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濤 （新疆藝術學院 830000）

被禁錮的鴕鳥
——《老炮兒》中隱喻的研究

溫明濤 （新疆藝術學院 830000）

《老炮兒》是由管虎導演，馮小剛、許晴等主演的電影，于2015年12月24日在國內上映。電影精耕細作式的敘事演繹、表現(xiàn)手法以及創(chuàng)造出的藝術電影口碑傳播新紀錄，足以說明《老炮兒》是值得推崇和研究的。意大利電影理論家帕索里尼說過“電影靠隱喻而生存”，《老炮兒》運用了哪些隱喻元素，以及隱喻的成功運用對于影片的作用又是什么，這些問題值得研究。

符號學；蒙太奇；隱喻；老炮兒

引言

電影《老炮兒》一經(jīng)上映便引起了熱烈反響，不管是票房還是口碑，都獲得了不錯的效果。主演馮小剛更是憑借此片擊敗了眾多專業(yè)演員，摘得金馬獎影帝。

影片講述了由馮小剛飾演的老炮兒六爺，曾風光無限，如今卻無法適應社會巨變，在胡同深處過著溜鳥、管閑事、發(fā)牢騷的無聊日子。因兒子曉波被綁，六爺重出江湖，與小飛為首的一群背景深厚的年輕人產生了沖突。雖然六爺想盡辦法希望和平解決，無奈時代已經(jīng)改變，六爺?shù)囊?guī)矩也顯得蒼白無力。之后又陰差陽錯的掌握了小飛父親的犯罪證據(jù)，使得事態(tài)發(fā)展到了不可調解的地步。一場沖突在所難免。

一、隱喻

“隱喻”一詞來自于古希臘語“metaphora”。提出這個概念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認為：“隱喻是通過將屬于另外一個事物的名稱用于某一事物構成的，這一轉移可以是從種到屬或從屬到種，或從屬到屬，或根據(jù)類推”。現(xiàn)代電影體系中，對“隱喻”一詞的定義是：通過蒙太奇手法，將兩幅畫面并列，而這種并列又必然會在觀眾思想上產生一種心理沖擊，其目的是為了便于看懂并接受導演有意通過影片表達的思想。其實隱喻并不是一成不變的，電影中隱喻的效果決定于它的原創(chuàng)性和新鮮感。陳舊的手法不能傳遞任何有用的信息，老套的隱喻也不會有任何意義。意大利電影理論家帕索里尼說過“電影靠隱喻而生存”。隱喻可以更巧妙的傳遞影片主題，讓觀眾觀影之后意猶未盡。一部好電影的隱喻是值得推敲和研究的。

二、《老炮兒》中的隱喻

（一）符號學范疇的隱喻

從符號學層面來講，電影顯然具備一套獨特的符號系統(tǒng)，通過畫面剪輯、影片色調、人物設置、語言音樂等作為基本元素和手法來傳達更有深度的信息。電影符號的隱喻性是普遍存在的，導演只有通過電影中這些無處不在的隱喻，才能讓觀眾更好地理解那些存在于光影聲色之中的符號所指的深層含義。

1.人物符號的隱喻

老炮兒是北京方言中對江湖人物的稱呼，又稱“頑主”，影片中主要指20世紀八九十年代活躍在北京城的江湖勢力。影片中，老炮兒們雖然過去風光無限，但是當下卻大多生活在社會底層。作為代表，劇中的六爺隱喻的正是在新時代背景下格格不入的舊時代和舊觀念。小飛，父親是政府高官，有著深厚的權利和財富背景。這個江湖新勢力中，有著新的規(guī)則和價值觀。小飛之所以可以因為情感糾葛去綁人，憑借的正是深厚的背景。小飛隱喻的正是新時代所孕育出的新勢力。而《老炮兒》主題正通過時代更迭中老炮兒隱喻的的舊力量與小飛隱喻的新勢力之間的博弈展開的。

2.實物符號的隱喻

鴕鳥貫穿全片，大部分觀眾能明白鴕鳥代表的就是六爺。片中六爺獨自踩著老式單車，前去茬架的途中，巧遇出逃到大街上的鴕鳥。鴕鳥掙脫了牢籠，朝著自己向往的地方奔去。而六爺穿起了當年的軍裝，背起了當年的軍刀，六爺與鴕鳥似乎渾然一體。《老炮兒》中冰場的戲份很多。不管是六爺在冰場滑冰，還是與悶三兒商量如何應對局面。冰場是六爺那一代老北京獨特的符號。影片中，年過半百的六爺和一群年輕人一同在冰場滑冰，他們的背景是老北京城，鮮明的時代色彩，讓人意味綿長。

此外，片中實物符號的隱喻還有很多。如茬架冰面上的覆舟，隱喻了馳騁多年，如今卻再也施展不開的六爺；小飛的發(fā)色由怪異的白色恢復成黑色，隱喻了其內心和態(tài)度的轉變；等等。

3.語言符號的隱喻

《老炮兒》發(fā)生的地點是在北京，全片貫穿著濃郁的京腔，是影片的一個特色。片中老炮兒們每個人都是一口標準的京片子，犀利，幽默；而年輕人不管是老北京還是外來者，都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二者之間形成強烈的對比。京腔可以說是北京曾經(jīng)的標志性符號，但是時代變遷，一切都在發(fā)生著根本性的質變，老北京城獨有的地域文化和北京人爽直的性格特點似乎也在慢慢消失。這也是片中語言符號所要起到的隱喻作用。

（二）蒙太奇手法表達隱喻

蒙太奇，Montage，來自法語，原意為建筑學上的構成、裝配，借用到電影藝術中有組接、構成之意。蒙太奇最初指的是影像與影像之間的拼貼，后來電影有了聲音和色彩后，也指影像、聲音、色彩、光影之間的關系。蒙太奇手法的使用的多樣性，會使影片呈現(xiàn)出不同的藝術效果。從這種手法在電影《老炮兒》的使用頻率上來來看，產生隱喻作用的蒙太奇手法主要包括以下幾類。

1.聲音蒙太奇

聲音蒙太奇是以聲音的最小可分時空為單位在聲音與畫面、聲音與聲音之間進行剪輯、組合的技巧。

對于有聲電影來說，聲音必不可少。而那些有隱喻功能的聲音，比影片普通的聲音更具魅力。在《老炮兒》的13＇36＂，六爺匆忙接電話途中，無意間撥響的吉他聲，其實是在隱喻電話那頭并不是好消息，甚至可能是整個影片的轉折點。在123＇25＂六爺?shù)竭_約定的地點，獨自走上牢靠的冰面時，卻傳來了冰層吱吱的響聲。這個響聲背后的隱喻意義其實是六爺?shù)纳眢w和茬架結局：心臟已是如履薄冰，茬架也注定敗局。

2.表現(xiàn)蒙太奇

表現(xiàn)蒙太奇有很多分枝，其中一方面就是隱喻蒙太奇。隱喻蒙太奇，是通過鏡頭（或場面）的對列或交替表現(xiàn)進行類比，含蓄而形象地表達創(chuàng)作者的某種寓意或事件的某種情緒色彩。 簡而言之就是將兩幅畫面并列，讓觀眾產生一種心理沖擊，通常第一幅是一個戲劇元素，第二幅產生隱喻。

愛森斯坦曾在《蒙太奇論》中指出，場面調度要富有表現(xiàn)力，必須符合兩個條件，即“不能違反人們習慣的日常行為”“還必須設計成表現(xiàn)對場面心理內容和人物關系的轉義描述的圖形模式”。其實，隱喻蒙太奇便是在滿足這兩個條件下，既能使畫面完成線性的敘事功能，又能通過這些畫面的組接產生畫面以外的意義。

《老炮兒》大量地運用了這種隱喻蒙太奇的手法，導演精心安排的場面調度和畫面組起到了暗示和比喻的目的。如六爺說服曉波背著話匣子跑出了醫(yī)院，在表現(xiàn)六爺內心變化和父子關系這場戲是這樣描寫的：

圖表1

在第2個鏡頭中出現(xiàn)的燈光倒影，就如同一把把劍。曉波的疑問、自己的愧疚，讓六爺如同萬箭穿心，他是愛話匣子的。在第3、4、5、6個鏡頭中，曉波似乎感受到了六爺?shù)膫?，把自己的耳機分給父親一只。而之后從鏡子里拍攝的畫面，父子的位置與現(xiàn)實相比發(fā)生了互換，所以這段隱喻著父子二人學會了換位思考。而駛離貨車之后，六爺又想起了話匣子，拉起車窗，萬箭穿心般的燈光又浮現(xiàn)在車窗上。

三、 隱喻在《老炮兒》中的作用

《老炮兒》這部作品中的隱喻眾多，使用技巧自然嫻熟，這是管虎導演功力的體現(xiàn)。具體而言，《老炮兒》中諸多元素所構成的種種隱喻，對于影片的作用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激發(fā)觀眾聯(lián)想，讓影片更好看

觀看完電影，相信很多人對于片中的鴕鳥印象深刻。鴕鳥代表的含義相信多數(shù)觀眾都能明白，并由此展開思考和聯(lián)想。這不僅能更好的傳遞影片的主題思想，同時可以讓觀眾興趣點更高，讓觀影效果得到了進一步提升。

《老炮兒》通篇幾乎以冷色調為主，陰暗的畫面?zhèn)鬟f出老炮兒們對世事的無能為力。在埋葬六爺?shù)陌烁缒且欢危捌w色調偏藍，傳遞出他們的疑惑和無奈。在最后的彩蛋中，影片的色調突然轉變?yōu)榕{，畫面溫暖、充滿希望，隱喻著美好生活的開始。這些隱喻元素的完美應用，使得影片不再單一，也給觀眾一種更好的帶入感。

（二）深化影片主題，讓影片更有思想性

如果說豐富的畫面吸引了觀眾的眼球，那畫面之下的深層意義，才是影片長久生命力的關鍵。在《老炮兒》中，眾多隱喻不斷出現(xiàn)，觀眾在享受觀影效果的同時，思考其背后所蘊含的意義也在同時進行著。

《老炮兒》主要的拍攝場景是胡同這個北京最具代表的符號，但在片中胡同的范圍很狹小。胡同被高樓大廈包圍，甚至連胡同里也開滿了酒吧。這一切都在隱喻著現(xiàn)實。導演管虎在談《老炮兒》的創(chuàng)作時說：“從北京的城市景觀來講，我始終覺得如今的北京夾雜著太多扭曲的成分，胡同再也不是我記憶當中的胡同。后海的胡同，遍地都是酒吧，后面煙囪林立。這種新的景觀在我看來是異化的?！逼懈嗟碾[喻不是在講時代對于六爺這類人的影響，而是時代更迭對于老北京城文化的影響。這些高度概括和集中的隱喻元素，使鏡頭銜接更有意義，畫面內涵更加多元，讓電影藝術的表現(xiàn)力以更加豐富的姿態(tài)展現(xiàn)出來。

四、結語

由眾多隱喻貫穿全片的《老炮兒》，無論從觀看性還是思想性方面都帶給觀眾諸多遐想空間。影片中用鴕鳥、冰面、覆舟等元素和影片中的深層次的情感與文化內涵相結合組成的隱喻使得呈現(xiàn)出來的藝術效果遠遠大于影片所描述的故事本身。這就是本片在隱喻構成中，從本體投射到喻體過程中衍生出的藝術張力。這種張力來自于導演雄厚的專業(yè)功底，完美地詮釋了這種越來越電影人所重視的手法——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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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明濤（1988-），男，山西孝義人，新疆藝術學院影視戲劇系2015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