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蔚

（四川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5）

白虎信仰之變遷

李丹蔚

（四川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5）

白虎信仰作為四靈信仰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遠古時期，最初是作為一種圖騰被人民崇信。由圖騰崇拜逐漸發(fā)展演變?yōu)樯耢`信仰，其中必定經(jīng)歷了一個由獸化神的過程。

圖騰；白虎；信仰；騶虞

老虎作為一種猛獸，最初是作為氏族部落的圖騰，而隨著社會信仰形態(tài)的變化，老虎由原始的自然崇拜變?yōu)橐环N信仰，這是一個動態(tài)的發(fā)展過程。前人已有很多關于四靈信仰的研究，本文選取白虎為切入點，擬從遠古氏族的虎圖騰崇拜開始，梳理其發(fā)展演變?yōu)樯耢`信仰的過程。

一、虎圖騰崇拜

漢民族對虎圖騰的崇拜，有學者認為源自于伏羲氏。“據(jù)劉堯漢先生考證，伏羲氏本是遠古羌族虎氏部落祭司、酋長，‘是母系氏族時代的世代名號?！徘甲宄缁⒌姆耸虾髞碛商焖?成紀)一帶沿渭河向東發(fā)展，經(jīng)陜西、河南，依黃河流域至淮陽，創(chuàng)造了華夏文明，較早地與土著華族融合，成為中原華夏族的主體?！薄妒酚洝の宓郾炯o》載軒轅氏“教熊羆貅貔貙虎，以與炎帝戰(zhàn)于阪泉之野，三戰(zhàn)，然后得其志?！庇纱丝芍?，黃帝麾下有崇信虎圖騰的部落存在。1987年5月，考古工作者在濮陽縣西水坡發(fā)現(xiàn)了三組仰韶文化時期用蚌殼擺成的圖案，其中均出現(xiàn)了虎的形狀。這足以證明生活在六千多年前的中原人民已經(jīng)有了虎圖騰崇拜的習俗。

古代巴人有五姓，巴氏之子務相為五姓之首，被尊為廩君，即如今土家族的祖先?！度A陽國志·巴志》記載：“秦昭襄王時，白虎為害，自黔、蜀、巴、漢患之。秦王乃重募國中：‘有能煞虎者邑萬家，金帛稱之?！谑且鸟x忍廖仲、藥何、射虎秦精乃作白竹弩于高樓上，射虎?！边@段文字反映了西南夷族發(fā)動的一場以失敗告終的部落戰(zhàn)爭?！逗鬂h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載：“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蔽髂现淖逋苑Q白虎后裔，而現(xiàn)代考古也發(fā)現(xiàn)，巴郡故地多有虎紋兵器出土?！渡胶＝?jīng)·海內(nèi)經(jīng)》曰：“西南有巴國。大暤生咸鳥，咸鳥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為巴人?！贝髸?，吳任臣與郝懿行的注均認為他是伏羲。據(jù)此可以推斷，巴人也源出于伏羲。而如今，西南地區(qū)的土家族就有崇拜白虎的習俗，這應該是源自其祖先廩君巴人的白虎圖騰，其源頭也許可以追溯到伏羲氏族對虎的崇信。

二、白虎信仰流變

上古氏族因虎之勇猛無匹，崇信虎圖騰，但老虎終歸是山林野獸，生性殘暴。歷史上有很多關于老虎害人的記載，如：《西京雜記》卷三記載：“秦末，有白虎現(xiàn)于東海，黃公乃以赤刀往厭之，術既不行，遂為虎所殺?！泵突?，武松打死惡虎便被奉為英雄。但在古代，老虎依然是普通人心中不可戰(zhàn)勝的力量象征，因而他們認為，虎之兇猛，活人猶恐避之不及，何況惡鬼乎？

《風俗通義·祀典》：“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能執(zhí)搏挫銳，噬食鬼魅，今人卒得惡悟，燒虎皮飲之，擊其爪，亦能辟惡，此其驗也?！?/p>

《后漢書·禮儀志中》注引《山海經(jīng)》曰：“驅除畢，因立桃梗于門戶上，畫郁櫑持葦索，以御兇鬼，畫虎于門，當食鬼也?！?/p>

在上述記載中，“虎”為百獸之王，會吞食惡鬼。在日常生活中，人們便常為小孩子縫制虎頭鞋、虎頭枕等物事，除了為孩子辟邪驅災，還有祝福其虎虎生威之意。這證明在中古時期，虎信仰已經(jīng)十分流行了。

虎信仰在中國古代天文學中亦有所體現(xiàn)。古人觀測天象，以為西方七宿猶如猛虎，便稱之為“西宮白虎”?！妒酚洝ぬ旃贂份d：“參為白虎，三星直者，是為衡石?！薄妒酚浾x》進一步解釋道：“觜三星，參三星，外四星為實沉，于辰在申，魏之分野，為白虎形也。”

《尚書·洪范》中記載：“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愛稼穡。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睂O星衍援引《白虎通·五行篇》注疏云：“金味所以辛何？西方煞傷成物，辛所以煞傷之也，猶五味得辛乃委煞也?！惫湃烁鶕?jù)大自然的變化規(guī)律和不同地域的物候特點來決定四方屬性。西方蕭瑟，乃未開化的蠻夷之地，而金性肅殺又主變革，與西方相宜，因而西方屬金，金色白，故稱白虎。

道教興起后，沿用古人之說，將星宿四象作為護衛(wèi)之神，以壯威儀。《抱樸子·內(nèi)篇》卷十五之《雜應》篇描繪老君出行時便有“二十六白虎”相伴于右。后來，二十八星宿及其所從屬的四象逐漸被人格化，上升為星君，正式納入道教神仙體系中，《太上黃箓齋儀》中便記有白虎西斗七星君。白虎有時又會以兇神形象出現(xiàn)，如《協(xié)紀辨方書》卷三引《人元秘樞經(jīng)》曰：“白虎者，歲中兇神也，常居歲后四辰。所居之地，犯之，主有喪服之災。切宜愼之?！?/p>

三、白虎與騶虞之辨

白虎在古代亦為象征仁德的瑞獸，而騶虞是神話傳說中的另一種象征仁義的瑞獸，形若白虎，尾巴很長，不履生草，不食生物。其實“騶虞”最早是一種官名?！吨芏Y·春官·鐘師》：“凡射，王奏騶虞，諸侯奏貍首?！辟Z公彥疏釋曰：“今《詩》韓、魯說，騶虞，天子掌鳥獸官?！?/p>

騶虞形象最早應見于《山海經(jīng)·海內(nèi)北經(jīng)》，“林氏國有珍獸，大若虎，五彩畢具，尾長于身，名曰騶虞，乘之日行千里。”《詩·召南》有《騶虞》一篇，《毛詩》傳云：“騶虞，義獸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則應之。”在古人的描述中，騶虞與白虎的形象極為接近，故騶虞極有可能是白虎形象的一種演變。

古人將騶虞當作仁獸，是王者施行仁政的象征。《明太宗實錄》載：“永樂二年九月，周王橚來朝，及獻騶虞，百僚請賀，以為皇上至仁，格天所至?！倍谆⒃诠糯浼幸喽嘤兴d。

《宋書·符瑞志中》曰：“王者不暴虐，則白虎仁，不害物。”

《埤雅》卷五：“騶虞，尾叅于身，白虎黑文，西方之獸也。王者有至信之徳則應。不踐生草，食自死之肉。傳曰：‘白虎仁?！创耸且?。夫其色見于白，其文見于黑，又義獸也。而名之曰‘虎’，則宜正以殺為事。今反不履生草，食自死之肉，蓋仁之至也。故序《詩》者曰：‘仁如騶虞，則王道成也?！渡胶＝?jīng)》曰：‘騶虞，五采畢具，尾長于身，乗之日行千里?！?/p>

在《埤雅》的記載中，“白虎仁”即騶虞。《宋書·符瑞志中》“白虎”一條中，則記載有“晉安帝隆安五年十一月，襄陽言騶虞見于新野?！贝颂幈銓ⅰ膀|虞”歸于“白虎”條中。而《通典》卷三十三中“郡守”一條的注中有“至隋開皇七年，又別頒青龍符于東方總管刺史，西方以騶虞，南方朱雀，北方玄武。”的記載，四象之中的西方代表變?yōu)榱蓑|虞。可見在古人眼中，騶虞和白虎也是相混淆的概念。人們信奉騶虞為仁獸，實則是白虎信仰在歷史發(fā)展中的一種遷移。白虎可為仁獸，但虎本性兇猛，人們需要一個完全剝離了虎殺伐本性的瑞獸形象，騶虞便作為仁慈的“白虎”誕生了。

從最初的虎圖騰崇拜到成為神靈信仰的過程，經(jīng)歷了一段漫長的歷史時期。這一形態(tài)的變化與信仰本身的功利性特征有關。老虎作為一種兇猛的野獸，因展現(xiàn)出甚于人類的力量，而使其成為了古代氏族部落的崇信對象。隨著五行觀念的產(chǎn)生、天文學的發(fā)展和道教的興盛，白虎變成神獸，作為驅邪避災、主殺伐征戰(zhàn)的象征，被人們刻畫在日常生活中。又由于人們信仰的需要，白虎信仰也發(fā)生了遷移，演變出一些相似的神獸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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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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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蔚（1991-），女，漢族，重慶人，四川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中國俗文化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