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
在眾多恩師中,最令我感念的是初三教我們語文學科的葉老師。他儒雅、忠厚,教我們時剛剛大學畢業(yè),年輕人的銳氣讓他的教學別具一格。那時,我們學校中午有20分鐘的讀報時間,這個時間往往被各科任老師名正言順地占用,去完成堆積如山的作業(yè),但只要是葉老師的讀報課,他會準時出現(xiàn)在教室,給我們讀各種名著小說。90年代初的閱讀資源還比較匱乏,我們這樣的農(nóng)村學生沒有太多機會接觸這些純文學的作品,所以我每次都聽得很認真。印象最深的是他給我們讀魯迅先生的作品,讀得極具感染力。讀《藥》時,義憤痛惜之情溢于言表;講阿Q和王胡比咬虱子,被打卻自我安慰“兒子打老子”時,那調(diào)侃的神情語氣如同阿Q親口所語;而讀到“豆腐西施”時,讓我眼前活脫脫浮現(xiàn)出一只大圓規(guī)。有時候,為了再現(xiàn)書中描寫的情境,他也不吝犧牲個人形象,親身演繹。有一次讀到一段描寫女人明明心里歡喜,嘴上卻說著“你好討厭”之類口是心非的話時,葉老師搖身一變,成了那嬌羞的女子,扭動著身子,舉起拳頭作出捶打的樣子,嘴里念叨著“你好討厭”,同學們笑作一團。
關(guān)于讀書,葉老師有一個“拜師”的生動比喻,而我們所拜之師都是有名的學者。你捧起書的那一刻,就算是拜師了,隨便翻開幾頁,就是在聆聽大師的教誨,而且可以經(jīng)常去,時刻去。如果這老師不合你的喜好,你盡可以不辭而別,另覓良師,他也絕對不會嗔怪。正是在那一年里受葉老師言行的浸潤,讓我和文學有了最初的親密接觸,我漸漸喜歡上了讀書,讀書的習慣也保持了很多年。
我記憶中最嚴厲的老師,要數(shù)七年級教我們數(shù)學的馬老師。她總是一副很威嚴的樣子,在學生面幾乎沒露出過笑容。哪怕是比她高出一頭的男生們,也怵她三分,如果他們違反了紀律,被馬老師提溜到講臺上,也從來沒人敢公然反抗。她總是一邊講課,一邊嚴密“偵察”著每名學生的動向,目光猶如一道閃電,那些開小差的同學與她目光相接時,沒有不立刻收斂的;如果偶爾有幾個神游太遠的,馬老師只需兩聲咳嗽,他們就如同受到召喚,三魂七魄立馬回歸課堂。這樣的威攝力可是多少老師羨慕不來的呢!
不論是誰,只要是犯錯誤了,馬老師從不偏袒。剛上初中那會兒,很不適應新的作息時間,每天早上起床都要經(jīng)過一番痛苦的掙扎,導致遲到好幾次。當時班上像我這種不適應癥患者不在少數(shù),于是,身為班主任的馬老師決定嚴懲,凡遲到者都要罰站講臺。記得那天站在講臺上的就我一個女生,我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馬老師,她竟然熟視無睹,直到早讀結(jié)束才回到座位。當然,此后我再也沒遲到過。
后來,我有幸和馬老師成為一所學校的同事,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馬老師竟是個特別愛說笑的人,笑聲大而爽朗,和我記憶中的形象迥然不同。想想她為了約束住那時頑劣的我們,換上另一副面孔,實在是不容易。
我的老師中還有一位特別慈愛的王老師,她一生沒有子女,便把她全部的母性柔情傾注到學生身上。任歲月潺潺流淌,我依然熟悉她注視我們時那溫婉慈愛的目光,目光里揉進了一名老師兼一位母親的所有美好期待,似乎再令人頭疼的學生都不會讓她失望和惱怒。她的學生中有認她作干媽的,回到家鄉(xiāng)必去看望她的,人生遭遇困境找她傾訴的……這是我們給予她最樸素最真摯的感恩。
我們曾受教過的那些恩師們,他們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剔除了我們的年幼無知,撫慰著我們的青春年華。現(xiàn)在身為人師的我,有著和他們一樣的工作使命,很多幸福和辛酸都能感同身受,便能深刻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如果若干年以后,我的學生們在聊起我時,也能心生一份懷念,那就是我一生耕耘最大的收獲。
(作者單位:孝感市孝南區(qū)第二實驗小學)
責任編輯 嚴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