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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秦簡禁苑律重新認識秦代上林苑

      2016-12-15 08:06:15
      唐都學刊 2016年6期
      關鍵詞:上林林苑阿房宮

      馬 彪

      (日本國立山口大學 人文學部,日本國 山口市 753-8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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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文化研究】

      從秦簡禁苑律重新認識秦代上林苑

      馬 彪

      (日本國立山口大學 人文學部,日本國 山口市 753-8511)

      秦上林苑研究雖已有年,然問題依然不少,如關于上林苑的名稱意義、始建年代、其范圍及規(guī)模等,都莫衷一是。翻檢秦簡禁苑律及相關史料可以明白禁苑的結(jié)構及有垣禁苑的分布,從而既能解答前代遺留的部分問題又進而可以了解秦上林苑本是一個開放式的、由復數(shù)禁苑群組成的空間范圍;上林苑中大致存在有政務、狩獵、休養(yǎng)等三個具有不同特性的禁苑群;其中以阿房宮為代表的政務禁苑群,就其功能而言無疑起到首都咸陽副都的作用。

      秦代;上林苑;禁苑律;秦簡

      有秦一代在中國歷史上的首創(chuàng)不勝枚舉。作為本文研究課題的上林苑,即其中具有典型意義的一例。一般認為上林苑本來指位于秦代咸陽都城以南的大面積苑囿。上林苑的名稱起始于古代中國秦代,后代逐漸成為皇室御苑的代名詞,而且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中國兩千余年皇帝制度的興衰變遷。作為歷代上林苑起點的秦上林苑,其存在意義無法低估。本文擬從秦簡禁苑律的新史料出發(fā),對秦上林苑的一個重要課題,即其皇家禁苑的形成與空間結(jié)構問題做些許探討。

      一、以往的研究及其問題的所在

      迄今為止,關于秦代上林苑的史料及研究雖說為數(shù)不少,但是留下的問題也不少。例如,“上林苑”的名稱到底何意,上林苑到底最初建造于何時等基本問題,目前尚無定論。又如,西漢時期上林苑的范圍雖然大體知曉,但秦上林苑的范圍仍然不清楚。這里,先來梳理一下相關史料、代表性研究觀點以及有待解決的課題。

      1.“上林苑”的含義

      所謂“上林苑”,究竟應該讀為“上林之苑”,還是“上之林苑”的問題尚未解決。如果讀為“上林之苑”的話,必須將“上”與“林”連讀,而直呼“上林苑”為“上林”的史料很多。例如:

      《史記·秦始皇本紀》中既有“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的記載,也有“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的史料??脊虐l(fā)掘還發(fā)現(xiàn)了“上林丞印”以及“上林郎池”的秦封泥[1]。

      《漢書·百官公卿表》:“水衡都尉,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掌上林苑,有五丞。屬官有上林?!?/p>

      《漢書·武帝紀》:“(征和元年)冬十一月,發(fā)三輔騎士大搜上林,閉長安城門索,十一日乃解?!背辑懽ⅲ骸八阎^索奸人也。上林苑周回數(shù)百里,故發(fā)三輔車騎入大搜索也?!庇纱丝梢?,西晉時臣瓚認為《漢書》的“上林”即指“上林苑”。

      董誥等《全唐文》卷21“元宗”“幸鳳泉湯制”:“清道子來,經(jīng)上林之苑囿,指扶風之藪澤”?!短斓撻w外史》*參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此書出王逢年,明人已早言之??紡埧捉獭对乒扰P余》,所言亦合。而流傳之本仍題黃憲,殆不可解”。本稿以《天祿閣外史》為明代文獻。卷5“上林”云:“上林之苑非無鸚鵡翡翠之禽”,“夫上林苑,秦之廣圖也。我漢祖滅秦入關中,三望上林之苑而不入”。明確以“上林苑”“上林”“上林之苑”為同義語使用。

      總之,從漢代開始,史料中所見將“上林苑”一詞省略為“上林”的情況很多;至唐代或稱“上林之苑囿”,至明代或稱“上林之苑”。如此,“上林苑”似乎應該讀為“上林之苑”,也就是說不能讀為“上之林苑”。但是,如果這樣讀的話,又出現(xiàn)了新的問題,即“上林”一詞到底何意?

      對于“上林”一詞到底何意的問題,近年有研究者曾提出一種推測,即馮廣平等人提出:““上林”一詞因何而來,無稽可考?!吧稀笨赡苤浮疤欤熳印?,“上林”疑似“禁苑”的意思”[2]。如果這一推測正確的話,“上林苑”則不可讀為“上林之苑”,而應該讀為“上之林苑”??梢姡^“上林苑”究竟是“上林之苑”,還是“上之林苑”問題的研究,至今還在停留在“疑似”而不確定的階段。

      2.“上林苑”的始建年代

      秦上林苑究竟始建于何時,也是一個自古以來含糊不清的問題。

      《史記·秦始皇帝本紀》曰:“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又曰“(三十五年,始皇)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三輔黃圖·秦宮》曰:“阿房宮,亦曰阿城?;菸耐踉欤瑢m未成而亡。始皇廣其宮,規(guī)恢三百余里”,(明)《廣志繹》:“三十五年別度渭南立上林苑,中建阿房宮?!?/p>

      《漢書·東方朔傳》云:建元三年(前138)漢武帝“遂起上林苑,如壽王所奏云”?!端膸烊珪偰刻嵋ぬ煳乃惴惗分袑Α毒耪滤阈g》作者提出質(zhì)疑時曰:“今考書內(nèi)有長安上林之名*《九章算術·均輸》:“今載太倉粟輸上林,五日三返。問太倉去上林幾何?”。上林苑在武帝時,(張)蒼在漢初,何緣預載?”

      歸納以上史料可知,關于上林苑成立上限至少有三說:一是認為始建于秦惠文王(前337—前311年在位),此說以上林苑的代表宮殿阿房宮的建造年代為根據(jù),指出秦惠文王時期應該為上林苑建造的上限。二是認為秦始皇帝以前的上林苑畢竟沒有建造完成,所以應該以秦始皇三十五年增建上林苑宮殿作為“立上林苑”的上限。三是清代學者認為漢武帝是在以往上林苑諸離宮、土地基礎之上最終建成上林苑的,所以持武帝時始有“上林苑”的觀點。

      近年來,有研究者試圖綜合歷代觀點,例如周維權指出:“上林苑原為秦國的舊苑,至晩建成于秦惠王時,秦始皇再加以擴建、充實,成為當時最大的一座皇家園林?!盵3]然而,秦上林苑建立的上限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3.秦“上林苑”的范圍

      《漢書·東方朔傳》描述之上林苑范圍為“舉籍阿城以南,盩厔以東,宜春以西,提封頃畝,及其賈直,欲除以為上林苑,屬之南山?!边@是漢武帝欲擴大的漢代上林苑范圍,那么秦上林苑范圍究竟如何,文獻中沒有明確的記載。所以,南宋程大昌《雍錄》:“秦之上林,其邊際所抵,難以詳究矣?!?/p>

      關于秦上林苑范圍,目前何清谷、億里、王學理的觀點最為明確,分析如下:

      何清谷認為:“上林苑的規(guī)模亦無明確記載,根據(jù)現(xiàn)有的旁證推測,大約是北起渭水之南;南至秦阿房宮之南,最遠到今長安縣斗門鎮(zhèn)附近的北常家莊;東到今灞河西岸;西面似以灃河為界。秦漢之際的宣曲任氏,即在今灃河西,泥河東某地屯積糧食,成為著名大商人*參見《史記》卷129《貨殖列傳》。。可見灃河以西為平民居地,不在禁苑之內(nèi)?!盵4]

      億里認為:“上林苑范圍基本是西界灃水,東至今西安市勞動公園,北起渭水,南臨鎬京?!辈⑻貏e指出“其西邊大致以灃水為界,證據(jù)有二,一是《長安志》云:‘秦王上林苑有牛首池,在苑西頭’。……其在苑西頭說明上林西界不至越灃水而西。二是《秦封宗邑瓦書》載:‘割取杜縣豐邱到于潏水的一塊土地為右庶長歇的宗邑’。有人食邑于此,必不為苑囿所在?!盵5]

      王學理認為:“《史記》記上林在‘渭南’。建阿房宮于上林苑中,‘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絡樊川以為池’”*參見王學理的《咸陽帝都紀》,三秦出版社,1998年版。。這明顯地說出了上林苑的南北界限。其西界在灃河,根據(jù)是秦惠文王四年《瓦書》中記載:取杜縣豐丘到潏水的一段土地作為右庶長壽燭的“宗邑”。既是私人的封地,就不可能在上林苑作“飛地”。宜春苑在渭河南區(qū)的東南,“當上林苑之東部”[6]。很顯然,關于秦上林苑范圍的西界是討論的焦點。論者多把秦上林苑西界在灃河,證據(jù)有二:一是認為既然《長安志》云“秦王上林苑有牛首池,在苑西頭”,那么“苑西頭”有“苑西界”之義。二是認為既然灃河以西有平民居地、私人封地,那么那里就不可能是為上林苑。其實,論據(jù)一是較牽強的,此處“苑西頭”無非是“苑西邊”的意思。如《三輔黃圖·都城十二門》:“長安城北出西頭第一門曰橫門。”《世說新語·賞譽》:“蔡司徒在洛,見陸機兄弟住參佐廨中,三間瓦屋,士龍住東頭,士衡住西頭?!贝耸妨现械摹皺M門”“瓦屋”的“西頭”都只是“西邊”之義,并無“西界”之義。關于論據(jù)二,僅為間接證據(jù)。論者均事先提出所謂禁苑內(nèi)不可能有平民土地的前提,然后推論此處不屬于禁苑。其實,根據(jù)秦簡禁苑律的規(guī)定,論者的前提并不成立。

      總之,對于秦上林苑范圍的研究,由于文獻史料的不足,不能不說目前仍然處于“秦之上林,其邊際所抵,難以詳究矣”的階段。

      二、“上林苑”即帝王之禁苑

      筆者認為,上林苑一詞應該是君主之禁苑的意思。換言之,“上林苑”并非“上林之苑”,而應該解釋為“上之林苑”“上之禁苑”。理由如下:

      1.“上”乃“君主”之意

      此處的“上”乃君主、皇帝之意。《國語·齊語》:“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告?!表f昭注:“上,君長也?!薄蹲髠鳌氛压拍辏骸盀橄虑?,而干上令”的“上令”即國君之令?!妒酚洝ぴ魂隋e列傳》:“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敦煌漢簡:“二十六日,上急責發(fā)河西亖郡精兵”(D0051,79DMT5:12)。其中“上”乃皇帝之意。

      所以,“上林苑”可讀為君主或皇帝之林苑。然而,如果讀“上”為君主、皇帝的話,此稱謂則明顯帶有下對上尊稱的色彩,那么最初的“上林苑”之“上”究竟指的是誰?筆者在下文中將會談到,“上林苑”之“上”最初很可能是指周天子;亦即此稱謂很有可能是秦王對周天子之林苑的尊稱。

      2.“林苑”之“禁苑”含義

      《華陽國志》:“譙隆為上林令,武帝欲廣上林苑,隆言‘堯舜至治,廣德不務林苑?!酆笏计溲?,征為侍中?!盵7]這里譙隆所言“林苑”為“上林苑”誕生之前之廣義“林園”。又如《后漢書·梁冀傳》:“(梁冀)又多拓林苑,禁同王家,西至弘農(nóng),東界滎陽,南極魯陽,北達河淇,包含山藪,遠帶丘荒,周旋封域,殆將千里?!绷杭降钠胀ㄙF族“林苑”、“禁同王家”是僭越。

      由以上兩條史料可知:文獻中所見“林苑”有廣狹兩義:廣義的“林苑”既可以指歷代帝王、王家林園,也可以指非帝王、王家的林園;狹義的“林苑”是指那些有特殊“禁”的帝王、王家林園,即“禁苑”。

      班固《西都賦》:“西郊則有上囿禁苑”,乃直接稱上林苑為“禁苑”的用例。對此,《昭明文選》李善注曰:“上囿禁苑,即林苑也。”這是狹義“林苑”即指“禁苑”的用例。文獻中還有其他大同小異的用例:張衡《西京賦》:“上林禁苑,跨谷彌阜?!贝朔Q“上林苑”為“上林禁苑”一例。班固《西都賦》中甚至有直接稱“上林苑”為“禁林”的用例曰:“集禁林而屯聚”,此“禁林”亦即“禁苑”。

      3.秦簡中設“禁”之帝王苑囿一律稱“禁苑”

      《龍崗秦簡》中出現(xiàn)的帝王苑囿作為具體名稱時,或稱“某苑”,或稱“某禁”:如35號簡“沙丘苑中風荼者”的“沙丘苑”、1號簡“有到云夢禁中者”的“云夢禁”、82號簡“河禁所殺犬,皆完入公等”的“河禁”等。但在律令條文之中凡是對所有苑囿所作的普遍性規(guī)定中則一律稱為“禁苑”。如7號簡“諸有事禁苑中者”、15號簡“從皇帝而行及舍禁苑中者”、82號簡“它禁苑,食其肉而入其皮”、19號簡“諸禁苑有耎者”、31號簡“諸弋射甬道、禁苑外卅里”等??梢?,至少在秦朝時期,帝王苑囿雖然各有具體的名稱,但在律令上已經(jīng)統(tǒng)稱為“禁苑”了。當然,“上林苑”也不例外,亦屬于“禁苑”之列。

      總之,“上林苑”即帝王之禁苑。

      三、秦簡禁苑律所見秦代禁苑的結(jié)構

      如上所述,迄今為止對于秦上林苑范圍的研究,由于僅限于古典文獻史料的探討,始終處于“難以詳究”的狀態(tài)。然而20世紀70年代睡虎地秦簡、特別是80年代龍崗秦簡中大量禁苑律令的發(fā)現(xiàn),終于對傳世史料的闕如作出了補充。

      筆者曾根據(jù)秦簡所見有關禁苑的律令,對戰(zhàn)國秦以及秦帝國禁苑的構造作過復原的嘗試*詳見拙著《秦帝國の領土経営:雲(yún)夢龍崗秦簡と始皇帝の禁苑》京都大學學術出版會2013年第3、第7節(jié)。,發(fā)現(xiàn)秦禁苑的基本構造與后來西漢武帝改造后的上林苑,在構造上有著很大差異。由此,深感有必要對戰(zhàn)國秦、秦帝國上林苑的空間構造及其特性進一步地研究探討。

      根據(jù)龍崗秦簡可知:包括上林苑的秦帝國禁苑,都是以城垣圈圍而成的、包括動、植物園的祭祀空間和帝王及其隨從人員的住宿場所;而且禁苑在空間上有呈現(xiàn)為所謂“禁苑中”“禁苑垣”“禁苑堧”的三重結(jié)構,有必要強調(diào)指出的是,其中“禁苑堧”的存在是本文重新認識秦代禁苑結(jié)構的最新史料依據(jù)(如圖1)。

      圖1 秦簡禁苑律所見有堧秦禁苑結(jié)構復原圖

      1.禁苑的“垣”

      龍崗秦簡39號:“禁苑嗇夫,吏數(shù)循行,垣有壞決獸道出,及見獸出在外,亟告縣?!彼⒌厍睾啞搬媛伞币灿蓄愃频穆闪睿骸翱h葆禁苑、公馬牛苑,興徒以斬(塹)、垣、離(籬)、散(柵)及補繕之,輒以效苑吏、苑吏循之。(中略)其近田恐獸及馬牛出食稼者,縣嗇夫材興有田其旁者,無貴賤,以田少多出人,以垣繕之,不得為【爫言系】(徭)?!?/p>

      由此可知,禁苑城垣的近旁“有田”,其“田”無疑即禁苑之“城下田”“城郭旁地”。

      總之,當時禁苑筑垣的目的,一是防止“闌入門”侵入者進入禁苑,二是防止“獸及馬?!钡葎游锾右菰獾満r(nóng)田。

      2.“禁苑中”

      禁苑垣所圍圈的范圍在秦律中稱為“禁苑中”,龍崗秦簡七見“禁苑中”。例如,簡7號“諸有事禁苑中者”、簡15號“舎禁苑中者”,其內(nèi)容均為針對禁苑內(nèi)部的禁律;同樣意思的用語在龍崗秦簡中有時也稱為“禁中”。在“禁苑中”不僅有皇帝及其隨從人員住“舎”(簡15號)的場所,也有“禁苑吏、苑人及黔首有事禁中”(簡6號)人員的工作場所。另外還有植物園(簡38號)、動物園(簡39號)。

      3.“禁苑堧”

      龍崗秦簡中還出現(xiàn)了文獻史料中未曾見過的稱作“禁苑耎”地帶及其相關律令。胡平生氏將“耎”字試讀為“壖”的假借字,指出“耎”近似于文獻中成為“宮壖”“廟壖”的壖地,認為這是一種“隔離地帶”。他還進一步指出“耎”的作用在于“擴大防衛(wèi)的范圍,保護皇家建筑或領地的安全”[8]。筆者贊同胡氏的判斷,只是認為“耎”讀為“堧”假借字更為妥當。

      另外,從簡28號“諸禁苑有耎(堧)者”一句來看,秦代禁苑似乎又可分為有堧禁苑和無堧禁苑兩類。但無論如何,在秦代的一部分禁苑垣外側(cè)設置有一種稱作“耎(堧)”的“隔離地帶”是肯定的。那么,“耎(堧)”到底是怎樣一種地帶呢?

      四、禁苑堧的結(jié)構及土地所有權

      “苑堧”的內(nèi)容是怎樣的呢?這是一個與秦代禁苑基本結(jié)構緊密相關的問題,根據(jù)筆者的研究,堧地的本意為“城下田”,秦代“禁苑耎(堧)”是一個包括有公田、山澤、牧場、道路、狩獵場、墓地等內(nèi)含的寬泛隔離地帶。

      1. 禁苑堧的內(nèi)部結(jié)構

      又從上述睡虎地秦簡“徭律”中以“公馬牛苑”與“禁苑”并列的表達來看,就空間而言,“公馬牛苑”亦當在禁苑外側(cè)的“城下田”或國有山澤之中。換言之,龍崗秦簡所見堧地之中是有“公馬牛苑”的。對此,可與文獻記載互為佐證,如對《史記·五宗世家》的“堧”,司馬貞《索隱》中引用服虔“宮外之余地”說和顧野王“墻外行馬內(nèi)田”。這里將“堧”解釋為“余地”“內(nèi)田”,其位置處于“宮外”“墻外”正符合離宮禁苑的“垣”外;既然明言是在“余地”“內(nèi)田”中“行馬”當然不是說在道路上行馬,而是宮田亦即“堧”中放馬。結(jié)合秦簡“徭律”的內(nèi)容,可以確認堧地中設有“公馬牛苑”等馬牛的畜產(chǎn)牧場。

      總之,禁苑堧地是一個設有各種特別禁令的、圍繞于禁苑垣之外“城下田”;它是一個包括公田、山澤、牧場、馳道、狩獵場、墓地等內(nèi)部結(jié)構廣大的空間;只要遵守有關的特別禁令,在這里人們是可以耕作、狩獵、通行、祭祀的;它是將內(nèi)側(cè)的禁苑與外側(cè)的庶民世界隔離開的隔離地帶。

      2.禁苑堧及其外側(cè)土地所有權

      禁苑堧地究竟是何時產(chǎn)生的呢?秦簡材料表明禁苑堧地大致形成于秦統(tǒng)一全國之后。從相同出土地云夢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國秦的睡虎秦簡和秦朝云夢秦簡的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兩部秦簡中雖然都有許多有關“禁苑”的律令;但戰(zhàn)國睡虎秦簡中完全沒有“堧”的用語;尤其在有關禁苑周圍“塹、垣、籬、散(柵)”“有田其(禁苑)旁者”“公馬牛苑”等相關律令中沒有任何有關“堧”的內(nèi)容。由此可見,在秦統(tǒng)一全國之前因為尚未形成禁苑堧地,所以在睡虎地秦簡這種秦統(tǒng)一之前的律令、文書中也見不到“堧”的蹤跡。

      相反,在秦統(tǒng)一之后的龍崗秦簡中,不但有著上述大量與“堧”相關律令的出現(xiàn),寬幅六十里分離地帶的設置,很可能也反映出這是秦朝“數(shù)以六為紀”新制度建立之后才出現(xiàn)的新的禁苑制度。因此,筆者認為秦在統(tǒng)一東方六國之后,將戰(zhàn)國各國的離宮別館一概納入秦朝在各地的禁苑系統(tǒng),以此作為秦朝皇帝巡幸全國的沿途行宮,為了加強各禁苑的警備,而設立了禁苑堧地這一防衛(wèi)性隔離帶。

      因此,就“堧”設立之前的離宮別館周邊土地而言,雖然其中緊靠禁苑的部分后來成為了隔離地帶,但在“堧”外側(cè)土地仍然保持著原來的性質(zhì)。換言之,如果弄清秦統(tǒng)一之前禁苑周圍土地性質(zhì)的話,顯然有助于對“堧”外側(cè)土地的布局和性質(zhì)的了解。這里僅就龍崗秦簡所見云夢禁苑周邊的土地為例進行考察。

      云夢禁苑本是戰(zhàn)國時期楚王的離宮,《高唐賦》中稱為“云夢之臺”。曲英杰氏曾對這一“楚王離宮”周圍的自然環(huán)境進行過研究[9];譚其驤氏也將該地區(qū)作為“云夢遊獵區(qū)”[10]予以考察。筆者則將戰(zhàn)國“楚王離宮”與“云夢遊獵區(qū)”的史料結(jié)合秦簡的史料,對秦朝所設置禁苑“堧”的形成及其性質(zhì)提出如下認識。

      龍崗秦簡所見稱為“云夢禁中”的秦禁苑設立之前,它不僅是楚王離宮,在離宮周圍還存在有廣闊的王室專用“云夢遊獵區(qū)”。這一楚國王室專用的“云夢遊獵區(qū)”在戰(zhàn)國晚期的前278年成為了秦國的占領地;而在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獎勵人民“墾辟”的國策之下,這一地域的土地所有權已經(jīng)從原來的國君獨家所有,變?yōu)榱瞬糠謿w秦王室所有,部分為國家所有,甚至可能出現(xiàn)了部分歸人民所有。具體而言,原來楚王離宮及其周圍的狩獵場和局部山林川澤,在秦占領之后成為了秦國王室所有的財產(chǎn);其他的山林川澤成為了秦國國家所有的公田、牧場、“公馬牛苑”;其中公田被貸借給人民,得以開發(fā)。一言以蔽之,禁苑的垣墻之中為秦王室所有區(qū)域,但在垣墻之外的區(qū)域則部分歸秦王室、部分歸秦國家所有。這種模式應該在秦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被應用到了所有秦的占領地區(qū),即每當滅亡一個國家就把那里的離宮別館收歸秦國王室所有的禁苑,而將禁苑周圍的土地歸秦王所有或秦國國家所有,并且借貸給人民。

      至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秦朝的禁苑無論有“堧”(如圖1)還是無“堧”(如圖2),其禁苑垣內(nèi)側(cè)的土地與垣外的土地在所有權上是有所不同的,垣內(nèi)的土地僅屬于皇室所有;而垣外的土地雖有些屬于皇室所有,但有些屬于國有甚至民有。簡而言之,在秦朝,狹義禁苑的土地屬于皇室所有,廣義禁苑的土地屬于皇室、國家、私人所有。進而言之,秦朝的禁苑無論有“堧”無“堧”,禁苑垣外側(cè)的土地都是既有皇室所有,又有國有或私有。秦朝上林苑當然也不例外。這就是為什么史料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禁苑范圍內(nèi)有非皇室土地的存在、禁苑律令中也有允許人民在禁苑堧中狩獵之條文的原因。

      圖2 秦簡禁苑律所見無堧秦禁苑結(jié)構復原圖

      有一點需要指出的是,這里根據(jù)禁苑律復原的秦禁苑結(jié)構,僅僅是指單體禁苑而言的;如果是復數(shù)禁苑,亦即禁苑群的話,雖然禁苑結(jié)構的基本元素不變,但單體禁苑堧外側(cè)的土地,同時也可以視為某禁苑與其他禁苑之間的土地空間。

      再來看看《史記·蕭相國世家》中一條與上林苑土地所有權直接相關的史料:

      相國因為民請曰:“長安地狹,上林中多空地,棄,愿令民得入田,毋收稾為禽獸食?!鄙洗笈唬骸跋鄧嗍苜Z人財物,乃為請吾苑!”乃下相國廷尉,械系之。之后,漢高帝接受王衛(wèi)尉進諫,表示反省,曰:“相國為民請苑,吾不許,我不過為桀紂主,而相國為賢相?!?/p>

      這一條漢初蕭何“為民請苑”的史料,反映秦朝上林苑的情況。由此至少可知:第一,“上林中”即使“多空地,棄”,“民”也沒有使用權;第二,因為上林苑的土地是皇帝所有的“吾苑”,所以不能像國有土地那樣借貸予民。

      其實,從秦、西漢時期國家財政與帝室財政的角度,也可以證明當時的“林麓藪澤”分為兩類:一類為可以借貸予民的“林麓藪澤”,其財政收入由秦治粟內(nèi)史、漢大司農(nóng)管理;一類為君王獨占之“林麓藪澤”,其財政收入由少府管理。禁苑中的“林麓藪澤”屬于后者,二者是不能混淆的。當然,君王獨占之“林麓藪澤”的形成是有其歷史過程的,這對于我們認識秦上林苑的形成很重要,所以有必要稍加論述。

      3.“林麓藪澤”收獲物從平均分配到君主獨占

      増淵龍夫曾對西周至戰(zhàn)國“林麓藪澤”與專制君主權力的關系做過研究,他認為:春秋以前的西周國家為邑制國家,是一種祭祀與軍事并重的氏族共同體。邑制國家的君主不僅對邑周圍的人民和耕地,而且對那些未開墾山林藪澤擁有所有權。他還指出當時的山林藪澤田獵活動具有特別的意義。正如《春秋公羊傳·莊公四年》注所云:“狩者上所以共承宗廟,下所以教習兵行義?!币簿褪钦f,氏族制國家邑長率領氏族成員舉行田獵,一方面將捕獲的獵物用作祭祀的犧牲品,一方面又以這種方法對氏族成員進行戰(zhàn)斗訓練。另外,在山林藪澤的田獵中所捕獲的禽獸分為兩類:大獸被作為共同體的祭祀供品以及制作武器的材料,小獸平等地分配給人民。因此說,山林藪澤的田獵是邑共同體基本的祭祀與軍事活動。但是,春秋中期以降以往共同體制度下成員們共同使用的山林藪澤,逐漸成為了君主個人的家產(chǎn);至戰(zhàn)國以降又進而成為專制君主權力的重要經(jīng)濟基礎,即少府的稅收財源*參見增淵龍夫《新版 中國古代の社會と國家》巖波書店1996、第3篇第1章“先秦時代の山林藪澤と秦の公田”。。

      至于上林苑的土地,無非也是如此演變而來的。前770年秦襄公因護送周平王至東都有功,被封為諸侯;秦文公進而擊潰了占領西周都城岐地以東廣大地域的諸戎,將“岐以東獻之周”*《史記·秦本紀》:“(秦文公)十六年,文公以兵伐戎,戎敗走。于是文公遂收周余民有之,地至岐,岐以東獻之周。”。上林苑的范圍雖然尚存爭議,但其位于“岐以東”是不成問題的。也就是說,上林苑所在地區(qū)從西周開始本是周天子所有的土地,但是西周與東周之間被諸戎占領,至春秋時期由諸侯國秦將其地奪回,“獻之周”。因此,如果稱春秋以后“岐以東”的山林藪澤為周天子之林苑,恐不為過言。換言之,當時或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上林苑”(周天子之林苑)的名稱。當然,說到底這不過是一種可能。無論如何,“岐以東獻之周”的大片土地盡管在名義上屬于周天子所有,但在事實上正逐漸成為秦王領有的山林藪澤狩獵地區(qū)。

      4.君主獨占的山澤荒地之向人民開放

      戰(zhàn)國君主專制對西周以來的氏族宗法制而言是一種歷史的進步。從此,“林麓藪澤”不再僅是國家稅收的財源,“林麓藪澤”及其周邊的荒地已經(jīng)開始向人民開放了。也就是說,隨著君主專制的形成,人民的地位也開始上升。如上所述,云夢澤自春秋開始一直是楚王宗室專用狩獵區(qū),但在戰(zhàn)國晩期楚被秦國占領之后,這一帶開始向人民開放,成為專制君主的稅收財源即其一例。

      事實上,同樣的變化在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后,早已在秦國本土發(fā)生。商鞅頒布、實行的“墾草令”中就規(guī)定“壹山澤”,“農(nóng)則草必墾矣”。亦即秦國君主一方面獨占“山澤”稅收,但同時鼓勵人民開墾“山澤”地帶中稱為“草”的荒地?!吧綕伞倍愂针m仍歸少府掌管,但“草”田租稅則成為了治粟內(nèi)史的稅源。上林苑“林麓藪澤”自不當例外:本來由秦王獨占的“林麓藪澤”逐漸分為了國君所有與國家所有的兩部分。這就是上述秦禁苑律所見禁苑堧之中,或禁苑群的單體禁苑之間的兩種土地。具體地說,上林苑應該是由多個禁苑組成的禁苑群,在單體禁苑之間的“林麓藪澤”既有君主所有土地,也有國家向人民租借的公田。在這些國有公田范圍內(nèi)還逐漸形成了城郭、縣邑。這就是為什么上林苑中會有民間土地的緣故。

      上林苑范圍內(nèi)可以確認的邑、縣至少有鄠邑、杜縣。鄠邑,據(jù)《元和郡縣志》二:“鄠,夏之扈國。秦改為鄠邑”;《漢書·地理志》:“有陽宮,秦文王起?!瘪R非百云:“鄠今改為戶?!盵11]杜縣,《三輔黃圖》:“宜春宮,本秦之離宮,在長安城東南,杜縣東。”也就是說杜縣在宜春宮以西的上林苑中。而上述出土秦惠文四年《瓦書》所載“取杜才(在)灃邱到潏水以為右庶長歜宗邑”,乃劃分杜縣部分土地為“宗邑”一例。這種復數(shù)“秦之離宮”之間存在縣邑的情況與秦簡禁苑律中所見禁苑及其周邊的空間結(jié)構完全相符。事實上從武帝微行出獵之出長安城向西南,經(jīng)宣曲宮向南,過長楊宮以東,穿越鄠邑、杜縣,入終南山的路線來看,直至漢武帝改造上林苑之前,秦上林苑的基本結(jié)構并無變化。

      以上,通過秦上林苑自然環(huán)境的時代變遷,可知上林苑中既存在王室所有的林麓藪澤,也存在國家假借予民的公田以及貴族的封邑。上林苑的“林麓藪澤”與楚地的云夢禁苑相似,也經(jīng)歷了戰(zhàn)國時期從君主獨占向人民開放的變遷;其結(jié)果形成了筆者根據(jù)秦簡禁苑律復原的秦代禁苑的空間結(jié)構。

      五、上林苑之“有垣”禁苑的分布及特性

      古典文獻中雖常見“苑囿”一詞,其實“苑”與“囿”是有明顯區(qū)別的?!墩f文解字》囿條曰:“苑有垣也?!币嗉磫畏Q“苑”則無垣,若“苑”有垣當稱“囿”?!班蟆睙o非是苑的一種。又據(jù)上述秦簡禁苑律可知:禁苑垣之內(nèi)稱禁苑中,禁苑垣之外稱禁苑堧。垣之內(nèi)外雖然結(jié)構不同,但無疑都是禁苑。概而言之,“苑有垣”者為狹義苑,苑無垣者為廣義苑,前者包括于后者之中。就秦上林苑而言,無垣之上林苑為廣義苑,其中有垣者為狹義苑。二者均可稱為上林苑。

      無論如何,這里擬以秦律所見“苑有垣”為判斷基準,對秦上林苑中到底存在多少“有垣”禁苑?這些禁苑的空間分布以及特征如何等問題做些許考察,以期對秦上林苑的空間結(jié)構得出與當時禁苑律相符的合理認識。

      1.以阿房宮為代表的副都功能禁苑群

      秦始皇在統(tǒng)一帝國建立伊始,開始了改造首都的大動作。即他認為以往秦國首都咸陽,已經(jīng)不能滿足帝國首都的功能需求,于是著手建造咸陽周圍首都輔助功能區(qū)域。措施之一就是在渭南上林苑鄰接咸陽都的一側(cè)大興土木,改造舊離宮作為咸陽都輔助朝宮的政治特區(qū)。特區(qū)包括了以阿房宮(亦曰朝宮)為核心的,另包括信宮(后改名極廟,亦曰咸陽宮)、章臺宮(漢未央宮)、興樂宮(漢長樂宮)等在內(nèi)的離宮禁苑群,實乃秦上林苑中一處重要的政治空間。

      《史記·秦始皇本紀》:“(三十五年)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薄度o黃圖·秦宮》:“阿房宮,亦曰阿城?;菸耐踉?。宮未成而亡。始皇廣其宮,規(guī)恢三百里(中略)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択令名命之。作宮阿基旁,故天下謂之阿房宮?!?/p>

      由此可知,“阿房宮”雖然在秦惠文王(前356—前311)時期已經(jīng)開始建造,但“未成”;至始皇帝時期又繼續(xù)建造,仍然“未成”?!鞍⒎繉m”的位置在“渭南上林苑中”,說明它是與咸陽都隔渭河相望的離宮;“阿房宮”又稱“阿城”,說明它是有城垣的離宮禁苑。阿房宮如果建造完成,將成為秦帝國的“朝宮”;然而畢竟“未成”,所以它自始至終是個離宮。

      近年來的考古發(fā)掘調(diào)査,證明阿房宮的確未能完成*參見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西安市文物保護研究所、阿房宮考古工作隊:《西安市阿房宮遺址的考古新發(fā)現(xiàn)》,《考古》2004年第4期;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西安市文物保護研究所、阿房宮考古工作隊:《阿房宮前殿遺址的考古勘探與發(fā)掘》,《考古學報》2005年第2期。上林苑的祭祀機能的史料還有《漢書·谷永傳》:“皆得待詔祭祀上林苑”。,發(fā)掘還表明阿房宮遺跡附近的確存在苑囿遺址。換言之,秦帝國時期的上林苑之中,即便阿房宮可能尚未完成,但是此處已經(jīng)是一個與秦禁苑律相符的有宮殿、有城垣、有苑囿的禁苑是沒有疑問的。

      阿房宮禁苑的規(guī)模雖然尚不清楚,但是既然“阿房宮”將要建成為秦帝國最大的宮殿,而從當時“阿房宮”又有“阿城”一稱謂可見,那里曾經(jīng)存在一個有著較大規(guī)模城墻的苑囿。顏師古曰:“以其墻壁崇廣,故俗稱為阿城?!?《漢書·東方朔傳》注)如果按照秦禁苑律所描述的情況考慮,“阿城”外側(cè)很可能還有個幾十里寬幅“堧”隔離帶。

      不僅如此,在此阿房宮禁苑與咸陽城之間,還有信宮、章臺宮、興樂宮等都城外圍的離宮。文獻中關于信宮、興樂宮、章臺宮的史料如下:

      關于信宮,《史記·秦始皇本紀》:“(始皇二十七年)焉作信宮渭南,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象天極。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彼抉R貞《索隱》:“為宮廟象天極,故曰極廟。”其位置大約在今西安市北郊閻家寺一帶(何清谷《三輔黃圖校注》引聶新民《秦始皇信宮考》(油印稿)),正當秦上林苑之中。

      興樂宮,據(jù)《三輔舊事》:“秦于渭南有興樂宮,渭北有咸陽宮。秦昭王欲通二宮之間,造橫橋,長三百八十步?!钡度o黃圖》:“興樂宮,秦始皇帝造,漢修飾之,周回二十余里,漢太后常居之?!笨梢?,興樂宮在秦代已經(jīng)存在,在西漢時改造為著名的長樂宮。因其位置在渭水之南,所以秦時應位于上林苑范圍內(nèi)。

      章臺宮至遲于戰(zhàn)國秦昭王時期已經(jīng)存在?!妒酚洝こ兰摇罚骸罢淹踉p令一將軍伏兵武關,號為秦王。楚王至,則閉武關,遂與西至咸陽,朝章臺?!痹诤∨⒌摹顿Y治通鑒》中此為“章臺宮”?!妒酚洝ら死镒恿袀鳌罚骸罢淹跗吣?,樗里子卒,葬于渭南章臺之東。(中略)至漢興,長樂宮在其東,未央宮在其西,武庫正直其墓。”由此可見,章臺宮應在漢長安城武庫西邊的未央宮的位置,亦當在秦上林苑。

      從上述史料可知,在秦帝國首都南側(cè)上林苑中當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組堪稱副都的,龐大離宮建筑群:西側(cè)是建設中的阿房宮,東側(cè)有極廟、章臺宮、興樂宮。阿房宮是帝國的“朝宮”,如果建成,則肯定為秦帝國最重要的政務場所;從史料上看更可能是外務行政場所。如《史記·蘇秦列傳》云:“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臺之下矣?!敝摹扒G軻刺秦王”事件亦發(fā)生于此?!俺瘜m”即“極廟”,是秦始皇在上林苑祭天的神宮,也是僅次于首都咸陽的又一政務場所,所以《三輔黃圖》中甚至稱之為“咸陽宮”。毗鄰章臺宮西側(cè)的興樂宮的功能雖因史料闕如不得其詳,從漢代更名為長樂宮的變遷來看,不排除其在秦代業(yè)已具備內(nèi)宮行政功能的可能。

      如此而言,阿房宮禁苑群可謂神務、外務、內(nèi)務三位一體副都機能的禁苑群。

      2.上林苑西方之狩獵禁苑群

      睡虎地秦簡、龍崗秦簡中所見禁苑的最顯著特征是其狩獵功能。就秦上林苑而言,苑西方的陽宮、五柞宮、長楊宮等禁苑是最具這一機能的區(qū)域。

      五柞宮,《元和郡縣圖志》盩厔縣條:“秦長楊宮在縣東南三十三里”,“秦五柞宮在縣東南三十八里”。《水經(jīng)注·渭水》:“長楊、五柞二宮相去八里,并以樹名宮?!?/p>

      長楊宮,《漢書·地理志》:盩厔(周至)條:“有長楊宮,有射熊館,秦昭王起?!鼻卣淹跫辞卣严逋酰?06年即位,都咸陽。

      《三輔黃圖》:長楊宮“本秦舊宮,至漢修飾之以備行幸。宮中有垂楊數(shù)畝,因為宮名。門曰射熊觀,秦漢游獵之所?!?/p>

      這些離宮是否有墻垣,由于史料闕如,雖然難以找到直接的證據(jù),但是既然有“射熊館”存在,根據(jù)秦簡為了防止禁苑中動物逃出而設垣的禁苑律令,這些離宮應該屬于有垣之囿。再比照本文上述云夢澤之楚國舊離宮,筆者認為這一區(qū)域可視為上林苑中具有狩獵功能的一組禁苑群。

      3.宜春宮為代表的休養(yǎng)功能禁苑群

      《后漢書·百官志》:“孝武帝初置水衡都尉,秩比二千石,別主上林苑有離宮燕休之處,世祖省之,并其職于少府?!薄锻ǖ洹?7:“漢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水衡都尉,掌上林苑,蓋主上林離宮燕休之處。”雖然不是秦代史料,但秦上林苑亦“有離宮燕休之處”應該不成問題。秦上林苑可以考證為“燕休之處”的離宮至少有宜春宮、杜南宮、虎狼圈。

      《三輔黃圖》:“宜春宮,本秦之離宮,在長安城東南,杜縣東,近下杜?!薄妒酚洝に抉R相如列傳》:“(上)還過宜春宮,相如奏賦以哀二世行失也?!?/p>

      關于宜春宮的位置,《史記正義》引《括地志》云:“秦宜春宮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三十里。宜春苑在宮之東、杜之南?!妒蓟时炯o》云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薄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云:“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趙高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鳖亷煿排ⅰ稘h書·司馬相如傳》中云:“宜春、宮名、在杜縣東、即今曲江池是其處也?!?/p>

      由此宜春宮位于“在杜縣東”的史料可知,又可知杜縣的確在宜春宮以西的上林苑內(nèi)。

      又《三輔黃圖》:“御羞、宜春皆苑名也?!笨梢娨舜涸放c宜春宮是在同一苑中的宮殿。渾言之為宜春禁苑。同樣,以下杜南苑也必為有杜南宮之禁苑。

      有關杜南宮的史料極少,但是根據(jù)秦“杜南苑丞”封泥,近年來,有考古學者指出:在宜春苑南方的杜南地區(qū)有一處叫做“杜南苑”的秦苑*參見王學理的《秦始皇陵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周曉陸、路東之的《秦封泥集》,三秦出版社,2000年版。。

      獸圈在秦簡禁苑律中亦為禁苑,所以秦虎圈、狼圈無疑是一種禁苑?!堕L安志》卷3載“獸圈:虎圈、狼圈?!币稘h宮殿疏》:“秦故虎圈,周匝三十五步,長十步,西去長安十五里?!薄扒毓世侨?,八十步,長二十步,西去長安十五里。”《水經(jīng)注·渭水》:昆明渠“北分為二,渠東逕虎圈南,而東入霸?!笨梢?,秦虎圈、狼圈向西距離長安十五里,向東為灞河。當為秦上林苑東邊靠近宜春宮、杜南宮二禁苑的又一處禁苑。這一禁苑群應為皇室休閑娛樂的場所。其中,獸圈既然稱“圈”當然圍繞有秦律所言墻垣,而其他兩苑作為“上林離宮燕休之處”,因為常有皇室女眷居住,考慮為有垣之垣應當是合理的。

      六、開放式、多禁苑群的秦上林苑空間結(jié)構

      綜上所述,根據(jù)秦簡禁苑律的新史料可以發(fā)現(xiàn):秦上林苑本是一個開放式的、由復數(shù)禁苑群組成的空間范圍;上林苑中大致存在有政務、狩獵、休養(yǎng)等三個具有不同特性的禁苑群;其中以阿房宮為代表的政務禁苑群,就其功能而言無疑起到首都咸陽副都的作用。

      由于直接記述秦上林苑的史料極少,本文首先根據(jù)秦禁苑律復原了當時禁苑的基本結(jié)構,并通過與同時期秦占領地楚云夢狩獵區(qū)演變?yōu)榍亍霸茐艚小笔吕谋容^研究發(fā)現(xiàn):秦上林苑所在地域至春秋時期還存在著具有祭祀、狩獵功能的邑制國家共同體的所有山川澤地,至戰(zhàn)國秦孝公商鞅變法之后,上林苑的部分土地向人民開放;隨著咸陽都與四十一縣的建立,上林苑中還形成了縣邑。另一方面,至遲從秦惠文王開始,上林苑中已經(jīng)建造了陽宮、阿房宮等王室的離宮禁苑。

      至秦帝國時期,在渭水南岸與南山北麓之間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許多離宮禁苑,而且這些離宮禁苑可以從其所具功能的角度分為若干個禁苑群;在這些禁苑群之間有著稱為秦內(nèi)史近畿地區(qū)的鄠邑、杜縣以及灞、浐、潏、交、灃、澇諸河流,即這是一個包含“林麓、藪澤、陂池”與縣民公田的巨大開放式林苑。

      另就秦上林苑的性質(zhì)而言,秦的國家形態(tài)盡管經(jīng)歷春秋邑制國家至戰(zhàn)國君主專制國家以全國統(tǒng)一秦帝國的各種歷史沿革來看,“上林苑”這座君主林苑最初作為狩獵區(qū)的那種祭祀政治、軍事訓練的根本性質(zhì)并沒有改變。《史記·滑稽列傳》云:“始皇嘗議欲大苑囿,東至函谷關,西至雍陳倉。優(yōu)旃曰:‘善。多縱禽獸于其中,寇從東方來,令麋鹿觸之足矣?!蓟室怨瘦z止?!笨梢?,當時從藝人到皇帝都認為“苑囿”并非單純的休閑娛樂場所,其更是國家為防御來“寇”侵犯進行日常軍訓的狩獵地區(qū)。

      總之,通過秦禁苑律的新史料以及將秦地與云夢狩獵區(qū)、云夢禁苑實例的比較,筆者認為秦上林苑是一座存在有若干功能各異禁苑群,而且在禁苑群與禁苑群之間有著廣大山麓藪澤和縣地封邑的巨大苑囿(如圖3),它從東周至統(tǒng)一秦帝國的五百余年中一直是君王的狩獵地區(qū),但從秦帝國建立伊始,它逐漸被改造成為一座具有副都功能的狩獵苑囿。

      圖3 開放式、多禁苑群的秦上林苑空間結(jié)構示意圖

      [1]周曉陸,路東之.秦封泥[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0:401.

      [2]馮廣平,等.秦漢上林苑植物圖考[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2:44.

      [3]周維權.中國古典園林史[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9:44.

      [4]何清谷.三輔黃圖校注[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217.

      [5]億里.秦苑囿雜考[J].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96(2):105-110.

      [6]王學理.咸陽帝都記[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9:208.

      [7]劉琳.華陽國志校注[M].成都:巴蜀書社,1984:969.

      [8]胡平生.云夢龍崗秦簡《禁苑律》中的“耎”(壖)字及相關制度[J].江漢考古,1991(2):61-63.

      [9]曲英杰.長江城址[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397.

      [10]譚其驤.云夢與云夢澤[J].復旦學報,1980(S1):1-11.

      [11]馬非百.秦集史:下 [M].北京:中華書局,1982:576.

      [責任編輯 朱偉東 賈馬燕]

      Recognition of Shanglin Imperial Park in the Qin Dynasty fromthe Garden Forbidden Law on the Bamboo Slips of the Qin Dynasty

      MA Biao

      (SchoolofHumanities,YamaguchiUniversity,Yamaguchi7538511,Japan)

      The research on Shanglin Imperial Park has lasted for years, yet many problems still remain unsolved, all problems such as its name meaning, its date of construction, its scope and size have not been verified. Glancing through the Garden Forbidden Law on the bamboo slips of the Qin Dynasty and relevant historical materials enables us to gain an insight into the structure Shanglin Imperial Park and the distribution of walled imperial park so as to solve the remaining problems and to be able to reach an agreement that Shanglin Imperial Park in the Qin Dynasty is an open park with many gardens, that there are three forbidden garden groups in different styles, i.e. government administration, hunting activities and recreation, that the representative Epang Palace, belonging to the group of government administration among the forbidden gardens, functions as the secondary capital city of Xianyang.

      Qin Dynasty; Shanglin Imperial Park; Garden Forbidden Law; bamboo slips of the Qin Dynasty

      K233

      A

      1001-0300(2016)06-0078-11

      2016-05-30

      馬彪,男,上海人,日本國立山口大學人文學部東亞研究科教授, 主要從事秦漢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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