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龍 于海洋
(東北師范大學,長春 130024)
語篇性概念的內(nèi)涵*
于林龍 于海洋
(東北師范大學,長春 130024)
語篇性作為語篇分析領域的核心概念,在學界已有過不少討論,但其內(nèi)涵意義尚未得到充分闡發(fā)。本文通過回顧和探究國內(nèi)外有關語篇性概念的相關研究,得出以下結(jié)論:(1)要對語篇性概念的內(nèi)涵進行充分闡析,須明確“經(jīng)驗性層面的語篇性”與“本體性層面的語篇性”的關系;(2)經(jīng)驗層面的語篇性相當于具體的語篇性標準,是復合概念,而本體層面的語篇性是抽象概念,故語篇性標準不等于語篇性本身;(3)語篇性標準(即經(jīng)驗層面的語篇性)能將隱而不顯的語篇性昭示出來,反過來,本體層面的語篇性又能在語境中外化為具體的語篇性標準;(4)語篇性概念只有在其經(jīng)驗性與本體性的辯證關系中才能得到更好的理解。
語篇性;內(nèi)涵認知;經(jīng)驗性;本體性;語篇分析
語篇分析發(fā)展至今已走過半個多世紀。國內(nèi)外學者對語篇分析領域的許多概念(如銜接、連貫等)都有深入研究并取得可喜的成果。然而,在該領域卻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概念沒有得到足夠重視,那就是“語篇性”(texture)?!罢Z篇性這一概念完全可以用來表達語篇之所以成為語篇的屬性。語篇具有語篇性,正是語篇性把語篇和非語篇區(qū)分開來。”(Halliday, Hasan 1976:2)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家Halliday(1994)、Thompson(2004)以及Eggins(2004)等著作中頻頻出現(xiàn)語篇性這一概念。此外,語篇語言學家Beaugrande和Dressler(1981),甚至哲學家Gracia (1995)等也經(jīng)常提及此概念。這體現(xiàn)出語篇性概念的特殊性和不可替代性。然而,上述學者都沒有對語篇性的本體性內(nèi)涵進行深入闡發(fā)。銜接理論之所以受到批評,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語篇性概念的忽視或誤解(徐健 2004:Ⅷ),可見,澄清語篇性概念,對于銜接理論的發(fā)展至關重要。此外,由于語篇性是語篇的根本屬性,如何闡發(fā)語篇性的內(nèi)涵意義對于如何界定語篇也必然有著重要影響。因此,語篇性概念的界定是語篇分析的前提,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在此前提之下進行語篇分析的研究方法與研究目的(韓甲祥 2010)。概言之,沒有對語篇性的深入闡析,語篇也難以得到準確的界定,語篇分析的發(fā)展也難以深入。因此,有必要對語篇性這一概念從經(jīng)驗性和本體性兩個層面進行全面闡析。
對于術(shù)語texture(或textuality),有不同的譯法:“語篇性”(胡壯麟 1994)、“語篇特征”(黃國文 1988)、“語篇組織”(徐健 2004)、“語篇結(jié)構(gòu)”(董敏 2002)等。
不同的譯法反映出學者對該概念的理解不同,不同的譯法也可能導致讀者不同的理解。例如,董敏(2002:44)把texture譯為“語篇結(jié)構(gòu)”,這很有可能與她把texture看成一個形式概念的觀點有關;“語篇結(jié)構(gòu)”這種譯法也會使人們認為這是一個描述語篇形式方面特征的概念。但實際上,語篇性并不體現(xiàn)在語篇的某一方面,它體現(xiàn)在語篇的方方面面;語篇性是由多重語篇性標準相互聯(lián)系和相互制約而在人腦中產(chǎn)生的一種感覺、一種“語篇的味道”。本文同意把texture(或textuality)譯為“語篇性”,這一中性的譯法不僅不傾向于反映語篇某一方面的特征,而且在本體意義上更具概括性。我們在文中對texture和textuality不做區(qū)分,皆譯為“語篇性”。
語篇性這一概念來自英語texture.《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七版)》(2009:2089)的解釋如下:(1) 質(zhì)地、手感;(2)口感;(3) (音樂或文學的)諧和統(tǒng)一感、神韻。顯然,在語言學中應取最后一種意義。在語篇分析領域,對于語篇性的含義,不同學者有不同的見解。Halliday和Hasan(1976:2)和Thompson(2004:179)都把語篇性看成語篇的根本屬性,正是因為語篇性的存在,語篇與非語篇才得以區(qū)分。Eggins(2004)把語篇性看成語篇的定義性特征;語篇性的存在讓小句聚集在一起形成意義統(tǒng)一體。Carrell(1982)把語篇性看成連貫性的同義語。
由此引發(fā)一個問題:語篇性和連貫性是否為同義概念。對此問題,學者持有兩種不同的觀點。觀點一:語篇性相當于連貫性。持此看法的學者有Carrell(1982)、McCarthy(1991)等。觀點二:連貫性只是語篇性的一個方面。持此觀點的學者有Beaugrande和Dressler (1981)等。筆者支持第二種觀點,認為連貫只是語篇性的標準之一,語篇性的標準是多方面的,銜接、連貫以及情景等都被語篇性這一概念所包涵。黃國文(1988:9)強調(diào),語篇與非語篇的最大區(qū)別在于是否具有語篇性。在他看來,語篇性表達語篇的整體意義,銜接是用來體現(xiàn)語篇性的。Crane(2006:131)指出,正是語篇性才使得語篇有意義并且語義連貫,語篇性是語義完整的基礎,沒有語篇性意味著句子之間相互分離、彼此沒有關系。他顯然也把語篇性看成語篇之所以成為語篇的根本屬性。Hasan(1989:71)把語篇性看成狹義的語義概念,是一種由詞匯—語法手段體現(xiàn)的語義關系;從這種狹義的角度來講,語篇性和語篇結(jié)構(gòu)是對立的(Martin 1992:382)。徐健(2004:Ⅺ)把語篇性視為包含主位結(jié)構(gòu)、信息結(jié)構(gòu)和銜接的形式概念。也有學者認為語篇性是整合各種銜接手段的抽象概念,語篇之所以成為語篇就在于其語篇性(胡壯麟 1994:12)。還有的學者視語篇性為一個既有深度又有廣度的有機體,是因其內(nèi)容、語言組織形式以及語篇成分等的有機結(jié)合而產(chǎn)生的一種整體氛圍(楊玉晨 2005:118)。
這里所謂的“根本屬性”、“定義性特征”、“有機體”、“整體氛圍”、“抽象概念”以及“形式概念”等提法雖然有片面性,但總體上說明其中的一些研究者也看到語篇性概念的本體性特征。
4.1 經(jīng)驗層面上的語篇性概念
從經(jīng)驗層面來看,語篇性是一個復合概念(composite notion)。這是因為在經(jīng)驗層面,語篇性外化為“語篇性標準”(Beaugrande, Dressler 1981:3),而語篇性標準又是多重的?!罢Z篇性標準”與以下術(shù)語異曲同工:“創(chuàng)造語篇性的資源”(Halliday, Hasan 1976:2)、“語篇性條件”(Gracia 1995:6)等。這幾個術(shù)語都是語篇之所以成為語篇所必須滿足的條件。本文統(tǒng)一采用“語篇性標準”這一術(shù)語。
20世紀70年代,語篇分析步入快速發(fā)展階段。從這個時期開始,國內(nèi)外學者就開始從不同的視角探究語篇性標準問題。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派主要從靜態(tài)語篇觀(語篇產(chǎn)物觀)來探究語篇性標準。Halliday和Hasan(1976)在《英語中的銜接》中提出3種有關語篇性標準的觀點。觀點一:銜接是語篇性的唯一標準。觀點二:語篇性由銜接和語域兩種語義構(gòu)型共同構(gòu)建,即句子之間靠銜接手段連接,同時,每個句子的命題內(nèi)容都出現(xiàn)在同一個情景語境中,表現(xiàn)出語域的一致性。觀點三:語篇性有3個構(gòu)建標準,即句際銜接、句內(nèi)結(jié)構(gòu)(主位結(jié)構(gòu)和信息結(jié)構(gòu))和語類結(jié)構(gòu)。但是從全書來看,Halliday和Hasan過于重視銜接這一語篇性標準。由于銜接手段是語篇建構(gòu)完成之后才顯現(xiàn)出來的語篇特征,因此,可以說他們是從靜態(tài)的語篇產(chǎn)物觀來探究語篇性標準。Halliday的學生Eggins(2004:23-29)依然認為銜接是重要的語篇性標準,同時又增加語域連貫和語類連貫這兩條語篇性標準。
靜態(tài)語篇視角不同,德國語篇語言學家Beaugrande和Dressler更重視語篇建構(gòu)的心理過程,更傾向于動態(tài)的語篇觀。他們提出銜接、連貫、意圖性、可接受性、信息性、情境性和互文性共7個語篇性標準(Beaugrande, Dressler 1981:3-11),認為這些標準必須同時滿足才能構(gòu)成具有交際意義的語篇(同上:3)。我們并不反對動態(tài)的語篇觀,但這里不難看出,Beaugrande和Dressler過于重視語篇性標準對于語篇性的作用,這種觀點未免顯得有些機械。下文我們會討論到:語篇性標準和語篇性屬于不同維度,前者是后者的重要條件,但不是決定性條件,在特定語境下,某些語篇性標準的缺失不至于影響到語篇參與者對語篇性的領會;后者可以超越前者而單獨運行。事實上,這里關涉到語篇性的經(jīng)驗性和本體性關系問題。
上述學者從不同視角提出的語篇性標準顯然是經(jīng)驗層面上語篇性概念的內(nèi)涵分析。毋庸置疑,這些經(jīng)驗層面上的語篇性內(nèi)涵分析在具體的語篇分析中具有一定的實用價值。然而,單就語篇性標準而言,以上學者對語篇性標準的內(nèi)涵分析應該說還不夠充分,因為經(jīng)驗層面上的語篇性標準難以窮盡,而且不同的研究者可以從不同的視角提出不同的標準。此外,語篇性標準與語篇種類之間的關系很密切,即不同類型的語篇,其語篇性標準也必然有差異(Beaugrande, Dressler 1981:183)。我們知道,文學語篇,特別是詩歌,都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大量使用詞匯隱喻,而科技語篇的典型特征之一是使用語法隱喻,因此,詞匯隱喻和語法隱喻可分別看成文學語篇和科技語篇的語篇性標準之一。雖然Halliday, Hasan, Eggins, Beaugrande和Dressler等將語篇性視為語篇的根本屬性,并認為正是語篇性區(qū)分開語篇與非語篇。但是,在經(jīng)驗層面上,一個語篇到底應該具有哪些屬性或哪些標準都難以說清,而且有些屬性和標準都是研究者心理經(jīng)驗的直接反映,具有許多偶然性和不確定性。因此,這樣理解的語篇屬性或語篇性標準只是直觀的雜多性,甚至會導致混亂性。從經(jīng)驗角度來看,語篇性的內(nèi)涵意義極為豐富,任何人想對其進行窮盡性整理和歸納都將是徒勞。如果一個語篇具備我們經(jīng)驗中所總結(jié)出的某些屬性或標準,那么能否說這個語篇就是典型的或標準的。這個問題的回答自然應該是否定的。由此看來,我們在考慮語篇性內(nèi)涵意義的時候,不能簡單地根據(jù)幾個屬性或標準來判定某個語言例示是否為典型語篇或標準語篇。我們之所以不能把所謂的語篇性標準看成是否成為標準語篇的硬性標準或絕對標準,是因為這些具體標準是經(jīng)驗性的。而經(jīng)驗性的語篇性標準不是“萬靈藥”,它有局限性。語篇性標準既然源于人們的語篇經(jīng)驗,就不會一成不變。在判斷某語段是否為標準語篇時,我們除了要參照語篇性標準以外,還要依靠一種直覺,這種直覺來源于“本體層面的語篇性”,即語篇性概念本身。
4.2 本體層面上的語篇性概念
正因為“語篇性是個程度問題”(Halliday, Hasan 1976:23),我們才認為有必要對語篇性內(nèi)涵做總體性把握,即對語篇性概念進行本體性提升。從本體層面來講,語篇性這個概念是抽象的,指人腦作用于語篇而產(chǎn)生的一種直覺、一種“語篇的味道”。
對于某個標準語篇,人們明顯能感覺到它具有語篇性,但卻很難說清楚語篇性到底是什么。這是因為,語篇性標準或語篇特征多種多樣,難以一言以概之。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語篇性是語篇給人的一種直覺,盡管這種直覺在構(gòu)建語篇或解讀語篇時自動地起指導作用,但它卻始終隱而不顯,具有不在場性。這里類似于德里達的“蹤跡”,即一種“在場”和“不在場”的交融關系。Derrida指出“蹤跡”運動即為一種必要的自身“遮蔽”,它通過自身遮蔽而生成自身,當他者稱之為他者之時,其自身已體現(xiàn)在它自身的另一體中(Derrida 1976:47),語篇性概念明顯具有如此特征。讓我們套用一句海德格爾的話語,即語篇性就是在“去蔽”與“遮蔽”之間流轉(zhuǎn),“去蔽”的同時也是“遮蔽”。語篇性就是在這“去蔽”(或顯現(xiàn))和“遮蔽”之際呈現(xiàn)出來(海德格爾 2004:198-213),因而總是令人捉摸不定。當我們想刻意理解語篇性概念時,卻感覺“抓不住”它,覺得它“不可說”,但語篇性這種抽象的理論構(gòu)建(construct)卻又實實在在存在著,即它具有認知現(xiàn)實性。這表明,語篇性只能在這種“無處可在又無處不在”(Heidegger 1996:113)的動態(tài)存在方式中得以理解。
然而,語篇性的這種“不確定性”并不能說明我們對此概念不具備可理解性或可領悟性。實際上,我們對語篇性概念是有所領悟的:雖然我們不能十分明白地把語篇性概念表述出來,但在判斷某段話是否具有語篇性時,語篇性的抽象理論構(gòu)建卻始終實實在在地發(fā)揮作用,它滲透在“我們判斷某段話是否為標準語篇”過程的始終;也就是說,語篇性是人們可以領悟到的、一種抽象的存在,人們參與的一切語篇交際都有語篇性概念的指導和運用。如果對本體層面的語篇性概念感到陌生和難以理解,我們不妨用類比的方式予以說明。首先回想一下我們生活中有所體會的抽象本體性概念?,F(xiàn)實生活中存在許多本體性概念,盡管這些概念不可量度、不可說、不在場,但它們卻無時無刻不在以一種無形的方式給人們提供指導。人們也會在有意無意中談論這些概念。例如,在日常生活中,人們經(jīng)常會問:“幸福是什么?”很多人也許會回答:“幸福是金錢、地位和名譽,或曰幸福是擁有好的工作,等等”。但這種回答始終沒有說明幸福本身是什么,充其量算是幸福的外在條件。但我們知道,幸福的外在條件不等于幸福本身,很多人擁有優(yōu)越的條件,卻活得很痛苦,毫無幸福感可言。當然,并不是說外在條件不重要,而是說光憑外在條件,我們不能真正幸福。要想幸福,除了有物質(zhì)條件外,還要對幸福這一概念本身進行反思。對幸福這個概念進行本體性提升,有助于人們獲得幸福感。換言之,在幸福的本體性和經(jīng)驗性的辯證關系中來理解幸福,人們才能真正體會到什么是幸福。
既然語篇性概念可領悟,那么將其進行本體性提升、或還原成一個抽象的本體性概念也可行。同時,本體層面的語篇性概念對人們進行語篇交際和語篇構(gòu)建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因此,對其進行本體性提升同樣有意義。
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語篇性是語篇之“道”,這種“道”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因為一旦言傳,便“有損”。語篇性標準只是探求語篇之道的途徑,僅僅把握某些特定的語篇性標準,不可能得語篇之道。一旦把語篇性閾限于某些人為總結(jié)出的、特定的語篇性標準,語篇性的其他體現(xiàn)方式則會被掩蓋,語篇性本來的面目不能顯現(xiàn)。因此,要想全面理解語篇性概念的內(nèi)涵,就必須在經(jīng)驗層面語篇性研究的基礎之上,進一步思考語篇性本身到底意味著什么。語篇性這種本體性概念自身具有其自明性,它在我們的生活和交往中或語篇性判斷中一直運行,而且一直起指導性作用。這種作用在我們的日常交往中須經(jīng)反思才能意識到,但其語篇性的理論建構(gòu)卻實際存在。這種對語篇性內(nèi)涵的本體性(或普遍性)把握比經(jīng)驗性把握更具現(xiàn)實性。我們知道,“最普遍的就是人類所最難知的,因為它們離感覺最遠”(亞里士多德 1995:4)。因此,語篇性概念本體層面的內(nèi)涵分析一直被許多研究者忽視。但一旦對語篇性進行本體性反思,對其本體性有所領悟之后,人們頭腦中會有語篇性意識(awareness of texture)。在語篇交際過程中,語篇性意識的作用至關重要。有了語篇性意識的指導,語篇生產(chǎn)者將會更加規(guī)范地構(gòu)建語篇,語篇接受者將會有章可循地解讀語篇。換言之,語篇生產(chǎn)者按照一定的語篇性標準構(gòu)建語篇,語篇接受者也按照相應的語篇性標準解讀語篇。語篇交際就能更加順利地進行。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們可以把語篇性標準稱為“語篇交際的合作原則”。
把語篇性概念從經(jīng)驗性層面提升到本體性層面,其目的并不是要把語篇性提升為絕對脫離經(jīng)驗的抽象理念,那種本體論式的純粹邏輯演繹已經(jīng)與當代哲學不相適應。但盡管如此,這并不妨礙我們對語篇性概念進行本體性思考。正是由于經(jīng)驗層面的語篇性體現(xiàn)出直觀雜多性和復雜性,才有必要對其進行本體性提升。這種提升有助于人們超越紛繁復雜的語篇性標準,在內(nèi)心獲得一種關于語篇判別的更高直覺,這種直覺便是語篇性本身。這種直覺越強,語篇交際能力就越強。但這種直覺不是憑空而來,它源于人們大量的語篇實踐活動。經(jīng)驗層面的語篇性和本體層面的語篇性之間并不存在明顯的界限,兩者實際上構(gòu)成一個連續(xù)統(tǒng),只是為了研究方便,才有經(jīng)驗性與本體性之分。因此,對語篇性的內(nèi)涵認知,只能從其經(jīng)驗性出發(fā),將其上升為超越經(jīng)驗性的本體性概念,但不可割裂二者的對立統(tǒng)一關系。在此意義上,可以說人們的語篇實踐活動越豐富或語篇經(jīng)驗越多,其對語篇本體性內(nèi)涵的領悟就越充實。
從本體層面考察語篇性,須習慣于本體性的思維方式,即:“對于一個概念,除了思考那個概念本身外,更沒有別的可以思維”(黑格爾 1980:40)。習慣于這種本體性思維方式,我們便會覺得語篇性本身是自在自為、毫無遮蔽的。理想語篇是一種具備完滿語篇性的語篇,盡管在實際的語篇實踐中難以找到這種完美的語篇,但頭腦中具備純粹的語篇性概念的語篇構(gòu)建者會有一種強烈的語篇性意識。在構(gòu)建語篇時,這種語篇性意識可以外化為各種語篇性標準(或語篇特征),構(gòu)建出的語篇也會更加標準、更容易為語篇接受者所接受??梢?,彼岸的語篇性對于此岸的語篇實踐具有指導意義:語篇性概念的具備可以促成語篇實踐者有一種語篇性意識,這種語篇性意識能極大地促進語篇(包括書面語篇和口語交流)交際的成功。
我們總是懸設某種基于語篇現(xiàn)實而又超越語篇現(xiàn)實的“理想語篇”(即具有完滿語篇性的語篇),不斷否定語篇現(xiàn)實,把語篇現(xiàn)實變成更加理想的語篇現(xiàn)實。具備完滿語篇性的語篇是語篇的楷模,盡管這種楷模只能存在于“彼岸”,但對于“此岸”的語篇實踐仍具有指導性意義。語篇性與語篇性標準之間是“體”和“用”的關系:語篇性外化為語篇性標準的過程也就是“依體起用”的過程,語篇性標準昭示出語篇性的過程也就是“脫用回體”(脫離經(jīng)驗層面的語篇性標準回歸語篇性本身)的過程。我們既要重視經(jīng)驗層面的語篇性概念內(nèi)涵分析,又要對語篇性進行本體性思考:在語篇實踐中,有了經(jīng)驗性語篇性標準的指導,語篇實踐會有章法可循;同時,我們又要反思語篇性概念本身,對其進行本體性提升,這樣我們便具有語篇性意識,這種語篇性意識反過來又能外化為具體的語篇性標準,從而更好地指導語篇交際。近年來,有關語篇的研究熱度不減,但大部分學者都沒有對語篇性概念的內(nèi)涵問題予以高度關注,這不能不說是語篇分析領域研究的一種缺憾。從經(jīng)驗層面和本體層面對語篇性概念的內(nèi)涵進行闡析,實質(zhì)上就是對語篇研究的前提分析。沒有這種前提分析,語篇研究也難以精深。此外,語篇性意識的獲得也有賴于這種前提分析。從這個意義上看,語篇性意識就是語篇分析的前提意識。這種前提意識恰好體現(xiàn)在語篇性的經(jīng)驗性和本體性二者之間關系的反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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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17-02-28
【責任編輯陳慶斌】
ConnotationsoftheNotionofTextuality
Yu Lin-long Yu Hai-yang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texture; cognition of connotations; experientiality; ontology; discourse analysis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金項目“語境的經(jīng)驗性與本體性關系研究”(16YJA740045)的階段性成果。
H314
A
1000-0100(2017)03-0028-5
10.16263/j.cnki.23-1071/h.2017.03.006
Texture (or textuality), a key notion in the field of discourse analysis, has been much discussed. Nevertheless, the connotative meanings of this concept have not been fully elucidated. Based on relevant researches concerning texture, this paper draws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1) We must ascerta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extuality on the experiential level” and “textuality on the ontological level”; (2) The former, which is equivalent to the standards of textuality, is a composite notion while the latter is an abstract one; (3) The former can conjure up textuality per se that is hidden, and in turn, the latter can give birth to standards of textuality in context; (4) The notion of textuality can be appropriately interpreted and analyzed only when both its experiential aspect and ontological aspect are taken into conside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