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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唐園林的華嚴意趣

      2017-02-24 08:33:12湯凌云
      湖南科技學院學報 2017年1期
      關鍵詞:圓融白居易文人

      湯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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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唐園林的華嚴意趣

      湯凌云

      (湖南理工學院 中文學院,湖南 岳陽 414006)

      中唐園林以適意為理想,以閑適為情調,充滿著自在無礙的華嚴意趣,這與法界圓融的華嚴哲學緊密相關。中唐園林破除面積的大小之分,泯滅景物的遠近、巨細之見,流露出“須彌入芥子”的華嚴意味。中唐園林展現(xiàn)出多重時空交織而生意盎然的美妙情境,遠古與現(xiàn)世、短暫與永恒、物與物、人與世界彼此互融,交相輝映。時空交錯,情景互攝,物我交融,廣大和諧,這是華嚴法界觀審美意蘊的體現(xiàn)。

      中唐;園林;華嚴宗;法界圓融;意趣

      華嚴宗是隋唐時期形成的佛教宗派。華嚴教理系統(tǒng)、細微而精深,形成了以法界觀為核心的思想體系,既有哲學內涵,又有審美意蘊,影響著唐代以來美學和藝術的發(fā)展,涉及詩文、書畫、音樂、園林等審美領域。迄今為止,學界在探討中國佛教與藝術之關系時,較多偏重南宗禪,而對其他各宗有所忽略,缺乏深入具體的討論。事實上,華嚴宗與藝術之關系極其豐富而復雜,至今缺乏系統(tǒng)的討論。本文以中唐園林審美為例,體證自在無礙的華嚴意趣與法界圓融的華嚴哲學的關聯(lián),由此管窺華嚴法界觀的審美意蘊。

      盡管中唐園林現(xiàn)已難覓,更不可能完全還原,然而,穿過斑駁的歷史風煙,梳理描繪當時園林審美體驗的詩文詞賦,依然可以感受中唐園林的經驗世界。無論是中唐文人審美態(tài)度和審美理想的確立,還是園林審美情調和審美境界的生成,都呈現(xiàn)出鮮明突出的華嚴境界。

      隋唐以來,文人園林多以適意為審美理想。確切地說,在中唐園林審美活動中,普遍出現(xiàn)了一種以自適為理想的傾向。這種審美理想的確立與白居易等人提倡“中隱”哲學有關。

      中唐以前,作為一種生活理想,隱逸主要指向“大隱”和“小隱”。到了白居易、劉禹錫這里,則提出了“中隱”或“吏隱”。這既不同于“大隱”,也不同于“小隱”,介于二者之間,屬于一種“儒玄道兩全”的生存方式,它是中唐出現(xiàn)的新的人生哲學,這種即世而出世的生命態(tài)度深受文人階層推崇。他們以“閑散物”自況,不逃避眼前的現(xiàn)實生活,而追求心境的曠達,悠游以處世,護持性靈的蕭散。因此,它成為官吏文人普遍推重的人生哲學。以此為精神支持,官吏文人就能暢神于政事之余,或游覽,或痛飲,或吟詩,或會友,既不妨礙政務處理,又能獲得愉悅的體驗。這對中唐文人生命態(tài)度的形成有著極大的導向作用。

      中隱之士向往悠游自得而不乏詩意的生活,在出世與入世之間游自在回旋。這意味著,“獨善其身”抑或“兼濟天下”,這種前人難以決斷的存在難題,在此都已不成問題。它們可以兼容互攝,還可以相得益彰,實現(xiàn)千古文人的生命理想。白居易把這種中隱哲學落實在園林審美領域,以此經營著他的官舍世界:“高樹換新葉,陰陰覆地隅。何言太守宅,有似幽人居。太守臥其下,閑慵兩有余。起嘗一甌茗,行讀一卷書。早梅結青實,殘櫻落紅珠。稚女弄庭果,嬉戲牽人裾。是日晚彌靜,巢禽下相呼;嘖嘖護兒鵲,啞啞母子烏。豈唯云鳥爾,吾亦引吾雛。”[1]依照他的理想,官舍可以用來辦理政事,也可以讓人恣情休憩。在此,世俗性的公務活動照樣進行,休閑性的審美生活怡然自得。于是,官舍成為中唐文人舒卷性情的場所,成為既有社會擔當意識,又有精神超越訴求的文士寄寓隱逸情懷的詩意空間。就性質而言,這種官舍蘊含著園林的審美內涵。

      作為物質形態(tài)存在的空間,無論園林的面積有多大,畢竟都是有限的存在;作為文人精神家園存在的空間,園林的意蘊卻是無限的,因為它能滿足人超越現(xiàn)實空間的理想。中唐園林的空間既有一定的公共性,又存在某種私密性,它并不像西方某些學者認為的那樣,出現(xiàn)了公共空間與私密空間截然對立的現(xiàn)象。在白居易看來,園林空間的公共性與私密性彼此兼容,而不會相互排斥,也不會彼此取代。這種中隱的處世態(tài)度和生活理想不是二元對立思維的產物,也沒有重蹈儒家的中庸之轍。與這種審美精神更契合的,是大乘佛教的中道精神。空觀不落有無,不住兩邊,在華嚴宗這里得到了落實,并被中唐文人轉化為入世即出世、存在即超越的生存智慧,這是中隱哲學的精神實質,也是解讀中唐園林審美為何推崇適意理想的重要關節(jié)。

      中唐園林充滿著華嚴意趣,體現(xiàn)在質疑園林景觀的遠近之見等方面。柳宗元認為,園林可以實現(xiàn)人們游觀世界的夙愿,從有限的空間獲得無限的體驗。他謫居永州期間,“以法華寺浮圖之西臨陂池丘陵,大江連山,其高可以上,其遠可以望,遂伐木為亭,以臨風雨,觀物初,而游乎顥氣之始”[2]。在安排園林景觀時,亭臺的設置不可隨意為之,而應激發(fā)審美者的興致。柳宗元陶醉于法華寺西亭,是因為這個亭臺能讓他觀萬物之生化,游宇宙之元氣,獲得極其高遠的審美體驗。這就是由近及遠,從有限體驗無限。園林中的亭臺建造,并不只是為了休憩養(yǎng)神,消除疲憊,它還具有審美的功能,這就是從亭臺這個特定的視角觀照世界,突破近前景觀的限制,感悟深邃高遠的宇宙境界,從而獲得心襟的超越曠達。所謂“以臨風雨,觀物初,而游乎顥氣之始”,就有這層意思。

      中國園林的微妙之處,在于它能契合審美者精神超越的訴求。《世說新語·言語》:“簡文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盵3]這種陶然于園林的會心意識,在唐代同樣不乏知音。獨孤及論竹亭之趣,看法極為接近:“夫物不感則性不動,故景對而心馳也。欲不足則患不至,故意愜而神完也。耳目之用系于物,得喪之源牽于事,哀樂之柄成乎心。心和于內,事物應于外,則登臨殊途,其適一也。何必嬉東山,禊蘭亭,爽志蕩目,然后稱賞?”[4]獨孤及指出,在園林審美活動中,審美心境起到關鍵的作用。心存哀樂,不忘得失,思慮憂患,就難以體驗園林的妙意,當審美心境自由敞開時,寓目放神,目悅神清,順乎性情之適,而忘懷筌蹄,足不出戶,而能適意自得。園林審美講究的是山水的性情風神,園林的精神并非現(xiàn)實山水可以替代。因此,趨近而舍遠同樣能突破眼前的限制,在有限之中體驗無限。

      從有限的園林空間體驗無限的宇宙之道,需要保持審美心境的閑適和精神的超然。這在中唐園林審美時極為普遍。如:“靜得亭上境,遠諧塵外蹤。憑軒東好望,鳥滅山重重。竹露冷煩襟,杉風清病容。曠然宜真趣,道與心相逢。即此可遺世,何必蓬壺峰?!盵1]又如:“水竹色相洗,碧花動軒楹。自然逍遙風,蕩滌浮競情。霜落葉聲燥,景寒人語清。我來招隱亭,衣上塵暫輕?!盵5]這都表明,中唐文人在賞園時已不太在乎園林物理空間的廣闊,也不太講究景觀設置的精致,而是普遍流露出陶然自得的情意,體現(xiàn)出超然物外的雅致。高情浪海岳,浮生寄天地。這種超越世俗生存而體證天地之理的路向,體現(xiàn)出從追求無限空間逐漸轉向把玩有限空間,從對無限境界的追求逐漸轉向對現(xiàn)實存在的深情。這是中唐園林的精神所在。那么,導致這種園林審美理想轉型的原因何在?

      中唐是在“安史之亂”這一社會劇變的基礎上發(fā)展的,在一定程度上說,政府政局變蕩,經濟發(fā)展受阻,社會環(huán)境混亂,這都是促成中唐審美理想轉型的原因。然而,倘若從思想史的角度追究,以上原因的分析又顯得表層化,這是因為,中唐以來佛教哲學及其審美意蘊的傳播造成的影響不容忽視。其中,華嚴哲學在文人階層的廣泛傳播,就是很關鍵的因素。華嚴宗在武則天主政期間受到重視,在盛唐臻于極盛,華嚴宗形成了系統(tǒng)而精深的華嚴教義,特別是以理法界、事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為核心內涵的教義體系,盡管中唐以來華嚴宗的發(fā)展逐漸衰落,不過,其圓融無礙的精神理想?yún)s被文人階層所普遍接受,并在他們的價值觀念、生命態(tài)度、審美理想等方面流露出來。華嚴宗有一種向內轉的心性超越路向,既不住有無,不落兩邊,又宣揚真俗不二,法界圓融,自在無礙,這為中唐園林審美理想的確立,為審美者在有限的園林空間中玩味無限的意味提供了思想支持。

      華嚴宗主張即真即俗,真俗不二,理事無礙,事事無礙。法藏以金獅子為例,闡明理事無礙之理:“謂師子相虛,唯是真金。師子不有,金體不無,故名色空。又復空無自相,約色以明。不礙幻有,名為色空?!盵6]事物性質虛空,稱為色空;存在幻有,毫無根基。前者稱為真諦,后者稱為俗諦。這是大乘佛教對事物真實性的基本規(guī)定,似無過多解釋的必要。但是,法藏特別指出,色空不礙幻有,彼此依互而在。他還說:“是故空有無礙,名大乘法。謂空不異有,有是幻有?;糜型鹑?,舉體是空。有不異空,空是真空。真空湛然,舉體是有。是故空有,無毫分別?!盵7]法藏對真諦和俗諦的闡述,是以法界圓融為理論基礎的。這在唐代其他華嚴宗師(如杜順、澄觀、宗密等)那里,也有接近的表述。在色空不礙幻有的背后,同樣貫徹著真俗相即的中道精神。

      盡管唐代禪宗也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然而,禪宗并沒有像華嚴宗這樣特別強調真空與妙有的圓融關系。禪宗推重覺悟,無論是南宗禪的頓悟,還是北宗禪的漸悟,都有回歸內心世界的傾向,這就是向內轉的心性超越之路。與禪宗相比,華嚴宗更強調現(xiàn)實存在的價值,其心性論也更強調人與世界的圓融共存。這就是說,禪宗的心性超越主要體現(xiàn)為虛空心境的任運自然,華嚴宗的心性超越則主要是指在觀照世界的同時,還應高度重視平凡事物的價值。從這個角度講,華嚴宗的審美理想指向傳統(tǒng)意義上的和諧,禪宗的審美理想則指向存在論意義上的真實。這是華嚴宗與禪宗在審美意蘊方面的差異之一。

      在中唐園林審美活動中,這種向內轉的心性超越路向也可找到很多例證。在此,以白居易、李德裕等人的表述為例,略作說明:

      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謂土狹,勿謂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庭,有橋有船;有書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須飄然;識分知足,外無求焉。如鳥擇木,姑務巢安;如龜居坎,不知海寬。靈鶴怪石,紫菱白蓮:皆吾所好,盡在我前。時飲一盃,或吟一篇。妻孥熙熙,雞犬閑閑。優(yōu)哉游哉!吾將終老乎其間。[1]

      五岳徑雖深,遍游心已蕩。茍能知止足,所遇皆清曠。[8]

      園林宛如一葉扁舟,讓賞園者在浩渺的幻海中遨游,悠然自得,神情自若,令人感受到生命的踏實,領略到心境的超然,分享著存在的快樂。在這些游園者眼里,園林雖小,足具五湖之趣;景觀素樸,可資吟風弄月。既有陶然自得之樂,又能免除艱辛跋涉之苦。

      無論是白居易的小池,還是李德裕的平泉山莊,都流露出自足自樂、各張其性的生命態(tài)度。在中唐園林審美活動中,這主要體現(xiàn)為適意的審美理想,印證著即真即俗、理事圓融的華嚴意趣。詩僧皎然記述苕溪草堂時說:“道人知止足,盥漱聊自適?!盵9]皎然所講的“自適”,接近白居易追求適意的審美理想,這已成為中唐園林的審美時尚。

      閑適的審美情調最為中唐文人所推重。他們稱園林為山居,園林是生命的安頓之地,是性靈的棲居之所。柳林間,澗水旁,青山為門庭,素琴托高致。有時閑吟醉臥,有時垂釣忘機。世人哪識閑中趣,逍遙樂天桃花源。做一個閑散客,盡一回詩家興,聽細流飛瀑,觀彩蝶輕舞,對琴棋而成趣,問花草而無言。這是中唐文人的賞園之樂。

      中唐園林注重園主的超越性情,卻沒有走向與世隔絕之路,而是立足于生活世界,構筑逍遙的棲居之所。中唐園林的樂生精神和現(xiàn)世情懷極為普遍,花前月下,池畔溪邊,古道橋邊,野渡水畔,充滿著生活的氣息,彌漫著人間的情味?;虿ü怍贼?,漁翁垂釣,或小橋縈繞,溪水潺湲。這種活潑潑的園林生趣,引起過很多詩人的玩味與吟唱,成為一道別致的唐詩風景。悠游園中,玩芳草,賞奇花,觀野苔,玩落照,望幽亭,戲游禽,東池賞荷,西溪放棹,生命何其充盈,何等自在!

      中唐園林追求活潑潑的生趣,造園家多依自然之理,把園林建造成充滿畫意盎然的居所。蒼苔掛綠,野草成茵,竹影婆娑,幽鳥時鳴,更有夏木黃鸝,水田白鷺,古木修篁,環(huán)抱左右。池水綠,清荷開。蛙鳴陣陣,蟬聲絲絲。丹黃紫翠,應有盡有。黃昏更兼細雨,微風迎來涼意。身處這樣的園林情境,賞園者自然而然地感受到生意彌漫。蘭汀橘島映亭臺,白云隨雨寒月來。滿目亭臺嘉木繁,燕蟬吟語不為喧。清水芙蓉,其姿美,其味香,其境圓融。中唐文人多追求幽情雅趣,又不乏秀逸溫潤的筆墨性情。青枝、綠葉、紅花相伴,遠峰外,寒鴉數(shù)點,香煙縹緲,村落隱現(xiàn),化作一幅氣韻流動的青綠山水。賞析園者普遍感受到人與世界的廣大和諧,體驗著心靈世界的融通自在。這是中唐園林的華嚴境界的寫照。

      中唐園林以適性為旨趣,破除對園林建筑面積大小的分別之見。白居易說:“不斗門館華,不斗林園大;但斗為主人,一坐十余載?;乜醇滓业?,列在都城內;素垣夾朱門,藹藹遙相對。主人安在哉?富貴去不回。池乃為魚鑿,林乃為禽栽。何如小園主?拄杖閑即來;親賓有時會,琴酒連夜開。以此聊自足,不羨大池臺?!盵1]這是白居易的小園理想。一般而言,園林物理空間的大小、物質條件的優(yōu)劣,直接影響到美感的生成,但在白居易看來,這些因素并不是最重要的。在園林審美活動中,景觀是否與賞園者性情相通,是否能生成心物交融的意境,是否能觸發(fā)怡然自得的情趣,才是審美活動的關鍵,才是園林精神所在。“蠢蠕形雖小,逍遙性即均。不知鵬與鷃,相去幾微塵?”[1]園林作為文人頤情養(yǎng)性的場所,它的妙意不在物理空間的大小,也不在物質條件的優(yōu)劣,不在于外觀的形式,而在于使性情舒適,令心境愉悅,逍遙自在,而又自足自樂,從而激發(fā)超然物外的生命情調。白居易的小園理想映現(xiàn)出華嚴宗“須彌入芥子”的空間智慧。

      “須彌入芥子”這個說法源于印度佛教。為了體證事物的圓融關系,華嚴宗重提此說并賦予新義。在古代印度宇宙論中,須彌山位于世界中央,佛教以此轉喻極大之意。“芥子”原指芥菜的種子,體積微小,佛教以此喻示極微之物。當菩薩修到不可思議的解脫境界時,就像如把高大廣闊的須彌山放入細微的芥子之中,體無成壞,卻能含攝自在。[10]這種微妙難言、圓融無礙的佛理,深受華嚴宗的肯定。

      華嚴宗講法界緣起,并以圓融無礙為理想境界。華嚴宗師說法時,經常引用“芥子”之喻,闡述法界的圓融關系?!绊殢浫虢孀印?,成為華嚴宗體證事物大小不二的法門。華嚴宗宣揚事物的彼此融通,通常從事物的大小無礙入手。法藏說:“大小者,如塵圓相是小。須彌高廣為大,然此塵與彼山大小相容,隨心回轉,而不生滅。且如見高廣之時,是自心現(xiàn)作大,非別有大。今見塵圓小之時,亦是自心現(xiàn)作小。非別有小,今由見塵,全以見山,高廣之心,而現(xiàn)塵也。是故即小容大也?!盵11]事物的形相大小有別,這是理性認識的結果,不離心識妄念。盡管如此,事理不會因人的感知而有所改變,它必然超越大小分別,出自純凈的心源。同時,華嚴宗并不否定形相的價值,它認為感知到的形相與事理相即,事理的顯現(xiàn)必然借助特定的形相。

      法藏還指出,事物之間大小相即,是因為事物性質虛空,幻化不定,難以歸入確定的方所,故而毫無掛礙。法藏指出:“初無定相者,謂以小非定小,故能容大,大非定大,故能入小?!盵12]事物無論大小,皆能圓融共存,這是“須彌入芥子”的立論基礎。法藏說:“大必收小方得名大,小必容大乃得小稱。各無自性,大小所以兼容,并不竟成。廣狹以之齊納。是知大是小大,小是大小。小無定性,終自遍于十方。大非定形,歷劫皎于一世。則知小時正大,芥子納于須彌。大時正小,海水納于毛孔。若不各壞性,出入何得不備。又以皆存本形,舒卷自然無礙?!盵13]事物既無定性,有何定形?因其虛空,能入能攝,毫無阻隔。事物不論物理形態(tài),實質上都無自性,故能彼此共存,舒卷自在,各順其性,平等無別。

      從宇宙生成的角度說,世界本源混沌,虛空無際,難以計算,無法窮盡,不生不滅,無去無來。這種宇宙造化之理超越有/無、大/小、真/假等邊見,突破世俗時空意識的限制。同時,宇宙造化的本體廣大虛空,卻并不妨礙事物的生成,也不影響事物的平等共在。華嚴宗的這個學說具有特別的美學內涵。

      “須彌入芥子”,華嚴宗以此指稱法界廣大,不可思議,無所不包,大小無礙。把一座須彌山放入一粒芥子之中,須彌山不會為之縮小,芥子也不因此膨脹,華嚴宗借此宣揚事事無礙的妙理。在園林審美活動中,如果賞園者能超越景物的大/小、遠/近、真/假之別,以平等不別之心觀照,就能印證園林的生命精神。何處不圓融,何景不真實?微花寸草,假山流泉,飛潛動植,清風流泉,彼此掩映,相互含攝,往來互答,生成一個和諧的美麗世界。

      園林似乎與華嚴宗有著某種天然的精神聯(lián)系?!度A嚴經》第九會說法,就是在羅伐城逝多園林,說八法界法門,并于此會末歸菩提場。唐代園林思想家經常以小言大,體現(xiàn)出圓融無礙的華嚴精神。園林是中唐文人詩意棲居的場所,也是他們心靈安頓的法門。中唐園林思想家主張,破除對園林面積的大小之分,泯滅對園林景物的巨細之別,透露出大小相即的華嚴意趣。白居易說:“為愛小塘招散客,不嫌老監(jiān)與新詩。山公倒載無妨學,范蠡扁舟未要追。蓬斷偶飄桃李徑,鷗驚誤拂鳳凰池。敢辭課拙詶高韻,一勺爭禁萬頃陂?”[1]為何說“一勺”之地,卻有“萬頃陂”之勢?這是因為,小池即是大文章,難以大小評判園林。這是一種法界平等的態(tài)度。園林之美,貴在其精神和生意,而不是物理空間的大小,也不是園林景物的巨細。富有生命的園林,總能以有限的空間顯現(xiàn)無限的風光,照亮生活世界的無窮活意。深情的中唐文人反復描述,生活世界處處有詩情畫意,而園林正是詩情畫意的生成場所。

      白居易等人認為,只要園林充滿生意,契合游園者的性情,就不必再為空間的大小、景觀的巨細等邊見所困。白居易詠小池:“茅覆環(huán)堵亭,泉添方丈沼。紅芳照水荷,白頸觀魚鳥。拳石苔蒼翠,尺波煙杳渺。但問有意無,勿論池大小。門前車馬路,奔走無昏曉;名利驅人心,賢愚同擾擾。善哉駱處士!安置身心了。何乃獨多君?丘園居者少?!盵1]白居易精辟地指出了一個重要的園林審美現(xiàn)象:園林是否有精神和生意,主要取決于園林意蘊的豐富性,以及由園林意蘊與審美心境交融而生成的審美境界的高低,關鍵在于園林能否觸發(fā)大小圓融的審美體驗。

      從中唐園林的精神而言,絕不可輕視面積之小,因為小中藏大,有限中牽連著無限。一方園林雖小,卻能無所不包,景景輝映。這是事物之間的和諧共存。賞園貴在適性,觸發(fā)詩意化的生命感悟。在園林景觀面前,保持心境的超然,就能從有限的景觀領略無限的意味。碧潭之上觀魚,無驚風駭浪,而能體證微波處處生的妙意。水竹幽居,蕭疏閑澹,清風拂面,神韻超逸。秋月照沙明,茲處可濯纓。濯足何必至滄浪,遺世何須到桃源?中唐園林往往能令人神游物外,妙契象外,作天際真人之想。他們在微花寸草里發(fā)現(xiàn)宇宙的生機,在波光麗影中吟味圓潤的水性,在黃花落葉時領略無邊的秋意。他們從現(xiàn)實的生活世界感悟生命和存在的意義,在與天地萬物的和諧共處時皈依心靈的家園。

      華嚴法界是一種無窮無盡、微妙難測的理想圖景,它是心物交融的美麗世界。通過對中唐園林審美活動的考察可見,華嚴法界并不屬于彼岸世界,也不是高不可攀、遙不可及,華嚴法界觀富有審美意蘊,且在中唐園林審美活動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華嚴哲學為中唐園林審美活動提供了思想支持,融入了一真法界的華嚴理想,創(chuàng)造出意蘊獨特的審美境界。中唐園林展現(xiàn)出多重時空交織、生意盎然的美妙情境,遠古與現(xiàn)世、短暫與永恒、物與物、人與世界彼此互融,交相輝映。時空交錯,情景互攝,物我交融,廣大和諧,這就是中唐園林的華嚴意趣。

      注 釋:

      [1][唐]白居易撰,顧學頡校點:《白居易集》卷第八、卷第五、卷第六十九、卷第三十六、卷第三十二、卷第二十五、卷第八,中華書局,1979:第157頁、第102頁、第1451頁、第818頁、第730頁、第561頁、第149頁。

      [2][唐]柳宗元.《柳宗元集》卷二十四,《法華寺西亭夜飲賦詩序》,中華書局,1979:645.

      [3][南朝宋]劉義慶.徐震堮校箋:《世說新語校箋》卷上,中華書局,1984:67.

      [4][唐]獨孤及撰:《盧郎中潯陽竹亭記》,《全唐文》卷三八九。

      [5][唐]孟郊撰:《旅次洛城東水亭》,《全唐詩》卷三七六。

      [6][唐]法藏著,方立天校釋:《華嚴金師子章》,《辨色空第二》,中華書局,1983,第6頁。

      [7][唐]法藏撰:《華嚴經探玄記》卷第一,高楠順次郎等輯:《大正藏》第三十五卷,大正一切經刊行會大正十五年。

      [8][唐]李德裕撰:《春暮思平泉雜詠二十首·自敘》,《全唐詩》卷四七五。

      [9][唐]皎然撰:《苕溪草堂自大歷三年夏新營洎秋及春……四十三韻》,《全唐詩》卷八一六。

      [10][后秦]鳩摩羅什譯:《維摩詰所說經》,《不思議品》第六,高楠順次郎等輯:《大正藏》第十四卷,大正一切經刊行會大正十四年。

      [11][唐]法藏述:《華嚴經義海百門》,《镕融任運門第四》,高楠順次郎等輯:《大正藏》第四十五卷,大正一切經刊行會昭和二年。

      [12][唐]法藏撰:《華嚴經旨歸》,《釋經意第八》,高楠順次郎等輯:《大正藏》第四十五卷,大正一切經刊行會昭和二年。

      [13][唐]法藏撰:《華嚴策林》,高楠順次郎等輯:《大正藏》第四十五卷,大正一切經刊行會昭和二年。

      (責任編校:張京華)

      2016-11-20

      2015年度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華嚴法界觀的美學意蘊研究”(項目編號15YBA189)的階段性成果;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第57批面上資助項目“華嚴宗空間美學研究”(項目編號2015M571208)的階段性成果。

      湯凌云(1976-),男,湖南岳陽人,湖南理工學院中文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在站博士后,研究方向為美學與文藝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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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73-2219(2017)01-00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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