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宇
我想成為一名導(dǎo)演。
很想很想。
原因么,大概和自己喜歡看小說有關(guān)。我鐘情的小說絕不以嘻嘻哈哈的口吻敘事,也不以花前月下的浪漫為主調(diào),它們總是讓風(fēng)花雪月成為朝代更替,世道變幻的添頭,以血性寫柔情。讀完后仿佛受丘比特一箭,甜蜜與疼痛交織,在心頭烙下痕跡。我并不滿足一個人沉醉其中,我想把心里沸騰的情緒一勺勺舀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想標新立異,拋棄如今備受關(guān)注的兒女情長,說說那些愛情之外的東西。
所以,我涉及的題材必定會有些沉重。
李安說,電影不是把大家?guī)У胶诎道?,而是把大家?guī)н^黑暗,在黑暗里檢驗一遍,再回到陽光底下,你會明白該如何面對生活。
不只電影,所有的影視作品都應(yīng)該這樣。看完后,空蕩的心需有種子潛藏,只待春雨催發(fā),迷茫的目光需有焦點焦聚,只待目標出現(xiàn)。李安身體力行,一次次挑戰(zhàn)黑暗,“撞自己”,哪怕片子被禁播也仍然不放棄。
我愿接過他手中的火把,和你一起涉過黑暗。
我也會拍兒女情長——金戈鐵馬,亂世風(fēng)煙中的兒女情長。沒有矯揉造作、哭哭啼啼的公主,沒有臨陣轉(zhuǎn)身,美其名曰要美人鄙功利的將軍。我想給你展示戰(zhàn)爭的殘酷,給你描繪身懷六甲望夫不歸的妻,白發(fā)蒼蒼倚門盼兒的母,天地為愁草木凄悲的景,黃沙茫茫尸首相疊的戰(zhàn)場。還有那些將領(lǐng)如何“美人帳下猶歌舞”,又如何在被圍困時分食老弱病殘。
我拒絕用戀情弱化這些事實。既然是真實的歷史,我們便不應(yīng)逃避,或許它讓你壓抑,讓你窒息——別急,舉起火把:
這里有與他人相知相許卻仍舊義無反顧地踏上和親之路的公主,她的美麗定格在委身下嫁,出城回首的那一剎那;這里有不與愛人相攜隱于江湖卻并肩戰(zhàn)斗換得百姓平安的將軍,他的衣袍浸透了血水與汗水,仍舊散發(fā)生的氣息;這里有從地窖里揪出親兒送去參軍的老父,他的淚水隨著微笑從皺紋中滑落。
有光有影,災(zāi)難的灰燼中萌發(fā)希望的芽,我們一起看到黑暗那頭的錦繡山河。這時,便不必再畫蛇添足般地宣揚“鐵肩擔(dān)道義”,我們都懂。
我也會拍家長里短——沒有主觀色彩的家長里短。婆媳會有矛盾:兒女觀念的沖突,消費理念的不合;夫妻會有爭吵:能力的不足與期望的過高,上班受氣的委屈與操持家務(wù)的勞累……不需要“圣人”形象的兒子,家境困難還一聲不吭接過兄妹拋下的擔(dān)子,照顧老人毫不言悔,也不需要“圣母”形象的兒媳,受苦受累還心胸大度,容納一切閑言碎語。
或許帶著浪漫主義色彩的劇作拍出來真的能非常吸引人的眼球。人們會紛紛譴責(zé)對老人不聞不問的兒女,會駁斥亂嚼舌根的鄰居,于是這部劇馬上火了。但是,除了評論時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快感,除了浮光掠影、一閃而過的滿足還能剩下什么?真實的生活不應(yīng)偽裝,家庭中人人都有私欲,每一次矛盾的爆發(fā)也都是各有責(zé)任,輿論的一邊倒本身便是一種錯誤。
有明有暗,整個家庭會在嘆息與淚水中邁著堅定的步子走下去,哪怕步履沉重。
這才是我想和你一起分享的東西。
我還要展示普通人——完完全全地展示普通人。不同職業(yè),不同城市,又同是社會的基石,累積成大廈最堅固的部分。我要帶你看他們的喜怒哀樂,去嘗社會不公之澀,去品苦盡甘來之醇,讓每個人都獲得共鳴,在感慨后獲得更深刻的體悟。那是被烈火焚燒后又生的青春,是被雪頂欺凌后仍青郁的松柏,雖是普通的水,揚手向陽,也能折射絢麗的光芒。
有人說,拍影視作品是學(xué)習(xí)一門遺憾的藝術(shù)。因為沒有機會重來,日后發(fā)現(xiàn)的疏漏之處無法彌補。我卻以為,影視作品的遺憾在于它只帶來了感官上的刺激,卻沒有留下一丁點兒閃光的東西在觀眾心里。我希望我能拍出有意義的作品,壯懷激烈與潤物無聲共存,在每個觀眾心底輕輕扣問:我該如何生活?我應(yīng)如何存在?最后,我們一起感受心中激蕩的浪潮,涉過壓抑的黑暗,宛如新生地立于陽光下。
這段旅程光與影交織,明與暗交錯,注定艱難而富有挑戰(zhàn)。請允許我握住你的手——我們一起涉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