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爽
宋初婦為舅姑服制的變革
徐 爽
在宋代五服制度中,婦為舅姑三年之制不同于唐、五代的正式禮法,這一變革始自太祖詔令,并被采入《開寶通禮》,后隨《五服年月敕》《天圣令》以禮典敕令的形式頒行天下。但婦為舅姑三年之制的源起還是在唐、五代,舅姑與子婦對等報服之后,婦為舅姑三年之制就自下而上地漸由時俗之禮而見錄于《書儀》《書儀鏡》等書。也由此可知,宋初統(tǒng)一服制的首部禮典《開寶通禮》,其服制之源并不只是盛唐之禮,最終的定制是根據(jù)宋初現(xiàn)狀情勢對唐禮及五代禮選擇和調(diào)整的結(jié)果。
宋初;婦為舅姑;服制
婦為舅姑的服制在古禮經(jīng)中分別為斬衰期、齊衰期,與為本生父母的服制相同,而這一服制也一直被沿用,唐代的正式禮典中依然記載如故,但宋代出現(xiàn)了明顯的變革,在宋代五服制度*五服制度包括五等喪服的服飾、服敘和守喪制度,三者相關(guān)融通,以服敘為主,傳統(tǒng)的律令涉及喪服時也多指服敘和守喪制度,亦稱為服制、服紀等。五服制度的研究可參見丁凌華《五服制度與傳統(tǒng)法律》,(商務(wù)印書館,2013年)、林素英《喪服制度的文化意義——以〈儀禮·喪服〉為討論中心》(文津出版社,2000年)、丁鼎《〈儀禮·喪服〉考論》(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1年),關(guān)于唐五代服制的總體發(fā)展和中古禮的定型可參見吳麗娛的《唐禮摭遺——中古書儀研究》(商務(wù)印書館,2002年,第442-512頁),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探究婦為舅姑服制的沿革。的主要文獻中,司馬光《書儀》卷六之《五服年月略》*(宋)司馬光:《司馬氏書儀》卷六《五服年月略》,《叢書集成初編》第1040冊,中華書局,1985年據(jù)學(xué)津討原本排印,第69-74頁。、《天圣令》卷二十九之《喪葬令》所附的《喪服年月》*天一閣博物館、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歷史研究所:《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fù)原研究》,中華書局,2006年,第359-360頁。、《政和五禮新儀》卷二十四之《五服制度》*(宋)鄭居中:《政和五禮新儀》卷二四《五服制度》,《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47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第226頁。、《慶元條法事類》卷七十七之《服制格》*(宋)謝深甫:《慶元條法事類》卷七七《服制門》,《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61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據(jù)北京圖書館藏清抄本影印,第611-632頁。、朱熹《家禮》的喪禮*(宋)朱熹:《家禮》卷四《喪禮》,《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2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第552頁。,“斬衰三年”條中有“婦為舅”或“為夫之父”的條文,“齊衰三年”條中有“婦為姑”或“為夫之母”的條文,說明婦為舅姑服制已由斬衰期、齊衰期變?yōu)閿厮ト?、齊衰三年,且三年之制在宋代已經(jīng)以國家禮法的方式得以確立,有宋一朝都遵行不悖。那婦為舅姑三年之制在宋代是何時入于禮法,又淵源何自呢?通過對宋初婦為舅姑三年之制入禮法過程的探討,及唐、五代的淵源追溯,期以摹劃出唐宋婦為舅姑服制的嬗遞演進之軌,同時管窺宋初統(tǒng)一服制的首部禮典《開寶通禮》的服制來源。
五服制度中婦為舅姑三年之制,在宋初只是時俗之禮,通行于民間喪俗,劉岳《書儀》載錄了該民俗。此時,婦為舅姑三年的服制并不具法律效力,要待太祖乾德三年(965)的詔令才正式開啟進入禮法的程序。
詔令的由來是源于民俗與刑律的矛盾,民俗中婦為舅姑的服制不同于《宋刑統(tǒng)》中《戶婚律》的條文,朝廷解官給假和議刑制服標準不一,官員可由利弊喜好而依據(jù)不同的標準。為避免這樣的混亂局面,朝廷集議百官,后由太祖詔令統(tǒng)一服制,確定婦為舅姑服制為斬衰三年、齊衰三年。
《宋史》卷一百二十五《禮志》第二十八有如下記載:
乾德三年,判大理寺尹拙言:“按律及《儀禮·喪服傳》、《開元禮儀纂》、《五禮精義》、《三禮圖》等書,所載婦為舅姑服周;近代時俗多為重服,劉岳《書儀》有奏請之文。《禮圖》、《刑統(tǒng)》乃邦家之典,豈可守《書儀》小說而為國章邪?”判少卿事薛允中等言:“《戶婚律》:‘居父母及夫喪而嫁娶者,徒三年,各離之。若居周喪而嫁娶者,杖一百。’又《書儀》:‘舅姑之服斬衰三年?!鄿孰沸小S寐呻酚胁?,望加裁定?!?(元)脫脫:《宋史》卷一二五《禮志》第二十八兇禮四,中華書局,1985年,第2930頁。
依尹拙所言“近代時俗多為重服”,乾德三年民間喪俗中婦為舅姑服喪三年是普遍之事,但如尹拙所指出的,這與古禮、唐德宗時韋彤的《五禮精義》、作為《通禮義纂》藍本的《開元禮義纂》(按,當(dāng)為《開元禮義鑒》)和聶崇義的《三禮圖》等官私禮書的服制并不相符,薛允中也指出“律敕有差”,婦為舅姑三年的服制不同于《宋刑統(tǒng)》中《戶婚律》的條文。可見宋初,按時行之典章刑律,*據(jù)《宋會要輯稿》冊164《刑法》一之一(第6462頁)載:“國初用唐《律》、《令》、《格》、《式》外,又有元和刪定《格后敕》、《太和新編后敕》、《開成詳定刑法總要格敕》、后唐《同光刑律統(tǒng)類》、《清泰編敕》、《天福編敕》、《周廣順續(xù)編敕》、《顯德刑統(tǒng)》,皆參用焉。”當(dāng)時行用的《宋刑統(tǒng)》即是脫胎于《大周顯德刑統(tǒng)》,而承唐代律法。婦為舅姑服周*即期服,避唐玄宗之諱以“期”為“周”。,即齊衰不杖期。但后唐劉岳的《書儀》“亦準敕行”,這就造成了有司議刑制服和解官給假標準的混亂,于是朝廷詔百官集議以裁定標準。據(jù)《長編》卷六乾德三年十二月丁酉載:
尚書省左仆射魏仁浦等二十一人奏議曰:“謹按《禮·內(nèi)則》云:‘婦事舅姑,如事父母?!淳斯门c父母一也。古禮有期年之說,雖于義可稽,《書儀》著三年之文,實在理為當(dāng)……何況三年之內(nèi),幾筵尚存,豈可夫衣衰麤,婦襲紈綺?夫婦齊體,哀樂不同,求之人情,實傷至治。況婦人為夫有三年之服,于舅姑而止服周,是尊夫而卑舅姑也。且昭憲皇太后喪,孝明皇后親行三年之服,可以為萬代法矣。”十二月丁酉,始令婦為舅姑三年齊斬,一從其夫。*(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以下皆簡稱《長編》)卷六乾德三年十二月丁酉條,中華書局,2004年,第160-161頁。其事亦載《宋史》卷一百二十五《禮志》第二十八(第2930頁)可參校。
魏仁浦等人集議后,上奏說明,按照古禮婦對舅姑,與父母一樣同為期服,亦遵循禮經(jīng)“不二斬”之義,但禮制已歷經(jīng)漢唐而時移世遷,服制在唐代就甚多增益,涉及的變禮如嫂叔服、舅服、舅姑為嫡子婦和眾子婦服等都一直遵行,因此,依緣情立制之原則,不合于時宜的服制可應(yīng)時而變,況“夫婦齊體”,應(yīng)該哀樂相同,一齊守喪三年才合于情理。奏上之后,太祖“詔婦為舅姑喪者齊、斬”,*(元)脫脫:《宋史》卷二《太祖紀》二乾德三年十二月丁酉朔,中華書局,1985年,第23頁。終以詔令的法律形式確定了婦為舅姑三年的服制,在整個禮法體系中有了比劉岳《書儀》更高的法律效力。
太祖詔令確定婦為舅姑三年服制后不久,該服制被采入《開寶通禮》,并在天圣五年(1027),隨孫奭《五服年月敕》變?yōu)檎铰晌模@可謂是舅姑三年服制入禮法又一重要程序。
開寶四年(971)六月朝廷修成《開寶通禮》,開寶六年(973)四月與解釋它的《通禮義纂》同時頒行,*《長編》卷一四開寶六年四月辛丑條(第299頁)載:“翰林學(xué)士盧多遜等上所修《開寶通禮》二百卷,《義纂》一百卷,并付有司施行。詔改鄉(xiāng)貢《開元禮》為鄉(xiāng)貢《通禮》,本科并以新書試問?!薄端问贰ざY志》稱其“本唐《開元禮》而損益之”*(元)脫脫:《宋史》卷九八《禮志》第五十一,中華書局,1985年,第2421頁。,朱熹也認為是“多本《開元》而頗加詳備”、“全體是《開元禮》,但略改動”*黎靖德編,王星賢點校:《朱子語類》卷八四《禮一·論后世禮書》,中華書局,1999年,第2182頁。,但具體到婦為舅姑的服制,即是損益與改動的部分,《通禮》并沒有取材于《開元禮》,而是依太祖乾德三年十二月的詔令*《宋史》卷二《太祖紀》二乾德三年十二月丁酉載“詔婦為舅姑喪者齊、斬”。規(guī)定,婦為舅斬衰三年、為姑齊衰三年,與夫相同。今《開寶通禮》和《通禮義纂》都已散佚,北宋的五服制度只能見諸于司馬光《書儀》的《五服年月略》*司馬光《書儀》的《五服年月略》標題之下的注文為“其詳見五服年月次(敕)”,可見《五服年月略》也為《五服年月敕》的節(jié)抄本。和《天圣令》的《喪葬令》所附的《喪服年月》*皮慶生通過比較《五服年月敕》的佚文和《喪服年月》的相應(yīng)條文認為,《喪服年月》基本上是《五服年月敕》的節(jié)略版,刪去了正、降、加、義等標題,對正文和注也有刪節(jié),參見《唐宋時期五服制度入令過程試探——以〈喪葬令〉所附〈喪服年月〉為中心》(《唐研究》第十四卷,2008年,第404頁)。,而上述二者都為《開寶通禮》五服制度的錄文《五服年月敕》的節(jié)略版。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一百 五“天圣五年己丑”條載:
翰林侍講學(xué)士孫奭言:“見行喪服,外祖卑于舅姨,大功加于嫂叔,其禮顛倒。今錄《開寶正禮》五服年月一卷,請下兩制、禮院詳定?!睂W(xué)士承旨劉筠等言:“……節(jié)取《假寧令》附《五服敕》后,以便有司,而喪服親踈隆殺之紀,始有定制?!币殉笤t國子監(jiān)摹印頒天下。*《長編》卷一〇五天圣五年己丑條,2453-2454頁。關(guān)于孫奭錄出五服制度為《五服年月敕》頒行的記載還見于《宋史》卷一二五《禮志》二八兇禮四,第2926頁;徐松輯:《宋會要輯稿》冊30《禮》三六之一四,中華書局,1957年,第1315頁。天圣五年(1027),孫奭從《開寶正禮》(即是《開寶通禮》)中錄出五服制度為《五服年月敕》,兩制、禮院詳定后頒行有司??梢姟堕_寶通禮》中的五服制度對當(dāng)時顛倒的喪服制度并未有很好的規(guī)范矯正之效,時俗悍舊,待《五服年月敕》印頒天下后,朝廷要求“中外所有舊本更不得行用”,以國家律法的強硬形式一統(tǒng)服制,隨五代而來及宋開國五十多年的風(fēng)習(xí),如“外祖卑于舅姨,大功加于嫂叔”,才有了較為徹底的改觀。除此之外,關(guān)鍵還在于婦為舅姑三年之制,也隨孫奭《五服年月敕》變?yōu)檎铰晌?,成為唯一標準?/p>
可惜《五服年月敕》亦不存世,只有《五服年月略》還可得見,司馬光《書儀》的《五服年月略》作為《五服年月敕》節(jié)略版,作為士庶冠婚喪祭等禮儀的實踐指導(dǎo)手冊,對五服制度的深入推廣與規(guī)范功不可沒,其中,“斬衰三年”條中有“婦為舅”的條文,“齊衰三年”條中有“婦為姑”的條文。*(宋)司馬光:《司馬氏書儀》卷六《五服年月略》,《叢書集成初編》第1040冊,中華書局,1985年據(jù)學(xué)津討原本排印,第69-74頁。由此可反推《五服年月敕》和《開寶通禮》的婦為舅姑服制也為三年。
舅姑三年服制入禮法的另一重要程序是隨《天圣令》為令文,以律令的形式為天下郡縣所遵行。
《天圣令》中《喪葬令》后所附的《喪服年月》也和《五服年月敕》一樣為實際的解官給假和服制定刑提供依據(jù),《喪服年月》的注文中便強調(diào)了“其解官給假,并準《假寧令》文;言禮定刑,即與《五服年月新敕》兼行”。*《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fù)原研究》,第359頁。史館檢討、同知太常禮院王洙也認為“《五服年月敕》與新定《令》及《通禮》正文內(nèi)五服制度,皆圣朝典法”,但禮書與法律條文相左時,“豈謂《令》、《敕》,便為刑書,與禮文有異,略而不取,亦未可也”,敕令的法律地位高于禮文,但在敕令格式的法律體系格局中,敕和令本身的地位也不盡相同,因此“唯知謹守敕文,不可臨事改易”,也以遵行《五服敕》為上。*針對于寶元二年(1039)三司度支判官、集賢校理薛紳為庶祖母服制一事的討論,《宋會要輯稿》冊30《禮》三六之六(第1311頁),《宋史》卷一二五《禮志》二八兇禮四(第2932頁)亦有記載??梢姰?dāng)時新定《令》(即《天圣令》)中的《喪服年月》和《五年月服敕》一樣是以高于禮典的姿態(tài)通行天下的,但相比之下,《喪服年月》起到的是輔助給假、定刑的功用。
綜上,五服制度中婦為舅姑三年之制,在宋享國之初,只是時俗之禮,僅見載于被貶為“小說”的劉岳《書儀》,因乾德三年太祖之詔令而獲得法律效力,并被采入《開寶通禮》,天圣五年隨《五服年月敕》躋身律文,后又隨《天圣令》為令文,以禮典敕令的形式頒行天下郡縣,又隨司馬光《書儀》對士庶都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使得某一區(qū)域的時俗之禮*“時俗多重服”并不能確知重服的范圍,且從上引尹拙和薛允中的言論,宋初婦為舅姑的服制有多重標準,黎民百姓自擇其一便可,涉及解官給假和議刑才必須統(tǒng)一標準,加之南閩、吳越、北漢都未見平定,其服制都承自己的脈絡(luò)而發(fā)展。一躍成為了普天之下莫不遵行的正式禮法之規(guī)。
婦為舅姑三年定制于宋初,但其源起是在唐和五代,下面就以劉岳的《書儀》為始,向前追溯三年服制的源起。
據(jù)上引《宋史·禮志》尹拙、薛允中等的言論,可知宋人認為婦為舅姑三年的服制是源于后唐劉岳的《書儀》。劉岳,新、舊《五代史》都有傳,《舊五代史》稱其“為文敏速,尤善談諧”*(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卷六八,中華書局,1976年,第901頁。,《新五代史》稱其“好學(xué),敏于文辭,善談?wù)摗?,在太常卿任上奉詔刪定鄭余慶《書儀》,書成之后,又有“太常博士段顒、田敏等增損其書”,以期“隆孝悌而敦風(fēng)俗”之效,雖歐陽修的評價并不高,認為“其事出鄙俚,皆當(dāng)時家人女子傳習(xí)所見,往往轉(zhuǎn)失其本,然猶時有禮之遺制”*(宋)歐陽修撰,徐無黨注:《新五代史》卷五五,中華書局,1974年,第631頁。,但上述評價不得不說是欲遠祧堯舜、上承漢唐正統(tǒng)的宋代士大夫?qū)ξ宕亩Y法道德的貶黜。*亦可見婦為舅姑的服制,舍《開元禮》而取《書儀》之舉還是有可深論之處。詳論見后。當(dāng)然,書儀的題材本身也需要對此負責(zé),作為士庶的冠婚喪祭等各種禮儀實踐指導(dǎo)手冊,書儀只有合于時俗才會為人所用,比起禮典律法,時俗之禮也更易于為書儀所吸收,所以婦為舅姑三年也為書儀吸收。婦為舅姑的服制雖非劉岳《書儀》所創(chuàng),卻可能是宋人唯一可見的載此服制的文本,但有此記錄的應(yīng)當(dāng)不止于此,劉岳《書儀》是刪定鄭余慶《書儀》而成的,故鄭余慶《書儀》是否已載婦為舅姑三年之制?
鄭余慶的《大唐新定兇吉書儀》成書于元和六、七年(811-812)間,于今沒有傳世文獻,可幸敦煌文書中有《大唐新定兇吉書儀》殘卷(P.6537v14),但殘卷只有序文、“年序凡例第一”、“節(jié)候賞物第二”、“公私平闕第三”、“祠部新式第四”、“諸色箋表第五”、“寮屬起居第六”、“典史起居第七”八部分,與服制相關(guān)的“喪服制度第廿六”或“五服制度第廿八”的部分不存,只在鄭氏書儀序文中述及目錄時提舉到,*《大唐新定兇吉書儀》的研究可參見趙和平的《敦煌寫本鄭余慶〈大唐新定兇吉書儀〉殘卷研究》(原載于《敦煌吐魯番文獻研究論集》第5輯,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0年,收入氏著《趙和平敦煌書儀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具體的服制無從知曉。
另敦煌文書中還有杜友晉撰的《書儀》及《書儀鏡》的十幾件寫本,其中在《新定書儀鏡》(P.3637)兇儀的開頭部分繪有內(nèi)族、外族和夫族三幅服制圖,簡明扼要地指示了三種情況下的親屬關(guān)系和服制等級范圍。在夫族喪服圖中,圖中夫在中間格為三年,夫父母在夫格之上也為三年,明確記載婦為舅姑三年之制。杜友晉,《新唐書·藝文志》、《宋史·藝文志》都著錄了其所撰《書儀》,唯不見本傳,可能是生活于開元、天寶時代的人,其《兇吉書儀》成書于開元末,而《吉兇書儀》的縮寫本《書儀鏡》應(yīng)成于開元末天寶初,不會晚于天寶六載(747)。*參見趙和平的《杜友晉〈吉兇書儀〉及〈書儀鏡〉成書年代考》(原載《敦煌學(xué)輯刊》1990年第2期,收入氏著《趙和平敦煌書儀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稌鴥x鏡》成于開元末天寶初沒有問題,但具體到敦煌寫卷P.3637,吳麗娛認為可能是唐后期五代人的抄本,并據(jù)“新入”各條,*內(nèi)、外、夫族三幅喪服圖中出現(xiàn)了17種與《開元禮》不同的服制,其中外祖、姨舅、嫂叔等服都由原來的小功服曾為大功,妻父母和女婿也從原來的互服緦麻變成了互服小功的小功報服。并認為成書于梁、唐之際的可能最大。*吳麗娛:《唐禮摭遺——中古書儀研究》,商務(wù)印書館,2002年,第442-455頁。
杜友晉的《書儀》是否已經(jīng)將婦為舅姑期服改為三年?倒也不失為一種可能的情況,因為《開元禮》前后,唐代禮制的變革都在持續(xù)。在《開元禮》之前,主要有《貞觀禮》和《顯慶禮》。《貞觀禮》承襲隋禮,在喪服本身并沒有變化,但貞觀十四年(640),因唐太宗要求,嫂叔服、舅服、舅姑為嫡子婦和眾子婦服都有了變革。顯慶三年(658)的《顯慶禮》,因長孫無忌的奏請,舅為甥服改為小功五月報,還增加了嫡子為庶母服緦麻。*陳寅恪在《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禮儀篇總結(jié),“唐高祖時固全襲隋禮,太宗時制定之《貞觀禮》,即據(jù)隋禮略有增省,其后高宗時制定之《顯慶禮》,亦不能脫此范圍,玄宗時制定之《開元禮》,乃折中《貞觀》、《顯慶》二禮者,故亦仍間接襲用隋禮也?!?陳寅?。骸端逄浦贫葴Y源略論稿》,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第68-69頁)。上元元年(674)十二月,因武則天上表,以“緣人情而立制,因時事而為范”為由,敕令更改父在為母期服為父在為母服三年。*(宋)王溥:《唐會要》卷三七《服紀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789頁?!堕_元禮》基本上完全吸收了以上服制的變革,“本唐《開元禮》而損益之”的《開寶通禮》也因襲了這些與古禮經(jīng)不同的服制。
但到開元二十年(732)蕭嵩上《開元禮》為止,并未有關(guān)于婦為舅姑服制集議的記載,只有舅姑為婦的服制討論,顏師古提出“舅姑為婦,其服太輕,冢婦(嫡婦)止于大功,眾婦小功而已……尤子之婦(侄婦)普服大功,己子之妻翻成減降”,對此“略其恩禮,有虧慈惠”的服制,提議改為“冢婦周(期)服,眾婦大功,既表授室之親,又答執(zhí)笄之養(yǎng)”*(宋)王溥:《唐會要》卷三七《服紀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786頁。,貞觀十四(640)年改禮時獲得通過。由此舅姑為子婦的服制由大功上升為齊衰不杖期,舅姑與子婦間關(guān)系變成了對等報服。喪服的等級規(guī)格是相互間親疏尊卑關(guān)系的切實反映,舅姑為子婦的服制由大功上升為期服,于“親疏”一端而言確實得到了體現(xiàn),互為期親,但在“尊尊”、“長長”的家庭結(jié)構(gòu)關(guān)系中,舅姑和子婦間的“尊卑”卻無從落實。后來將婦為舅姑的服制由期服改為斬衰、齊衰三年,亦是可能源義于此。
《開元禮》雖為“國家圣典”,唐德宗時將其列為科舉之科目,*(宋)王溥:《唐會要》卷七六《貢舉中·開元禮舉》德宗貞元二年(780)六月十一日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653頁。但禮制的變化并未就此終結(jié)。開元二十三年(735),距《開元禮》“頒所司行用”不過三年時間,在唐玄宗的授意下,“今圣制親姨舅小功,更制舅母緦麻,堂姨舅袒免等服”*(五代)劉昫:《舊唐書》卷二七《禮志》,中華書局,1975年,第1036頁。、婦為夫之姨舅本無服改為從夫而服??梢?,在《開元禮》以后,通過敕令的形式,服制還是在發(fā)生變化。但也可發(fā)現(xiàn),上述大部分的服制變革都是源于帝王意志,再不濟也是宰臣或皇后的意志,都會有百官集議后詔有司執(zhí)行,定當(dāng)留下文獻記載,婦為舅姑三年之制卻不著一字,因此,婦為舅姑之制不會是自上而下的變革,但有可能是自下而上的。
據(jù)《唐會要》卷三十八《服紀下》載:
貞元十一年(795),河中府倉曹參軍蕭據(jù)狀稱:“堂兄姪女子適李氏,壻見居喪。今時俗婦為舅姑服三年,恐為非禮,請禮院詳定垂下?!痹敹ㄅ泄?、前太常博士李巖議曰:“謹按《大唐開元禮》,五服制度,婦為舅姑及女子適人,為其父母,皆齊衰不杖周。稽其禮意,抑有其由也。……先圣格言,歷代不易。以此論之,父母之喪,尚止周歲,舅姑之服,無容三年?!涓改妇斯贸冎?jié),十二月小祥,除腰絰;十三月大祥,除衰裳,去絰;十五月而禫,逾月復(fù)吉?!?(宋)王溥:《唐會要》卷三八《服紀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803-804頁。據(jù)蕭據(jù)的論述可知,貞元年間婦為舅姑服喪三年已是普遍之禮俗,而此一禮俗是否符合禮制,河中府倉參軍的態(tài)度也是游移不定,稱“恐為非禮”,進而需要“禮院詳定垂下”,禮官依據(jù)《開元禮》判定,舅姑之喪同與父母之喪,“止周歲”即服期,可見官方正式的禮法此時并未變革。禮官雖然做此裁定,但要規(guī)諫禮俗于一統(tǒng)也并非易事。唐后期及五代時俗、俗禮和朝廷正禮處于長期并存的狀態(tài),依據(jù)“緣情制禮”的原則,俗禮也便有了自下而上的動力,不斷與正禮相碰撞,國家禮典也有了世俗化的發(fā)展,婦為舅姑之制亦是有可能隨自下而上的洪流躋身禮法之列。
安史之亂后,儀制的變革也是不斷發(fā)生,《貞元新集開元后禮》、《禮閣新儀》、《曲臺新禮》、《續(xù)曲臺禮》是頗具代表性的禮書,據(jù)《新唐書》卷十一、《唐會要》卷三十六,以上幾部禮書都是依據(jù)朝廷已行禮儀的沿革,匯集裁制五禮相關(guān)敕令格式而成。《貞元新集開元后禮》是貞元十七年(801)韋渠牟修撰的,《禮閣新儀》是元和十一年(816)韋公肅修撰的,《曲臺新禮》可謂后來者居上,為集大成者?!短茣肪砣摺段宥Y篇目》記載王彥威“集開元二十一年以后,至元和十三年正月五禮裁制敕格,為《曲臺新禮》”,并在上《曲臺新禮》疏中,說明制作新禮的緣由為“自開元二十一年已后迄于圣朝垂九十余年矣,法通沿革,禮有廢興”,原先的儀制已經(jīng)不能為時所用,依“貴從權(quán)變、以就便宜”的制禮原則,王彥威集奏定儀制而成的《曲臺新禮》,“不惟與古禮有異,與開元儀禮已自不同”。*(宋)王溥:《唐會要》卷三七《五禮篇目》,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783頁?!独m(xù)曲臺禮》也為王彥威所作,據(jù)《玉?!肪砹拧抖Y儀》記載,集禮的范圍比《曲臺新禮》更為廣泛,“采元和以來至長慶典禮故事不同者,益以王公士民昏祭之禮”,除了王公之禮外,士和民的婚喪禮俗也在收錄范圍,可見貞元、元和年間士庶禮儀的繁盛,*唐貞元、元和間禮的變遷,可參見姜伯勤《唐貞元、元和間禮的變遷——兼論唐禮的變遷與敦煌元和書儀》,載氏著《敦煌藝術(shù)宗教與禮樂文明》,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6年,第442-458頁。時俗之禮已具有相當(dāng)?shù)挠绊懥?,身為“太常檢討”禮官的王彥威才會將之收入禮書。
又《唐代墓志匯編》開成 一七《唐前左金吾衛(wèi)錄事參軍崔公慎經(jīng)夫人隴西李氏墓志銘并序》:
夫人以柔閑慎淑聞于家,年十三,歸崔氏,奉舅姑修蘋藻事,閨閫之德,稱于姻族。明年以舅司空公師淮南,夫人隨夫侍行,未周歲,有姑之喪,服紀哭踴之宜,無虧于孝道,再期之制未沒而司空公即世,慎經(jīng)與夫人護嚴君之柩,歸葬洛師,且至而夫人疾,以大和七年(833)二月六日捐館于敦行里第。*周紹良主編:《唐代墓志匯編》開成 一七《唐前左金吾衛(wèi)錄事參軍崔公慎經(jīng)夫人隴西李氏墓志銘并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2179頁。墓主崔夫人李氏為姑服“再期之制”就是齊衰三年喪服,可見自上述貞元十一年至大和年間俗禮中一直實行著婦為舅姑三年的喪制,并未依《開元禮》服期。所以,采元和以來至長慶王公士民昏祭之禮的《續(xù)曲臺禮》,很有可能將婦為舅姑三年收入書中,循為故事。
至此,確定載有婦為舅姑三年之制的雖然只有劉岳《書儀》和杜友晉撰《新定書儀鏡》(P.3637),但據(jù)以上論述可以推測的是,在太宗將舅姑為子婦的服制改為嫡子婦期、眾子婦大功后,婦為舅姑三年之制便慢慢開始萌動,在貞元年間已是時俗所向,之后一直延續(xù)到唐末五代都不曾斷絕,《續(xù)曲臺禮》已很可能對此有所收錄。但據(jù)現(xiàn)存文獻,關(guān)于婦為舅姑三年之制最早的記載,只見于五代初、梁唐之際的書儀,而且也似乎沒有編附于正規(guī)式令*據(jù)《五代會要》卷八載后唐末帝清泰三年(934)二月,太常博士段顒稱:“自來給假,元依令式。若云違古,不獨嫂叔一條。舊為親姨服小功,令式今服大功;為親舅舊服小功,令服大功;妻父母緦服,今服小功;為女壻為外甥緦服,今并服小功?!痹跉v數(shù)與《開元禮》不同的服制中并未提及婦為舅姑之制,可明婦為舅姑三年并未入于令式。(中華書局,1998年,第130頁)。
宋初,首先致力于統(tǒng)一五服制度的朝廷典章是《開寶通禮》,通過以上婦為舅姑服制來源的論述可知,《通禮》的服制僅間接地本于《開元禮》,絕非完全地恢復(fù),而是從五代對唐的因襲和變革中延續(xù)下來,是根據(jù)宋初現(xiàn)狀情勢對唐禮及五代禮選擇和調(diào)整的結(jié)果。
但宋儒論及宋初禮制時,多言《開寶通禮》祖《開元禮》,如葉夢得《石林燕語》卷一記述:“國朝典禮,初循用唐《開元禮》”*(宋)葉夢得:《石林燕語》,中華書局,1984年,第8頁。,又如朱熹《朱子語類》卷八四所述:“多本《開元》而頗加詳備”、“全體是《開元禮》,但略改動”。事實上,《開寶通禮》二百卷比《開元禮》多出五十卷,另還有《目錄》兩卷,除內(nèi)容大增外,還有五禮次序的變化及篇目的變動,*《通禮》的五禮次序可見于《太常因革禮》,因其“以《通禮》為主而記其變……凡變者,皆有所沿于《通禮》”,而《太常因革禮》卷二十九到六十六的次序為吉、嘉、軍、兇四禮,明顯不同于《開元禮》吉、賓、軍、嘉、兇的次序,而記載藩王使臣朝見燕宴之禮的賓禮的刪除可能源于五代。涉及體例的損益已不是“頗加詳備”、“略改動”那么簡單了。
具體到五服制度,單就斬衰、齊衰這樣的大節(jié)目而言已有不同,此沿革可以說與乾德三年的集議息息相關(guān),也不可不承認其是延續(xù)后唐五代的服制發(fā)展而來。另外,緦麻的服制中宋代有為夫之舅姨條,*《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附唐令復(fù)原研究》,第366頁。《開元禮》中無服,后唐玄宗詔令從夫而服,即服小功五月??梢娝未木屄橹炔煌凇堕_元禮》,也不同于開元禮后玄宗的詔令*婦為夫之姨舅服小功五月之服制可能收入韋渠牟編撰的《貞元新集開元后禮》,因《貞元新集開元后禮》集錄了從《開元禮》撰成的開元二十年(732)以后,直到韋渠牟上書的貞元十七年以前的禮制。,說明此條服制應(yīng)是另有所循,唐代的《曲臺新禮》、《續(xù)曲臺禮》、《五禮精義》等文獻都可能是定制時采擷借鑒的原料。所以,《太常因革禮·序》:“昔太祖皇帝始命大臣,約唐之舊為《開寶通禮》”*(宋)歐陽修:《太常因革禮》序,《叢書集成初編》第1043冊,中華書局,據(jù)史學(xué)叢書本排印,第1頁。;禮部侍郎范仲藝言:“太祖立經(jīng)陳紀,為萬世規(guī),首命約唐禮書,著為《通禮》”*(宋)王應(yīng)麟:《玉海》卷六九《禮儀·禮制》,載《淳熙中興禮書》淳熙七年七月十一日禮部侍郎范仲藝言,江蘇古籍出版社、上海書店,1987年影印光緒九年浙江書局重刻本,第1311頁。這樣的表述似乎更確切、更合乎情理,“約唐之舊”、“約唐禮書”意指除了《開元禮》外,《曲臺新禮》、《續(xù)曲臺禮》、《五禮精義》及《唐會要》、《唐六典》等唐代禮典律書都在采擷之列,雖《開元禮》的重要價值不可低估,但其他禮書的作用亦不可忽略。又如“宋初循舊制”*《宋史》卷一四二《樂志》載:“宋初循舊制,置教坊凡四部”,中華書局,1985年,第3347頁。、“宋初因唐、五代之舊,講究修葺,尤為詳備”*《宋史》卷一四三《儀衛(wèi)制》載侍衛(wèi)儀仗之制,中華書局,1985年,第3365頁。之說,唐、五代之舊制是并而言之的,說明五代的舊制亦不可略之不問。
以上是從《通禮》服制逆溯其在唐、五代的來源,若從另一面順流追蹤,也可以說《通禮》五服制度的形成是循著五代的軌跡,繼續(xù)行進而有的成果?!段宕鷷肪戆溯d后唐末帝清泰三年(936)二月太常禮院奏:
據(jù)尚書兵部侍郎馬縞上疏言:“古禮嫂叔無服,蓋推而遠之。案《五禮精義》、貞觀十四年,魏征等議,親兄弟之妻請服小功五月。令所司給假差謬為大功九月?!薄舢?dāng)議事,須按舊章。……臣等集議:“嫂叔服并諸服紀,請依《開元禮》為定。如要給假,即請下太常依《開元禮》內(nèi)五服制度,錄出一本,編附令文?!睆闹?。*(宋)王溥:《五代會要》卷八,中華書局,1998年,第130-132頁。五代后唐時,大臣們就已對當(dāng)時的變禮表示了強烈不滿,集議并要求停廢式令中舅姨大功服、妻父母小功服、女婿外甥小功服,并依照《開元禮》的五服制度編附令文。后唐末帝下詔從之,說明后唐的正式令式已恢復(fù)了《開元禮》的五服制度,雖不知執(zhí)行的效果,時俗之禮并不容易驟然改變是可以想見的。而宋初從《開寶通禮》中錄出五服制度為《五服年月敕》完全可認為是此舉的翻版,倒是士庶喪服制度的統(tǒng)一踐履,確是在宋政權(quán)穩(wěn)健、民生安寧的時代才逐漸實現(xiàn)。
換言之,無論順推還是逆溯,《開寶通禮》五服制度都是直承五代之制而來,而五代喪服制度又大體循用唐制,沉浸于盛唐的光輝和晚唐的陰影中,宋初服制的重新整頓也必難以擺脫此影響。作為盛世之禮象征的《開元禮》,如北斗般眾星拱之,雖拱之、向往之,卻僅是在作為盛世禮的象征層面,在實際操作層面,是對其有依循、有變化、有廢弛、有恢復(fù)的,在現(xiàn)實的情勢需求中,接續(xù)著五代對之的變革和恢復(fù)。但五代的禮法帶有亂世之法的印記,因此其影響只能不顯山不露水地隱于背后。宋代士大夫凸顯《開寶通禮》其祖《開元禮》一面,而隱晦五代之制的影響,思想淵源也即在于此,為維持本朝的長治久安之道,對道德公義的強調(diào)更高乎于對歷史事實的梳理。因此,宋初禮制中承唐或整頓后恢復(fù)唐制的一面被刻意強調(diào),而順五代實際而來繼續(xù)調(diào)整的一面被隱晦淡化了,“循唐《開元禮》”、“多本《開元禮》”這樣的說法也漸而成為了宋儒的道德自覺。
綜上所述,婦為舅姑三年之制在唐舅姑與子婦對等報服之后,就自下而上慢慢萌出,漸由時俗之禮而見錄于五代《書儀》、《書儀鏡》等書。宋初被采入《開寶通禮》,后隨《五服年月敕》、《喪服年月》以禮典敕令的形式頒行天下。而正式載錄婦為舅姑服制的《開寶通禮》是延續(xù)五代、唐制度,在此基礎(chǔ)上對服制做了調(diào)整和統(tǒng)一?!把啤堕_元禮》”、“多本《開元禮》”之說法的流行,更多地是因為國本初張、民方休息后,宋儒們思索的長治久安之道,即凸顯《開寶通禮》其祖《開元禮》一面,而隱晦五代服制的影響,正如婦為舅姑、為夫之舅姨服制,宋初服制沿革晚唐五代之制是有跡可循的歷史事實,宋儒帶有道德公義的說法不可不多加考量,斟酌之而后參用。
[責(zé)任編輯 李 浩]
徐爽,浙江大學(xué)歷史系博士研究生(浙江杭州310028)。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宋代家禮研究”(項目編號:15BZS055)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