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萌

“強制闡釋”存在的必然性

丁 萌

“強制闡釋”作為西方文論久已有之的弊病，張江先生將其作為一個問題提出并形成了系統(tǒng)理論，我們可以從文學作品、西方文論、闡釋過程三個維度出發(fā)，去探究其存在的必然性。同時，對其定義的四個標準也有待商榷，任何理論都有其缺陷，需要經(jīng)歷一個不斷完善的過程?！皬娭脐U釋”對中國文論的建設也有借鑒意義，值得我們反思與探討。

強制闡釋 必然性 疑問 中國文論 反思

“強制闡釋”現(xiàn)象是中國社科院張江教授近幾年提出的概念，立足于20世紀西方文論運用過程中的不足，指出其存在的固有缺陷，分析“強制闡釋”①現(xiàn)象的獨斷性特征，以防止對西方文論的片面化理解甚至全方位誤解。這一理念的提出引起了國內(nèi)外的強烈反響，其實這一現(xiàn)象早已存在，作為問題的提出并形成一套系統(tǒng)理論則自張江先生起，本文主要從兩個部分對其進行討論，即強制闡釋現(xiàn)象存在的必然性與其存在的一些缺陷，最后簡要闡述一下對中國文論建設的啟發(fā)。

“強制闡釋”與“過度闡釋”不同，討論之前我們必須對二者加以區(qū)分，否則討論“強制闡釋”就會劍走偏鋒?！斑^度闡釋”是從文本出發(fā)，進行了無邊際甚至不切實際的闡釋，最終回歸文本，如《紅樓夢》中王熙鳳一出場，各種巧語對在場之人噓寒問暖，“王夫人一笑，點頭不語”[1]中的一笑引起了讀者與批評者的廣大興趣，對這“一笑”做了多方面的闡釋：一、稱贊鳳姐；二、認為鳳姐表里不一，欺騙王夫人；三、鳳姐與王熙鳳一場明里暗里的爭奪戰(zhàn)。在此只簡要概括這三種闡釋，過度闡釋就是對文本做豐富的主觀闡釋，可能背離了作者自身的創(chuàng)作意圖，從文本出發(fā)最終回歸文本。而“強制闡釋”不同，它從理論出發(fā)，用文本來證明理論，最終回歸到理論自身，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是作為精神心理學說提出來的，在《釋夢》里這種精神分析理論已具備文學理論的初步體系建立起來，在他之后的作品里，如《作家與白日夢》、《列奧納多·達·芬奇和他對童年的一個記憶》等都圍繞這套精神分析理論做了完整的闡釋，弗洛伊德的藝術創(chuàng)作不是為了進行文學實踐，而是要為自己的理論鋪路，文學文本成為了證明理論的工具，最終回歸理論。綜上，回歸文本或理論是區(qū)分強制闡釋的主要特征，我們不能認為對文本做了過度闡釋而被當作強制闡釋，因為張江先生反對的不是西方文論，而是具有獨斷性特征的闡釋理論，這個問題如果搞不清楚研究強制闡釋是毫無意義的。

一、強制闡釋存在的必然性

20世紀以來西方各理論、流派、思潮層出不窮，形成了蔚為壯觀的場面，每一種新的理論出現(xiàn)，都有理論支撐，形成了理論割據(jù)、混戰(zhàn)的場面。為何說“強制闡釋”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呢？主要基于張江先生對強制闡釋下的四個定義，基本涵蓋了作品、理論與闡釋三大領域，那么我們就從文學作品、西方文論、闡釋過程三個維度來探究其存在的必然性。

（一）文學作品反傳統(tǒng)、反中心格局逐漸形成

傳統(tǒng)的文學創(chuàng)作與解讀，都存在一個被廣泛認同的中心主題，這里的中心主題是指當我們提到某一部或者某一時期的作品，就能馬上想到作品反映的中心或整體風貌是什么，并不是說這部作品僅僅只有一個中心是正確的，其他都是錯誤的，只是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被大眾認可并保存下來的中心主題。我們從創(chuàng)作與解讀兩個方面來分析：

文學創(chuàng)作源于時代與社會，作品緊跟時代，不同時期的社會思潮也催生了不同的文學風貌，作品主題基本與這個時代的社會思潮想一致，我們可以把西方文學史概括為九大思潮，即人文主義、古典主義、啟蒙主義、浪漫主義、批判現(xiàn)實主義、自然主義、唯美主義、現(xiàn)代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自人文主義到唯美主義，每個時期的作品所反映出的整體特征都基本以這些思潮為中心：人文主義時期，作品主要反映人文思想，追求解放與個性獨立，莎士比亞的戲劇代表了人文主義豐碑，借哈姆萊特之口表達了對人的贊譽，那段話也成為了人文主義精神的代名詞；如浪漫主義時期，作品整體風貌表現(xiàn)出藝術的浪漫性，作品呈現(xiàn)出瑰麗宏偉的風貌，同時想象的虛幻性也摻雜其中，雨果的《悲慘世界》是浪漫主義杰出代表作，其作品中表現(xiàn)出的法國社會風貌與人物、情節(jié)設置上的浪漫因素，融入到跨越幾十年的歷史維度中，使得這部作品成為了“一座大山”；如批判現(xiàn)實主義時期，作品主要以批判社會為中心，對資本主義社會的丑陋本質進行了猛烈抨擊，如司湯達的《紅與黑》與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是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代表作，《人間喜劇》以一部史詩般的篇幅對法國社會進行了最真實的剖析與暴露。而到了現(xiàn)代主義尤其是后現(xiàn)代主義時期，筆鋒一轉，文學整體風貌一反傳統(tǒng)，由社會歷史的外維角度進入到了個體的內(nèi)心世界，每個主體的思想意識、內(nèi)心世界都是不同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趨向反傳統(tǒng)、反中心，運用各式各樣的創(chuàng)作手法去表現(xiàn)人的異化、世界的荒誕、精神的危機等等，文學作品沒有了中心，我們對其解釋也趨向多元化，如喬伊斯的《尤利西斯》，這部意識流小說究竟要表達的主題是什么？福斯特在著名的《小說面面觀》中談到《尤利西斯》的時候說：“除了它的三個主要人物，其他的次要的神化人物也蜂擁而至，大量繁殖，像一條毒蛇的鱗片之間的寄生蟲那樣。天空與大地都充滿了惡魔似的生命，個性消失了，男女性別交替，直到全宇宙(包括愛享樂的布盧姆先生在內(nèi))都陷入了一種毫無樂趣的狂歡之中?！盵2]甚至名家對《尤利西斯》的解讀都是模棱兩可的，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現(xiàn)在換作《尤利西斯》絲毫也不為過，沒有人能從《尤利西斯》中得出明確的中心主題，每個人作為個體存在思想意識的深度都是不一樣的，表現(xiàn)的東西更難去定義、抽象。作品反映到強制闡釋中去，這種多義性的解釋也成為強制闡釋的有力證詞。

不僅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在文學解讀、批評方面也逐漸與傳統(tǒng)背離，如對《俄狄浦斯王》的解讀，學者一般認為表現(xiàn)了人的自由意志與命運的抗爭，而弗洛伊德一改傳統(tǒng)，提出了“俄狄浦斯情結”，又稱為“戀母情結”，即俄狄浦斯殺父娶母是由于潛意識上對母親的一種迷戀。“戀母情結”成為了弗洛伊德的代表觀點，與之對應又提出了“厄勒克特拉情結”，即戀父情結，弗洛伊德用此理論重新分析了大量文學作品，其中最具爭議的例子，即對蒙娜麗莎微笑的解釋，弗洛伊德從達芬奇的夢入手，認為禿鷲尾巴撞擊嘴唇這一行為中的尾巴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我們暫且不分析弗洛伊德的這些理論是否有理，是否符合索福克勒斯與達芬奇的創(chuàng)作意圖，這種反傳統(tǒng)的解讀在現(xiàn)代社會之前是難以形成的。

綜上，反傳統(tǒng)、反中心中的文學格局的形成，對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與解讀也就趨于多元化，這就為西方理論家所用，成為了其自身理論的證明材料，弗洛伊德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二）西方文論形成過程中的交叉性

西方文論的大繁榮，源于紛繁復雜的思潮、流派，這些理論的形成不是憑空產(chǎn)生，大多數(shù)由哲學領域深化而來，并且與多個領域、學科都有交叉，吸收了不同的理論，包容性很強，如果按照張江教授的“場外性”標準去判斷，許多理論自身形成之初就具備了這一特征：形式主義的思想根源和哲學基礎是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形式主義，而形式主義文學是指文藝創(chuàng)作中的一種傾向，在俄國形式主義中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俄國形式主義強調“文學性”。形式主義注重審美活動的獨立性，不是內(nèi)容決定形式，而是形式?jīng)Q定內(nèi)容，把形式的重要性放在了第一位，割裂了形式與內(nèi)容密不可分聯(lián)系。形式主義文藝理論推動了結構主義和符號美學的產(chǎn)生，這些理論、流派之間都有淵源；結構主義受索緒爾語言學理論影響頗深，主要把握具有恒定模式意義的結構、系統(tǒng)，在結構系統(tǒng)中理解和解釋文本的話語、情節(jié)和意義，關注深層結構對文本意義生產(chǎn)的規(guī)定性，從語言學擴展到文學等領域中，結構主義把“系統(tǒng)”的概念貫徹到文學中去，對于文學分析有重要的價值；女性主義由女權運動發(fā)展到文學領域而來，從關切女性政治、經(jīng)濟地位到女性獨立意識的覺醒再到性別研究。最初的婦女解放運動浪潮，主要追求兩性平等，如公民權、政治權利等經(jīng)濟、政治上的平等權利，基調是要強調兩性間分工的自然性并消除男女同工不同酬的現(xiàn)象。后來擴展到文學領域即婦女獨立意識與解放意識的覺醒，它要求以一種女性的視角對文學作品進行全新的解讀，對男性文學歪曲婦女形象進行了猛烈批判，《第二性》是法國思想家西蒙娜·波伏娃創(chuàng)作的社會學著作，波伏娃也是女性主義的代表作家，她在書中深刻探討了女性發(fā)展歷史中所遭受的不平等差異，被尊為西方婦女的“圣經(jīng)”。女性主義文學批評也是由政治運動、社會問題擴展到文學領域的；后殖民主義由文化領域內(nèi)的研究趨向宗主國與前殖民國之間的對抗，反映到文學作品中主要是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上的沖突與對立；解構主義基于對結構主義的批判，批判哲學領域的邏各斯中心思想傳統(tǒng)等等，這些都不再做詳細闡釋。如果我們對這些理論思潮、流派做一個大致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新的理論、流派大部分是借助于其他領域來構建自己的理論體系，都是從文學的“場外”發(fā)展而來的，拿過來為我所用并進一步發(fā)揚光大，在理論形成過程之初就呈現(xiàn)出交叉性、包容性的特點。從源頭的角度看，這些理論似乎本身就具有“場外”性，所以在運用、改造過程中就更不可避免地陷入到強制闡釋的泥潭中去。

（三）闡釋的發(fā)生機制與路徑的主觀性

闡釋本身是一種認識，認識來源于實踐，最終回歸實踐，文學理論也是由社會實踐、文學實踐過程中發(fā)展而來的，“從文學發(fā)生的角度來說，總是先有文學，后有文學理論。這一點舉世皆然。沒有文學的產(chǎn)生和存在，也就不可能有文學理論的出現(xiàn)?？梢钥隙ǖ卣f，如果沒有古希臘悲劇的繁榮發(fā)展，就不會有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沒有莎士比亞的戲劇探索和1767年漢堡民族劇院的52場演出，歷史上也不會留下萊辛的《漢堡劇評》?！盵3]闡釋的發(fā)生機制就是如此，從實踐出發(fā)，最終回歸實踐，但闡釋的過程是以人為主體，作為主體的人是無法對世界萬物的認識達到窮極真理的地步，即不可避免主觀性的存在，總會有自己的想法與意志添加其中，即張江先生所說的“前在立場與模式”。西方各流派為了闡釋自己理論，會先提出具有說服力的理論體系，然后尋找符合這一理論的文學現(xiàn)象、案例，這個提出與證明的過程，或者說這個銜接過程，成為是否能定義為強制闡釋的關鍵，但這個銜接過程是無法避免主觀性的，所以會出現(xiàn)理論與論據(jù)不符合甚至大相徑庭的現(xiàn)象，如對艾柯《福柯的鐘擺》的解讀，一些學者把“?？隆眱勺峙c哲學家“福柯”畫了等號，經(jīng)證實艾柯本人并無這樣的用意，這種強制闡釋的意味就特別明顯了。又如海德格爾在《藝術作品的本源》中關于梵高《鞋》的探討，他認為這雙鞋注滿了農(nóng)婦生活與勞作的艱辛，甚至她分娩時的痛苦，他還認為這雙鞋子把土地與世界，或者說是物質與歷史聯(lián)系起來，表達了存在主義哲學的深刻意義，一雙普通的鞋在海德格爾的思想體系里竟然解讀出如此多意味，這與海德格爾自身的主觀性相關，但是如上文所說，闡釋的過程是由人來完成的，人是不可能對所有理論進行完全正確的把握，所以闡釋過程稍不注意就會演變成強制闡釋，使得理論運用非常牽強。

二、強制闡釋存在的缺陷

強制闡釋的定義十分清晰，但標準是由張江先生制定的，我們在用這種方法具體分析文本時，因為水平各異，又怎么判斷是否符合這四項標準呢？這四項標準的定義是否還值得商榷呢？故在此指出“強制闡釋”所存在的缺陷與不足：

（一）否認用現(xiàn)代文論去解讀傳統(tǒng)文本

用現(xiàn)有理論去解讀以往文本，就必然“消解文學特征”、“背離文本話語”么？筆者認為此問題需辯證看待，理論運用的時效性是個有爭議的問題，在作品誕生的年代，作家無疑對這些新理論毫不知情，但作為文學存在與接受的多種可能性，這也是為我們尋求作家創(chuàng)作意圖、重新批評文本提供了新的角度，并非全部一無所用。拿張江先生所舉的例子，以奧菲莉亞的視角去重新解讀《哈姆萊特》不也是一種新的可能嗎？在莎士比亞的年代作者肯定是沒有女權意識的，我們承認以這種視角解讀文中的某些意象有些偏頗，但整體上這種新的視角是之前沒有注意過的，提供了一種可能性，并非全部都是荒謬的。又如結構主義對《俄狄浦斯王》的二元對立解讀，這種分析是以往理論所達不到的，也讓我們對文本有了新的理解，看似符合強制闡釋的特征，但究竟怎么對其定性呢？社會在發(fā)展，對文本的解讀越豐富，每個理論都有其可行性，我們只要杜絕那種一維性、決定性的解讀分析，避免對理論的獨斷性解讀，就不會陷入到強制闡釋中去?！皬娭脐U釋”的出現(xiàn)并非全是一無所取的，文學本身就是多樣性的，但運用文學案例、現(xiàn)象來證明自我理論的可行性，如果不參照文本，才應照了“強制闡釋”的特征，但其中還存在對理論與案例之間銜接的合理性判斷。張江教授認為伽達默爾對藝術的思考與創(chuàng)作都是為了展開他的哲學而展開的，那文學本身就與哲學密不可分，證明自己哲學觀點延伸到文學領域，勢必不可行嗎？用現(xiàn)代西方文論去解讀傳統(tǒng)作家作品，勢必遭到否定么？

（二）文學內(nèi)部與外部研究的標準劃分

“場外征用”是強制闡釋一個重要特征，從文學“場外”引進理論并證明理論，“場外”成為了定性的關鍵詞，所以關于文學內(nèi)部與外部的標準劃分是關鍵。關注于文本本身就屬于內(nèi)部研究，而關注于作家、環(huán)境等就屬于外部研究，這種內(nèi)外的劃分標準時至今日依舊合理嗎？我們說“場外征用”這個“外”，又是以什么標準為“內(nèi)”呢？舉個例子，英美新批評里有一個術語“語境”，與語言學里的“語境”不同，它不是強調在文本中的意義，而是出現(xiàn)在其他文本中關于該詞或句子的意義，新批評代表人物燕卜蓀說我們對語境的解讀可能牽扯到整個文明史，對于新批評我們都定性為內(nèi)部研究，這也成為了新批評飽受爭議的一點，認為其是文化保守主義，不接觸社會與新文化，只關注文本。就新批評的“語境”一詞來看，它同時也具有文學外部的特征，因此“語境”不僅僅局限于文本內(nèi)部，很多解釋都是以其他領域為解釋。王安石在《書湖陰先生壁》寫到“茆簷長掃靜無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卞X鐘書運用新批評的“語境”理論，對后兩句“護田”與“排闥”做了精致分析，認為這兩組詞不僅是作者于自然景觀之中所作的對偶佳詞，而且均是典故。景對景，非常巧妙，以此例子來看，單純把新批評定義為內(nèi)部研究是否正確？再由此反觀我們對于文學內(nèi)外部研究的區(qū)分，就真的棱角分明嗎？這個標準直接決定了我們對一種研究性質的定性，即是否符合“場外征用”里的“場外”。如果定性為外部研究，就有強制闡釋之嫌，這個劃分標準合理嗎？時代在進步，文論也是需要進步的，我們對于文學內(nèi)外研究的劃分標準也應是多維的，這個問題仍需我們進一步思考。

（三）“強制闡釋”不僅僅為當代西方文論所獨有

張江教授認為“強制闡釋”為當代西方文論的基本特征與缺陷之一，但在中國古代文論乃至現(xiàn)當代文論中也存在相同問題?！睹娦颉氛J為《關雎》表達的乃是后妃之德，以宣揚禮教為目的，把詩經(jīng)定性為“后妃之德”，且不管部分學者認為此處為隱語，不是字面意思，但這種強制性解讀并為我所用的做法正是“強制闡釋”的證明。中國人民大學的評論家魏建亮老師在其《關于“強制闡釋”的七個疑惑》中也舉到過一個例子，“趙炎秋通過具體的例證——沈括在《夢溪筆談》中征用數(shù)學和植物學知識對杜甫詩《古柏行》寫燮州孔明廟前的老柏樹的解釋，論證了‘場外征用并不是當代文學理論和批評特有的現(xiàn)象’?！盵4]這兩個例子說明中國古代早已存在“強制闡釋”的問題，而在現(xiàn)當代文論中該現(xiàn)象也依然存在，如“零度寫作”的問題，當代作家追求“零度寫作”，此理論完全是強制闡釋，何為“零度寫作”？“語言結構是某一時代一切作家共同遵從的一套規(guī)定和習慣”[5]、“與其說它像是一種材料的儲存所，不如說像是一條地平線”[6]即羅蘭巴特所說的“零度寫作”是一種不可控制的狀態(tài)，是對寫作主體或主體性而言的，而作家口中追求“零度寫作”成為了可選擇、可達到的狀態(tài)，這與原始概念是背離的，是一種典型的強制闡釋?？梢姡瑥娭脐U釋不僅只存在于西方文論中，中國古代文論也存在，這也是我們應該考慮的一個問題。

三、強制闡釋對中國文論建設的反思

反思西方文論弊病，提升中國文論話語權建設，這是張江先生提出“強制闡釋”的目的，破處西方文論權威性迷信，立于于我國自身文學理論建設，這一破一立，意義是重大，但關于文論建設，我們不是著眼于為了肯定自己而否定前者，不是說為了提升中國文論的國際話語權就要否定，我們應該考慮文論建設是為了什么。文學理論來源于文學創(chuàng)作，同時也服務于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理論是為了解決文學創(chuàng)作與文學批評中的現(xiàn)實問題，而不是一味強調民族化，把其目的化。同時，否定西方文論的強制闡釋并不等于全盤否定西方文論，西方文論發(fā)展至今，對于我們閱讀、批評、寫作都益處頗多，我們要避免闡釋過程的獨斷性特征，而不是盲目去否定。

注解【Notes】

①“強制闡釋”是中國社科院張江教授提出的概念，特征如下：背離文本話語，消解文學特征，以前在立場和模式，對文本和文學作符合論者主觀意圖和結論的闡釋。參見《文藝研究》2015年第1期，第45頁。

引用作品【W(wǎng)orks Cited】

[1]曹雪芹、高鱷：《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1982年版，第45—46頁。

[2] [英]珀·盧伯克、愛·福斯特、愛·繆爾：《小說美學經(jīng)典三種》，上海譯文出版社1990年版，第301頁。

[3]張江：《當代西方文論若干問題辨識一兼及中國文論重建》，載《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5期，第28頁。

[4]趙炎秋：《場外征用的必要性與有效度》，載《文藝爭鳴》2015年第4期，第96頁。

[5][6] [法]羅蘭·巴爾特：《寫作的零度》，李幼燕譯，中國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6頁。

Title: The Necessity of the Existence of the "Imposed Interpretations"

Author: Ding Meng is from the Faculty of Arts in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pecializing 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Western Literature.

"Imposed Interpretations" has long been established as the western literary theory's shortages, Mr. Zhang Jiang has perceived as a problem to put forward and formed the system theory, we can infer from the following parts: literature, western literary theory, and interpretation to explore the necessity of its existence. At the same time, the def nition of four standards also be questionable, Every theory has its def ciencies and any proposed theory need to experience a process of constantly improving. "Imposed interpretations" also has a reference signif canc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literary theory, which gives our ref ections and discussions.

Imposed Interpretations inevitability doubts Chinese literary theory ref ection

丁萌，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主要研究比較文學與西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