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時,我有點(diǎn)小小的激動
掀開窗簾,趕緊讓太陽揭開黑夜的蓋子
嘩,一打開,一幢幢樓房爭先恐后,
拼命往天空擠。頓時,你一臉愕然
繼而,驚慌失措,迷迷糊糊,走失在它們中間
后來,那些汽車螞蟻一樣,到處爬行
我再也沒有找到你
那天北京躲在柳樹里
只有柳絮熱烈歡迎我
和詩人劉頻、陸輝艷、三個A、高力
就像久未謀面的一場大雪
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我們頭上、衣服上
對我們每一個人說∶ 你好!
我們戴上口罩
走在北京的大街上
今天回到家鄉(xiāng)
竟然發(fā)現(xiàn)
北京雪一般的柳絮
正在家鄉(xiāng)北流
滿大街地飄著、飛著
我要戴上囗罩
才忽然想起
囗罩是陸輝艷買的
在北京惠東新街
一個十字路口, 紅綠燈旁
一家叫友誼健康的藥店
一輛又一輛汽車擠在路上,擠在街道上
整座城市擠在尾氣里,擠在一個大工地里,擠在
飛揚(yáng)的泥塵里
工廠擠著擴(kuò)建。一根又一根煙囪擠著新冒出來
冒出的黑煙擠著往天空飄
天空中,灰蒙蒙的云朵擠著灰蒙蒙的云朵
人們,擠著上醫(yī)院
在醫(yī)院過道里、走廊里,擠著等床位……
它似乎很興奮
左翹一翹首
右抬一抬腳
一陣輕風(fēng)
讓它飄飄然
它忘記了所有的痛苦
從離開四樓窗口那一刻開始
你可以想象
它身上的掌印和指痕
多像黑森森的魔爪
一張本來很潔白的紙
變得多么可怕
以及它身上的皺褶紋
控訴著人的罪行
現(xiàn)在,它終于得到自由
哪怕是短暫的
也是幸福的
它盡情舞蹈
何去何從以及從四樓
到地面的距離
它不去想
一個人默默注視著
從四樓窗口飄出的這一張白紙
它向他飄近、飄近
猛地輕吻
他的臉
我摸摸同樣被紙尖觸碰的臉
在這座城市里
感到了一絲一絲的疼
燈光沒有變暗。
燈光從書桌邊沿
照在床上,
照在妻子的身上
燈光真的沒有變暗。
燈光爬上了妻子的臉,
偎依在她熟睡中的
輕輕的呼吸聲里
燈光反而越來越明亮。
燈光照在了妻子的
耳朵旁,照在了
黑發(fā)中的幾根銀白的發(fā)絲上
燈光變成了一把刀。
歲月的一把刀
沉重、鋒利,
深深地刺進(jìn)今天這個夜晚,
刺進(jìn)了
我內(nèi)心的戰(zhàn)栗
和無邊的黑暗
【敘事性詩歌詩論】
在詩歌里,情感所維系的事物應(yīng)該是不能缺失的。也就是說,只有事物的在場和觸動,情感才會由衷而發(fā),才不會是無病呻吟的。強(qiáng)調(diào)這一點(diǎn),其實就是在強(qiáng)調(diào)詩歌的及物性。當(dāng)然,這并非是對詩歌抒情的排斥,而是一種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