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宏發(fā)
(廣西民族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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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現(xiàn)代歷史學結構體系的構想
肖宏發(fā)
(廣西民族大學 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6)
從理論上來說,有了歷史學就有了史學結構,但史學家對史學結構的認識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史學結構”的概念是到了近代才出現(xiàn)的?,F(xiàn)代歷史學的結構體系,可以從層次結構和學科結構兩個角度來理解,由反思的理論層次、主體的骨架層次和輔助的基礎層次三個部分構成。建構史學結構體系,旨在協(xié)調和平衡史學領域里的各種復雜關系,確保歷史學的全面、健康發(fā)展。
歷史學;史學結構;史學體系
歷史學學科體系到底應該包括一些什么內容?這些內容之間又是一種什么樣的組合關系?這是千百年以來一直沒有統(tǒng)一答案的兩個問題。對于這兩個問題的不同回答,形成了歷史上不同的史學流派,深刻影響著歷史學的發(fā)展。所以,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是至關重要的,它們是歷史研究中首要的和基本的理論問題。
所謂“歷史學結構體系”,按筆者的理解,應該是指構成歷史學的層次和元素的總體概念,它至少包含了兩層含義:一是歷史學的內容具體是由哪些層次和元素所構成,二是這些層次和元素之間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組合關系。
在人類歷史上,從理論上來說,產(chǎn)生了歷史學也就產(chǎn)生了歷史學的結構,但歷史學家對歷史學結構的認識卻經(jīng)歷了一個很長的過程。在中國傳統(tǒng)史學中,并沒有形成關于歷史學的“結構”這一概念,我們只能以現(xiàn)代人的思維去探詢和還原古代歷史學家在這方面的認識。關于這個問題,早在1989年,先師趙吉惠就已經(jīng)做過考察和總結[1]。
按照趙吉惠的考察,中國封建史學直到清朝中葉章學誠撰《上朱大司馬論文》一文時,始有模糊的結構意識*這篇文章直到1921年吳興劉承干刊刻《章氏遺書》時在《補遺》中才被增補到《文史通義》里。。章學誠把傳統(tǒng)史學分為史學、史考、史纂、史選、史評、史例等六個部分。到了1921年,梁啟超在《中國歷史研究法》中對史學結構有了些零星看法,趙吉惠按照梁啟超自己擬定的《中國文化史目錄》一書的框架對梁啟超的新史學結構體系進行了重建。此后的1924年,李大釗撰著《史學要論》一書,第一次明確提出“史學結構”體系并給予了論述,在經(jīng)過周密分析之后,李大釗建構起一個比較詳細的史學系統(tǒng)*李大釗建構的史學系統(tǒng)詳表參見河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李大釗史學論集》第224頁。。但趙吉惠并沒有注意到,早在1902年梁啟超就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史學結構意識,梁啟超在《新史學》的開篇中就對“中國史學之派別”用結構圖式的形式進行了劃分,把中國史學分為正史、編年、紀事本末、政書、雜史、傳記、地志、學史(史學理論著述劃入此)、史學(包括事論、雜論、外史)、附庸(包括考據(jù)、注釋)等十大類[2],只是梁啟超對學術史、史學、史學理論等概念還很模糊。
趙吉惠在前人的基礎上對現(xiàn)代史學的整體結構進行了初步構想,提出現(xiàn)代歷史學應該由基礎層次史料、中間層次對歷史過程與規(guī)律的敘述、最高層次史學理論三個部分組成[1]。趙吉惠的貢獻在于:一是把史學的整體內容劃分為史學理論、對歷史過程與規(guī)律的敘述和史料三個層次;二是把歷史哲學歸入了現(xiàn)代史學體系中;三是注意吸收現(xiàn)代新的內容進入史學體系,如邊緣科學。然而,在概念的名稱、內容的完整性和具體內容的歸并等問題上都是值得商榷的,比如,“中間層次”和“最高層次”的概念是否符合學術規(guī)范和科學要求,把邊緣學科稱為“邊緣科學”,史料層次中沒有提到近代以來出現(xiàn)的照片和錄像資料,把歷史動力問題、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理論問題等顯而易見的歷史哲學問題則歸并到“歷史過程研究中概括出的理論與方法”中去了,等等。根據(jù)筆者的建議,先師在后來的全國高等師范專科教材《史學概論》中曾經(jīng)做了微小的修改[3],但值得探討的問題依然不少。
1992年,孫厚生撰文認為,當代歷史學應當由基礎層次、哲學層次和史學學層次三部分構成;所謂史學學層次,就是要“從形態(tài)學的角度研究歷史學的性質、特點、對象、體系、結構、價值等問題”[4]。顯然,這種劃分法不但模糊了自梁啟超以來所肯定的歷史學的主體部分普通史和專門史的存在,即使是在概念的表述上(如“史學學層次”)也是值得商榷的。
到底應該怎樣來建構現(xiàn)代歷史學結構體系?這是一個必須思考的問題。筆者以為,至少有六個原則是應該堅持的:
第一是指導原則——以唯物史觀為指導。以唯物史觀為指導,不僅僅是唯物史觀對歷史的哲學思考,是歷史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唯物史觀是已經(jīng)被實踐證明了的科學的歷史觀。唯物史觀比較全面、客觀地揭示了人類歷史的科學內容,這就有利于我們對歷史學的客觀內容進行比較全面的、科學的思考。為什么處在同一時期的梁啟超和李大釗會對歷史學的內容有不同的理解?為什么李大釗建構的歷史學結構體系比梁啟超的全面而科學?原因就在于李大釗用的指導思想是唯物史觀。當然,那時候唯物史觀剛傳入中國,中國的史學理論研究才剛剛起步,李大釗的史學系統(tǒng)結構也存在這樣那樣的不足,這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第二是繼承原則——要承繼前人成果。歷史學家關于歷史學結構概念的形成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時期,而且每一次的突破或創(chuàng)新都是在前人既有成果的基礎上完成的。因為,對現(xiàn)代歷史學結構體系的最新建構也應把前人在這方面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中的合理部分吸納進來。實際上,前人的研究成果是我們重新建構的基礎,既有的史學結構為我們提供了很多的啟發(fā)。
第三是全方位原則——要全面反映人類歷史的全部或重要內容。歷史學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歷史學通常指傳統(tǒng)歷史學,它包括通史、斷代史、專門史、歷史研究的一般理論和方法、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史學史、史料的運用等內容,這些遠沒有包括人類社會在演進過程中所遇到的所有問題。廣義歷史學則是以整個廣漠無垠的人類社會過去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 既包括歷史的客體,也包括歷史的主體,更包括歷史資料,通常就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所說的“我們僅僅知道一門唯一的科學,即歷史科學”*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1頁注)。。很顯然,從狹義歷史學來建構,自然體現(xiàn)不了現(xiàn)代歷史學的內容體系?,F(xiàn)代歷史學要為現(xiàn)代化建設服務,必須面向現(xiàn)代社會的各項任務?,F(xiàn)代化建設是一項十分復雜而龐大的綜合系統(tǒng)工程,涉及到政治、經(jīng)濟、文化、生活等等社會各個方面,這就需要歷史學對人類歷史的各個方面進行全方位的研究以適應現(xiàn)代化建設的需要。要面向現(xiàn)代化建設,歷史學自身必須首先完成現(xiàn)代化,不能再像傳統(tǒng)史學那樣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圈子里,應該建立起一個開放型的現(xiàn)代史學體系。
第四是趨勢原則——要與時俱進,反映歷史學發(fā)展的新內容和新趨勢。歷史學以研究人類歷史為己任,人類歷史的發(fā)展日新月異,所以,歷史學也一直在不斷地調整自己的研究方向和研究重點以適應社會歷史發(fā)展的需要?,F(xiàn)代歷史學結構體系的建構,是要適應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需要,從最廣義歷史學的角度出發(fā)的,所以應該以開放的眼光,站在時代的顛峰,在繼承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面向現(xiàn)代社會建設,反映歷史學發(fā)展的新內容和新趨勢。已經(jīng)在西方史壇風靡多時的計量史學、心理史學、結構主義史學、社區(qū)史學、口述史學、文化形態(tài)史學、歷史人口學、年鑒史學、新批判史學等新的史學研究領域,以及正在形成中的影視史學、模糊史學和有可能出現(xiàn)的多媒體史學、非文本史學等新的發(fā)展趨勢,都應該納入到現(xiàn)代廣義歷史學結構系統(tǒng)中去。
第五是協(xié)同原則——要使得新的歷史學結構體系成為一個相輔相成的有機系統(tǒng)。協(xié)同原則就是結構中的各元素之間要相互形成拉動效應,推動各層次和各元素個個獲益,整體加強,共同發(fā)展。建構起來的現(xiàn)代廣義歷史學結構體系,其內部的各層次和各元素之間應該是一種有機的協(xié)調組合關系,它們之間各自的功能或作用應該一目了然,各組成部分應該既有明確的分工又有緊密的聯(lián)系,相輔相成,既相互聯(lián)系又相互制約,共同組成一個有機的不可分割的整體。人們應該從這個結構體系中看到現(xiàn)代歷史學的總體內容,更要看到各組成部分的基本作用和它們之間的有機聯(lián)系。這樣才能促進現(xiàn)代歷史學的科學、快速發(fā)展。
第六是動態(tài)原則——要使新的結構體系隨著人類歷史的不斷發(fā)展而不斷地更新自身的內容。既然學術的發(fā)展都要堅持繼承原則,因此,新的現(xiàn)代史學結構體系不能定格和一成不變,而是應該隨著人們對人類歷史認識的不斷深化,史學研究新成果的不斷涌現(xiàn),歷史觀念的不斷更新,以及新的研究方法的不斷出現(xiàn)等而不斷地進行修改、補充、發(fā)展和完善。作為一個現(xiàn)代開放型的史學體系,它應該處于不斷的運動和變化狀態(tài)之中。只有在發(fā)展和變動中不斷地補充和完善自己,這樣的結構體系才會具有發(fā)展的前景和生命力。
基于以上基本原則,筆者所建構的現(xiàn)代史學結構體系包括如下三方面的內容:
首先是基礎層次歷史資料。歷史資料是整個歷史學學科存在和發(fā)展的基石。通常,傳統(tǒng)意義上的史料包括考古資料與文獻資料。但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fā)展,記載文獻資料的載體已經(jīng)越來越多,這就使得史料存在的形式發(fā)生了根本性質的變化。另外,在傳統(tǒng)史學觀念中被遺棄的某些資料如傳說、口頭資料等,在近現(xiàn)代社會中也突顯出了自身的史料價值。這類新的史料包括口碑資料和音像資料兩大類??脊刨Y料、文獻資料、口碑資料、影像資料這四種基本的史料,在現(xiàn)代歷史學中是缺一不可的,特別是近代以來的影像資料,已經(jīng)越來越突顯出它的珍貴性和重要性。對不同種類的史料的研究,就形成了諸多的歷史學的輔助學科,如史料學、編纂學、考古學、文獻學、??睂W、目錄學、譜牒學、檔案學等等。一般來說,輔助學科是為主體學科服務并對其進行補充和說明的學科。
其次是主體層次歷史敘述。歷史敘述就是對客觀歷史運動過程的描述,是認識主體歷史學家以認識中介歷史資料為基礎而形成的關于認識客體客觀歷史實際的著述,展現(xiàn)的是整個人類歷史的動態(tài)場面。歷史研究的最終目的就是要接近并還原人類歷史的客觀運動過程,然后通過各種形式和手段把這一過程敘述出來以供現(xiàn)代人利用。歷史學的其他目的或功能都是建立在客觀歷史實際的基礎之上的。所以,對歷史過程的敘述或描述構成了整個現(xiàn)代歷史學的主體部分或稱主體層次,又由于人類社會的歷史特別是古代社會的歷史及其過程到底是什么樣誰也沒有見過,人們只能通過敘述出來的歷史去感知,因此,這一部分內容實際上構成了整個歷史學學科的骨架,我們也可稱之為骨架層次。
由于不同的歷史學家在敘述歷史時所運用或采取的方式和角度不同,因此就形成了不同形式的歷史敘述,包括通史、斷代史、國別史、區(qū)域史、地方史以及經(jīng)濟史、軍事史、文化史、宗教史等等各種專門史。由于歷史學以廣漠無垠的人類過去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20世紀以來,許多學科紛紛回歸歷史學,在內容、理論和方法上互相借用以共同解決人類社會中的諸多問題,因此又和歷史學形成了諸多的交叉學科或邊緣學科,如環(huán)境史學、影視史學、計量史學等。在現(xiàn)代學科分類中,所有和歷史相關的學科及其著述,都被作為二級或三級學科而劃入一級學科歷史學下,是構成現(xiàn)代歷史學的主體,所以又可稱之為主體學科。古今中外歷史學的存在與發(fā)展,是全靠這些關于人類歷史過程的敘述支撐起來的。
第三是反思層次史學理論。以史料為基石、以歷史敘述為骨架搭建起來的現(xiàn)代歷史學結構體系到底是什么樣?這就是史學理論的作用。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發(fā)展和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人類對自身歷史的認識也在不斷加深,于是就會對歷史學在發(fā)展過程中所暴露出來的缺陷與不足進行反思和修正,對各種歷史敘述進行評價和批判,對歷史研究的方法與理論進行總結和概括,這就形成了專門的史學理論和方法論研究,因為是專門針對歷史學的主體層次或主體學科進行反思和總結的,所以稱之為反思層次或反思學科。史學理論在歷史研究的觀念、重點、方法、目的、意義和形式上都起著決定性的指導作用,可以說有什么樣的史學理論就會有什么樣的歷史學,史學理論的性質和研究規(guī)模決定了歷史學的性質和研究規(guī)模。
反思層次的史學理論主要包括歷史哲學和史學理論兩個部分。歷史哲學,現(xiàn)代中國史學界認可為歷史理論,就是對歷史的性質和意義的一種哲學闡釋,是一門哲學理性思辨色彩很強的學問,包括了歷史本體論、歷史認識論和史學方法論三個部分的內容。通常,馬克思主義歷史科學不用歷史本體論的概念,實際上就是歷史觀問題,包括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動力、分期、階級斗爭等諸多理論問題。歷史認識論,是關于歷史認識的來源、內容和認識發(fā)展過程的哲學探討;史學方法論,是關于史學認識主體歷史學家認識歷史的一般方式、方法的學說和理論體系;史學理論,通常指的是歷史學自身的理論和方法,這是對“史學理論”的狹義上的理解,主要內容有:歷史學的研究對象、結構、功能,史學研究的各種具體方法,史學評論,史學工作者的基本素養(yǎng),史學發(fā)展規(guī)律與趨勢,歷史研究的組織與管理,史學與其他學科的關系等等諸多理論問題。
如果從學科的角度來看,反思的理論層次包括了歷史本體論、歷史認識論、史學方法論、史學史、史學評論、史學概論等諸多二級或三級學科。史學史,是研究和闡述史學本身發(fā)展歷史的學問,著眼于歷史上各種歷史觀、歷史思維和史書體裁與方法,總結歷史上史學研究的經(jīng)驗教訓,以及史學遺產(chǎn)的批判繼承等問題。史學評論著眼于對歷史研究和歷史著述得失的評判,致力于史學認識成果評價體系的建立和完善,以促進歷史學的健康快速發(fā)展。史學概論,著眼點在于如何致力于現(xiàn)在、未來的史學研究和建設,建立一種比較規(guī)范的史學認識論和方法論體系。這些歷史學的反思學科,除了歷史本體論以外,都是史學家以自己的歷史認識和研究活動作為研究對象,評述歷史認識和史學研究的得失,總結史學認識的經(jīng)驗教訓、揭示史學認識規(guī)律的學科。
通過以上的分析與敘述,筆者對現(xiàn)代歷史學結構的構想可以分為學科結構和層次結構兩個體系,分別表示為表1和表2。
表1 現(xiàn)代歷史學層次結構體系(以層次劃分)
表2 現(xiàn)代歷史學學科結構體系(以學科劃分)
還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在這兩個現(xiàn)代歷史學結構體系的圖式中,概念之間的劃分從邏輯學的角度來說在很大程度上是交叉劃分,歷史學作為一個學科本來就是一個整體,各層次和各元素之間本來就是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并且相互利用的,比如,各種各樣的歷史敘述與反思,只要形成著述,就會成為歷史文獻,從而成為史料學和文獻學的研究對象。所以,劃分是相對的,各層次和各元素之間是可以互相轉換的,這也是堅持動態(tài)原則的重要原因,更是動態(tài)原則的重要體現(xiàn),各概念之間并不矛盾。
研究和建構現(xiàn)代歷史學的結構體系,其學術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是有利于重新認識與界定歷史學的研究對象。歷史學到底研究什么,這是一個千百年來一直有爭論的問題??陀^主義史學家如蘭克認為,歷史學研究的是過去的客觀歷史事實,主張“有一分史料說一分話”,歷史研究的目的“只不過是要弄清楚歷史事實發(fā)生的真相,按照歷史的本來面目來寫歷史罷了”[5]。相對主義史學家如英國的柯林伍德、意大利的克羅齊則認為,歷史學研究的是過去人們的思想或精神活動。柯林伍德就說:“歷史的過程不是單純事件的過程而是行動的過程,它有一個由思想的過程所構成的內在方面;而歷史學家所要尋求的正是這些思想過程。”[6]??肆_齊則認為,歷史是“必須在歷史家的心靈中回蕩”[7]的東西。中國近代史學家傅斯年認為,歷史學研究的對象是史料。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一切科學都是歷史科學。從廣義上來說,歷史學研究的是整個人類社會的過去。然而,到底應該研究人類過去社會中的哪些歷史呢?由于每個時代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主要任務和要解決的主要矛盾,所以每個時代的人們從歷史中汲取的智慧和養(yǎng)分是不一樣的,歷史研究的重點也不一樣。這就導致了不同歷史時期對歷史學研究對象界定的差異?,F(xiàn)代社會對歷史智慧的需求是全方位的,所以,對人類歷史的研究也深入到了過去社會的方方面面。把這些方方面面的內容納入現(xiàn)代歷史學的結構體系中,就使得人們對現(xiàn)代歷史學的研究對象有了一個全新的、簡單明了的認識。
其次是有利于認識和協(xié)調歷史學各層次和各元素之間的復雜關系。研究和建構現(xiàn)代歷史學的結構體系,主要目的就是要考察史學內部各層次、各學科、層次與學科等之間的關系和機制。對于歷史學內部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組合關系這個問題的研究,由來已久。從所建構的兩個結構表來看,三個層次中的基礎層次和主體層次主要是關于史學客體的研究,也就是史學家通過史料中介去接近或還原客觀歷史過程、揭示與敘述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研究。反思層次(史學理論)則主要是關于史學主體的研究,即在基礎層次和主體層次的基礎上,從理論和方法上對史學的發(fā)展進行反思、總結和指導。在中外的傳統(tǒng)史學中,自覺的史學主體意識和史學理論意識是比較薄弱的,特別是18—19世紀的中國乾嘉考據(jù)史學和德國蘭克的實證史學,都強調對歷史事實的考證而輕視理論上的探討,使得東方和西方的后世歷史學在發(fā)展中都存在不同程度地輕視史學主體而偏重史學客體的傾向。馬克思主義史學,以及相對主義史學、結構主義史學和心理歷史學等現(xiàn)代史學流派,都比較重視史學主體問題的研究,這是現(xiàn)代史學區(qū)別于傳統(tǒng)史學的一個顯著標志。
第三是有利于調整歷史學的研究重點和研究方向,保持現(xiàn)代歷史學的全面發(fā)展。在作用上,基礎層次很顯然是一切研究活動的基礎和前提,也是史學發(fā)展的基礎和前提,沒有材料和依據(jù),任何學科的發(fā)展和研究活動都是泡影。主體骨架層次顯然是支撐整個歷史學學科發(fā)展的骨骼框架,沒有主體骨架層次的存在,歷史學學科將會像散了架的建筑,廢墟一堆。反思的理論層次是全部史學認識活動和史學發(fā)展的靈魂與神經(jīng)樞紐,在史學認識與研究活動中起指導思想的作用,特別是歷史哲學部分,既是指導全部史學活動的歷史觀,又是發(fā)展史學的方法論,處于史學理論的最重要或最高位置,其地位和重要性不容忽視。這樣的史學結構圖式一經(jīng)展現(xiàn),現(xiàn)今歷史學的研究重心和薄弱環(huán)節(jié)便一目了然。從一級層次范圍來看,目前的研究重心主要集中在基礎史料層次和主體骨架層次上,在反思的理論層次研究上則相對薄弱些。從二級層次范圍來看,即使是在基礎史料層次和主體骨架層次上,同樣也存在薄弱環(huán)節(jié),如各種資料的整理特別是文獻資料數(shù)據(jù)庫的建設,就相對落后。而史學邊緣學科的研究才剛剛起步,影視史學、多媒體史學、非文本史學、生態(tài)史學等的研究還是空白。反思的理論層次中,最重要的歷史認識論和史學方法論、史學功能、史學研究的組織和管理等問題,研究是最薄弱的,而這方面的作用是最大的。這對現(xiàn)代歷史學的全面、健康發(fā)展是很不利的。一個學科要全面、健康發(fā)展,該學科的基礎層次、主體層次和反思層次的研究都必須要全面跟上。所以,建立起一個科學而合理的現(xiàn)代歷史學結構體系,在調整研究重點和研究方向方面,在歷史學學科規(guī)劃和建設項目方面,應該可以起到一個晴雨表的參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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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意〕克羅齊.歷史學的理論與實際[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3.
(責任編輯 鐘昭會)
2016-05-29
肖宏發(fā)(1965— ),男,瑤族,廣西資源人,教授。研究方向:史學理論和史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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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編號:1000-5099(2016)05-0114-06
10.15958/j.cnki.gdxbshb.2016.05.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