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娜
譯者文化身份在譯作中的建構——淺評《干校六記》英譯本
王 娜
翻譯是一種語言、文化轉換活動,在當今全球化背景下,譯者在文化傳播與交流中承擔著重大責任。如何在翻譯中忠于原作情感,體現(xiàn)原作魅力,達到有效交流的目的,對譯者的文化身份建構提出了挑戰(zhàn)。對比《干校六記》中國譯者章楚的譯本和美國譯者葛浩文的譯本,以期對譯者文化身份建構進行理性思考。
翻譯 語言
譯者的文化身份,“即指譯者在與原作者相比較之下所認識到的自我形象?!保≒89)全球化語境下,“譯者的文化身份有其二重性,一方面要積極融合外來文化,博采眾長,另一方面又要維護本土文化,弘揚傳統(tǒng),二者既矛盾又統(tǒng)一于翻譯活動本身?!保≒329)而譯者自我形象的表達若能在本土文化和外來文化的影響下不斷協(xié)調(diào)融合,便能發(fā)揮最大價值。
楊絳先生所作《干校六記》為一部敘事散文,描述了中國一些“知識分子”下放到河南干校勞動的日子。楊絳先生以其樸實、凝練、詼諧的語言,營造了一種“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的格調(diào)。對比章楚和葛浩文的譯本,譯者對原文篇名、文化負載信息的表達,采取了不同的處理手段,從這兩方面出發(fā),不難發(fā)現(xiàn):章楚在翻譯過程中強烈的本土化意識,促使他注重內(nèi)容信息完整的傳達,而葛浩文熟知目標語文化,翻譯過程中則注重語言的順暢達意,貼近讀者需求。
翻譯的兩種語言之間存在很大文化差異。翻譯過程中,譯者的參與貫穿始終,尤其是文學翻譯,譯者不可能以獨立于源語文化和譯語文化的第三種純粹的身份存在,如何將原文情、理相對準確的傳達,就要準確定位自己的文化身份,選擇恰當?shù)姆g方法和手段,在表達原作意義與發(fā)揮譯者主體性之間掌握平衡。
(一)篇名翻譯的詞性選擇
詞性表達詞的特點,不同的詞性所呈現(xiàn)出的事物狀態(tài)不同。在某些情況下,對詞性的選擇多加斟酌,便會產(chǎn)生不一樣的效果。楊絳先生的《干校六記》為一部敘事散文,散文,其最顯著的特點便是“形散而神不散”,而題目能夠高度概括文章之“神”。
《干校六記》包括六篇小記,分為《下放記別》、《鑿井記勞》、《學圃記閑》、《“小趨”記情》、《冒險記幸》、《誤傳記妄》。初看題目,便能發(fā)現(xiàn)其中所敘之事是什么。篇名都為四字,以動詞為始,簡練的概括了發(fā)生在干校日常生活中的瑣事,讀起來并無濃郁強烈的感情色彩。章楚將此六篇篇名翻譯為 Departure at “Send Down”Time,Hard Work Digging a Well,Leisure Between Chores at the Vegetable Garden,Love for a Cute Little Dog,Lucky Breaks in several Escapades,Rumor Versus Reality.而葛浩文的翻譯則為Departing for “Downunder”,Labor:Digging a Well,Leisure: Tending a Vegetable Plot,Quickie:A Loving Companion,Adventure:While All Ends Well,Wronged:But home—At Last.
比較兩種譯法的構成方式,章楚的翻譯多是名詞加介詞詞組,而葛浩文的翻譯中動詞性詞組居多。前者的翻譯表現(xiàn)出一種靜態(tài)之感,能讓讀者感受到情緒的綿延,而后者往往是一種動態(tài)的描述,能引起讀者對事件過程中所發(fā)生之事的種種猜測。
章楚翻譯過程中的信息凸顯帶著些許的譯者特色,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作者那種“以事敘事”的超脫。而葛浩文作為外國譯者,《干校六記》的時代背景對他而言,并無特殊意義。因此準確傳達原文風格特色,滿足讀者的閱讀享受是其翻譯的首要原則。
(二)文化負載信息的意義模糊與明晰
在翻譯的語言信息轉化過程中,有許多信息帶有特殊的文化特征,文化負載信息是翻譯中的難點,譯者在這個過程中的再創(chuàng)作以及所做的取舍對譯作會產(chǎn)生很大影響。
《干校六記》中的一些方言詞匯和俗語為文章增添了些許情趣,但原文本中的情趣在譯文中如何體現(xiàn),卻是一難。試析以下幾例:
例1. 外文所原是文學所分出來的。我們連里有幾個女同志的“老頭兒”(默存就是我的“老頭兒”——不管老不老,丈夫就叫“老頭兒”)……“老頭兒”是這句話中的重要信息,章楚和葛浩文都采用了“old men”這一譯法,之所以這樣譯,因為原文本身就對“老頭兒”做了確切的解釋,譯者無需費盡心思去考慮“old men”與原文本信息之間的連接。與此類似的一例:這次下放是“連鍋端”——就是拔宅下放,好像是奉命一去不復返的意思。
章楚譯:This time the “send down” process was euphemistically called “moving with pots and pans”-this meant that people had to bring along all their earthly possessions, as if there would be no chance for them to come back again.
葛浩文譯:This “downunder”assignment was supposed to be a “pots and pans” resettlement-we were to be uprooted from our homes and moved to the countryside,almost as though we would never return.
原文本中作者對“連鍋端”也做了解釋,因此章楚的譯文和葛浩文的譯文都保留了“pots and pans”, 只是在后文的翻譯中,葛浩文將“we”作為主語,恐是會引起歧義。原文本中作者的先生被先遣,而作者并沒有,所以作者并不是下放人員中的一員,自然不屬于“we”的范圍內(nèi)。在面對這種原文本身有解釋性信息時,章楚和葛浩文都采用了保留原文特色詞匯的策略。
例2. 有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小“師傅”嘀咕說:“我天天在爐前煉鋼,并不覺得勞累;現(xiàn)在成天坐著,屁股也痛,腦袋也痛,渾身不得勁兒。”顯然煉人比煉鋼費事;“坐冷板凳”也是一項苦功夫。
章楚譯:Evidently forging human beings is more difficult than tempering steel. “Sitting on a cold beach” to teach others is a demanding job.
葛浩文譯:Obviously, tempering people is more exhausting work than tempering steel, and being a teacher isn’t all it’s cracked up to be.
“坐冷板凳”原指不受重視,所擔任的工作太清閑。章楚將“坐冷板凳”譯為“sitting on a cold beach”,同時通過加譯“to teach others”帶給讀者一種坐在冰涼的板凳上“教書育人”的想象,但外國讀者在讀這句話時能否產(chǎn)生意義上的聯(lián)想不得而知。比較葛浩文的翻譯,并沒有將“坐冷板凳”在行文中翻譯出來,而是將其具體化為某一事件。
例3. 人家說息縣的地,“天雨一包膿,天晴一包銅”。
章楚譯:People say that the earth of Hsi-hsien is “a dish of paste when it rains and a sheet of copper when the sun shines.”
葛浩文譯:The people had a saying about the soil in Xi County: “When it rains, the ground’s a morass; when the sun comes out, it’s as hard as brass.”
原文中 “天雨一包膿,天晴一包銅”,對稱非常工整,“膿”和“銅”押韻,體現(xiàn)了漢字強大的表達能力。章楚的譯文,將“a dish of paste” 和“a sheet of copper”置于前,注重文本信息在內(nèi)容上的表達,而葛浩文用“morass”和“brass”,體現(xiàn)原文中“膿”和“銅”的音韻和諧。并加譯了解釋性信息“as hard as”。
章楚和葛浩文在翻譯中體現(xiàn)了明顯的文化身份趨向,但他們在翻譯過程中并不是一味地輸出文化,也不是一味地注重讀者理解,而是在思考中不斷選擇、妥協(xié)和調(diào)和,以盡己所能實現(xiàn)自己雙重文化身份之間的平衡。
章楚和葛浩文受不同文化的熏陶,前者熟知中國文化、后者熟知西方文化。以對比他們兩人的譯文為切口,探討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文化身份定位,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譯者會根據(jù)自己文化身份的定位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和手段。
譯者文化身份具有雙重性,一方面需傳遞源語文化特質,一方面需滿足讀者理解需要。作為譯者,既要掌握源語文化知識也要掌握譯語文化知識,又需在不斷的平衡反思中,建構自己的文化身份,采取靈活的策略措施,實現(xiàn)翻譯的目的。
[1]Djang,Chu. Six Chapters of Life in a Cadre School[T]. Boulder and London: Westview Press,1986. Goldblatt,Howard.Six Chapters from MyLife“Downunder”[T].Seattle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84.
[2]劉嵐.譯者文化身份的回歸——全球化語境下的譯者本土化意識培養(yǎng)[J].金田,2014(9):329.
[3]楊絳.干校六記[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1.
[4]姚君偉,姚望.譯者如何存在?——論譯者文化身份的建構方式[J].山東外語教學,2012(5):89.
(作者單位:陜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系)
王娜(1992-),女,寧夏固原人,碩士,研究方向:英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