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脾腎相關”論骨腫瘤的中醫(yī)治療

金成輝

“脾腎相關”理論屬于中醫(yī)基礎理論中一重要理論，起源于秦漢時期，后經晉唐、宋元、明清的發(fā)展，至今已成為能夠應用于臨床各科疾病的重要理論，現(xiàn)代醫(yī)家對“脾腎相關”理論亦情有獨鐘，將其應用于多種疾病的治療?！捌⒛I相關”是一種對骨腫瘤的認識、診斷、治療的重要思維方法，能夠起到重要的指導作用。本文旨在對“脾腎相關”學術理論進行總結分析，并探討“脾腎相關”理論在臨床治療骨腫瘤的應用，探討其作用機理與治療優(yōu)勢。

1 中醫(yī)脾腎相關理論的源流與內涵

中醫(yī)“脾腎相關”理論淵源甚古，其最早見于《內經》《難經》等文中，主要依據(jù)五行的生克承侮基本關系，以及五臟配五行的基本關系發(fā)展而來。脾腎兩臟在生理上具有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的關系，在病理上主要關系為脾腎兩臟疾病的相互傳變，腎病及脾、脾病及腎、脾腎同病?！端貑枴び駲C真臟論》曰：“弗治，脾傳之腎?！薄峨y經·五十三難》原文中言：“如果心痛傳肺，假令心痛傳肺，肺傳肝，肝傳脾，脾傳腎，腎傳心，一藏不再傷，故言七傳者死也?！薄秲冉洝贰峨y經》的相關記載構成了“脾腎相關”理論的基本框架。

東漢·張仲景的《傷寒論》《金匱要略》對“脾腎相關”學說進行了補充和發(fā)展?！秱摗氛撌鎏?、少陰兩經疾病發(fā)展時，明確提出脾陽虛進一步可發(fā)展為腎陽虛，治療以溫脾兼顧溫腎。《金匱要略》提出對內傷雜病的治療應“肝病實脾”“余臟準此”的原則，同時提出調補脾腎、甘溫扶陽之法用于對虛損疾病的治療?！吨T病源候論》有論“水病無不由脾腎虛所為”。腎水之病為脾腎兩臟虛損之所為[1]。孫思邈提出“補腎不若補脾”的觀點，說明腎之補益源自于脾，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腎虛宜應補益脾胃。許叔微《普濟本事方》言：腎氣虛弱，機體真元衰敗，不能自己消化飲食，就像鼎釜之中放置了糧食但是沒有火力去熏蒸谷物，糧食終究不能煮熟。說明了脾胃為人生死要臟，腎命為一身之根蒂。劉河間提出水土合德、脾腎互濟，萬物始生。張子和提出“思傷脾。脾屬土，思則氣并于脾，而腎氣受邪；土太過，則脾亦自病”。說明脾腎之間相互致病的原因，脾氣受損或太過皆能至腎臟受邪。李東垣辨證獨鐘于脾腎調護，認為脾胃之病內傳腎而發(fā)各病。朱丹溪為養(yǎng)陰派之創(chuàng)始人，其亦言脾腎互濟，生命之本即為脾腎?！兜は姆āぞ矶吩唬骸胺蛉酥缘萌湫悦?，水與谷而已”，而“水則腎主之，土谷則脾主之”，說明了人之性命賴于水土之生化，腎主水、脾主土，水土相濟，生命所化。南宋·嚴用和認為脾為后天之本，主水谷精微之運化，腎為后天之本，主水液之蒸騰氣化，先天、后天相互滋養(yǎng)、相互平衡。后天之病源于飲食失衡，先天之病源于恣精縱欲[2]。明·薛己真精合而生人 ，是人亦借脾土以生。王肯堂曾經說過“土全賴水為用也。說明脾氣賴于腎氣，若要補脾先要補腎，同時腎氣亦賴于脾氣補充，故臨床治療脾腎之病不可單補一臟”。趙獻《醫(yī)貫》：“飲食入胃，猶水谷在釜中，非火不熟，脾能化食，全借少陽相火之無形者，在下焦腐熟，始能運化也?！闭f明脾腎均為水液、水谷精微等物質運化、蒸騰的臟器，缺一不可。陳修園提出：水與土相演而生草，脾與腎相和而生人[3]。卞胡偉等[4]總結孟河醫(yī)派采用“脾腎相關、活血化瘀”之論指導骨病的治療取得了較好的臨床效果，說明了“脾腎相關、活血化瘀”臨床思想方法對于治療這類疾病具有較好的參考、借鑒意義。孫俊等[5]采用培土制水法治療骨痹，骨痹病變部位在骨，涉及臟腑多與脾腎相關腎主骨屬水,土能克水,培土制水法能夠有效改善患者臨床癥狀，達到治療目的，同時應用五行生克規(guī)律達到治病求本目的。

中醫(yī)“脾腎相關”學說是基于中醫(yī)五藏相關學說演化出的一種重要理論學說，是對中醫(yī)五臟相關學說的充實和豐富，在臨床中“脾腎相關”學說能夠指導各類疾病的治療，同時深受中醫(yī)臨床醫(yī)生的重視，被廣泛應用于多種疾病的辨證治療，效果頗佳[6]。

2 骨腫瘤的中醫(yī)認識

2.1 中醫(yī)對骨腫瘤病名的認識

骨腫瘤是一種臨床中較為常見的惡性腫瘤，具有一定的致死、致殘率，威脅著患者的健康與生命安全。中醫(yī)對本病的認識有千年沉積，多將其歸屬于“骨疽”“骨瘤”“石癰”等。早在《內經》就有記載：“有所結，氣歸之，津液留之，邪氣中之，凝結日以易甚，連以聚居，為昔瘤，以手按之堅。有所結，深入骨，氣因于骨，骨與氣并，日以益大，則為骨疽?！闭f明了骨腫瘤的發(fā)生與氣血津液的相關性，機體內部氣滯、血凝、津液凝結，日久而成瘤。晉代的《小品方》論述了骨腫瘤的特點，稱本病為石癰“有石癰者，如微堅，皮核相親，著而不赤，頭不甚尖，微熱，熱漸自歇，便極堅如石，故謂石癰，難消，又不自熟，熟皆可百日中也”。全面描述了石癰的臨床特點，微微堅硬的腫瘤，表面溫度不高、熱度慢慢停歇后會逐漸發(fā)展堅硬，發(fā)展為石癰后則難以消除。《洞天奧旨》中說骨腫瘤是在皮膚上生長的，按診時有如腫瘤生于骨中，腫瘤質地堅硬，按診疼痛。

2.2 中醫(yī)對骨腫瘤病因病機的認識

中醫(yī)學理論認為：機體陰陽調和、氣血平和，循環(huán)往復，運行不息為常，若機體氣血不和，氣郁不舒，血行不暢，必然導致氣滯血瘀。機體內部出現(xiàn)實體性腫物主要是由于機體內部出現(xiàn)氣滯不暢，血瘀不行，凝滯不散積聚而成，瘀血日久結節(jié)于骨則發(fā)為骨腫瘤?！夺t(yī)林改錯》中明確記載了，癥瘕積聚之結塊多責之于血行不暢，凝結成瘀，氣滯不能導致結塊?！镀諠健分袑δ[瘤的定義：“瘤之為義，留滯而不去也。氣血流行，不失其常，則形體和平，無或余贅，及郁結奎塞，則乘虛投隙，瘤所以生。”《醫(yī)學入門》對骨瘤描述：“因七情勞欲，復被外邪，生痰聚瘀，隨氣流住，故又曰瘤?！蹦I主骨、藏精。腎者，其充在骨，腎之合骨也，在體在骨，說明腎主骨生髓，骨是支持人體的支架，一旦腎精虧損，正氣虛弱，衛(wèi)外之氣無從以生，以致腫瘤發(fā)生?！锻饪普凇分兄赋瞿I臟與骨腫瘤的關系：腎主骨，機體腎陽不足，骨無陽氣充養(yǎng)；房勞過度，恣情縱欲，驚恐傷腎，皆致腎陽不足、腎陰虧虛，腎陰陽兩虛而骨無源而榮養(yǎng)，發(fā)為本病?！锻饪菩姆ㄒE》記錄了骨腫瘤的腫瘤特點：腫瘤屬于陰邪，表面白而腫大，皮膚嫩而光亮，其腫瘤頂小而根大，堅硬如石，不易移動，緊貼于骨表面?！鹅`樞·百痛始生》和《靈樞刺節(jié)真邪》本病的病機為本虛標實，正虛之人，外邪侵襲于內，留置于胃腸之外，募原之間，最終留滯與經脈筋骨之間，而成癥瘕積聚；機體內寒熱相互搏結，久留與體內，寒勝熱，剮骨疼肉枯，而最終氣血津液凝于骨，日以益大而成骨腫瘤，辨治過程中應扶正祛邪，辨清虛實寒熱而后用藥。

2.3 中醫(yī)對骨腫瘤治療的認識

治療中醫(yī)主要采用辨證施治，治療原則主要采用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之原則，采用內外兼治之法?！夺t(yī)宗必讀·積聚》中關于積聚的治療分為初期、中期、末期。初期積聚，機體正氣相對充足，病邪入里相對較淺，主要采用攻邪之法。中期積聚，病邪逐漸進入機體，邪氣較盛，正氣相對不足，治療采用攻補兼施之法。末期積聚，邪氣侵凌機體日久，正氣消失殆盡，不足以對抗邪氣，治療則應重在補益。吳尚先《理渝驕文》中說：外治之理即內治之理，外治之藥亦即內治之藥，所異者法耳。說明不論是治療方法還是用藥，內治外治的方法和藥物都是通用的，不能固步自封，頑固不化。元·危亦林《世醫(yī)得效方》曰：“名石癰，當上灸百壯?！鼻濉ね蹙S德在《外科證治全生集》詳細記載了治療本病的方法：陽和湯和犀黃丸每日輪服治療本病初起階段，腫瘤雖如惡核，且其形逐漸增大，但依然可以消除；臨床中患者如果出現(xiàn)青筋暴露，可以內服陽和湯，外用活商陸根搗爛同時加入少量鹽敷于皮膚表面；毒氣沒有除盡不能亂用補益藥物?！锻饪泼丶な抑畏ā分杏涊d了商陸外用能夠消除石疽，外敷能夠軟化腫瘤。說明了外治的重要性，能夠對腫瘤起到治療作用。在臨床應用中醫(yī)藥治療腫瘤時都會酌情選用大攻、大毒、破血、豁痰、大補等攻補迅猛的藥物，以達到治療目的。主要用藥種類包括破血消癥藥、散結解毒藥、大補陰陽藥、補氣補血藥等，此種用藥方法是由于腫瘤這種疾病的特殊性決定的。但補土派的李東垣在《脾胃論》中提出，疾病侵襲或用藥攻伐太過導致脾胃受損，元氣不充，病邪內生而強盛。

3 基于“脾腎相關”論治骨腫瘤

3.1 選方用藥原則

中醫(yī)學認為“腎主骨生髓”，骨腫瘤的主要病因為精髓不充，氣血兩虛，癌邪侵襲筋脈肌骨而發(fā)為本病。腎為先天之本，藏精氣，充精髓，化骨生肌，脾為后天之本，化水谷精微，養(yǎng)腎充精，生肌強骨。故治療應基于“脾腎相關”學說，選用補脾益腎、溫陽養(yǎng)陰之法。精髓的化生源于脾腎，脾腎虧虛，精血不足，骨骼不生、不堅、不強。另外，中醫(yī)治療疾病的主要方法為扶正祛邪，針對腫瘤或者說癌癥的治療亦從此兩個方面。在治療骨腫瘤時，攻邪藥主要選用大攻、大毒、破血豁痰之藥，脾胃正氣也隨邪氣之去而泄，故選用補脾胃、益腎氣之藥，防止機體正氣流失過多，回復無源[7]。在惡性腫瘤的治療中，脾腎兩臟占據(jù)了重要地位，絕大多數(shù)患者屬于本虛標實之證，《醫(yī)宗必讀》曰：“積之有也，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薄锻庠瘁t(yī)案》亦云：“正氣虛則成巖?！闭f明正氣虛是發(fā)病的關鍵因素，所以治療首先應考慮扶正。正氣足則御邪力強，正氣弱則邪生而不息。人體正氣主要與肺脾腎三臟相關，本病病位在骨，故治療脾腎亦密切相關，扶正亦多從脾腎著手。健脾補腎法主要是從兩個方面治療疾病，一是健脾益氣，二是補腎益精。針對本病的治療選方用藥需注意以下幾點[8-9]：(1)提高機體正氣，增強機體抗病、防病及自身修復的能力。(2)填精生髓壯骨，提高機體骨骼再生能力。(3)改善患者出現(xiàn)乏力、自汗盜汗、疼痛等癥狀。(4)防止或延緩腫瘤轉移。(5)減輕放化療或攻邪之力過強中藥的毒副作用或耗傷正氣太過，延長生存期。本院在名老中醫(yī)的指導下，結合臨床經驗，靈活應用“脾腎相關”中醫(yī)基礎理論，采用補腎健脾之補法益腎壯骨治本病之本，靈活應用活血化瘀、清熱解毒、行氣祛痰之祛邪藥物治本病之標。經過50余年的研究，本院在治療骨質疏松、骨腫瘤、骨折等方面研發(fā)了琥珀丸及壯骨片等多種中藥制劑，取得了較好的臨床療效，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質量，深受患者的一致好評。研發(fā)的相關中藥制劑多采用補腎健脾中藥，驗證了“脾腎相關”學說的指導意義，同時說明了補腎健脾中藥治療骨腫瘤具有科學性、可行性及廣泛的應用前景。

3.2 補脾益腎常用方劑與中藥

臨床中治療骨腫瘤常用的健脾理氣中藥：太子參、黨參、茯苓、黃芪、白術等。相關研究[10-11]發(fā)現(xiàn)：四君子湯(人參、白術、茯苓、甘草)能夠調節(jié)機體免疫功能，抑制腫瘤細胞增殖，誘導腫瘤細胞凋亡，抑制腫瘤細胞的端粒酶活性，上調P53的蛋白表達水平。杜明昌等通過中醫(yī)藥治療惡性骨腫瘤的證治規(guī)律總結及實驗初探中發(fā)現(xiàn)：除活血化瘀、破氣消癥藥外，使用頻次最高的中藥種類為補虛藥，補虛藥主要種類為補益脾腎為最多，使用頻次最高的中藥為云苓、白術、太子參、其次為黨參、丹參、黃芪。沈陽市骨科醫(yī)院經過五十余年自主研發(fā)琥珀丸及壯骨片等中藥制劑，分別具有活血化瘀，補腎健骨的功效，在治療“骨疽”“骨瘤”方面具有獨特的優(yōu)勢，方中中藥主要為三七、當歸、枸杞、紅參、斷續(xù)、熟地黃、血竭、鹿茸等，能夠改善患者出現(xiàn)的腰腿疼、腰膝酸軟、乏力等臨床癥狀，增加骨密度、骨量，抑制破骨細胞和骨腫瘤細胞的增加與擴張，調節(jié)骨細胞的代謝，最終達到治療本病的作用。

3.3 基于“脾腎相關”治療骨腫瘤機制

“脾腎相關”理論的相關研究[12-13]發(fā)現(xiàn)：補腎中藥能夠通過作用于“下丘腦-垂體-腎上腺皮質軸”調節(jié)機體免疫。補腎中藥同時能夠通過“神經-體液”的調節(jié)作用調節(jié)機體免疫。補脾中藥能夠通過調整植物神經調節(jié)免疫，“脾虛證”患者常常出現(xiàn)副交感神經功能偏亢、免疫功能偏低的情況，運用補益脾氣藥物能夠調節(jié)調節(jié)植物經而達到對機體免疫功能進行調節(jié)的作用。補腎益氣中藥能夠調節(jié)機體內T淋巴細胞的數(shù)量而達到調節(jié)機體免疫功能的作用，其中黨參、黃芪、補骨脂作用比較明顯。本院骨科通過多年的補腎健脾中藥對骨腫瘤治療的研究發(fā)現(xiàn)，補腎健脾中藥能夠對機體的免疫功能進行調節(jié)，通過激發(fā)、爭強或恢復機體的特異性非特異性腫瘤的免疫的效應機制達到機體防御能力提升的目的；同時能夠通過干擾腫瘤細胞生長、代謝、增殖的過程，觸發(fā)腫瘤細胞的凋亡，達到誘導骨腫瘤細胞凋亡的目的。

4 小結

中醫(yī)藥治療癌癥或腫瘤具有自己獨特的優(yōu)勢，扶正固本，減輕放化療毒副作用，延緩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提高術后恢復速度和效果，提高患者生存質量等。骨腫瘤作為臨床中一種疑難重癥，治療手段匱乏，效果不佳，在手術、放化療等現(xiàn)代治療手段的基礎上采用中醫(yī)藥治療能夠取長補短。脾腎相關學說針對本病的治療具有重要的指導性意義。一方面補脾益腎即是扶正，提高機體的御邪能力，防止或延緩骨腫瘤的進一步發(fā)展；另一方面補脾益腎填精生髓壯骨，能夠保證骨骼的正常功能和生長發(fā)育。兩方面作用相互協(xié)作、相互促進，共同達到對本病的治療目的。脾腎相關學說對骨腫瘤的治療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治療方式，同時為中醫(yī)藥治療癌癥提供了新的學術理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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