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曉榮
阜東民兵自辦小型兵工廠
■ 馬曉榮
我們每天與敵人周旋,碰到的最大困難是武器的低劣和子彈的不足。我們有不少武器還是打日本鬼子時的舊槍,有部分是從主力部隊那兒接收下來的,打起仗來,輕機槍常常拍一下,才噠噠兩聲,再拍再噠噠,步槍常脫殼或拉不動槍機,子彈就更少了,有的民兵子彈袋里只有幾粒子彈,有的甚至將子彈袋塞滿了樹枝,用來嚇唬敵人。
1947年1月初,主力部隊北撤后,蘇北的阜東縣(今濱??h)就由縣總隊、區(qū)隊和民兵堅持了。任務是自力更生,就地堅持,發(fā)動群眾,積極地展開對敵斗爭。
璋溝區(qū)離阜寧城最近,是阜東地區(qū)的前哨,敵人占領阜寧城后,大部隊天天下來,特別是還鄉(xiāng)團更加猖狂。那時,雖然縣總隊、縣武宣隊不斷地配合我們打擊敵人,但真正堅持的力量就靠區(qū)隊和各鄉(xiāng)民兵了。當時區(qū)隊有一挺不能連發(fā)的輕機槍,大部分的槍是老套筒、漢陽造,還有少數(shù)三八大蓋。幾十名隊員都是土生上長的本地人,有的是從民兵中挑出來的。
就靠這支很小的力量,我們常常給敵人一個突然的打擊,有時嚇得敵人狼狽逃竄。但是,以一支很小的力量對付全副美式裝備的敵人,不用說,困難是相當大的。
我們每天與敵人周旋,碰到的最大困難是武器的低劣和子彈的不足。我們有不少武器還是打日本鬼子時的舊槍,有部分是從主力部隊那兒接收下來的,打起仗來,輕機槍常常拍一下,才噠噠兩聲,再拍再噠噠,步槍常脫殼或拉不動槍機,子彈那就更少了,有的民兵子彈袋里只有幾粒子彈,有的甚至將子彈袋塞滿了樹枝,用來嚇唬敵人。這樣,解決槍彈問題,就變成了我們當時對敵斗爭的一個很重要且迫切的問題,不解決就要影響群眾的斗爭情緒。
1月7日,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我們碰到了打埋伏在我們區(qū)里的12縱隊修械所的3位工人,經(jīng)過區(qū)委會討論,決定建立一個小型兵工廠。
建小型兵工廠,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那真是笑話,不過也挺有意思的。開始時是什么樣子呢?沒有一把鐵錘,沒有一片銅、一塊鐵、一滴錫,槍筒、彈藥、彈殼工具、材料,什么都沒有,然而,居然非常迅速地建立起來了。
我們發(fā)動了全區(qū)的廣大群眾,從區(qū)領導到我們每個同志,都分頭向群眾展開了動員,向群眾提出“要搞好小型兵工廠就要大家動手”、“放棄這個機會以后難得”的口號。我們一面宣傳一面收集材料,在不到一天半的時間內(nèi),我們收集了許多東西。在周村,我們向群眾宣傳“保田保家,斗爭要靠自己”的道理以后,周三爺當時就把供祖神用的香爐蠟燭臺等十多斤錫器獻給我們,還激動地說:“只要能打敗敵人,要什么我們給什么?!?/p>
在復興鎮(zhèn)有一家把積蓄多年的15斤銅板也給了我們。有兩個土銅匠不但把工具和藥水給我們,連人也參加了小型兵工廠,他們說,打反動派人人有責。那許多激勵人心的事是難以枚舉的。在當時那種艱難困苦的情況下,我們就是依靠了廣大群眾,克服了建立小型兵工廠的困難。
還應該提到我們區(qū)隊的同志們,他們是更加積極的。有一天黑夜,他們冒著嚴寒跳到河里,把主力部隊轉(zhuǎn)移時沉在水中的60多支槍撈了起來。那正是臘月的天氣,河面上結(jié)成冰,河水雖不深,但相當冷,有的同志身上都凍紫了,腿和手都麻木了,同志們依然情緒高漲,冒著嚴寒和艱險,把槍撈了起來。在9日的那天,小型兵工廠就正式開工了,鐵錘叮叮當當?shù)?,風箱呼嗤呼嗤的,先把一些必要的和簡單的工具打好,就開始工作了。首先把撈起來的槍修好,發(fā)給沒有槍的同志,大家高興極了。同志們聽說小型兵工廠能修槍,就把破槍拿來修,修好了又高高興興把槍背回去。有的把揀來的銅和彈殼從很遠的地方送來。小型兵工廠一下子變得比集鎮(zhèn)還熱鬧,開始我們還計算每天能干多少,后來就算不清了,工人們提出口號,來多少干多少,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干。
工人們每天忘我的干活,但是情況卻給兵工廠帶來更大的困難,我們離敵人近,敵人要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所以兵工廠的工人就不得不每天挑著擔子到處搬家,有時挑子剛一放下,錘還沒有拿出來,敵人來了,就得挑起來又跑,有了空隙就叮叮當當?shù)馗蓚€不停,有時一整夜在工作,有時一整天挑著東西跑。那時小型兵工廠完全靠廣大群眾來保護。敵人來了,群眾來送信,自己人來修槍,群眾帶路。我們依靠了群眾,使小型兵工廠逃脫了許多次的艱險,在多次萬分危急的情況下保全了小型兵工廠的存在。有一次,我們在周村,太陽剛出來不久,敵人包圍了村莊,我們已來不及收拾東西,正在這萬分危急的情況下,突然聽到莊西頭的喊聲:
“捉活的,看你往哪里跑!”
“快追呀,向西北不遠?!痹瓉磉@是一位老漢的計謀,敵人被騙向西北追去,我們逃出了險境。沒多久,一位老鄉(xiāng)又跑來告訴我們,敵人又來了,我們立即將工具和器材扔進河里,躲開了敵人的包圍,等敵人走后,我們又跳進水中撈起工具、器材,又干了起來。
一天,區(qū)委書記魯安禎同志來到小型兵工廠,看這也夸獎,看那也夸獎,給大家以很大的鼓舞。他對大家說:“全區(qū)都指望你們了,大家對你們很滿意,但對你們的希望也很大,現(xiàn)在戰(zhàn)斗很頻繁,敵人每天大量消耗子彈,由美國人補充,我們就得自己想辦法,大家有個希望,就是我們的小型兵工廠能不能想辦法造子彈?!?/p>
區(qū)委書記的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么好講的呢?工人們承擔了這個任務,想出了各種各樣的辦法,試驗了多少次,一次一次的總是失敗了。拿做子彈頭來說吧,不知經(jīng)過多少次試驗才成功的。開始,大家想了一個辦法,做一個模子,將錫融化后倒進去,冷卻后就成了一個彈頭了,可是一試驗,打出去就熱化了,沒有熱化的打出去幾十米,也就沒有什么力量了。但是,工人們并沒有灰心,就改用銅做。用銅做,根據(jù)修械所工人的經(jīng)驗,沒有機器是沒法做的,可哪來機器呢。大家急得滿頭大汗,就是想不出辦法來。而在這個時期,敵人頻繁地下來,槍聲就像刮風下雨似地響個不停,好像有意向我們挑釁說,有本事也顯顯威風吧,而我們想到戰(zhàn)士們?nèi)鄙僮訌?,心就像被刀割的一樣難受。
有一天晚上,我們召開會議,進行研究,有的同志提出用磨和銼的辦法,辦法倒不錯,可是磨一顆子彈頭花費的時間太長了,后來又采用鑄的辦法也不行,最后工人王維廷想出一個辦法,經(jīng)過多次的試驗才成功。辦法是:做成7個大小不一、對通的模子,最大的直徑一寸,最小的同子彈頭一樣大小,然后再根據(jù)7個不同的模子制成7個不同的撞釘,每個撞釘比模子小一些,最大的比模子小一個銅板大的空子,最小的比模子小一個銅片的空子。制的時候,把銅板四周剪掉約一分,在火爐里燒紅后,放在模子里用撞釘撞,等冷了再燒紅,放在第二個模子里再撞,相繼撞7遍,同子彈頭一樣大,里面倒上錫,就成為一個子彈頭了。
子彈頭做成了,接著就是制造子彈后面的泡子,經(jīng)過幾天的研究,工人又試驗用銅片放在模子里錘成泡子,然后倒上藥。藥是用塊硝、塊磺各一半、大酒一兩、廣膠(牛皮膠)3錢制成的。先把大酒同硝磺兌成像稀粥一樣的液體,再把廣膠放在火上燒化了再倒進去,直到把兌好的硝磺放在鐵上能錘響才行,藥制好后,在每個泡子里放半下,再放在太陽下曬于就行了。
子彈頭、泡子制好后,我們就用大家揀來的彈殼,裝上火藥,有時也摻些洋藥,再將子彈頭裝進去,泡子安上,就成一顆子彈了。
造出第一顆子彈后,大家就像辦喜事一樣來慶賀。我們造的子彈因為用的是土藥,轟勁大,子彈頭容易開花,大家都很喜歡,有人編成歌謠:
沖天炮,轟勁大,
打出去,開了花,
敵人腦袋搬了家。
于是有個笑話說,一個還鄉(xiāng)團的家屬偷偷告訴那個家伙,聽說區(qū)里造出一種子彈,打到人就活不了,打不到人也能震死人,嚇得那個還鄉(xiāng)團家伙裝病多少天不敢下鄉(xiāng)。
在群眾鼓舞下,小型兵工廠的同志勁頭更大了,在不到20天的時間里,修好了150支步槍,兩挺輕機槍,造子彈805發(fā),短槍子彈200多發(fā)。
根據(jù)這些情況,有位同志寫了一篇消息報道,題目是《阜東某區(qū)民兵自己辦了小型兵工廠》,發(fā)表在1947年的《黃海日報》上。
(注:本文系馬曉榮根據(jù)陳惠彤同志回憶整理)
(作者單位:中航惠陽螺旋槳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