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來個媽

李載豐

大年三十來個媽

李載豐

大年三十，刺骨的寒風(fēng)卷起鵝毛般的雪花，遮天蔽日。

在這白雪皚皚的山坳里遠(yuǎn)眺，一排排建礦初期的老房子多數(shù)空閑著，雜草叢生、殘垣斷壁，人去屋空，只有老王家的煙囪還冒著縷縷炊煙。懸掛在門口的那個大大的紅燈籠，在風(fēng)的作用下，不停地在空中搖擺，格外地耀眼和靈動。

老王家的門緊閉著，門邊的對聯(lián)沒有粘貼牢固，露出了一角，被風(fēng)吹起，“嘩啦嘩啦”作響。廚房中，熱氣彌漫，妻子春蘭往爐子里填進(jìn)了兩鏟黝黑錚亮的煤塊，時而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龐。案頭上擺滿了大盆小碗的好吃菜肴，兩張舊報紙嚴(yán)實地蓋在了上面。一只大花貓翹起尾巴在地上來回走動，“喵喵”地叫著。春蘭生怕這只貓偷嘴，跺跺腳，花貓驚恐地從門縫中擠進(jìn)了內(nèi)屋，竄上炕中懶散地蜷縮在老王的身旁。

老王坐在炕中，陰沉著臉，透過窗戶向外看去，眉宇之間聚成了“川”字。

十幾歲的兒子小胖，依靠在一邊，手拿著蠟筆在一張白白的圖畫紙上涂抹著心中礦山的井架、矸石山……

春蘭忙完手頭兒的活，從廚房中走進(jìn)了內(nèi)屋，從柜中拿來幾張嶄新的十元鈔票，站在炕邊數(shù)了數(shù)，遞給兒子：小胖，這是媽媽給你的。

謝謝媽媽！小胖迅速從炕中爬起，欣喜地伸出稚嫩的小手接過“壓歲錢”。小胖每年都會從媽媽手里接過“壓歲錢”，在他眼里，這錢能夠買許多吃的玩的，可是這次明顯覺得“壓歲錢”縮水了。媽媽，今年“壓歲錢”咋這么少呢？

春蘭瞥了老王一眼，沒好氣地說，嫌少啊，和你爸爸要，他有錢，可大方了。

小胖看著爸爸一臉陰云，剛要張開小嘴，馬上又閉上了。怯生生地扭過身子，繼續(xù)畫城里的孩子見不到的景致。因為從記事開始，礦區(qū)的一草一木就印刻在幼小的腦海里。

春蘭扭動著肥碩的屁股坐在了老王身旁，問：你拉著那張驢臉給誰看??？老王沒有看春蘭，向里挪了挪身子，目光依舊朝著窗外，手指捏著旱煙卷兒，放到嘴邊抿了一下，掐去一頭，火柴點燃，深深吸一口，吐出嗆人的煙霧，干咳一聲后，沉默無語。 春蘭耐不住性子，那張圓圓的大臉立刻沒了笑容，沖著老王下了最后的通牒：大過年的，不和你耍脾氣，你倒是在慪氣。待過完年，快把新房子收拾完搬進(jìn)去，否則，我和你沒完！

原來老王家房子已經(jīng)納入了市里棚戶區(qū)改造項目之中，左鄰右舍陸續(xù)搬進(jìn)了新居，唯獨(dú)老王家沒有搬。老王不是不想搬，而是因為工友二柱子一直單身，30多歲了好不容易處了一個女朋友，因為沒有房子，女朋友說啥要跟他分手。二柱子哭著喊著、求爺爺告奶奶就是說服不了。無奈之下，哭爹尿腚地找到了老王，央求著老王幫幫忙。為人仗義的老王看在一個戰(zhàn)壕的情誼、一個槽子里吃飯的本份，將政府棚戶區(qū)改造的房子先讓給了二柱子租住。說是租住，老王答應(yīng)一分錢不收。有了房子住，二柱子如愿以償?shù)匕严眿D娶到了家。

此事，春蘭一直蒙在鼓里，看著家家戶戶都搬進(jìn)了新居，過上城里人一樣的生活，唯獨(dú)自家的房子沒有消息，有些坐立不安，急三火四地多次催問老王：咱家房子咋回事兒？怎么還沒有消息？

老婆，別著急嘛！公家建房子不能像放屁那么痛快，需要時間。就像女人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一定會給你個驚喜。

去你的，別和我扯犢子，房子的事情給我盯緊點兒。就這樣，老王一次次搪塞、推脫，等了兩年了，還是沒有消息。這回春蘭真急了，來到了已經(jīng)建好的嶄新小區(qū)，見到老鄰居就問，俺家的房子咋還沒有分到呢？這一問，讓春蘭很吃驚，心里慌了神兒。原來自家的房子早已分完，而且入住的是新婚不久的二柱子。

心想，老王啊、老王，你這個王八蛋，這么大的事情瞞著我。我和你過了十幾年的日子，不圖吃香喝辣的，不求大富大貴，就是希望遠(yuǎn)離煙熏火燎、四面透風(fēng)的破屋子，住上新樓，沒有想到你讓給了別人居住。讓給了別人居住就罷了，可氣的是連個房租都不收，就你大方，就你有愛心，你有金山銀山?。抗物L(fēng)下雨不知道，自己半斤八兩不知道嗎？回家的路上，春蘭越想越來氣，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一路，罵一路，就差祖宗三代刨到根了。

回到了家里，春蘭向老王興師問罪，如一頭母獅吼得很響，差點兒與老王支起了“黃瓜架”。她要問個明白，否則，兩個字“離婚”。此刻，老王沒有了往日的驢脾氣，耷拉著腦袋，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壓低聲音如實招了。任憑春蘭劈頭蓋臉地數(shù)落，他就是一聲不吭。老王知道春蘭的脾氣，暴風(fēng)驟雨過后，一定是晴天。事情過后，春蘭也就讀懂了老王的心思，也不斷地安慰自己。唉……當(dāng)初嫁給你，就是因為你心眼兒好使……可是，可是有什么用呢！生米做成了熟飯，真拿你沒轍！

在井下工作面作業(yè)時，老王和二柱子同在一個班組，相互都有個照應(yīng)。入井三分險，三塊石頭夾一塊肉。只要進(jìn)入現(xiàn)場，每根汗毛都立著，隨時都準(zhǔn)備接收危險的信號。不怕死那是瞎話，要是死了老婆孩子怎么辦？一旦人沒了老婆讓人摟著，孩子稱別人為爸爸。傻子、缺心眼才不注意安全呢！說是說，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還是發(fā)生了。這天，老塘里傳來“隆隆”的響聲，由遠(yuǎn)到近，巖石猛獸猙獰般地脫落，沖垮了成片的支柱，如排山倒海一樣兇猛。巨大的沖擊波夾帶著濃黑的粉塵，并伴隨著轟鳴聲席卷整個工作面。二柱子見狀大喊：老王不好，快跑！時而，用力將老王推出險境，瞬間粉塵將他們吞噬得無影無蹤……

冒頂過后，工作面的粉塵漸漸散去，異常的寂靜。老王被倒垮的支柱夾在中間動彈不得，隱約地從一堆巖石縫中傳來二柱子的呼救聲：老王，快救我，我不想死……二柱子，好兄弟，大哥馬上來救你……老王嗓音有些嘶啞，拼盡全力去掙脫，卻始終動彈不得，兩只腿像被一只鉗子牢牢地卡在那里。他神情絕望、無助地向二柱子方向看去，臉上滑落兩道黑黑的眼淚。這時，工友們聞訊趕來，大呼小叫地喊，先將老王身體從支柱之間扒了出來。老王獲救后，身無大礙，在現(xiàn)場撕心裂肺地呼喊：二柱子啊，你可要堅持住，大家都在全力地救你??！二柱子回音愈發(fā)的微弱，老王和工友們奮力救援。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終于從垮落的巖石中將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二柱子救了出來。

老王知道，自己的命是二柱子給的，否則，自己或許早就見閻王爺了。

二柱子的命暫時保住了，卻癱瘓在家里，什么事情做不了。面對突發(fā)的變故，二柱子死的心都有了。傷心欲絕的二柱子怎么也沒有想到幸福生活剛剛開始，就遇到了這么大的打擊，應(yīng)該說是毀滅性的打擊，夫妻之間那點事兒就更別想了。妻子忍一時，不能忍一輩子。不出他所料，妻子很快就冷落了他，在他最需要關(guān)懷和照顧的時候，離他而去，不見了蹤影。

二柱子是我出生入死的患難兄弟，救了我的命，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于是老王只要有時間就陪著他說說話，端屎端尿地照顧他，二柱子情緒果然緩解了不少。一晃兩年過去了，二柱子的病情每況愈下，彌留之際哀婉地對老王說：哥，我要不行了，有個心愿，請?zhí)嫖艺疹櫤脜菋尅⒁蟛粶?zhǔn)告訴自己的事情，怕吳媽傷心……老王點了點頭。

二柱子臨死的時候，沒有合上眼，仰看著天花板。老王無意識地也往上看，仿佛天花板就是工作面的頂板，有可能要落下來。老王傷心的淚多次在眼里打轉(zhuǎn)轉(zhuǎn)，眼看要流出，且始終控制在眼眶內(nèi)。他沒有再看二柱子那張臉，伸出手從他的額頭上往下滑，這才閉上了雙眼。

二柱子鄉(xiāng)下有個繼母，名叫吳媽，從小到大養(yǎng)育他勝似親母。不幸的是父親早逝，吳媽改嫁他人。到煤礦工作后，二柱子沒有忘記吳媽的養(yǎng)育之恩，每個月寄給她800元錢。

二柱子的吳媽就是自己的吳媽，老王認(rèn)準(zhǔn)了這個理兒。在井下拼死拼活的工作，只要有計件的活就興奮不已。為了吳媽他要多賺一點兒、賺更多一點兒，每月準(zhǔn)時代替二柱子郵寄吳媽的生活費(fèi)，來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生活中，捉襟見肘的老王因此改變了抽香煙的愛好，抽起了“旱煙炮兒”。惹得妻子N次斥責(zé)：死老爺們，你想嗆死俺娘倆啊！

老王一時沒了脾氣，性情大變，如一頭溫順的奶牛，只知道低頭吃草，擠出的是白花花奶水。下班回來，不多說一句話，春蘭說東不說西，說西不說東。常常疲憊地倒在熱炕頭上，烘烤著腰眼兒，覺得這樣特舒服。一次，春蘭整理衣物時，忽然發(fā)現(xiàn)一張匯款收據(jù)，映入眼簾的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收款人是女人的名字。春蘭大腦閃現(xiàn)不祥的意念：莫非有了“小三”？這可是原則問題。聽說現(xiàn)在社會上養(yǎng)小三遍地都是，難道老王也落下了這個“病根兒”？一怒之下，起腳踹向了坐在椅子上抽煙的老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老王丈二摸不著頭腦：你這是……春蘭狠狠將匯款收據(jù)扔向老王。 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不要臉的東西，在家裝孫子，在外養(yǎng)女人……春蘭哭成了淚人。老王見狀，從懷中掏出代替二柱子寫給吳媽的信，遞給了春蘭……

云走了，太陽來了，天就晴了。春蘭讀完了信，如夢方醒，不再抽泣。面對已經(jīng)成了花臉貓的妻子，老王用手幫助理了理黏在她臉龐的頭發(fā)，又拿來紙巾輕擦濕津津的臉，輕聲地在安慰她。春蘭稍帶怨氣和哀求：你又一次騙了我！你這個老混蛋，以后做事情別瞞著我好不好？我求你了……你是聽風(fēng)就是雨，遇事兒不動腦子，我有啥辦法！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春蘭刀子嘴，豆腐心，心軟得很哩！連看電視，見到感人的劇情，那眼淚說來就來，比飛毛腿導(dǎo)彈還快，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讓人心疼。掌握女人的心，就摸準(zhǔn)了女人的脈。這一點，老王心知肚明。老王向來走得正，行得端，光明磊落，從來沒有怕過誰。那為什么幾次隱瞞實情呢？那是因為多了一份責(zé)任，能自己扛的就自己扛，不想給妻子帶來精神壓力。

安頓完二柱子的喪事之后，老王和春蘭集中精力張羅裝修新樓房。所謂裝修，那是再簡單不過了。能干的工序，自己全干了。春蘭說，俺家老王除了不像女人能生娃，剩下的他都會做。老王心想，春蘭，你這話說太離譜了吧，讓我做飛機(jī)、做火箭，會嗎？不就為了省那點兒錢嘛，有啥值得炫耀的。

窗外的雪還在下著，老王的眼里并看不見雪，他的心比紛飛的雪片子還亂。自從接到一個電話，得知吳媽要從鄉(xiāng)下來，老王憂心忡忡……

多年過去了，已經(jīng)年邁的吳媽，孤苦伶仃地生活在鄉(xiāng)下。年關(guān)臨近，孤獨(dú)的她知道二柱子已經(jīng)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了，唯一的愿望在有生之年和二柱子一家人過個團(tuán)圓年。按耐不住的她，給二柱子打了無數(shù)次電話，總是停機(jī)狀態(tài)。坐立難安的吳媽多了個心眼兒，通過找人查詢，獲得了老王的電話號碼。電話中，急切地告訴老王要去看兒子。

老王心想，裝修房子的還沒有完事兒，吳媽來了如何安頓？問題是二柱子已經(jīng)故去，怎么能隱瞞得了？吳媽知道后精神上能承受住嗎？等等。老王哀嘆，長出一口氣。他的心情感染著坐在身旁的春蘭，關(guān)切地問：心里有啥事別憋著，瞅你拉長的驢臉，就沒了心情。

春蘭，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兒。

春蘭正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電視里的節(jié)目。哎呀，有話就直說，別像娘們似的婆婆媽媽的。

好，我打算過完年三十，就立即收拾新房子入住。

現(xiàn)在想通了，比我還急?。?/p>

嗯，吳媽要來。

吳媽要來？啥時候來？她來住在雪地里?。?/p>

這不是和你商量想辦法嘛！ 春蘭相信老王說的是真的，他做事兒有個老豬腰子，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哎……和你生活，讓我操碎了心。

老王又將頭扭向窗外。風(fēng)雪中，一個黑點逐漸地變大、清晰。對，確切地說是個人影，向這邊緩慢地移動。

老王預(yù)判這一定是吳媽，急切地說，春蘭快去燒熱水，吳媽來了。老王穿上棉衣和棉鞋跑出了家門。

雪很大、很黏，借著風(fēng)勢，漫天飛舞。脊背已彎的吳媽變成了雪人，拄著拐杖艱難地向這邊走來。老王奔跑地迎上去，攙扶著吳媽。進(jìn)入屋內(nèi)，春蘭揮舞著毛巾替吳媽拍打掉黏在身上的雪片，又為其擦去了臉上的雪水，這才露出了吳媽那張榆樹皮般的臉。吳媽急切地問，你是二柱子媳婦？吳媽，我不是，是……春蘭說了半句咽了回去。接著又說，吳媽，您進(jìn)屋子里暖和一下身子，我給您倒熱水。吳媽沒有理會春蘭的話，目光轉(zhuǎn)向老王。

孩子，二柱子呢？我要見他。這么多年了，我好想他……

二柱子他……他在井下節(jié)日加班不能回來，我們一起過年。老王在刻意推遲告知二柱子不幸的消息，讓吳媽開心地過完年之后再做打算。

孩子，我要和二柱子過年。吳媽表情很堅定，邊說便要下地走人。春蘭端著一杯熱開水來到吳媽跟前，輕聲地說，吳媽，這風(fēng)天雪地的就別走了，您就把這里當(dāng)做自己的家不行嗎？再說了，二柱子還沒有下班，沒有人照顧您?。菋寭u了搖頭，淚水噙滿了眼眶，喃喃自語：我要找兒子，還有我的兒媳婦。

老王示意春蘭走開，耐心地說：“吳媽，您兒媳婦去了婆家，天色已晚就不要走了。這時候走，一旦出現(xiàn)意外，也對不住二柱子??！您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吳媽雖然滿臉的疑惑，聽了老王一席話，情緒有了平緩。老王耐心地和吳媽講起了二柱子和自己相處的陳年往事。講到動情之處，難免有些傷感，仿佛二柱子就在眼前，像電視劇的故事一幕幕閃現(xiàn)，眼睛模糊了。坐在熱炕頭上的吳媽靜靜地聽，漸漸地消除了疑慮，兩人的心在拉近?；蛟S吳媽太累了，漸漸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打起了呼嚕……

春蘭見狀，沖著老王會意地笑了。很佩服老王那份心計，能說會道的，讓人入心、入耳。老王笑不起來，看著酣睡中的吳媽 ，心里總有說不出的滋味。人活這輩子，最怕老了時候孤單和孤獨(dú)。老王扯來一個棉被，蓋在吳媽的身上。

廚房中，春蘭忙活著年夜飯。低聲問老王：你對吳媽有何打算？

吳媽無依無靠，今后就住在咱家，為她養(yǎng)老送終。

你，你要動真格了？老王抬高了嗓門：你想想啊，二柱子死了，吳媽沒有人照顧，我們不能不管！在這個問題上不能打折扣，要對得起九泉之下的二柱子。春蘭做出了妥協(xié)，不再爭執(zhí)。好吧，只要你高興就行，我們共同照顧好吳媽。這就對嘛！老王上前摟住春蘭，“啪”一個吻。春蘭的臉泛起了紅暈。死鬼，你也不怕孩子看見……屋內(nèi)，不知什么時候吳媽在睡夢中醒來，似乎聽到了老王與春蘭的對話，她在啼泣，哭得很傷心，松弛而布滿老年斑的雙手在不停地顫抖。兒子小胖推開了屋內(nèi)門，大聲地說，爸爸媽媽，奶奶哭了。老王和春蘭立即跑進(jìn)了屋內(nèi)。

嗚嗚……孩子啊，吳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我的二柱子?。〈禾m欲上前勸說，老王拉著她的手臂一起走進(jìn)了廚房，低聲地說：就讓老人家哭吧，哭完了能好受些！春蘭的心也跟著沉重，緊緊抱著老王的腰，趴在他的胸前孩子般地抽泣。時而，老王的眼睛潮濕了，手不斷地輕拍春蘭的后背……

年夜飯是豐盛的。老王將吳媽扶到飯桌前，握緊她的手說：吳媽，既然事情您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說啥，今后我就是您的兒子，春蘭就是您兒媳婦，小胖就是您孫子……吳媽露出久違的笑容，這是真的嗎？吳媽，這是真的。我們夫妻倆商量好了，過完年三十，我們就收拾新房子，我們在一起生活，為您養(yǎng)老送終，您看好不好？吳媽的臉，擠成了一道道波紋……

兒子小胖眼睛盯著中央電視臺新年晚會，提醒道：爸爸媽媽，馬上到新年了……

老婆還愣在那里干啥？快煮餃子！我去放鞭炮！

這頓年夜飯，一家人其樂融融。吳媽吃得很香很香，忘卻了心中的憂傷。唉，你們小兩口心地善良，不嫌棄我這個老太婆，已經(jīng)知足了。還為我安排今后的生活，親兒子又能怎么樣？老天爺又賜給了我兒子兒媳和孫子。

老王情緒激動地說，吳媽，不，媽，您就是我們的親媽！兒子快給奶奶磕頭！兒子小胖應(yīng)聲道，奶奶好！向吳媽磕了三個響頭。吳媽擦去眼角淚水，雙手微顫地扶起小胖：大孫子快起來！讓奶奶稀罕稀罕！吳媽緊緊地?fù)е∨中老踩f分，不停地說，我有孫子了……

春節(jié)過后，老王一家人如愿地搬進(jìn)了新居，過上嶄新的幸福生活。

李載豐，男，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會員、黑龍江作家協(xié)會會員，黑龍江煤礦作協(xié)副主席，黑龍江省雞西市作協(xié)副主席、黑龍江省雞西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網(wǎng)絡(lu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