在片中馬尼克斯就對老將軍畢恭畢敬。暴力與罪惡依然隨時有可能滋生,波及那些已經(jīng)失去了警惕性,沉浸在小家庭歡悅之中的老百姓,明妮一家就成為了這次惡斗最早的犧牲品。又如,當沃倫少校和老將軍桑德?!に姑苌g因為種族問題而劍拔弩張之時,英國人莫布雷為打圓場而開玩笑說:“美國人不習慣讓無條件投降這種小事阻礙一場完美的戰(zhàn)爭。”表面上是在表示希望二人各退一步,實際上這暗示的是南北戰(zhàn)爭時美國為爭取南方軍隊的投降而實際上還是犧牲了一部分黑人的權利,導致黑人直到上個世紀60年代發(fā)起平權運動。這種不平等也就造就了沃倫與老將軍之間的仇恨,二人不僅僅是曾經(jīng)在巴吞魯日戰(zhàn)役中交過手,同時老將軍還有對黑人一貫的厭惡、嫌棄心理,這種絕非朝夕之間能改變的心理也在白人之間具備代表性。也正是老將軍這種仇恨黑人的心理直接導致了他的死亡。
可以說,塔倫蒂諾對于制造不公、仇恨的國家層面的暴力,觀察得是極為精確的,并且能夠將自己的思考以合情合理的方式闡發(fā)出來。
克里斯蒂安·麥茨曾經(jīng)提出過“入片狀態(tài)”這一概念,觀眾一旦進入了入片狀態(tài)就意味著電影的畫面結構印合了觀眾的心理結構,觀眾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欲望在觀影中得到了滿足。[3]即使觀眾意識到銀幕上的并非真實影像,但還是甘于沉浸在導演給自己創(chuàng)建的白日夢中,暫時遺忘現(xiàn)實中的生活。而在具有暴力美學特質的電影中,暴力的指向性則在于兩個方面,一是滿足觀眾潛意識中原始的攻擊欲望,令觀眾在緊張而激烈的暴力行為中發(fā)泄情緒,釋放壓力,放松身心。二則是滿足觀眾內心的好奇心。在日常生活之中,觀眾并沒有太多的機會參與暴力活動,也無法做出具有武功、槍法的劇中人物做出的動作場景,而電影則提供給了觀眾一個觀賞并且是多種距離和角度觀賞打斗場面的機會。
以賞金獵人約翰·魯斯的暴力為例,在電影之中,他直接對自己押送的女囚犯黛西·多莫格動手四次,前兩次在馬車之中,后兩次在明妮男裝店里。第一次時是因為黛西稱要搭車的沃倫為黑鬼(nigger),約翰將黛西打得鼻血直流;第二次則是當約翰表明自己一定要將通緝犯送回去接受絞刑的信念時,黛西對她出言嘲笑,結果又遭到了約翰的肘擊,其力度之大以致連沃倫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前軍人,現(xiàn)任賞金獵人也受到了驚嚇。第三次則是在店中,當沃倫偽造林肯信件,謊稱自己是林肯筆友一事被馬尼克斯揭穿,約翰為自己受騙上當而郁悶不已,而黛西此刻又放聲大笑,直接導致了約翰將晚飯潑在了黛西臉上。最后一次則是約翰在喝了有毒的咖啡之后大量吐血。面對瀕死的約翰,黛西得意地說:“當你下地獄之后,別忘了告訴他們是黛西送你去的?!边@激得約翰火冒三丈,暴起左右開弓打掉了黛西的兩顆門牙,黛西隨后將門牙吐了出來,約翰隨后將血吐在黛西臉上倒地身亡。隨后由于沃倫又當著黛西的面打爆了她弟弟的頭,黛西已經(jīng)滿頭滿臉皆是鮮血,狀似瘋魔。從頭到尾,即使是一心維護法律尊嚴的約翰也一直在以非理性的方式暴力折磨黛西,而最后約翰被黛西同伙毒死,手臂被黛西砍下,暴力上升到最高層面,即瘋狂的槍戰(zhàn)和血腥的分尸,原本有無數(shù)次機會可能被槍殺的黛西最后被以符合法律的方式吊死,對觀眾來說這樣畫面不可謂不火爆,八惡人連同無辜的馬夫等人全部死亡或瀕死,整個世界荒誕無比,帶給觀眾強烈的刺激。
但是隨著這種暴力美學已經(jīng)在《殺死比爾》《殺出個黎明》(From Dusk Till Dawn,1996)中被運用到了極致,塔倫蒂諾對自己過去的暴力美學進行了調整。其中最明顯的就是電影中的重要道具林肯的信,它在電影中出現(xiàn)了三次。第一次它在馬車上為沃倫少校贏得了約翰·魯斯的信任,第二次則是被馬尼克斯宣稱是假的,導致了沃倫少校成為了明妮男裝店中的眾矢之的,第三次則是在影片的最后,其他人已經(jīng)死去,等待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的馬尼克斯向沃倫要來了信念了一遍,兩人一笑泯恩仇。如果電影中不出現(xiàn)這封真?zhèn)未嬉傻牧挚系男?,整個敘事的完整性并不會被削弱,影片的暴力敘事完全足夠支撐起一部“昆汀式”的電影,即一個黑幫從賞金獵人的手中解救同伙,最后兩敗俱傷的故事??墒沁@封信的出現(xiàn)使得整個故事得到了升華,原本是兩個分別有著黑白膚色,剛才還勢不兩立,互相厭憎的人,終于在臨死前借著讀這封信達成了微妙而溫馨的和解。尤其是信中以林肯口吻寫的:“老瑪麗在叫我了,我想是時間睡覺了。”一方面確實體現(xiàn)出了渴望獲得白人刮目相看的沃倫對林肯的了解與敬重,另一方面沃倫與馬尼克斯也在讀完之后走向陷入長眠的結局。電影在此結束,使得電影粗獷野蠻的暴力行徑又被加入了某種哀傷的情緒因素加以中和,而人物形象也在陰險狡詐和作惡多端之外又被加入了某種溫情使其更加豐滿。除此之外,女犯黛西所彈唱的歌曲“Jim Jones at Botany Bay”等等也具有同樣的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在《八惡人》之中,塔倫蒂諾并沒有滿足于單純給予觀眾視聽快感,而是有意識地對隱性暴力進行了呈現(xiàn)。在以大量的血漿、槍聲等直接刺激觀眾的視覺與聽覺的同時,又給予觀眾一些另外的信息,讓這些信息成為人物傷害、痛苦的源泉,其表現(xiàn)形式并不炫目夸張,而是需要觀眾與劇中人一起用心感悟,但是其效果是與顯性暴力接近的,都會對他人帶來或輕或重的傷害。
例如整部電影的高潮發(fā)生地,明妮男裝店的主人明妮本身是一個黑人女性,在電影的背景之中按理來說應該處于弱勢地位的,但是她還曾經(jīng)在店中懸掛“墨西哥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這實際上也是一種隱形暴力,它代表了社會中無處不在的公然歧視,并且這種歧視由被歧視者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便會顯得極具諷刺意味。但是幫派成員中的墨西哥人鮑勃卻與女犯哥哥一起進入了店中,而一向仇視墨西哥人的明妮和戴夫卻沒有表現(xiàn)出反感。這并非是因為明妮扭轉了自己的偏見,而是因為自己的店開在荒郊野嶺,客人往往不是善主,如果來者是沒錢沒勢的墨西哥人,明妮便對其施以隱形暴力,而鮑勃等人顯然是黑幫,明妮則不敢流露出不滿之情。與之類似的還有沃倫少校在殺死老將軍前的一番話。由于老將軍手上沒有武器,沃倫為了當著治安官、絞刑官與賞金獵人的面正當?shù)貧⑷吮仨毾燃づ蠈④?,使對方先向自己拔槍。為此沃倫不惜編造了一個老將軍兒子被他殘酷折磨的故事,而眾所周知老將軍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里正是為了去找兒子。被馬尼克斯稱為已經(jīng)心如止水的老將軍最后卻惱羞成怒,與沃倫的語言的隱形暴力是分不開的。
另一方面,即使同被以暴力美學視之,塔倫蒂諾電影與暴力美學創(chuàng)始人吳宇森以及日本暴力美學大師北野武之間卻存在著區(qū)別,并且這一區(qū)別在《八惡人》之中更加明顯。吳宇森、北野武等人所創(chuàng)建的暴力美學,電影中往往又存在著另外一套敘事邏輯,即在正常道德評判之下,暴力行為是應該被否定的,但是在電影之中,暴力往往是受害者在無可奈何、忍無可忍之下采取的行為。塔倫蒂諾過去的電影中也同樣遵循這一將暴力合理化的套路,如《殺死比爾》中新娘碧翠絲一路以來的殺戮都是因為比爾首先對她進行了戕害,又如《無恥混蛋》之中,一絲不茍地割納粹俘虜頭皮的盟軍印第安戰(zhàn)士也是因為自認為在消滅法西斯。這樣的敘事邏輯實際上是消解了暴力本身的殘酷感的,觀眾的心理狀態(tài)能夠較好地避免暴力所帶來的罪惡感。但是在《八惡人》之中,塔倫蒂諾意識到要將暴力進行美化并無須先將其正義化或合法化,暴力本身就足以具備美感,刻意使其符合道德或倫理反而有可能妨礙觀眾的審美。在電影之中,八惡人中幾乎每一個都有著罪惡的一面,如賞金獵人沃倫少校是八惡人之中唯一的黑人,也是在電影的前半部分因為黑人身份而屢屢遭到其他人排擠,頗能給觀眾帶來同情感的角色。沃倫少校也自認為曾經(jīng)是被侮辱和損害的對象,立志于要對白人進行毫不留情的復仇。隨著情節(jié)的展開,觀眾才知道,沃倫少校曾經(jīng)一把火燒毀了一個集中營,盡管他站在反蓄奴主義的一面,但是在他的這一把火中同樣有黑奴喪生。又如站在他對立面的老將軍,不僅曾經(jīng)在巴吞魯日戰(zhàn)役中以不人道的方式處決了一批黑人俘虜,更是在女囚哥哥殘忍殺死明妮一家后視若無睹,這一切都是源于他對黑人的歧視。他隨后在面對沃倫少校的挑釁時奮起拔槍決斗,令觀眾誤以為這是一個尚有血性的老軍人,塔倫蒂諾卻在后面的閃回之中交代了他在明妮一家被殺后的搖尾乞憐??梢哉f,老將軍本身具有惡的歷史,還充當了惡的幫兇。
昆汀·塔倫蒂諾在通過一系列電影完成了個人在暴力美學形式主義上的探索之后,他并沒有滿足于繼續(xù)制造大規(guī)模的,滿足觀眾娛樂需求的槍擊、流血等畫面,而是通過《八惡人》的實踐,積極地對暴力美學進行了探索,在不放棄感官刺激、情緒宣泄的同時又注重了影片的深度、暴力的類型和邊界。
[1]李碩.昆汀·塔倫蒂諾電影敘事結構分析——以《落水狗》和《低俗小說》為例[J].西南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4):75-78.
[2]張滿.昆汀·塔倫蒂諾的臺詞研究[J].當代電影,2014(5):94-97.
[3]彭吉象.電影審美心理的奧秘[J].當代電影,1989(4):32-42.
張 寅,女,陜西西安人,西北政法大學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文學翻譯,口筆譯教學,文化與翻譯方向研究。
本文系陜西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編號14JK1768)和外教社全國高校外語教學科研項目(2016TX0002A)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